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 至 第一〇
1**時間: 地點:
(前部書名是《戲中戲》,說的是譚楚玉遠遊吳越,劉藐姑屈志梨園;傾城貌風前露秀,概世才
(戲房安身;定姻緣曲詞傳簡,改正生戲屋調情;一鄉人共尊萬貫,用千金強圖藐姑;劉絳仙將
(身代女,錢二衙巧說情人;賴婚姻堂前巧辯,受財禮誓不回心;借戲文臺前辱罵,守節義夫婦
(偕亡。)
(俱在上部書《戲中戲》內說的。)
(這部書,緊接著譚楚玉與劉藐姑俱投水而死,眾人齊驚喊道)
路人甲:錢萬貫倚勢奪人妻子,逼死兩命,我們先打他一頓,然後送官。
(遂一哄而上,將錢萬貫打了一個臭死。)
路人乙:(其中一人道)打的也夠了,鎖起他來罷。
2**時間: 地點:
(再說劉絳仙在臺上,一面向著水裏哭,一面指著萬貫罵。)
劉文卿:(罵劉絳仙)都是你這個娼婦,只因圖人家的財禮,把我的女兒活活的逼死,我豈與你干休!
(劉文卿遂要拉著劉絳仙打。)
(劉絳仙也要望著水裏跳,俱被眾人攬住。)
3**時間: 地點:
(再說那眾人牽著錢萬貫。)
路人甲:城裏縣官沒在家,不如趁著三衙查牌甲未回,先在他手裏告了罷。
錢萬貫:列位大哥!
路人甲:我們素日叫你錢爺,你還不依,必定叫我們叫你錢老爺哩!你今日卻叫我們大哥?
錢萬貫:列位大爺,我和你素日無冤,往日無仇,為何這等替姓劉的出力呢?
路人甲:我們欠你的債,一日也不緩,一厘也不讓。但少你一分半厘,就要將我們送官追比。且是動不動
要裝官與我們看,我今日卻顧不的你這官了。
錢萬貫:列位大爺,今日若放了我,不惟把你們從前的賬目一筆勾消,從今以後,你們若用銀子使的時節
,但只要本,決不圖利。莊鄉以平等相稱,再不敢有官民之分。就是今日,我也拿銀子出來,每
位敬銀十兩,就上我家取去。
路人乙:他逼死的是姓劉的,與我們何干?今日若放了他,不惟目下得利,異日的好相見。
路人甲:(對錢萬貫)方纔你說的那些話,可是作的准的麼?
錢萬貫:豈有食言之理!
(眾人從著萬貫到家,各取白銀十兩,遂一哄而散。)
錢萬貫:我這個模樣,不惟家中旁人難見,就是我那結髮的妻子,也是難見了!我從前要娶藐姑的時節,
我妻柔氏再三阻我,我都不聽!今日落得這個模樣,豈不教他暢快麼!左想無法,右想無門,不
如也尋了無常罷!且住!我只顧惜這一時的廉恥,豈不失卻這富厚的家資麼?也罷,我且到在內
書房中,再作道理。
4**時間: 地點:
(劉絳仙與劉文卿在臺上,吵鬧了一回,被眾人拉開。)
劉絳仙:我的性子,只愛銀子不顧恩情。女兒不肯嫁人,活活的逼死。雖是我做娘的不是,也是錢萬貫的
晦氣!顧不得甚麼由情,也詐他一詐。他若把這一千兩銀子不和我要了,我就與他干休。他若不
允,我就寫狀子告他。前日賣女兒是為銀子,今日告情人也是為銀子。他若說我寡情,我就把古
語二句念來作證,叫做:自家骨肉尚如此,何況區區陌路人!不免尋著他,方與他同去。
(遠望看地方來了,不免上前去問一聲兒)
地 方:列位,莫非去出首人命麼?
路人丙:正是。
劉絳仙:這等我已有狀子在此,煩眾位與我同去。
5**時間: 地點:
(再說,錢萬貫自從眾人放了他,只說從此無事。)
(不料家僮急忙來報。)
家 僮:老爺不好了!如今劉絳仙和地方又去告狀哩!
錢萬貫:現今可曾告了不曾?
家 僮:方纔上城中去了,此時想還在路上哩!
(錢萬貫遂拿了幾封銀子,急忙趕去。)
6**時間: 地點:
(錢萬貫及至趕了二里有餘,方纔趕上。)
(錢萬貫一手扯著絳仙,一手拉著地方)
錢萬貫:列位高親賢表,快不要如此!都是我老錢的不是,最不該為色傷人。但自令嬡如今已是死了,你
就將我與他抵了命,也還有活了的麼?且是你們不告我,我自有道理。這路上不是說話的地處,
你隨我到前邊酒店裏去。
7**時間: 地點:
(三人遂一同到了一家店裏,錢萬貫讓地方與劉絳仙坐下)
錢萬貫:這是銀子五十兩,送地方大哥的,只求免動紙筆。
劉絳仙:你就不肯去報,我是一定要告的!
錢萬貫:絳仙,絳仙,你就不念舊情,也看一千兩銀子面上,我不問你退就是了,你還告我做甚呢?
劉絳仙:你果然不問我退銀子,我就不去告你。
錢萬貫:你若不告我,不惟那一千銀子不要,如今還有銀子五十兩送你。
(劉絳仙遂接過銀子來,藏在懷裏,對眾人說)
劉絳仙:錢爺素日是最好的,如今又給我這些銀子,我們不用告他。從此散了罷。
(錢萬貫謝了謝眾人,往外就走。)
(誰知禍起不測,這些話,早已被人聽去。)
8**時間: 地點:
(卻說那個三衙,原是一個吏員出身,做了六年巡檢,纔升了這三衙之職。)
三 衙:本廳到任三年,地方上的財主不論大小,都曾擾過,我的吏才,也可謂極妙了。誰想來了一位堂
尊,比我更強十倍。地方上有利的事,沒有一件瞞得他。我們纔要下手,不料那銀子錢財,已到
他靴筒裏面了。如今城裏的事,件件都是他自行,輪我不著。沒奈何,只得借個題目,下鄉走走
。往年下鄉,定要收幾張狀子,弄個錢使。不免將我的衙役叫來,與他商議商議。
(正說之間,他的善辦事的頭來了。)
三 衙:(叫道)王頭,你們來到鄉間,也該把放告狀牌掛在口上,弄幾張呈狀出來,也好把票子差你。
王 頭:呈狀倒有,只怕被犯的勢頭大,老爺的衙門小,弄他的銀子不來。
三 衙:是件甚麼事呢?
王 頭:這邊有個錢鄉宦,為強娶女旦的事,逼死兩條人命。這豈是咱爺們敢當的事麼?
三 衙:是呢,我們斷不敢攬這人命,這宗財不要想他罷。
王 頭:老爺這也不妨,老爺出張票子,小的們將他拿來。三堂兩堂只管審,卻不用給他定案。難道我們
的衙門雖小,就是白進的麼?多少也弄他幾個錢使。等堂上老爺來了,給他呈到堂上,我們還弄
兩個乾淨錢哩!
三 衙:好,妙!就差你與他們去辦辦罷。
(王頭遂與二班的頭目,各帶索子一掛,竟往埠鎮上來。)
9**時間: 地點:
(王頭與二班的頭目走到半途,遠遠望著一伙男女,悻悻而來,忽又轉進酒店去了。)
王 頭:那個矮的,恰像錢萬貫。
李 頭:那個女的,就是劉絳仙。
王 頭:如此,是他們無疑了。我二人走向前去,先聽他說些甚麼,再作道理。
(恰好那座酒店,坐南向北,外面兩間門面,內邊卻有佩房,東西兩鄰,只有西鄰,東面卻是一
(所空基。)
(王頭、李頭兩個差人,就立在空基外面。)
(錢萬貫與劉絳仙、地方,又恰在東房說話。)
(所以從頭至末,二人無不得聞。)
(及至內邊劉絳仙許了不告他,外邊李頭暗對王頭道)
李 頭:他們和了,這狀子告不成了。
王 頭:不妨,我們立在這邊,等他們出來的時節,一把拿住,說他私和人命,鎖去見爺。料想他狀子也
在身邊,銀子也在身邊,有贓有據,不怕他不認。
李 頭:有理,有理!
(所以錢萬貫、劉絳仙一出酒店,就被王頭、李頭鎖住。)
(及至一鎖,錢萬貫與地方相俱大驚。)
錢萬貫:這是為何!
(王頭、李頭喊道)
王 頭:你們私和人命,還裝不知道麼?
錢萬貫:我們並無此事,不要錯拿了人!
王 頭:錯與不錯,自有著落。奉了官法拿人,不敢私自開索。
(遂將三人帶著就走。)
10**時間: 地點:
(及至走了二里有餘,王頭對李頭道)
王 頭:你先去回話,自說我帶人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