魏鄭公諫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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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 至 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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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諫詔免租賦又令輸納)
        (太宗初即位,詔關中免二年租賦,關東給復一年。)
    AAA:(又有敕)已役已納並遣輸了,明年總為準折。
    公諫曰:臣伏見八月九日詔,率土皆復一年,老幼相歡,式歌且舞在路。又聞有敕,丁巳
        配役,即令役滿折造;於物亦遣輸了,待至明年,總為準折。道路之人,咸失所
        望。此誠非平分萬姓,均同七子。然下民難與圖始,日用不知,皆謂國家追悔前
        言,二三其德。臣竊聞天之所輔者仁,人之所助者信,陛下初膺大寶,億兆觀德
        ,始發大號便有二言,生八表之疑心,失四時之大信。如國有倒懸之急,猶必不
        可為,況以泰山之安而輒行此事,為陛下為計者,於財利則小益,於德義則大損
        。臣誠智識淺短,竊為陛下惜之。
        (○諫簡點中男入軍)
        (簡點使出,右僕射封德彝等並欲令取中男,敕三四出。)
    AAA:(公執奏不可,德彝重奏稱)今見簡點使云:『中男內大有壯者。』
    AAA:(太宗怒,乃出敕)中男雖未十八,身形壯大,亦取。
    AAA:(公又不肯署敕,太宗召公,作色讓之曰)男若實小,不點入軍;若實大,是其
        詐妄。依式點取,於理何妨邪如此固執,不解卿意。
    AAA:(公正色曰)臣聞竭澤而漁,非不得魚,明年無魚;焚林而畋,非不獲獸,明年
        無獸。若中男以上盡點入軍,租賦雜傜將何取給然比年來,國家衛士,不堪攻戰
        ,豈為其少邪但為禮遇失所,遂使人無鬥志。若多點取人還克雜役,其數雖多,
        終是無用。若精簡壯健,遇之以禮,人百其勇,何必在多陛下每云:『我之為君
        ,以誠信待物,欲使官人百姓並無矯偽之心。』自登極以來,大事三數,皆是不
        信,復何取信於人?
        (太宗愕然,曰)
    公諫曰:所云不信是何等也?
    公 曰:陛下初即位,詔書云:逋租宿債,欠負官物,並悉原免。即令所司列為事條,秦
        府國司,亦非官物。陛下自秦王為天子,國司不為官物,其於官物復將何有又關
        中免二年租賦,關外給復一年,百姓蒙恩,無不欣悅;尋更有敕云:今年白丁多
        已役訖,若從此放免便是虛荷國恩;若已折已輸,並令總納,所免者皆以來年為
        始,散還之後方更徵收,百姓之心不能無怨。已徵得物,便點入軍。來年為始,
        何所取信又共理所寄,唯在縣令刺史,年常檢閱,並悉委之。至於簡點,即疑其
        詐偽,望下誠信,不亦難乎?
    太宗曰:朕向見卿固執,疑卿蔽於此事,今論國家不信,乃是人情不通。朕不審思,過亦
        深矣,行事往往如此,天下若為致化。
        (乃停取中男,賜金甕一口。)
        (○諫復厖相壽任)
    AAA:(濮州刺史厖相壽,貪濁有聞,追還解任,自陳幕府之舊,太宗深矜之,使人謂
        (之曰)爾是我舊左右,今取他物,祗應為貧。賜爾絹百匹,即還向任,更莫作
        罪過。
    公進諫:相壽猥濫,遠近所知,今以故舊私情,赦其貪濁,更加以厚賞,還令復任。然相
        壽性識未知愧恥。幕府左右,其數甚多,人皆恃恩私足,使為善者懼。
    AAA:(太宗欣然納之,引相壽於前,謂之曰)我昔為王,與一府作主;今為天子,為
        四海作主;既為四海作主,不可偏與一府恩澤。向欲令爾重任,侍臣云:爾若重
        任,必使為善者皆不用心。侍臣所執既是,便不得申我私意。
        (乃賜物而遣之,相壽默然,流涕而去。)
        (○諫斬叱奴騭)
    AAA:(侍御史仲素奏)慶州樂蟠縣令叱騭盜用官倉,案驗並實。
        (太宗令斬之。)
    AAA:(中書舍人楊文瓘奏)據律,不合死。
    太宗曰:倉糧,朕之所重,若不加法,恐犯者滋多。
    公諫曰:陛下設法,與天下共之,今若改張,人將法外畏罪,更復有重者,又何以加焉。
        (太宗從之。)
        (○諫武官起服)
        (武官丁艱憂,屢有起服者。)
    公諫曰:國家草創之初,武官不格喪制,天下今既安定,不可仍奪其情。必有金革之事,
        自有墨縗之經。
    太宗曰:朕思之,然為武事未息。如不可,即止。
        (○諫討擊馮盎)
        (嶺南諸州奏馮盎反叛,前後奏者數十輩,乃命將軍藺謨、中郎將牛進等,發江
        (嶺數十州兵以討之。)
    公諫曰:中國初定,瘡痍未復;嶺表瘴癘,山川阻深,兵運難繼,疾疫或起,若不如意,
        悔不可追。且反形未成,無容動眾。
    太宗曰:嶺南告者,道路不絕,奈何云反形未成邪?
    公 曰:馮盎若反,即須及中國未寧時。交結遠人,分斷險要,破掠州縣,署置官司,何
        因告來數年兵不出境凡所告者,皆論田洞,此則不反之狀昭然可知。陛下未有使
        人親往觀察,即來朝謁,恐不見明,所以遷延,苟避罪戮。今若遣所司,分明曉
        諭,彼既懷誠信,又喜於免禍,必不勞師旅自至闕廷。
        (太宗乃罷兵,令前蒲州刺史韋叔諧員外散騎侍郎李公淹充使。)
        (即至,盎即遣其長子智戴隨叔諧等入朝。)
    太宗曰:初,嶺南諸州咸言馮盎反,人皆勸朕須振兵威,言者既多,不能無惑。唯魏徵以
        為千石之弩,不為鼷鼠發機;大國之師,豈為蠻夷興動。勝之不武,不勝為笑,
        但懷之以德,必不召自來。朕命一介使人,遂得嶺表無事,不勞而定,勝於十萬
        之師,徵不可不賞。
        (乃賜絹百匹。)
        (蒲州,蒲阪也,今河中府)
        (○諫科祖孝孫罪)
    謂侍臣:(太宗謂侍臣曰)人皆以祖孝孫為知音,今教曲多不諧韻,此其未至精妙為不存
        意乎?
        (乃敕所司,令定其罪。)
    公進諫:陛下生平不愛音聲,今忽為教女樂差舛,責及孝孫,臣恐天下眙愕。
    太宗曰:汝等並是我腹心,應須中正,何反附下罔上,為孝孫為辭。
        (溫彥博拜謝,公及王珪進曰)
    公進曰:陛下不以臣等不肖,置於樞近,今臣所言,豈是為私不願陛下責臣至此。臣常奉
        明旨云:『勿臨時嗔怒即便曲從,成我大過。』臣等不敢失墜,所以每觸龍鱗。
        今以此為責,祗是陛下負臣,臣終不負於陛下。
        (太宗怒猶未已,懍然作色。)
    公 曰:祖孝孫學問立身,何如白明達陛下平生禮遇孝孫,復何如白明達今過聽一言,便
        謂孝孫可疑,明達可信,臣恐群臣眾庶有以窺陛下。
        (太宗意乃解。)
        (○諫決王文楷杖)
        (裴寂坐事免,放歸鄉宅。)
        (寂表乞住京師,久而不去。)
        (太宗大怒,長安令王文楷坐不發遣,令笞三十。)
    公進諫:裴寂所為事合萬死,令陛下念其舊功,不置於法,唯解其官,止削半封,合流之
        人尚自給假,況寂放還鄉宅。古人云:『進人以禮,退人以禮。』臣愚以為,文
        楷識陛下恩貸,見寂是大臣,不時蹙逼,論其此情,未合得罪。
    太宗曰:朕令寂拜埽,豈非禮邪!
        (乃釋文楷不問。)
        (○諫皇甫德參上書以為訕謗)
    AAA:(太宗謂房玄齡等曰)昨皇甫德參上書言,朕脩營洛州宮殿,是勞人也;收地租
        ,是厚斂也;俗尚高髻,當是宮中所作也。此人欲使國家不役一丁,不收一租,
        宮人皆無髻,乃稱其意耳。事既訕謗,當須論罪。
    公進諫:賈誼當漢文之時上書云:『可為痛哭者三,可為長太息者五。』自古上書率多激
        切,若不激切則不能起人主心,激切即似訕謗,所謂『狂夫之言,聖人擇焉』。
        惟在陛下裁察,不可責也。
    太宗曰:朕初欲責此人,若責之,則誰敢言者。
        (因賜絹二十匹。)
        (○諫國家愛珠)
        (使者從奚契丹中返者,太宗問其土俗,對曰)
    對 曰:最愛肉珠,以數百珠博一馬。
    太宗曰:何為愛重此物?
    對 曰:穿以係頸及交絡身。
        (太宗哂之。)
    公 曰:此物誠不足重,人各有所惑。西域諸賈,愛重珍寶,若遇好珠,則傾家市取,乃
        劈肌膚,藏之於身內,此人有所經過,咸共敬重,其意所須,莫不資給,人聞皆
        以為笑。然國家今日亦太重之。
    太宗曰:魏徵即以我為一胡也,事皆如此。往者見林邑使人,每旦磨沈水等諸香,用涂身
        體,皆共笑之,以為虛費;我今愛重此物與彼亦何異乎有識者還共笑我耳,安可
        不深思也。
        (○諫西域諸國入朝)
        (高昌主麴文泰將入朝也,西域諸國咸欲遣使,乃敕蕃人壓怛紇乾使,往西域引
        (諸國使入朝。)
    公諫曰:中國始平,瘡痍未復,若有勞役,則不能安。往年高昌主來入貢,馬才數百匹,
        所經州縣猶不能供,況復加於此也。若任其興販,邊人則獲其利;若引為賓客,
        中國則受其弊矣。漢建武二十二年,天下寧晏,西域請置都護送侍子,光武不許
        ,不以蠻夷勞弊中國。今若許十國入貢,其使不減千人,使緣邊諸州,將何取給
        事既不濟,人心萬端,後方悔之,恐無所及。
        (太宗然共議,乃追壓怛紇乾還。)
        (○諫科圍川縣官罪)
    AAA:(或奏云)右僕射李靖、侍中王珪,奉使九成宮,還,至圍川縣,有宮人先舍於
        令廳,靖等後至,乃移卻宮人,安置靖等。又,近有宮人使至始平縣,縣令已安
        置訖,右丞裴載家口後至,移動宮人,不加禮敬。
        (太宗聞之大怒,曰)
    公諫曰:此等官職都不由我,皆由李靖、王圭等乎?何見李靖王珪等如此,見我宮人都不
        禮遇。始平官、司空處約等決杖一百,解官,仍案驗圍川官人及李靖等。
    公進諫:李靖、王珪皆知禮法,必不許移動宮人自取好處,此或言者過誤,發陛下嗔怒;
        如其實然,亦可矜恕。何者李靖等陛下心膂大臣;宮人、皇后、埽除僕隸,其委
        付事理不同,較其輕重,全無等級。又,靖等出外,官人訪朝廷法式,歸來陛下
        問百姓疾苦,靖等自不可不與官人相見,官人等亦不得不參。至於宮人出使,不
        與州縣交涉,惟得供其飲食,自外何所參承若以此罪責及官人,不益陛下德音,
        徒駭天下耳目。
    太宗曰:公言是也。
        (乃釋州縣之罪,李靖等亦寢不問。)
        (○諫優長樂公主禮數)
    AAA:(長樂公主將出降,太宗謂房玄齡等曰)長樂公主,皇后所生,朕及皇后並所鍾
        愛。今將出降,禮數欲有所加。
    AAA:(房玄齡等咸曰)陛下所愛,欲少加之,何為不得請倍永嘉公主。
        (然永嘉公主即太宗之妹也。)
    公 曰:不可。昔漢明帝欲封其子,云:『我子豈得與先帝子等,可半楚淮陽。』前史以
        為美談。天子姊妹為長公主,天子之女為公主,既加長字,即是禮有尊崇,或可
        情有淺深,無容禮相逾越。
    AAA:(太宗然其言,入謂文德皇后曰)我欲加長樂公主禮數,魏徵不肯。
        (文德皇后聞之,大喜,遣中使齎錢二十萬,絹四百匹,詣公宅,宣令謂公曰)
    謂公曰:比者常聞公中正而不能得見,今論長樂公主禮事,不許增加,始驗從來所聞,信
        非虛妄。願公常保此心,莫移今日。喜聞公言,故令將物相賞。公有事即道,勿
        為形跡也。
        (○諫所行事與貞觀初有異)
    太宗問:(太宗公問曰)朕所行事,與貞觀初有異否?
    對 曰:貞觀之初,陛下銳情思政,從諫如流,每因事觸類為善,志存儉約,無所營求。
        比者造作微多,至於諫爭,時有忤色,以此為有異耳。
        (○諫權萬幻任心彈射)
    公 奏:治書權萬紀、侍御史季仁敬,俱以告訐為正凡所彈射,皆非有罪,陛下掩其所短
        ,收其一切之用,乃騁其奸計,附下罔上,多行無禮以取強正之名,誣房玄齡、
        斥退張亮,無所肅厲,徒損聖明,道路之人皆有謗議。臣伏度聖心,必不以謀慮
        深長,可委以棟樑之任,將以其無所避忌,欲以警厲群臣。若群臣信挾回邪,猶
        不可以小謀大;若群臣素無矯偽,空使上下離心。以玄齡張亮之徒,猶不得申其
        枉曲,其餘疏賤之類,孰能免其欺罔伏願陛下留神再思。自任二人已來,有事弘
        益,臣即甘心斧鉞,受不忠之罪;陛下如未能舉善以崇德,豈可進奸而自損乎?
        (太宗默然無以應,賜絹五百匹,俄而奸狀漸露,遂免仁敬而出萬紀。)
        (○諫魏王不得折辱貴臣)
        (魏王,文德皇后所生,太宗特所寵異。)
        (貴要言:三品以上多輕蔑王者。)
        (意欲誣毀公等以激怒太宗。)
    AAA:(太宗大怒,御齊政殿,引三品以上入,作色而言曰)我有一口語,欲向卿等道
        。往前天子是天子,今時天子即非天子邪往前天子兒是天子兒,今天子兒即非天
        子兒邪我見隋家諸王,一品以下皆不免其躓頓,我自不許兒子縱橫,卿等何為蔑
        我兒邪我若教之,豈不能折辱卿等?
        (房玄齡以下,戰慄流汗,拜謝。)
    公進曰:(公正色而進曰)當今群臣,必無敢輕魏王者。然在禮,臣子一也。傳稱:王人
        雖微,列諸侯之上,諸王用之為公卿,若不為公卿,則下土之諸侯也。今三品以
        上列為公卿,並天子大臣,陛下之所敬異。如其小小不是,魏王何得折辱若國家
        綱紀替壞,臣所不知。以當今聖明,魏王豈得如此?且隋高祖不知禮義,寵縱諸
        子,使行無禮,尋皆罪黜,不可為法,亦何足道。
        (太宗聞之,喜形於色,謂群臣曰)
    謂侍臣:凡語理到,不可不服。朕之所言,身之私愛;魏徵所言,國家大法。朕向者忿怒
        ,謂理在不疑;見魏徵所論,方始覺屈也。人君發言,亦何容易。
        (○諫於虢州彩銀)
    AAA:(虢州統軍裴師利奏)諸山大有銀礦,彩之極有利益。
        (敕殿中少監趙元楷,令諸國府衛士及百姓彩之。)
        (類為勞擾。)
    公進諫:昔堯舜置璧於山,投珠於谷,所以崇名顯號,見稱千祀。陛下巍巍盛德,思與堯
        舜比隆;戡定大功,遠逾湯武之烈。所急在於仁義,所寶豈是珍奇珍奇既積,仁
        義必損。且勞役衛士,與下爭利,人不見德,將何取焉。
        (太宗深納之,即令停廢。)
        (○諫聽諫與貞觀初不同)
        (太宗御兩儀殿,謂公曰)
    謂公曰:朕比來所行得失、所布政化,何如昔年?
    對 曰:若威之所加,遠夷朝貢,比於貞觀之始,不可等級而論;若德義潛通,人心悅服
        ,比於貞觀之初,相去又亦甚遠。
    太宗曰:遠夷來朝,應由德義所加。德義不如昔時,功業何以得益?
    公 曰:昔者,四方未定,常以德義為心;今以海內無虞,漸更驕奢自溢。所以功業雖盛
        ,終是不如往時。
    太宗曰:今所行與往前何以為異?
    公 曰:貞觀之初,恐人不言,導之使諫;三年以後,見人諫爭,悅而從之;四年以來,
        不悅人諫,雖黽勉聽受而終有難色。
    太宗曰:於何事如此?
    AAA:(公遂指陳之曰)即位之初,處元律師罪死,孫伏伽諫曰:『法不至死,無容濫
        加。』遂賜蘭陵公主園准錢百萬。或曰:『所言尋常而所賞太厚。』答曰:『我
        即位以來,未有諫者,所以賞之。』此導之使言也。某州司戶參軍柳雄於隋資妄
        加等級,人有言之者,陛下令其自首,不首當與死罪,遂固言是真,竟不肯首。
        大理推得其偽,將處雄死,少卿戴冑奏云:『法止合徒。』陛下曰:『我已與其
        斷,當但與死罪。』冑曰:『陛下即不時殺,非臣所及,付臣法司,法不合死,
        不敢酷濫。』陛下作色遣殺,冑爭之不已,至於四五,然後欣然赦之,曰:『曹
        司但能為我作如此守法,豈畏濫有誅夷。』此則悅以從諫也。往者,某縣丞皇甫
        德參上書,有忤聖者,陛下以為訕謗,臣奏稱賈誼當漢文之代,上書云:可為痛
        哭者三,長太息者五,自古上書率多激切,若不激切,不能起人主之心;激切即
        似訕謗。於時雖從臣言,賞物二十段,然意甚不可。此是小難於受諫。
    太宗曰:誠如公言,非公無能道此者。人皆苦不自覺,公向未道之時,都自言所行不變;
        及見公論說,始覺志意漸移。公但常保此心,朕終不違公語也。
        (○諫遣使西域市馬)
        (太宗遣使西域,立葉護可汗,又別使齎金帛,歷諸國市馬。)
    公諫曰:今發國使以立可汗為名,可汗未定即緣諸國市馬,彼必以為意在市馬,不為專立
        可汗,得立,則不甚懷恩;不得立,則以為深怨。諸蕃聞之,必不重中國,市馬
        既不可得,縱得馬,亦還路無從。但使彼安寧,則諸國之馬,不求自至矣。昔漢
        文帝有獻千里馬者,曰:『吾吉行日三十,凶行日五十。鑾輿在前,屬車在後,
        吾獨乘千里馬,將以安之乎』乃償其道里之費而反之。漢光武有獻千里馬及寶劍
        者,馬以駕鼓車,劍以賜騎士。陛下凡所施為,皆邈過三王之上,奈何至於此事
        ,欲為二帝之下乎魏文帝欲求市西域大珠,蘇則曰:『若陛下惠及四海,則珠不
        求自至;求得之,不足貴也。』陛下如不能慕漢文之高行,不畏蘇則之言乎?
        (太宗納其言,欣然而止。)
        (○諫益州北門造綾錦)
        (益州及北門造綾錦金銀等作,公諫曰)
    公諫曰:金銀珠玉,妨農事者也;錦繡纂組,害女工者也。一夫不耕,天下有受其饑;一
        女不織,天下有受其寒。古人或投之深泉,或焚之通衢,而陛下好之,愚臣不勝
        其恥。
        (第二卷)
        (○諫聘鄭仁基女為充華)
        (隋通事舍人鄭仁基女,年十五六,有容色。)
        (文德皇后請備嬪御,太宗乃聘為充華,詔已施行,冊使將行,公聞已許嫁陸氏
        (,遽進諫曰)
    公進諫:陛下為人父母,子愛萬姓,當憂其所憂,樂其所樂。自古有道之主,以百姓心為
        心,故君處台榭,則欲人有棟宇之安;食膏梁,則欲人無饑寒之患;願嬪御,則
        欲人有室家之歡。此人主之常道也。今鄭氏之女,久已許人,陛下取之而無顧問
        ,播之四海,豈為人父母之義乎臣所傳聞,或未指的,恐虧盛德,情不敢隱。君
        舉必書,所願特留神慮。
        (太宗聞之,大驚,乃手詔答之,深自克責,遂停冊使。)
    AAA:(左僕射房玄齡、中書令溫彥博、禮部尚書王珪、御史大夫韋挺等內外群官奏稱
        ()許適陸氏,無顯然之狀,大禮既行,不可即止。
    AAA:(陸爽又抗表云)其父存日,與鄭家還往,時相贈遺資財,無婚姻交涉。
    謂公曰:(太宗謂公曰)群臣或阿順旨,陸氏何為分疏?
    公 曰:以臣度之,其意可識,將以陛下同於太上皇。
    太宗曰:何謂也?
    公 曰:太上皇昔平都城,得倖處儉婦。處儉時為太子舍人,太上皇聞之不悅,遂令東宮
        出為萬泉令,每恐懼不全首領。此陸爽謂陛下今雖容之,恐陰加譴責,所以反覆
        自陳,不足多怪。
    太宗笑:外人意見,或當如此。然朕之所言,未能使人必信。
        (○諫解薛仁方官加杖)
    AAA:(蜀王妃父楊譽,競婢為都官郎中薛仁方留問,未及與奪,其子為千牛,於殿庭
        (自列云)五品已上,不合留身。以臣父是國親,故生節目,不肯斷決,淹歷歲
        年。
        (太宗聞之大怒,曰)
    太宗笑:知是我之親戚,猶作如此艱難,不可容也。
        (即令杖仁方一百,免所居官。)
    公進諫:城狐社鼠,皆是微物,為其所憑恃,除之不易;況外家公主,舊號難理。漢晉已
        來莫能禁御。武德之中,已多驕逸,陛下登極方已肅然。仁方既是職司,能為國
        家守法,豈可橫加嚴罰以成外戚之私乎此源一開,萬端爭起,後必悔之,將無所
        及。自古能禁此事,唯陛下一人。備預不虞,為國常道,豈以水未橫流便欲自毀
        堤防臣竊思度,未見其可。
    太宗曰:誠如公言,向未思耳。然仁方專擅,禁不奏聞,雖不合重罪,宜少加懲肅。
        (笞三十,放之。)
        (○諫處張君快等死)
    AAA:(刑部奏)張君快、歐陽林謀殺蘇志約取銀,君快不下手。貞觀九年三月赦:劫
        賊不傷財主,免死,配流。經門下奏定。
    AAA:(刑部郎中高敬言)舉斷合死。
        (門下執依前奏,尚書任城王道宗錄奏。)
    謂侍臣:(太宗謂侍臣曰)國有常典,事跡可明,何得各為意見,弄其文墨。
        (因令御史勘當。)
        (御史奏之,太宗曰)
    太宗曰:君快等謀為劫殺,何得免死?
        (因令殺之。)
    公進諫:據律:劫賊傷財主者皆死;謀殺之條:元謀者斬,下手者絞,於皆配流。劫賊重
        謀殺,輕赦是一時之恩,劫賊不傷財主,免死配流。則君快從重,法被寬;而刑
        部於後從輕,法斷死,臣實有疑。
    太宗曰:幾人行劫?
    公對曰:三人,下手者處死罪。
        (太宗令議。)
        (議定奏聞,太宗曰)
    太宗曰:三人謀,從二人之言。
        (因令配流。)
        (○諫貴臣遇親王下馬)
    AAA:(魏王師王珪奏)准令,三品已上,遇親王於道不下馬。今皆失於儀准。
    AAA:(太宗怒曰)爾等並自尊貴,卑下我子,此為非法,我不能行。
    公諫曰:自古迄今,親王在京師者,班次三公,吏部、尚書、侍中、中書令,並三品也。
        若此等為王下馬,王又不可安。然訪諸故事,則無可准行之,於今自隳國法。
    太宗曰:國家所以立太子者,擬朕百年之後以為君也。然則人之存亡不在老幼,設無太子
        ,則立嫡孫;若無嫡孫,即立諸子。以此而言,亦須崇敬。比孫於我,不亦近乎
        ?
    公 曰:殷家有兄終弟及之義,自周已降,立嫡必長,所以絕庶孽之覬覦,塞禍亂之源本
        ,為國家者,所宜深慎。陛下向責王珪,乃忿怒肆情,不可以聞於臣庶。
        (太宗怒乃解。)
        (○諫責顯仁宮官司)
        (太宗東巡,將入洛,次顯仁宮,宮苑官司多被責罰。)
    公進諫:陛下今幸洛州,為是舊徵行處,喜其安定,故欲加恩故老。城郭之人未蒙德澤,
        官司苑監多及罪辜。或以供奉之物不精,或以不為獻食,此則不思止足,志存奢
        靡,既乖行幸本心,何以副百姓所望隋主每命在下多作獻食,好為供奉,倘不好
        不多,則有威罰。上之所好,下必有甚,競為無限,遂至滅亡。此非載籍所傳,
        陛下目所親見。為其無道,故天命陛下代之。當須戰戰兢兢,每事儉約,參蹤盛
        烈,貽訓子孫。奈何令在下之人,悔不為奢麗也陛下若以為足,今日不啻足矣;
        為不足,萬此亦不足矣。
    AAA:(太宗大驚曰)非公,朕安得聞此言而今而後,庶無此事。
        (○諫河南安置突厥部落)
        (伐國公李靖、英國公李勣等擊突厥牙,破之,其部落或投延陁,或投西域,而
        (多歸降者。)
        (太宗欲於河南處之。)
    公諫曰:匈奴自古至今,未有如斯之破敗也,此是上天剿絕,宗廟神武。且其積代為寇,
        百姓冤讎。陛下以其歸降,不能誅滅,即宜遣還河北,居其故土。匈奴人面獸心
        ,非我族類,強必寇盜,弱則卑服,不顧恩義,其天性也。秦漢患之若是,故發
        猛將以擊之,收取河南以為郡縣。陛下奈何以內地居之且今降者,幾至十萬,數
        年之間,滋息自倍。居我肘腋,甫邇王畿,心腹之疾將為後患,尤不可居以河南
        也。
    AAA:(溫彥博曰)不然。天子之於物也,天覆地載,有歸我者則必養之。今突厥服滅
        ,餘落歸附,陛下不加憐愍,棄而不納,非天地之道,阻四夷之意。臣愚甚,謂
        不可遣居河南,初無所患。所謂死而生之,亡而存之,懷我德惠,終無叛逆。
    公 曰:不然。晉代有魏,時番落分居近郡,郭欽、江統請逐塞北,武帝不納欽統等言,
        數年之後遂傾瀍洛。前代覆車,殷鑒不遠。陛下必用彥博之言,遣居河南,所謂
        養虎自遺患也。
    又 曰:(彥博又曰)不然。聖人之道,無不通古先哲,王有教無類。突厥餘魂,以命歸
        我,我受護之,使居內地,指麾教導,示以禮法。數載之後,自為農夫,選其酋
        首,遣居宿衛。畏威懷德,何患之有。且光武居南單于於內部,為漢藩翰,終乎
        一代,不有叛逆。
        (太宗遂用彥博計。)
        (○諫出韋元方為華陰令)
        (司門員外郎韋元方,給使過,所供遲晚,給使奏之,太宗大怒,出元方為華陰
        (令。)
    公進諫:帝王震動若雷霆,怒須當罪,何得妄發前為給使夜行,遂出敕書,事似軍期,誰
        不驚駭但宦者之徒,古來難狎,輕為言語,易生患害,獨行遠使,深非事宜,漸
        不可長,所宜深慎。
        (太宗深納其言。)
        (○諫平高昌以為州縣)
        (高昌平,太宗欲以為州縣,公諫曰)
    公諫曰:陛下初臨天下,高昌主先來朝謁,自後屢有商胡。稱其遏絕貢獻,不禮大國,遂
        使王誅。再加若罪,止文泰斯亦可矣。未若因而撫之,而立其子,所謂伐罪弔人
        ,威德被於遐外,為國之善者也。今若利其土壤以為州縣,常須千於兵鎮守,數
        年一易,每往交替,死者十有三四,遣辦衣資,離別親戚,十年之後,隴右空虛
        ,陛下終不得高昌撮谷尺布以助中國。所謂散有用而事無用,臣未見其可。
        (太宗不從。)
        (○諫高昌不失臣禮)
    謂侍臣:(太宗謂侍臣曰)高昌不失臣禮,豈至滅亡朕平此一國,甚自內懼,今欲永隆功
        業,唯在上下不驕,進拔忠謇,以自匡正,黜貪殘,用忠良,不以小人之言而議
        君子,以此三道守茲寶位。
    AAA:(公進言曰)臣觀古帝王撥亂創業,必自誡懼。彩芻蕘之言,從忠讜之策;天下
        既安,恣情肆欲,甘樂諂諛,惡聞正諫。張良,漢王畫計之臣,及高祖為天子,
        廢嫡立庶,良曰:『今日之事,非口舌所能爭也,』終不敢復言。況陛下功業之
        盛,以漢高祖方之,彼不足言,唯即位十有五年,聖澤光被;今又平殄高昌,屢
        以安危係意,方欲納用忠良,開正言之路,天下幸甚。昔齊桓公、管仲、鮑叔牙
        、甯戚並飲,桓公謂叔牙曰:『曷不起為寡人壽』叔牙奉觴而起曰:『使公無忘
        出而在於莒也,使管仲無忘束縛在於魯也,使甯戚無忘飯牛車下也。』桓公避席
        再拜曰:『寡人與二大夫能無忘夫子之言,則社稷不危矣。』
    謂公曰:(太宗笑謂公曰)朕不忘布衣,公不得忘叔牙之為人也。
        (○諫封禪)
        (貞觀六年,匈奴克平,遠夷入貢,符瑞日至,年穀頻登。)
        (太宗欲封泰山,數與房玄齡等言及封禪;太宗欣然。)
        (於是群臣咸稱述功德,以為時不可違,今日行之,臣等猶謂其晚。)
        (公諫以為不可。)
    太宗曰:朕欲公極言之,勿有所隱。朕功不高邪?
    太宗曰:功高矣。
    AAA:(問)德未厚邪?
    太宗曰:德厚矣。
    AAA:(問)華夏未乂安邪?
    太宗曰:乂安矣。
    AAA:(問)遠夷不慕義邪?
    太宗曰:慕義矣。
    AAA:(問)嘉瑞不至邪?
    太宗曰:至矣。
    AAA:(問)年穀不登邪?
    太宗曰:登矣。
    AAA:(問)然則何為不可?
    公對曰:陛下功高矣,人未懷惠;德厚矣,澤未滂流;諸夏乂安矣,未足以供事;遠夷慕
        義矣,無以供其求;符瑞雖臻而罻羅猶密,積歲豐稔而倉廩尚虛,此臣所以竊為
        未可。臣未能遠譬,且借喻於人。今有人長患十年疼痛,不息醫療,且愈,皮骨
        僅存,便欲負米一石,日行百里,必不可得。隋氏之亂,非只十年,陛下為良醫
        ,除其疾,雖已乂安,未甚充實,告成天地,臣竊為疑。且陛下東封,萬國咸萃
        ;要荒之外,莫不奔走。今自伊洛已東,暨乎海岱,灌莽巨澤,茫茫千里,人煙
        斷絕,雞犬不聞道路,蕭條進退艱阻,寧可引彼夷狄,示以虛弱乎竭財以賞,未
        厭遠人之望;加年終復不償百姓之勞。或遇水旱之災,風雨之警,又庸夫橫議,
        悔不可追。豈獨臣之懇懇,亦有輿人之誦眾無以奪。
        (於是乃止。)
        (○諫西行諸將不得上考)
        (太宗考三品已上,令公省其當否,有所疑者,輒於狀傍注帖。)
        (西行諸將並不得考。)
    公諫曰:(公乃諫曰)臣聞彩尺璧者,棄其微瑕;錄大功者,不論細過。西行諸將,雖無
        大功,君集萬均,克平寇亂,不辱國命,跋涉艱阻,來往二年,考其勤勞,與在
        家者不異。若使人無怨讟,亦不可勸勉將來。臣愚以謂,西行諸將,君集萬均以
        外,五品已上,有功勳、無罪殿者,其考請,更斟酌,匪唯一事得所,足以勸後
        人。
        (太宗從之。)
        (○諫親格猛獸晨出夜還)
        (太宗幸同州,校獵,親格猛獸,晨出夜還。)
    公諫曰:臣聞《書》美文王不敢盤於游田;《傳》述虞箴,稱夷羿以為誡。昔漢文臨霸坂
        ,欲馳下,袁盎攬轡曰:『聖主不乘危,不僥倖。』今陛下馳六轡,飛馳不測,
        如有馬驚車敗,陛下若欲自輕,其奈高廟何孝武好格猛獸,相如諫曰:『力稱烏
        獲,捷言慶忌,人誠有之,獸亦宜然。卒然遇逸才之獸,駭不存之地,雖有烏獲
        之猛,逄蒙之伎,不可得用而枯木朽株盡為難矣。雖萬全而無患,然本非天子所
        宜。』近孝元郊泰畤,因留射獵,薛廣德奏稱:『竊見關東困極,人民流離,今
        日撞亡秦之鍾,歌鄭衛之樂,士卒暴露,從官勞倦,願亟反宮。』上即日還。臣
        竊思此數帝之心,豈同木石,獨不好馳騁之樂而割情屈已從臣下之言者,志存為
        國,不為身也。臣聞車駕近出,親格猛獸,晨往夜還,以萬乘之尊,暗行荒野,
        踐深林,涉豐澤,甚非萬全之計。願陛下割私情之娛,釋格獸之樂,上為宗廟社
        稷,下慰群寮兆庶。
    太宗曰:昨夜之事,偶屬麈昏,非故然也。自今以後,深用為誡。
        (○諫禁張士貴)
        (太宗因教習不整,遣太將軍張士貴杖中郎、郎將等,士貴坐杖輕,下吏。)
    公諫曰:臣在外竊聞大將軍張士貴坐行杖阿縱,送付大理。臣以為教習不整,官司誠合重
        責,但將軍之任,職在爪牙,委以心膂,取其誠效,行杖小有不稱,未是將軍之
        罪。且使將軍執杖,已不可為後法。又以杖輕加責,彌復驚駭物情。假令推得阿
        私,終恐有虧聖德。
        (太宗大笑,遽令釋之。)
        (○諫案驗告訐)
        (太宗聽告訐之言,案驗多謬。)
    公進曰:凡欲致化,必在上下相親,朝廷輯睦。今則告訐者進,遏惡者不齒,君子苟免,
        小人遂忘,莫相勸誡,任其是非,國俗如此,何以求化?
        (太宗納之。)
        (○諫內出高昌婦女與薛萬均對事)
        (或告大將軍薛萬均平高昌,日與高昌婦女有私,敕大理卿孫伏伽推鞫,萬均不
        (服,內出高昌婦女對問。)
    公諫曰:萬均兄弟,誠款早著;奸私之事,虛實難明。若罪狀顯然,錄付伏伽自了;若事
        無指的,萬均必是有辭,遣大將軍與破亡婦女對辨奸穢,辭既不伏,聽者必疑。
        臣聞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實則所得者輕,虛則所失者重,故秦穆公飲盜馬
        之酒,楚莊王赦絕纓之客,且楚莊秦穆,並夷狄之諸侯,列名五伯,垂芳千祀。
        況陛下以萬乘之主,道高堯舜,作之不法,何以示遠?
        (太宗納其言而罷焉。)
        (○諫新羅國獻美女)
        (新羅國獻美女,公諫曰)
    公諫曰:臣一昨在內,略聞新羅國重更進女,未委逗留計。蕃夷獻女,誠不足怪,但今日
        受納,實非其時,道路傳聞,必生橫議,若微虧聖德,悔不可追。且願詳擇事誼
        ,以禮告示,申其使人誠款;必不得已,然後遂其所欲,則遠夷悅服,人無謗言
        。
        (太宗喜形於色而遣之。)
        (○諫閹豎妄有所奏)
        (閹豎使還,妄有所奏發,太宗甚怒,公進諫曰)
    公進諫:閹豎雖微,狎近左右,時有言語,輕而易信,浸潤之譖,為患特深。以今日之明
        ,必無所慮;為子孫教,不可不杜絕其原。
    太宗笑:非公,朕安得聞此言。
        (○諫責房玄齡等)
    AAA:(房玄齡、高士廉問少府少監竇德素,北門近有何營造,德素以聞,太宗大怒,
        (謂玄齡等曰)君但知南牙耳,北門小小營造,何預君事邪?
        (玄齡等拜謝。)
    公進曰:臣不解陛下所責,亦不解玄齡等謝。玄齡等並是大臣,即陛下股肱耳目,有何營
        造,何容不知責其訪問,臣所不解;且所為有利害,役功有多少。陛下所為若是
        ,當助陛下成之;所為若非,奏陛下罷之,此乃君使臣,臣事君之道也。玄齡等
        問既無事而陛下責之,玄齡等不識所守,但知拜謝,臣亦不解。
        (太宗深愧之。)
        (○諫李弘節家人賣珠坐所舉)
    AAA:(桂州督李弘節身死之後,其家賣珠,太宗聞之,乃宣言於朝曰)此人平生之日
        ,宰相皆言其清,其家今既賣珠,所舉者豈得無罪?
        (敕案之。)
    公諫曰:陛下生平疑此人濁,未見受財之所,今聞其賣珠,將過罪舉者,臣不知所謂。自
        聖朝以來,為國盡忠、清貞自守、終始不渝者,屈突通、張道源而已。通子三人
        來選,共有一匹羸馬;道源兒子不能存立,未見一言及之。今弘節為國立功,前
        後大蒙賞齎,居官終沒不言貪殘,妻子賣珠,未為有罪。審其清者,無所存問;
        疑其濁者,傍責舉人,雖雲疾惡情深,是亦好善不篤。臣竊思度,未見其可,恐
        有識聞之,必生橫議。伏願留心再思。
    AAA:(太宗撫掌曰)造次下思,遂有此語,方知談不容易。
        (○諫上書多論綾錦)
        (或有上書者,太宗覽之,謂侍臣曰)
    謂侍臣:比來多論綾錦,卻不言獵射。
    公對曰:綾錦雖陛下所好,比之猶差;從禽不強人所不能。古人有言曰:『道所以不言,
        言亦知不可得。』
    太宗笑:理實當然,魏徵之言,亦何由可得。
        (○諫移魏王居武德殿院)
        (太宗移魏王於武德殿院,公諫曰)
    公諫曰:此殿在內,處所寬閒,參奉往來,極為便近。王既是愛子,陛下常欲安全,每事
        抑其驕奢,不處嫌疑之地。今移此殿,便是東宮之西,海陵昔居,時人以為不可
        ,雖時異事異,猶恐人之多言。又王之本心,亦不寧息。既能以寵為懼,伏願成
        人之美。
        (太宗欣然從之。)
        (第三卷)
        (○對突厥內大雪)
    AAA:(北蕃歸朝人奏稱)突厥境風大寒雪,人饑,羊馬並死。中國人在彼者,皆入山
        作賊,其人情大惡。
        (太宗聞之,謂公曰)
    謂公曰:觀古來人君,行仁義、任賢良則理;行暴虐、任小人則亂。突厥所信任者,並共
        卿等見之,略無忠正可取者。頡利復不憂百姓,恣情所欲為,朕以人事觀之,亦
        何可久,卿以為何如?
    公對曰:昔晉文侯問李克,諸侯誰先亡克曰:吳先亡。文侯曰:何故克曰:戰數勝戰。數
        則人疲,數勝則主驕,以驕主馭疲人,不亡何待頡利逢隋末中國喪亂,遂恃眾內
        侵,今尚不息,此其必亡之道。
        (太宗然之。)
        (○對北蕃擾亂鬚髮兵)
    謂公曰:(太宗謂公曰)今北蕃擾亂,鬚髮兵收取河南地。
    公對曰:突厥雖亂,未甚指的。必其牙所有事,自不敢住在河南。臣愚請更詳審。
    太宗曰:古有好仁義而亡者,有好戰伐而滅者,朕意止欲安靜,得非病邪?
    公對曰:靜者為化之本。
        (○對大亂之後大可致化)
    AAA:(太宗論自古政化得失,因曰)當今大亂之後,造次不可致化。
    公對曰:不然。凡人居安樂則驕逸,驕逸則思亂,思亂則難化。在危困則憂死亡,憂死亡
        則思化,思化則易教。然則,亂後易教,猶饑人易食也。
    太宗曰:善人為邦百年,然後勝殘去殺,大亂之後,將求致化,寧可造次而望乎?
    公對曰:此指常人,不在聖哲。若聖哲施化,上下同心,人應如響,不疾而速,期月而可
        ,信不為過。三年成功,猶謂其晚。
        (太宗深納其言。)
    AAA:(右僕射封德彝等,咸共非之曰)三代以後,人漸澆訛。故秦任法律,漢雜霸道
        ,皆欲化而不能,豈能化而不欲。魏徵書生,不識時務,若信其虛論,必敗亂國
        家。
    公 曰:五帝三王不易人而化,行帝道則帝行,王道則王,在於當時所化之而已。考之載
        籍,可得而知。昔黃帝與蚩尤七十於戰,其亂甚矣,既勝之後,復致太平。九黎
        亂德,顓頊徵之,既克之後,不失其化。桀為亂虐而湯放之,在湯之日則得太平
        。紂為無道,武王伐之,成王之日亦致太平。若言人漸澆訛,不返淳樸,至今應
        悉為鬼魅,寧可復得而教化邪?
        (德彝等無以難之,然咸以為不可。)
        (太宗力行不倦,三數年間,契丹、靺鞨內附,突厥破滅,部落列為編戶。)
    謂侍臣:(太宗每謂侍臣曰)貞觀之初,人皆異論云:當今必不可行帝王道,唯魏徵勸我
        而已。我從其言,不過數載,遂得華夏安寧,遠夷賓服。突厥萬代以來常為勍敵
        ,今頭首並帶刀宿衛,部落皆襲衣冠,使我不動乾弋,數年之間遂至於此,皆魏
        徵之力也。
    謂公曰:(又復謂公曰)玉雖有美質,在石間,不值良工琢磨,與瓦礫不別;若遇良工,
        即為萬代之寶。朕雖無美質為公所切磋,約我以仁義,弘我以道德,使朕功業至
        此,公亦足為良匠,唯惜不得使封德彝見之。
    AAA:(公再拜,謝曰)匈奴破滅、海內康寧,自是陛下威德所加,實非群下之力;但
        喜逢明聖,不敢貪天之功。
    太宗曰:朕能任公,公稱所委,其功獨在朕乎何故飾讓也。
        (○對上封人請親納表奏)
        (上封人多請太宗親納表奏,以防壅塞。)
        (太宗以問公,公對曰)
    公對曰:觀此人意見,殊乖大體。若請陛下,不任百司親庶事,豈唯朝堂一所,則州縣之
        務亦須陛下親斷。
        (○對隋日禁囚)
        (太宗論隋日禁囚,公對曰)
    公對曰:臣昔在隋時,聞有盜發煬帝,令士澄捕之,但有疑即苦加拷掠,枉承賊者二千於
        人,並令同日斬決。大理丞張元濟怪之,試尋其狀,乃有六七人盜發之日,先禁
        他所,才被放出,亦遭推劾,不勝苦痛,虛以自誣。元濟因此更事,尋究二千人
        內,唯有九人不明,又案驗九人,四人非賊。有司不敢執奏,遂並殺之。
    太宗曰:非唯煬帝無道之君,臣下亦不盡忠。須相匡諫,不避誅戮。豈得苟行諂佞,求悅
        譽乎君臣如此,何能不敗賴公等共相輔弼,遂得囹圄空虛。欲公等善始令終,常
        如今日。
        (○對齊文宣何如人)
    謂侍臣:(太宗謂侍臣曰)齊文宣何如人?
    公對曰:非常顛狂,然與人共爭道理,自知短屈,即能從之。臣聞齊時,魏愷先任青州長
        史,嘗使梁還,除光州長史,不就,楊遵彥奏之。文宣帝大怒,召而責之。愷曰
        :『臣先任青州大藩長史,今有使勞,更無罪過,反授小州,所以不就。』乃顧
        謂遵彥曰:『此漢有理。』因令舍之。
    太宗曰:往者盧祖尚不肯受官,朕遂殺之,宣帝雖顛狂,尚能容止,此事朕所不如也。祖
        尚不受處分,雖失人臣之禮,朕即殺之,大是傷急。一死不可再生,悔所無及,
        宜復其官陰。
        (○對周孔儒教商韓刑法)
    太宗曰:周孔儒教,非亂代之所行;商韓刑法,實清平之粃政。道既不同,固不可一概也
        。
    公對曰:商鞅韓非申不害等,以戰國縱橫,間諜交錯,禍亂易起,譎詐難防,務深法峻刑
        以遏其患,所以權救於當時,固非致化之通軌。
        (○對為政之要務全其本)
    AAA:(太宗與貴臣宴於丹霄殿,謂群官曰)為政之要,務全其本。若中國不靜,遠夷
        雖至,亦何所益朕與公輩共理天下,令中夏乂安,四方靜肅,並由公等咸盡忠誠
        ,共康庶績之所致耳。朕實喜之。然安不忘危,亦兼以懼。朕見隋煬帝篡祚之初
        ,天下強盛,棄德窮兵以取顛覆;頡利近者,足為強大,意既盈滿,禍亂斯及,
        喪其大業,為臣於朕;葉護可汗亦大強盛,自恃富貴,通使求婚,失道怙亂,奄
        致破滅;其子既立,便肆猜忌,眾叛親離,覆基絕嗣。朕雖不能遠慕堯舜禹湯之
        德,自睹此輩,何得不誡懼乎公等輔朕,功績已成,唯當慎以守之,自致長保,
        並宜勉力,事有不可,則須明言,君臣同心,何得不理。
    公對曰:陛下弘至化,安天下,可謂功已成矣。然每睹非常之慶,彌切慮危之心,自古至
        慎,無以加此。臣聞鮑叔牙飲桓公,祝曰:『願君無忘在莒,管仲無忘在魯,甯
        戚無忘飯牛』。陛下居安思危,在治思亂,無忘之念過叔牙之願矣。臣聞上之所
        好,下必從之,明詔獎勵,足使懦夫立節。
        (○對為君之道先存百姓)
    AAA:(太宗問拓設使人曰)拓設兵馬,今有幾許?
    對 曰:見有四千餘兵,舊有四萬餘人。
    太宗曰:為君之道,必須先存百姓,若損百姓以奉其身,如割脛以自啖,腹飽而身弊。
    又 曰:身安天下安。必須先正其身,未有表正而影曲,上理而下亂者。朕每思傷其身者
        ,不緣外物,皆由嗜慾以成其禍。若耽嗜滋味,玩悅聲色,所欲既多,所須亦大
        ,既妨政事,又擾生人。且復出一非理之言,萬姓為之解體,怨讟既作,離叛亦
        興。朕每思此,不敢放逸。
    公對曰:古者聖哲之王,亦近取諸身,遠體諸物。昔楚聘詹何曰:『未聞身理而國亂者。
        』陛下所明,實古之大義。
        (○對西胡愛珠)
    謂侍臣:(太宗謂侍臣曰)朕聞西胡愛珠,若得好珠,劈身藏之。
    AAA:(侍臣咸曰)貪財損己,實為可笑。
    太宗曰:勿唯笑彼,今官人貪財,不顧性命,身死之後,子孫被辱,何異西胡之愛珠邪帝
        王亦然。恣情放逸,勞役無度,信任群小,疏遠忠正,有一於此,豈不滅亡。隋
        煬帝奢侈自賢,身死匹夫,亦為可笑。
    公對曰:臣聞魯哀公謂孔子曰:『有人好忘者,移宅乃忘其妻。』孔子曰:『又有好忘者
        甚於此,丘見桀紂之君,乃忘其身。』
    太宗曰:朕與公等,既知笑人,今共相匡輔,庶免人笑。
        (○對奏事戰懼)
    謂侍臣:(太宗謂侍臣曰)朕見胡裴始畢上書,論西蕃事,意頗有情理。朕與共語,非常
        戰懼。今奏一事,人亦應如此。
    公對曰:天顏俯臨,豈得不懼。臣見在外諸司,欲奏事者,先三五日反覆尋思,及其臨奏
        ,三分不能道得一分。尋常易事,尚難如此,況爭諫之人,出言皆是觸忤。賴蒙
        陛下假其顏色,若不如此,理終不申。
        (○對古來帝王皆欲國祚長久)
    太宗曰:古來帝王,皆欲國祚長久,但為威勢既高,下情不能上達,加以小人君子雜處,
        其朝任不得人,遂至亡滅。
    公對曰:巧佞忠正,無代不有,但相時君所好而進。若用忠正則理,用邪佞則亂,必然之
        理也。
    太宗曰:為帝王者,必須慎其所與,只如鷹鷂鞍馬聲色殊味,朕若欲之,隨須即至,如此
        等事,常敗人正道。邪佞忠正,亦在時君所好。若任不得賢,何能無滅。
    公對曰:臣聞齊威王問淳於髡曰:『寡人所好,與古者聖王同否』髡對曰:『古者聖王所
        好有四,今王所好唯有三種。古者好色,王亦好之;古者好馬;王亦好之;古者
        好味,王亦好之;古者好賢,王獨不好。』齊王曰:『今無賢可好也。』髡曰:
        『古之美色即有西施毛嬙,奇味即有龍肝豹胎,善馬即有飛兔綠耳,此等今既無
        之,王之廚膳、後宮、外廄,今亦備矣。王若以今之無賢,未知前代之賢得與王
        相見否。』
        (太宗深然之。)
        (○對西蕃通來幾時)
        (太宗嘗御瑤池殿,顧謂侍臣曰)
    謂侍臣:西蕃通來幾時?
    公對曰:《禹貢》云:西至流沙。又云:西戎即敘,不明境域所至。漢武帝置敦煌、張掖
        等郡,自此已後漸通西域。
    謂侍臣:(太宗謂群臣曰)朕聞漢武帝時,為通西蕃,中國百姓死者大半。此事著在史籍
        ,不能具道。但隋後主欲開蒽嶺已西,鎮守俱未當死者,繼於道路。加聞流沙已
        西,仍有隋破壞車轂,其邊即有白骨狼籍。北築長城,東渡遼水,征伐不息,人
        無聊生,天下叛之,聚而為盜,煬帝安然,恣其所欲,遂至滅亡,只為不聞其過
        。朕以此事永為鑒誡。今與諸公共理百姓,但有不可行,即向朕言,勿得面從,
        苟相悅譽。且朕素無學術,未閒政道。一日萬機,不能盡經耳目,所有處斷,恐
        獨見不明,致有失所。所以委公等,公等善相輔弼,使兆庶得所,此乃長保富貴
        ,蔭及子孫;若屍祿曠官,苟貪榮利,必加黜辱,終不容舍。朕既以漢武帝、隋
        後主為龜鏡,公等亦須常將此事相規諫也。
        (群臣並拜謝。)
    公進曰:陛下思弘至化,砥礪群下,臣等敢不竭股肱之力。但恐識度愚淺,無益萬分。臣
        聞漢武帝承五代之資,天下無事,府庫充實,士馬強盛,遂思騁其欲以事四夷,
        聞蒟醬而開邛僰,貪良馬而通大宛,北逐匈奴,南征百越,老弱疲於轉輸,丁壯
        死乎軍旅。海內騷然,戶口減半,至於國用不足,府庫空虛。乃榷估鹽鐵,徵稅
        關市,課算舟車,告緡賣爵,侵漁百姓。萬端俱起,外內困窮,無以給邊費,議
        以營田代卒,冀以助軍,迄於暮年,方始覺悟。下哀痛之詔,封丞相為富民侯,
        僅以壽終,幾及大亂。煬帝恃其強盛,思欲追蹤漢武,戎車屢動,人不聊生。十
        餘年間,亡身戮國。陛下威加海外,無遠不臻,深惟二主以為殷鑒,所謂一人有
        慶,兆民賴之。臣等奉以周旋,不敢失墜。
    太宗曰:朕遇千慮一失,必望有犯無隱。
        (○對百官應有堪用者)
    太宗曰:百官之內,應有堪用者,朕未能知之,不可造次,為天下主誠亦難。朕今行一事
        ,則為天下所觀;出一言即為天下所聽。用得好人,為善者皆勸;誤用惡人,不
        善者競進。賞當其勞,無功者自退;罰當其罪,為惡者誡懼。故知賞罰不可輕行
        ,用人彌須審悉。
    公對曰:舉選之事,自古為難。故考績黜陟,察其善惡。今欲求人,必須先訪其行,審知
        其善,然後任之。假令此人不能濟事,只是才力不及,不為大害;誤用惡人,假
        令強幹,為患極多。但亂代唯求其材,不顧其行;太平必須材行俱兼,始可任用
        也。
        (○對鐵之為用)
    太宗曰:鐵之為用,無處不須。至於金銀,玩好而已。不知何意,人皆愛之。
    公 曰:兵杖農器,非鐵不可;金銀珠玉,唯有豐年人以為貨。故諺云:『豐年珠玉,儉
        年穀粟』。
    太宗曰:正為蕃人愛,不可全棄。
        (○對侍臣全無諫爭)
    AAA:(太宗謂孫伏伽曰)今以公為諫議大夫,必須獻可替否。
    謂侍臣:(又謂侍臣曰)公等全無諫爭。
    公對曰:昔者齊景公射不中的,而左右俱稱其善,景公曰:『自晏子死,不復聞寡人之過
        。』弦章對曰:『上之所好,下必從之。君若以謇諤為忠,則人皆晏子。』陛下
        每稱述忠諫之士,若有事須獻替,誰敢不盡其忠?
        (○對李密王世充優劣)
    太宗問:義寧之初,國家雖有關中,王世充、李密各自割據。當此之時,諸君所事之主,
        誰優誰劣?
    公對曰:李密智計英拔而器度局小。
    AAA:(戴冑奏稱)王世充言議分明繁而寡要,為化但為一時之利,不堪思其後圖。
    太宗曰:平定天下,朕雖有其事,若守之失圖,功業亦復難保。秦始皇實可為誡。公等宜
        念公忘私,榮名高位,可以長守。
    公對曰:臣聞之:戰勝易,守勝難。陛下深思遠慮,安不忘危,功業既彰,德教復洽。常
        以此為政,天下不得不安,四海不得不樂。
        (○對吐谷渾使人懼)
    AAA:(吐谷渾使人請婚,唐儉奏稱)其使大戰懼。
    太宗曰:公等以此言虛實。
    公對曰:今四方諸國,並為陛下臣妾。若發一使,遣諸國徵之,立即敗亡,何得不懼也。
        (○對隋煬帝求覓無己)
    太宗曰:隋煬帝求覓無己,內則淫蕩於聲色,外則剿人以黷武,遂至滅亡。朕睹此,但以
        清靜撫之。今百姓自言安樂,豈知朕之力也。
    公對曰:堯人擊壤而歌,亦云:『帝有何力於我哉』只將此事,以為太平百姓,亦不知由
        主上安之也。
    太宗曰:朕今安養百姓,豈求其知,但論理亂在時君耳。
    公對曰:此事非知之難,終行之難。
        (○對隋日山東養馬)
    太宗曰:隋日,山東養武馬,一匹百餘貫錢。
    公對曰:當時官人因自販馬,粟麥既賤,立限令市。非理督責,乃至破其產業,官人馬盡
        便寬其日月。百姓不堪,所以聚而為盜。
    謂侍臣:(太宗謂侍臣曰)朕身不下殿堂而四夷賓服,此之功業,實所重惜思安,其術未
        嘗一日忘也。朕見隋煬帝,都不以官人違法為意,性多猜忌,唯慮有反叛者。朕
        則不然,但慮公等不遵法式,致有冤滯,每見告密之徒,殊不掛意,宜體此心,
        務以德養人,即是勿毀之道。
    公對曰:陛下平定宇內,實如詔旨。今功業既定,天下已安,而日慎一日,務以德勝。臣
        等雖愚,敢不奉識聖意。
    AAA:(太宗又謂蕭璟曰)卿在隋時,數見皇后否?
    對 曰:(璟對曰)自其兒女,不得相見;臣何人也,輒得見之。
    公 曰:臣聞煬帝,特不信齊王,常有中使察之,奏其飲宴,則曰:『經營何事稱意』若
        其憂悴,則曰:『彼將有他念。』故爾父子之間且猶至是,而況他人乎?
    太宗曰:今朕視正道,勝煬帝知齊王遠矣。
        (○對隋主入突厥界)
    太宗曰:大業之初,隋主入突厥界,兵馬之強,自古已來不過一兩代耳。大業之末,夷人
        極盛,今一衰弊,並為我擒。以此觀之,富貴不可驕逸也。
    公對曰:天下安危,唯在為政善惡。臣觀隋氏、突厥之敗,實由貪賤放逸。陛下居安思危
        ,故得天下靜謐。
        (○對不見讜言)
    謂侍臣:(太宗謂侍臣曰)比三兩月來,不見公等讜言,未知以朕不可諫爭,隱而不言為
        是庶事咸得不須論也!
    公對曰:陛下每見一事即為鑒誡,臣等深識聖情,必事理有違,豈敢隱而不奏。然比來大
        使既出,內外無事,所以不論。
        (○對喪亂未有如隋日者)
    太宗曰:古來雖復時遭喪亂,未有如隋日者。朕皆平之,功何如古人?
    公對曰:前代雖逢喪亂,皆有牧宰割據,不過數歲即有所歸。至於隋末天下鼎沸,百姓塗
        炭,經十餘年,陛下應天順人,一時平定,此乃再造天地,重立區夏,此之功業
        ,古來未有。
        (○對人君所務寬厚)
    AAA:(太宗謂右僕射李靖等曰)人君之道,唯在寬厚,非但刑戮,乃至鞭撻亦不欲行
        。比每人嫌朕太寬,未知此言可行否?
    公對曰:古來帝王,以殺戮肆威者實非久安之策。臣等見隋煬帝初有天下,亦大威嚴,而
        官人百姓造罪未一。今陛下仁育天下,萬姓獲安,臣下雖愚,豈容不識恩造。
    太宗曰:公等假以為非,朕終不改此志。
        (○對向曉後有一星)
    AAA:(太宗謂李靖等曰)今旦向曉,復有一星出東方,舊者合昏沒,何因更有此星?
    又 曰:埽星。
    公對曰:典籍所載,有長星,有孛星,有彗星。長星其形極長,孛星小短,彗星如埽形。
        今人所謂埽者,即是彗星。
    又奏曰:(公又奏曰)臣聞古帝王未有無災變者,但能修德,災變自消。陛下因有天變,
        遂能誡懼,反覆思量,深自克責,雖有此變,必不為災。
        (○對人身假令無病)
    太宗曰:夫人之身,假令無病,不免有疥癬,及時有小惡處。用人求備,理實為難。
    公對曰:自古為政,但舉大體。堯舜之時,非全無惡,但為惡者少;桀紂之代,非全無善
        ,但為惡者多。譬如百尺之木,豈能無一枝節今官人居職,豈能全不為非但犯罪
        者少,即是大化。
        (○對百姓籍我撫養)
    AAA:(太宗謂房玄齡等曰)今天下百姓,籍我撫養,先須令我安穩。今上封者,唯道
        九成往來,百姓辛苦。
    公對曰:陛下意存容納,許其進言,則妄處多不妨,時有可錄。陛下所有短長,此人多不
        肯隱,但容納之,亦是善事。
        (○對百姓大似信佛)
    AAA:(太宗謂長孫無忌等曰)在外百姓,大似信佛。上封人欲我每日將十個大德共達
        官同入,令我禮拜。觀此,乃是道人教其上書。
    公對曰:佛法本貴清淨,以退浮競;且道、俗事既不同,昔釋道安,一時名德,符永固與
        之同輿,權翼以為不可;釋惠琳非無才俊,宋文引之升殿,顏延之云:『此三台
        之位,豈可使刑餘之人居之。』今陛下若欲崇信佛教,豈須日別見道人。
        (○對兒子常一處)
    AAA:(吳王恪奉見太宗,謂房玄齡等曰)朕於兒子,常欲一處。但家國事義,實亦不
        同。欲令其子孫代代桓繼,且又絕其覬覦。朕今供養太上皇,與私亦異,以鎮撫
        四海,不貽太上皇憂。為孝則天子之孝也。
    公對曰:臣聞孝行有三:大孝尊親,其次不辱,其下能養。今陛下立身揚名,富有天下,
        華夷安泰,此實大孝,豈同進饘粥侍左右之孝也。且以四海之主,豈比庶人若與
        子孫同在一處,非所以保根固本之策。
        (○對無事與公等飲)
    AAA:(太上皇幸兩儀殿,內外群臣奉見太上皇,還西宮,太宗從至大安宮,還,顧謂
        (長孫無忌等曰)今天下無事,侍太上皇與公等同宴,可謂至樂。然朕若與公等
        忘政事,但歡宴,蓋非常安之法。
    公對曰:陛下酣宴之後,猶不忘庶政,古者堯舜禹湯所以太平,實用此道。
    AAA:(太宗因曰)古之人君處廊廟,居逸樂,臣下一事失所,便棄前功,解免黜放,
        急處如此。
    公對曰:人君發怒於一臣,將行刑罰而能念其舊功者,鮮矣。陛下今發德音,臣等幸甚。
        (○對言者君子之樞機)
    太宗曰:朕每思言者,君子之樞機,談何容易;匹夫之間,出言不善,人或記之,成其恥
        累。朕則四海之主,出一言失所,虧損豈同匹夫者邪?
    公對曰:人君居四海之尊,若有虧失,古人以為日月之蝕,人皆見之,實如陛下之所誡慎
        。
        (第四卷)
        (○對所居殿隋文帝造)
    AAA:(太宗謂房玄齡等曰)朕所居殿,隋文帝造,已經四十於年,損壞處少。唯承乾
        殿是煬帝造,工多覓新奇,鬥棋至小,年月雖近,破壞已多。今為政,更欲別作
        意見,亦恐似此屋耳。
    公對曰:昔魏文侯時租賦歲倍,有人致賀,文侯曰:『令戶口不加,租賦歲倍,此由課斂
        多,譬如皮,熟之令大則薄,令小則厚,理人當亦如此。』由是魏國大化。臣今
        量之,陛下為政,百夷賓服,天下已安,但須守今日化道,亦歸之於厚,此即是
        已足也。
        (○對周齊末主優劣)
    謂公曰:(太宗謂公曰)昨進周齊史看,末代之主,為惡莫不相似,俱至滅亡。然兩主若
        為優劣?
    公對曰:二主亡國雖同,其行即別。齊主懦弱,政出多門,上下相蒙,遂至亡國;周主立
        性2**時間: 地點:
    AAA:(明日降手詔曰)觀卿形,甚憂悶。昨語深慰,昨坐久何似,但得眠即無苦,以
        卿有古人之風,今送被二張,勿辭也。
        (太宗又幸其第,公命加朝服,拖紳以見,太宗撫之,流涕問所欲言,公對曰)
    公對曰:嫠不恤緯而憂宗周之亡。
        (乃拜其子叔玉為朝散大夫,並賜牙,仍遣左屯衛中郎將李安儼夜,宿公第,動
        (止輒奏。)
        (皇太子亦再幸其第,對之流涕。)
        (公薨夜,太宗夢公若平生及朝而奏之,太宗趨臨,赴哭之甚慟,廢朝五日;皇
        (太子亦於西華堂舉哀,悲不自勝,諸王及文武百官、諸州計吏,九品以上皆赴
        (喪所。)
        (詔贈司空,相衛黎魏洛刑貝七州諸軍事,相州刺史,諡曰文貞。)
        (給羽葆鼓吹班劍四十人,賻絹布千段,米粟千石,陪葬昭陵。)
        (因車載柩,無文采之飾,申其宿志也。)
        (○太宗幸苑西樓觀葬)
        (公葬日,敕京官文武九品以上及計吏,並送至開遠門外。)
        (太宗幸苑西樓望哭,盡哀,令晉王宣敕祭之。)
    AAA:(太宗因望送作詩曰)閶闔總金鞍,上林移玉輦。野郊愴新別,河橋非舊餞。慘
        日映峰沈,愁雲隨蓋轉。哀笳時斷續,悲旌乍舒卷。望望情何極,浪浪淚空泫。
        無復昔時人,芳春共誰遣。
        (御撰碑文及輓歌辭,仍親為書。)
    AAA:(太宗思之不已,遂登凌煙閣,觀其畫,又賦七言詩送靈座焉,其辭曰)勁筱逢
        霜摧美質,台星失位夭良臣。唯當掩泣雲台上,空對於形無復人。
        (○太宗臨朝詔群臣)
        (太宗嘗臨朝,謂侍臣曰)
    謂侍臣: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朕
        常保此三鏡,以防已過。今魏徵殂逝,遂亡一鏡矣。徵亡,朕遣人至宅,就求其
        書,得遺表一紙,始立稿,草字皆難識,唯有數行乃稍可分辨,云:『天下之事
        ,有善惡。任善人則國安,用惡人則國亂。公卿之內,情有愛憎。憎者唯見其惡
        ,愛者唯見其善,愛憎之間,宜詳審。若愛而知惡,憎而知善,去邪勿疑,任賢
        勿貳,可以興化矣。』其遺表如此,何必在多。在朕思之,恐不免。斯事書於笏
        ,知而即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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