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  至 第一〇

1**時間: 地點:
    (改契霸佔田產)
    (嚴州府淳安縣小門,有一葉姓的,約有三百人家。)
    (葉一材,二子,長葉其盛,次葉其芳,俱府學生員。)
    (父各分食田租,田有三百餘畝。)
    (盛早死,妻朱氏守制,育有遺腹子葉之蕃。)
    (城南有宦豪鄭明卿,做濉州通判,其子鄭雍,素性貪狼。)
    (但有人田地相連,即起心謀占,百計騙來。)
    (適有朱氏,有腴田一十五畝,落於鄭雍田心,累欲謀占無計。)
    
    
2**時間: 地點:
    (一日,一佃戶到家,遂私整酒,與他)
與 他:要占葉秀才之田,只假做你少我銀子,鎖你在此。霎時我請葉公到此飲酒,那時
    還打你,你便叫葉相公救爾。到那中間,你說情願寫田還我,只推不會寫字,我
    自有說。
    (二人商量定了,即安排酒肴,著人請葉其芳來家飲酒。)
    (不多時間,葉秀才已到。)
    (鄭雍慇懃接禮。)
    (飲酒之中,葉其芳舉頭一看,見一人鎖在後庭柱上啼哭。)
葉之蕃:親長為甚鎖住此人?
鄭 雍:不堪告訴。
    (只聽得那人連忙叫葉相公救救性命。)
葉之蕃:此人果為何事?
鄭 雍:小親付田二十餘畝與他耕種,經今三年,租谷一粒不還,上門去取,他倒躲開,
    再不能奈他何!今適來到此過,被我拿住,鎖在此間。明日帶他入縣,看他怎麼
    還我租谷?
葉之蕃:(葉即問那人曰)爾實欠了幾多租谷?
其 人:實欠他八十餘桶。
葉之蕃:你家有甚通得的,寫還鄭相公也罷。
其 人:小人只有十數畝落在鄭相公田心,情願肯寫賠他。只是不會寫字,托相公金言,
    保小人歸去,托人寫得契來納。
鄭 雍:放了你,你倒又走去了,哪裡復去尋你?
其 人:又要我還租,又不放人歸去,教我把命來還?
    (鄭見他口強,又上前連打幾下。)
鄭 雍:(葉勸曰)打亦無益,我代你寫張文契何如?
其 人:相公若肯積此陰功,小人後世不忘。
    (鄭即取得紙筆來,已先教了那人名姓、都圖。)
葉之蕃:你姓什名誰?什麼都圖?
其 人:小人念來,乞相公代寫。
    (立文契人華可牛,係淳安縣四十一圖民。)
    (今有承受祖產民田一段,計種一十五畝。)
    (官報秋糧,民米一十石。)
    (坐落土名長埂壠,東西四至,皆至鄭雍田界。)
    (今因無銀完糧,情願托中出賣到同都鄭名下,前去管業耕作。)
    (當日三人面議,賣得時值價銀一百二十五兩,正其價,兩相交付訖。)
    (所作交易,係是二廂情願,並無逼勒成交。)
    (其田與親房內外人等,並無干涉,亦無重互交易情弊。)
    (如有來歷不明,盡係出賣人一力承當,不涉買主之事。)
    (今欲有憑,立此文契一紙,永遠為照。)
    (立契人華可牛中見人牛一力代書人葉其芳萬曆甲戌二年八月日葉其芳代他寫了
    (文契,鄭雍放了那人之鎖,叫他打了手印,遂放他回去。)
    (那人拜了葉秀才救他之恩,竟自去了。)
    (葉亦酒醉,亦相別而歸。)
    (時移日易,看看過了一十八年,朱氏已死,朱氏之兄朱汝芳亦死。)
    (葉其芳年老在家,不理閒事。)
    (值逢其年大造,鄭雍執文契,改卻華可牛為葉阿朱,牛一力改作朱汝芳。)
    (遂叫家人數十,把葉之蕃之田在他田內者,一時俱耕過來。)
    (其葉家佃戶,連忙去報田主。)
    (葉之蕃年已二十餘歲,入在縣學,聽得鄭雍占他之田,即具狀往縣。)
    (時有吳公廷光掌縣印。)
    (即告曰:
    (    告狀人葉之蕃,係淳安縣生員,告為平白占業事。)
    (父蓄腴田一十五畝,嵌落宦霸鄭雍田心,佃戶方三佃種,生員一向收租無異。
    ()
    (突今三月初十,豪喝虎僕一群,趕逐佃人,一並耕占,詐稱先人出賣,地方周
    (杰見證。)
    (田各有主,法無白占。)
    (假契橫凶,有業不得為主。)
    (懇天誅惡劈誣,國賦有歸。)
    (上告。)
    (鄭雍見葉之蕃已告在縣,即將文契打點,做了訴狀,來到縣中,亦去訴。)
    (狀曰:
    (    訴狀人鄭雍,係淳安南隅民籍,訴為清理田糧事。)
    (萬曆二年,將銀一百二十五兩,買到葉阿朱民田一十五畝,親舅朱汝芳作中,
    (親叔葉其芳寫契,經今一十八年,收租無異。)
    (今因大造過糧,葉之蕃自恃學霸,執糧不過,反捏平白占產。)
    (明買明賣,文契血證。)
    (母舅雖亡,親叔尚在。)
    (乞爺斧斷。)
    (庶使業價不致兩空。)
    (上訴。)
    (吳爺見了訴詞,即出牌拘原、被告來審。)
    (葉之蕃青衣小帽,上堂)
上 堂:小的父雖早喪,先母治家,頗有薄田三百餘畝。食用粗饒,賣田作甚原故?既是
    先母賣田,彼時就該起業,怎麼直到如今一十八年,方來過產?
鄭 雍:(鄭雍辯曰)當時葉其盛與小的姑表兄弟,後因死早,朱氏治家,四方田租未能
    全收。官府征糧甚緊,朱氏托親兄朱汝芳來說,又托親叔來說,小的念是親情,
    故此與他買田。況文契是他家中親叔代書自寫來的。累年方三佃種,小的只未過
    糧。今遇兩解造冊,小的只得起業過糧,怎麼叫做白騙?
    (吳爺叫取上文契來看,果是陳的。)
吳 爺:(吳爺又問葉秀才)爾叔之字,爾可認得否?
葉之蕃:此字雖是叔字,其實叔未曾賣,其中必有緣故。
    (吳爺叫捉得葉其芳來,便見明白。)
    (即差民壯杜聞,出牌去拘葉其芳來審。)
    (杜聞來到葉宅,適其芳病危,不能說話,杜聞只得轉衙回覆。)
吳 爺:既無對理,且各回去,俟我再審。
    (適逢郭爺同牛大巡上嚴州,葉之蕃即具狀,入分巡郭爺處告來。)
    (告曰:
    (    告狀人葉之蕃,係淳安縣東隅生員。)
    (告為欺死占產事。)
    (先母治家,衣食饒足,無由變產完糧。)
    (禍因田嵌虎豪鄭雍田腹,節次貪謀,假捏賣契在外,裝成圈套,俟母、舅俱死
    (,恃無對證,即統群僕,強耕食田。)
    (哭思母既無賣,彼焉有買?死雖無言,佃人可證。)
    (懇天燭惡追田,不遭白騙。)
    (郭爺接了狀詞,從頭一看,乃問葉之蕃曰)
郭 爺:爾母果賣田與他未曾?
葉之蕃:先人遺田三百餘畝,家贍頗足。只因有田一十五畝落在鄭雍田腹,一向謀占未遂
    。今日先母死去,母舅亡過,叔今又死,故生此騙心。萬望老爺作主,庶使田不
    遭他白騙。
    (郭爺即出牌,拘鄭雍、方三等俱到分司。)
郭 爺:葉秀才母親先年果賣田與你不曾?
鄭 雍:文契可證。是他母舅作中,親叔代書。前日縣中問詰,叔尚無恙,自知理虧,詐
    病不來對理。
    (郭爺叫將文契呈上來。)
    (郭爺將文契前後一看,又叫取葉其芳往日家中字跡來對,果俱一樣。)
郭 爺:(心中心道)文契又真,字跡又同,這是什麼緣故?不道是叔與母舅盜賣他田?
郭 爺:爾叔與舅果皆家貲優裕否?
葉之蕃:小的敵分家財,他更饒裕。母舅錢糧尚百,鄉稱富戶。就是先母當時要銀使用,
    亦只從舅借便足矣!何必賣田?
    (郭爺聽說,再把文契從頭再看,又在日光下一照,果然識出詐來。)
郭 爺:(遂將鄭雍大罵曰)你這欺心奴才!這葉阿朱是你改的,這朱汝芳是你改的,爾
    看葉字一勾兩點,阿字耳朵,朱字撇捺與勾,與汝字、芳字白明濃淡,墨跡新舊
    加寫,因此去縣告這假狀。欺死瞞生,意圖白賴。你且說你曾向方三說起田租也
    未?
    (喝將粗板把鄭雍重打三十,責令盡供。)
    (鄭雍情知昧心,遂供:不合捏寫文契,改換名姓,白占田產,欺瞞生死。)
    (所供是實。)
    (郭爺取了供狀,即援筆判曰:
    (    審得鄭雍,以豪宦冑子,播惡鄉邦。)
    (每肆貪婪,占人田產。)
    (明欺葉之蕃寡母、稚子,串合山人,捏寫文契,致哄親叔代書。)
    (始華可牛而終改葉阿朱,始牛一力而終改朱汝芳。)
    (似此移山作海,紙上栽桑。)
    (瞰其舅、叔俱故,其芳年老,對證無人,遂行佔據,不思昧己天誅,詎識改涂
    (難掩,日照詐形,方三血證。)
    (此等機心,漸不可長。)
    (擬判滿徒,贖谷一百,田還業主,眾釋寧家。)
    (兄弟爭產訐告)
    (敘州府宜賓縣李德裕,登進士榜,初授南昌縣知縣,繼升都察院浙江道御史,
    (後至山東參政。)
    (曆官多年,家資富足。)
    (正妻孔氏,生子名千藩,十五歲已入敘州府學。)
    (孔氏每示以父所遺之銀,千藩知得,遂私取去紋銀一百餘兩。)
    (庶妾紀氏,生子千宣,稟質聰慧,年十五歲,入宜賓縣學。)
    (父甚愛惜之。)
    (由是,日夜積聚好銀萬有餘兩,付千宣。)
    (蓋因千藩前偷去紋銀百兩餘,故此多積,付於幼子,恐後長子更利害也。)
    (德裕在日,常寫分關二張,將產業、田宅,憑宗族親長,一一眼同,均分與二
    (子管業。)
    (德裕既喪之後,千藩要分父手所積之餘。)
紀 氏:家業俱是父手分定,當初一一公派,今日安得因父不存,遂來占弟之家業乎?
千 藩:父在只分田產,未曾分出銀子,況父當時做了多少年官,掌了多少年家,豈無數
    十萬銀來分我乎?
紀 氏:父平生積銀數萬,與大娘共埋地中,俱是你取去了。
    
    
3**時間: 地點:
      如今哪有一分紋銀在?
千 藩:我納一前程,不過去一千兩。自後積了這許多年,其銀何可算數?必要拿來均分
    ,千宣安得獨佔?
    (紀氏不聽其言,千藩大怒,遂將紀氏罵曰)
紀 氏:我為嫡子,爾為庶子,嫡子不得承受父銀,庶子乃敢坐占,天地間有此理乎?我
    必去告官府,與你討個明白!
    (遂作狀,往按察司去告:
    (    告狀人李千藩,係宜賓縣籍,告為弟占兄財事。)
    (故父家資十有餘萬,前後積銀不止十萬。)
    (身居嫡子,弱冠納粟,授任汝寧經歷,未涉家務。)
    (父寵幼妾,偏愛幼子,先年分關止開田業,餘銀俱存,議定後分。)
    (不料,父陡病故,惡弟心狠,獨吞銀兩,毫不見分。)
    (以弟壓兄,以庶欺嫡。)
    (乞弔父帳,查明出入數目,明算均分,庶使肥瘠得勻。)
    (上告。)
    (王爺一見千藩狀詞,知其必以嫡欺庶,遂准了狀子。)
    (千宣見哥子告狀,亦具一狀來訴:訴狀人李千宣,係宜賓縣生員告為轄弱強佔
    (事。)
    (鱷兄千藩,素恃嫡長,貪縱殘毒,欺凌庶孽。)
    (父共嫡母,埋銀數處,通計近萬有奇。)
    (父沒母私指示,鱷兄翻皆取去,毫無所分。)
    (身亦父出,兄獨吞銀,嫡強銀盡兜去,弟弱毫釐不沾。)
    (乞天憐憫,各斷均分,亡父瞑目。)
    (哀哀上訴。)
    (王爺准了訴詞,遂拘原、被告審問。)
千 藩:吾父在日,私寵幼妾,溺愛少子,當時分居止分田產,所積銀兩,一毫未分。今
    弟一一占去,反說我私掘銀。父雖死去,二母同居一房,欲掘從何下手?掘銀有
    何證見?
千 宣:當時分家時,小人住在新居,父與二母同兄住居。祖屋所積之銀,隨身不離,豈
    有身與長子同居,而銀又藏幼子之房屋乎?兄私取銀,鄰里皆知,何為無證?
    (王爺遂問干證樂和、傅達。)
    (達受千藩囑托,和受千宣囑托,兩下言語俱不得理。)
    (王爺又見二子,皆李公胤嗣,難以動刑。)
    (兩下爭競,遂至經告無已。)
    (及王公亮轉遷入京待命,郭公自浙而來蒞任。)
    (千藩、千宣兄弟又來訐告。)
郭 爺:你兄弟爭財多年,我已曉得。爾是非明白,今當為爾判決,永杜爭端。爾兄弟可
    將父手分關及家中各項簿帳,所置器皿物件,諸般鎖鑰,並兩家親丁,不論男女
    、老小、婢僕,俱要到司一審,時刻即放回去,便可絕爾數年之爭。
    (千藩、千宣依命。)
    (各抬家眷人口見官,各以分關、鎖鑰、田莊、記籍、簿書,一一遞上。)
郭 爺:(郭爺乃問千藩曰)我觀爾兄弟分關田地諸般,件件相當,無有不平。爾獨苦苦
    告弟,必是為弟多得了銀子。
千 藩:故父遺銀,弟獨藏去,情理難堪,故屢來奔告。
郭 爺:爾弟得銀,盡藏于家乎?抑寄在人家?
千 藩:弟銀俱在家中。
郭 爺:吾盡追弟銀與爾,肯罷訟乎?
千 藩:若得弟銀,再不敢纏告。
郭 爺:(郭爺又問千宣曰)爾之告兄,必說兄騙銀甚多,心中不忿。
千 宣:父所埋銀,皆為兄得,小人甚不甘心,故此來告。
郭 爺:吾取爾兄之銀,盡數典爾,肯歇否?
千 宣:若取兄銀出來,小人永不敢爭!
    (郭爺已知兩人心事,遂大罵曰)
郭 爺:爾這兩兄弟,狼心狗肺,不念手足同胞,兄說弟得銀多,弟疑兄多得銀,今我公
    斷,今以千宣分關等項,悉付千藩,即刻入弟之宅,管弟之業;以千藩分關等項
    ,悉付與千宣,即刻入兄之宅,管兄之業。若有半言反悔,我即提本籍沒爾家財
    ,家屬盡流口外。
    (斷罷,遂差十數牢子,押住千藩、千宣,各自換易。)
    (誰知二家婦女都只思戀自家器物,都不肯換。)
郭 爺:(大家哭訴於郭爺之前曰)小人兄弟不才,激惱老爺。今蒙更相換易,誠至公至
    明,無一點偏私,小人無不聽從。但小人家中婦女,用慣自家舊物,住慣自家舊
    屋,今後永不敢爭。只願各人掌業,不願換易,倘再爭訟,情願甘當大罪。伏願
    天台乞憐恩宥!
郭 爺:吾已斷定,誰聽你誑言!
    (千藩、千宣復叩頭懇訴。)
郭 爺:(郭爺大怒曰)爾兄弟這個爭多,那個爭少,今日更換,便多少得均矣!又都捨
    不得自家己業,豈非骨肉相殘,徒把父財作勢乎?先人如此刻苦得來,如今兄弟
    這般爭執,質之於官,財為悖逆之民;求之於父,則為不孝之子。本該各責二十
    ,以懲刁風。但據二人各稱父遺家業十有餘萬,姑各罰銀一萬,以充國用,解入
    朝廷,再不許爾爭訟,方准爾兩家更換。
    (千藩、千宣畏郭爺威明,遂甘受罰准息。)
    (郭爺判曰:
    (    難得者兄弟,易得者錢財,故古人不欲以外物而傷天性,此單宰之所
    (以化成人也。)
    (今李千藩、李千宣,母雖嫡庶,父則均恩。)
    (夫何不念手足、懿親,同愾大誼?兄則告弟獨吞父生前之銀,弟則訟兄私掘父
    (已藏之窖。)
    (角弓外向,棠棣中枯。)
    (不念父功刻苦,惟知財利迷心。)
    (語訐告則屢年仇讎,語更換則一家號泣。)
    (固知不從貿易者,乃兩家俱非不足;好為爭執者,實二人倚勢在財。)
    (今依理斷,各罰贖銀一萬,輸送入官,以充朝廷糧餉。)
    (立按取供,毋再自賊。)
    (追究惡弟田產)
    (順慶府孝義坊,有一敖姓,亦大族人家。)
    (親丁二三百人,地字房有。)
    (敖富生二子,長敖文明,次敖文信,俱習儒業。)
    (後文明登進士第,除授延安府洛川縣知縣,淑人章氏同行之任。)
    (後文信因兄出仕,家中無人,遂在家暫理農桑。)
    (文明每事必親信無疑,蓋以手足至親也。)
    (文信常來任所,文明所得俸資罰贖之銀,每付弟歸置業。)
    (前後數次,積銀一萬餘兩。)
    (指望後歸養老過活。)
    (誰想文信將銀買田置業,皆用自己名字,此時已懷無兄之心。)
    (不想數年文明乃卒於官。)
    (淑人章氏生子敖毅,年只四歲,自洛川搬柩歸家,宦囊蕭然,母子實難度活,
    (遂致殯葬之資亦不能措辦。)
    (乃問叔取些銀兩週濟。)
    (文信即時翻轉臉皮,遂不認帳,對嫂曰)
文 信:前往任所看兄,我念骨肉,東西常來詢問,原非借銀。就是兄亦無數萬之金?況
    兄臨卒,又無片紙隻字為證。
      我今在家,胼手胝足,櫛風沐雨力農,多少辛苦,方才討得這口飯吃。哪有
    銀子與你?
    (章氏見叔昧己瞞心,分毫不與,思量夫死又無簿可查,受氣不過,乃著家僮到
    (章宅,請得兄弟章旦,前來商議。)
章 旦:爾叔獸心,當日付銀,與他歸來,他用自己名字買了田產,我已知其心有今日。
    如今若不告官,爭論理決,難得他銀子!
    (章氏即托弟,抱狀赴南充縣去告:告狀婦章氏,係南充縣在城中隅民籍。)
    (告為欺死絕生事。)
    (故夫敖文明,官任洛川縣尹。)
    (屢積俸資一萬餘兩,付叔敖文信,前後挈歸置產。)
    (豈夫卒於任,扶柩空歸,哀取前爭塋葬,分毫不認。)
    (看叔坐享膏腴,母子孤苦待命。)
    (奔告爺台,追銀殄惡,生死銜恩。)
    (上告。)
    (時縣尹是晉江蔡思元作宰,接得章氏狀詞,哀情慘怛,遂為準理。)
    (出牌來拿敖文信。)
    (文信即具狀訴曰:
    (    訴狀人敖文信,係南充縣在城中隅民籍。)
    (訴為仇害事。)
    (信與兄明。)
    (分家十年,刻苦勤勞,僅堪度日。)
    (兄為清官,不幸病故,家資蕭條。)
    (嫂聽血弟章旦教唆,捏情仇陷,誣騙兄宦金,私買田業。)
    (兄銀既無收票,田產又無兄名。)
    (平空唆嫂,妄起占端。)
    (乞爺究唆杜占。)
    (激切上訴。)
    (蔡爺准了訴詞。)
    (遂呼兩家人犯,到堂聽審。)
蔡 爺:親戚只好勸和,你怎唆他叔、嫂訐告?
章 旦:婦人告狀,自然有抱狀之人。章氏兒子又小,小的又係姊弟,安忍不代為訴告?
    況他嫂、叔乃敖家人,小的則姓章,總是敖家財物,決不分我章家。小的親戚,
    只好往來照顧,安肯教唆使他嫂、叔成仇?憑爺爺審我姐姐,果係我教唆不曾?
蔡 爺:(蔡爺起身問曰)章淑人怎麼說?
章 氏:小婦人忝為命官妻子,若非大不得已,豈肯對簿公庭?不特羞及亡夫,抑且玷辱
    朝廷!今日之告,蓋謂夫在宦時,信叔來任數次,每次寄銀二千餘兩歸家,此乃
    小婦人親手遞過。夫以手足至親,並無疑忌,亦無簿帳。
      誰知他今日欺心,分文不還。若非我夫寄銀,他數年居家,安能發得許大家
    財?
敖文信:小人與兄分居十年,所積家財不過二三千數目,皆係自家辛苦得來。雖到兄任所
    打秋風數次,不過得他盤費三百兩。果若寄與我歸家買田,我必有領帖,買田之
    後,我必交文契與他。縱兄不要領帖、文契,似此利害,嫂嫂豈肯饒過小的?乞
    老爺想情。嫂嫂只因夫故囊空,欲取前次小的打秋風之銀,第聽惡親章旦教唆,
    哄告假狀。若非章旦,決無此狀。
蔡 爺:汝家今有萬餘多家資,可謂富厚之甚。爾嫂、姪今日貧難之極,可分三百金與你
    嫂嫂濟貧。
敖文信:小的之家,皆日逐辛苦,逐分攢起來的,怎麼就分得三百金與嫂?
蔡 爺:爾與爾嫂本是至親。即如你做官,姪兒來打秋風,爾獨叫他白手回歸乎?若不聽
    說,除打在外,問你一個重罪!
    (文信見蔡爺發怒,連忙稟曰)
文 信:小的情原辦三百兩與嫂。
    (蔡爺叫押出去兑來。)
    (章氏心中不甘,走出外面,乃呼弟章旦曰)
章 氏:此事除非按察司郭爺處去告,方得明白。
    (章旦聽姊之言,即時往成都郭爺處去告。)
    (來到成都,正值放告日期,遂跪二門進狀:
    (    告狀女章氏,係順慶府南充縣在城民籍。)
    (告為亟救孤寡事。)
    (故夫敖文明,洛川宦歿。)
    (一貧徹骨,歸櫬莫能營葬。)
    (宦任所得俸資,遭叔文信吞去。)
    (告縣,止判還銀三百。)
    (竊思叔家銀萬,皆夫遺銀,惡欺孤兒寡婦,盡騙不與。)
    (懇台提究。)
    (上告。)
    (代姐抱狀人章旦。)
    (郭爺接了狀詞,細看一遍,叫章旦近前親審。)
章 旦:小的姐夫在洛川做三年知縣,所得俸資、罰贖,僅有萬餘。以叔至親,來縣數次
    ,悉付與彼,帶歸置產,全無領字收票。蓋以至親故,無心提防。況此銀俱係姐
    姐親手交付。後不料姐夫任故,遺子止有五歲。姐姐扶柩歸葬,宦囊蕭然,家無
    擔石之儲。與叔取討前銀葬夫,誰知他當時買產,但用己名,今日昧了心腸,毫
    不肯認。狀告本縣,蒙蔡爺止斷三百。姐姐心中不甘,故來奔告爺台。
郭 爺:既有此冤,爾可出外店中靜待,不要張揚使人知得。待我即去提來問斷。
    (章旦聽郭爺吩咐,乃出司來,討店安置。)
郭 爺:(郭爺即叫刑房吏手曰)寫一道關文,逕往南充,速將窩主敖文信並劫賊審問。
    (文書一到,蔡知縣即拿敖文信起解。)
    (星火奉行。)
    (敖文信到按察司,來見郭爺。)
郭 爺:(郭爺怒罵曰)汝為窩主,窩藏劫賊王際明,又同劫賊葉再生打劫五年,故爾今
    起家巨萬。今兩賊既拿,交口扳爾,既為窩主,又同打劫。牢子取重板過來,先
    打四十,然後取出兩賊對理。
    (敖文明聽得此說,驚得魂不附體。)
    (恐怕郭爺重刑,傷己性命,連忙呼曰)
郭 爺:乞容小人一言分辯,死亦甘心!
郭 爺:爾且說來。
文 信:小人原係宦門子弟,平生良善,家有萬餘產業,有家兄在洛川縣做官。付來之銀
    ,小的置買田地,皆有出入簿帳,何嘗敢為窩主?敢做劫賊?
    (郭爺叫拿簿帳來看。)
    (文信遞上簿帳,上載某次寄銀幾多,某次寄銀幾多,共有一萬零二百兩。)
    (其買田業,某處買田幾多,去銀若干,某處用銀若干,買田幾十畝,簿上悉載
    (明白。)
郭 爺:爾哪裡有兄做官?哪裡有銀寄爾?一片胡說。
文 信:小的家嫂與姪可證。
    (郭爺遂拘章氏母子來對理。)
    (文信見嫂、姪俱到,乃哭訴曰)
文 信:嫂姪在此,乞爺爺超豁窩劫之罪。
郭 爺:你非窩劫,怎麼窩兄之銀而劫嫂姪?
    (文信白知理虧,低頭認罪。)
郭 爺:如今我饒你之罪,那田產凡係兄銀所買,將文契上來。
    (郭爺叫戶房一一用了印信,交付章氏子母。)
    (郭爺又代算過田業價錢,止有九千,還有一千二百。)
文 信:(吩咐文信)你這多年田上花利,饒你不追,這銀卻要還嫂姪。
文 信:(文信遂哭告嫂曰)我替你母子創此產業,也費多少心機,今日悉皆交還,這些
    銀子乞嫂嫂念骨肉至情,把與我也罷。
章 氏:(章氏乃稟郭爺曰)文信係夫親弟,田產今已蒙爺斷還。所遺之銀,情願不領,
    以還折謝叔買產之勞,庶不傷先夫同胞之情,叔姪一體之親。
    (郭爺遂允章氏之請。)
    (嫂叔俱拜謝郭爺而去。)
    (郭因判曰:
    (    審得文信,實文明之嫡弟也。)
    (明尹洛川,俸資悉付弟歸。)
    (蓋以事同一體,信必能為己創業垂統也。)
    (故屢付銀而無記載,嫂親授而無疑忌。)
    (明後宦殂,家計日蹙,信即當撫姪供嫂,合食同堂,則嫂安忍訴告追產,而前
    (日之田,信亦可收其一半矣!胡為欺死瞞生,遂滋騙心?此等餐噬之毒,罪曷
    (逭焉?原產九千,悉付章氏子母掌理;餘銀千二,權允章氏准為謝資。)
    (各釋寧家,罪姑不究。)
    (豪奴侵占主墳)
    (雲南府昆明縣七都嵩川蕭馨,有一祖墳山,落在安寧村,乃馨之六世祖蕭望、
    (六世祖婆胡氏合葬於上,地名伏虎山。)
    
    
4**時間: 地點:
    (當時置有祭田百畝,墳屋三宅,池塘、菜園一應全備。)
    
    
5**時間: 地點:
    (當時遂撥老家人蕭富夫婦,帶家人蕭松、蕭竹、蕭梅,一同居住,種田守墓。
    ()
    (蕭望脈下,有禮、樂、射、御、書、數六房人丁,傳到蕭馨,已有二千餘人。
    ()
    (年年到此來祭掃一次,有六十餘里遠路,來時止住一晚即去。)
    (經今二百餘年。)
    (蕭富三子分作三房,亦有上百人煙,家資亦盡殷富。)
    (松、竹、梅三房,下出幾個剛惡後生,便不肯甘為人下)
蕭 馨:蕭馨家中亦是人,我松、竹、梅家中亦是人,怎麼他來祭掃,我們眾人都要服事
    他,俱無坐位?
      我們今年大家將這山禁住,預先祭掃掛紙,只說今年輪我該祭。
    (眾人擺佈已定,但見時值清明,蕭馨合族宰豬殺羊,俱來祭掃。)
    (時松房蕭罄、竹房蕭色、梅房蕭督,統領各房親丁五六十人,阻住蕭馨眾人,
    (不許上山)
蕭 罄:這山上祖公,如今排當我祭,與你無干!不消上山。
蕭 馨:(蕭馨喝曰)強奴不得無禮!爾要思量祭墳,今日尚早。
蕭 罄:(蕭罄等曰)俱是祖公,俱是支下子孫,安得爾祭多年,我獨不祭?
    (六十餘人各執耙棍,凶狠稜稜。)
    (蕭馨子、姪俱是衣冠文弱,恐與他廝鬧,反受其辱,遂權忍氣,暫挑禮物歸家
    (。)
    (蕭馨到家,與六大房會集祠堂,商議曰)
蕭 馨:蕭罄這伙畜生,他往日取名,俱與我等同字,便有今日之意。
      此等惡奴,若不府中告他,明日此山決被占去!
    (遂寫狀往府去告。)
    (告狀人蕭馨,係昆明縣五都民籍。)
    (告為奴占祖墳事。)
    (六世祖蕭望,夫婦合葬安寧村伏虎山。)
    (當委老僕蕭富夫婦住居管理,撥田百畝贍祭,經今二百餘年。)
    (豈後輩惡奴蕭罄等,恥為人下,妄捏祖該彼祭。)
    (至日統率群凶,執棍趕阻,不容上山。)
    (奴勢浩大,祖祀遭梗。)
    (懇台明法究奸,庶使良賤安生。)
    (上告。)
    (時山西王重茂在雲南作太府,准了蕭馨之狀。)
    (遂出牌,差鄭良、黎勉,去提蕭罄等對理。)
    (蕭罄等見王府尊來提,即同差人,具訴狀來訴:訴狀人蕭罄,係昆明縣七都民
    (籍。)
    (訴為究復祖祀事。)
    (始祖蕭望夫婦,葬伏虎山。)
    (置有祭田百畝,支下子孫輪祭收租,議定每支以二十年為率。)
    (祖議血證。)
    (今年例該身祭。)
    (馨捏奴占祖山,聳台祖祀。)
    (祖非一脈,何以脈出同源?既分主僕,必異名諱。)
    (顯見強宗抗族。)
    (乞爺鋤強扶弱,追復祖祭,死生冤明。)
    (上訴。)
    (王府尊看了訴狀,乃叫蕭馨同來對理。)
蕭 馨:小的六世祖夫婦合葬安寧村二百餘年,子孫二千,年年致祭。誰不知蕭罄是小的
    老奴之孫?今罄等非惟不甘為人僕,造謀設意,企欲佔山占田,雄據一方,以圖
    風水。
蕭 罄:小的祖公支下,共九大房。蕭馨六房,住居祖屋;小的三房,遷居安寧。往常他
    祭六年,小的祭三年:後來小的貧難,他便一概祭去。今年本該小的祭祖管田,
    他便不容小的祭掃。均是祖祀,均是祖產,怎麼他們六房人眾,公然占去?若是
    主僕,祖上怎麼有此公議?
王 爺:拿上公議來看。
    (上載:立議約人蕭蔥、蕭薇等。)
    (今有墳山一所,坐落土名安寧山。)
    (塋葬祖公蕭望、祖婆胡氏於上,祖田百畝池園,一應九房互為管守,每房例管
    (十年。)
    (週而復始,毋得爭占。)
    (舊居六,所居三房,各道公議。)
    (如有不公不法,房即以不孝,赴官理論。)
    (洪武三年,五月初五日,立公議。)
    (七世孫蕭蔥、蕭薇書。)
    (王爺看了議約,乃問蕭馨曰)
王 爺:爾祖宗已有議約,則蕭罄不為假爭。怎麼見得是爾奴僕?此必是你房數人多,他
    的人寡,你故不肯認他!不然主僕怎敢脈脈同字?
蕭 馨:此奴來到小的家內,便不敢將大名來叫,只報乳名;況且去此六十餘里,哪裡知
    他冒名冒諱?
王 爺:你有二千餘人,他止七八十人,怎麼阻得你住,不容你祭?必是你以強凌弱,叫
    拿山鄰里長來此再問。
    (差人即去拘得里長汪廣和山鄰冠儒、習詩到府。)
王 爺:蕭馨、蕭罄爭山,哪個是真?
    (誰想三人俱受蕭罄之賄,即偏證曰)
蕭 罄:小的不知山是哪個的?只是見蕭罄家中年年祭掃,小人俱受他酒肉之惠。蕭馨家
    中,間了數年,亦來祭掃一次。來則人伴甚眾,每近方親鄰,各送胙肉。此都是
    小人知的。其餘山之真假,乃蕭家遠年之事,小的實是不知。
王 爺:據山鄰之言,則新舊人居,果是一族。照依議約,共祭便是。何必再爭?
    (蕭馨見王知府不能辨奸,乃權時應曰)
蕭 馨:悉憑老爺公斷。
    (遂出府門,寫狀竟往都察院郭爺處去告。)
    (於是寫了狀詞,進入都院去告:
    (    告狀人蕭馨,係昆明縣五都民籍,告為辨奸事。)
    (老奴蕭富三子,看守祖墳,耕種祀田百畝,二百餘年。)
    (突出蕭罄兄弟,不甘奴分,冒充九房支係,墳田悉霸,不容祀掃。)
    (奴占主山,祖歸非類,天地大變。)
    (叩天辨剪奸頑。)
    (上告。)
    (郭爺見了狀詞,即呼蕭馨上堂,親審問曰)
郭 爺:爾這山經過丈量,載有字號、畝數未有?
蕭 馨:小的此山及田園,一概俱是萬曆八年七月,憑五都十個排年公正里長,逐段量過
    ,記載縣中魚鱗冊,十分明白。
郭 爺:既有冊籍,爾且出外俟候。
    (郭爺即出牌,仰本縣速解縣中實徵魚鱗冊及蕭罄等赴院。)
    (知縣即時解至都院。)
    (郭爺坐堂,吏呼原、被告聽審。)
    (蕭罄等俱於堂下聽候。)
    (郭爺乃將縣冊前後看過。)
郭 爺:(見上載有來字一千三百號)墳山一段,二名安寧,計丈八百二十畝,業主蕭馨
    。
      安寧山祭田。
蕭 馨:(又得來字一千三百一號)土名山前,計丈三畝。業主蕭馨。
    (又來字幾號田及來字幾號魚池、菜園,俱寫業主蕭馨。)
    (佃僕蕭罄,並無蕭罄管業等名。)
    (又觀蕭罄戶下,某山、某田、某地,俱八都,水字,某字、某號,方載業主蕭
    (罄名色。)
郭 爺:(郭爺便叫蕭罄問曰)你既都是蕭氏子孫,怎麼這丈量時分,俱載佃僕蕭罄?明
    白主僕之分,截然不紊,安得強附支係,瞞心冒占?叫牢子每人與我重責三十,
    供招上來。
    (蕭罄見郭爺拿住了他筋節,爭辯不得,只得直供曰)
只 得:不合冒襲名諱,妄霸主山,脈扯九房,紊亂良賤。所供是實。
    (郭爺見了供詞,大罵蕭罄曰)
郭 爺:你這欺心奴才!明知縣有弓口字號,憑某官問斷。可即去勒石刻碑,豎於爾祖墳
    前。六房各執一張,我與你用了印信,免得年久又起爭端。
    (蕭馨即遵郭爺吩咐,出外寫下七張官約,郭爺與他用了印信,遂將蕭罄兄弟三
    (房,各罰谷五十上倉。)
    (山鄰、里正受賄,各問不應。)
    (郭爺乃判曰:
    (    以賤凌貴,以僕犯主,漸不可長。)
    (況敢重行不義,霸墳阻祭,而奪亂世系乎?蕭罄兄弟,本蕭馨老奴之嫡傳奴類
    (,則奴自安奴分,胡為遽逞雄心,不堪人下,以百人而思拒二千人?此蓋凶狠
    (頑慢,不啻化外禽獸矣!買賄里鄰,哄誑官府,豈知丈冊明徵,愚難行詐?此
    (不待知者,而奸可立灼也。)
    (墳田等項仍著蕭罄子孫看守。)
    (明刻碑文,永革紊亂。)
    (罄各納谷五十,姑示薄罰。)
    (里鄰各擬不應。)
    (佃戶爭占耕牛)
    (海陽縣九都鄉下,有一石姓人家,名曰石尚友。)
    (專喜愛小母牛,租與人養,牛大便取回孳生。)
    (時一鄰人吳茂正無牛耕田,乃托相知人,到石尚友家,討一母牛去養。)
    (議定三年供大交還。)
    (誰知養到二年,母牛長大肥壯,又生一小牛。)
    (吳茂心中歡喜,又得牛耕田,又有利息,愈加愛惜甚重。)
    (及至養至三年,石尚友見吳茂牛大,又生一子,遂來取回。)
    (吳茂見財起心,遂對石曰)
吳 茂:這牛白白養它兩年,今才得用,爾便要取去,可將一兩辛苦錢還我。若肯再與我
    養兩年,我便貼爾一兩銀子。
石尚友:前年爾養一年,那便說得小舊年,便替你耕田一年,又生一小犢與爾,爾心不足
    ,還說要取辛苦錢!
    (石尚友說罷,即牽牛歸去。)
    (吳茂見石牽牛,即來搶奪,硬爭曰)
吳 茂:誰人不知,我將價錢與爾,買得此牛?今日又來白騙。世間哪有這等強人!
    (兩下即扭住亂打,同扯到縣裡去見官。)
    (不想行至街心,撞著郭爺道到,二人即喊叫伸冤。)
郭 爺:(郭爺乃帶轉府中)二人怎麼扭結,牽牛在此?
石尚友:小的前年買得此牛,被吳茂串中來討去養。養至舊年,牛力已大,又生一小犢。
    今年小的止取牛母回去,他又得牛耕田,又得一小犢,還說要與小的取辛苦錢,
    不許小的牽牛歸去。因此扭打!
吳 茂:小的前年將價銀一兩五錢與他買了此牛。
      今日他見牛大,又生一子,便思想要將原價贖去,小的因此執住不給!
    (郭爺見他兩人各爭一端,遂心生一計,叫)
郭 爺:你兩人且帶牛在外,下午再問。
    (二個牽牛去了。)
郭 爺:(郭爺遂吩咐皂隸曰)爾去外面叫人,私將他牛打傷,看他哪個傷心,便來報我
    。
    (皂隸於通出去,見牛係在府前店舖門首。)
於 通:(於通遂叫鋪中人客人)你與我將此牛重打幾下,我買酒請你!
客 人:不要惹禍。
於 通:有我在此,不怕他!
客 人:(客人乃佯罵曰)什麼人將牛係我店前。
    (即拿起大棍,將牛連槌幾下。)
    (石尚友連忙上前,護住道)
石尚友:你不要打傷我牛,我即牽開便是。
    (吳茂在旁,只作不看見一般。)
    (於通即入府內,將打牛之事報知郭爺。)
    (郭爺即叫帶爭牛的來問。)
    (二人帶牛俱至府內。)
郭 爺:(郭爺問吳茂曰)此牛爾還未曾著了價錢,還是討來養的。只是爾見這牛又能耕
    田,又能生子,又肯長成,故此不肯把還尚友。此情是實。
吳 茂:小的委的去銀一兩五錢與他買來。
郭 爺:既是你買的,怎麼全然不愛惜?
吳 茂:小的常時珍重此牛,朝夕不倦。
郭 爺:你既珍重,怎麼才時鋪人打牛,你乃袖手不顧?此可謂珍重乎?你可直直招來,
    我饒你打!若再強爭,三十大板,重責不恕!
    (吳茂見郭爺識出姦情,遂不應聲,乃直供曰)
吳 茂:小的不合養他耕牛,既得其子,又欲占其母,貪心不足。所供是實。
    (郭爺見他認了,即饒了他刑。)
    (判曰:
    (    審得吳茂租石尚友母牛看養,原為耕田計,而實非出價買斷也。)
    (養過二年,牛已生犢,則茂喜力耕有資,而孳息又倍矣。)
    (見石來取,豈不大拂其仰望之初心乎?故強爭償價,執牛不還。)
    (宜乎!愚夫之見利迷心,而不知久假不歸,有明訓也。)
    (若係己牛,驟前遭棰,胡為有隱、不隱之異情乎?牛還舊主。)
    (吳茂欺心妄賴,取供不准。)
    (鄰舍爭占小駒)
    (杭州武林驛,有葛、沈二姓,同廒接棟居住。)
    (葛殷、沈樞兩家,俱養有牝馬,後兩馬俱生小駒,而小駒常混作一起,交互吃
    (乳。)
    
    
6**時間: 地點:
    (一日沈樞牝馬死去,其小駒即帶在葛殷馬群中養大。)
    (時常雜亂,晚夕一同吃乳。)
    (後因小駒俱教得鞍,沈樞將禮謝殷,求取此駒。)
    (葛殷頓起歹心,便對來人說)
葛 殷:爾家小馬多時死去,這馬俱是我馬生的。拜上你家老官,這禮我也不敢受。
    (來人到家,對主人說知此事。)
沈 樞:有這道理?我親自去取。
    (即至葛家親來取馬。)
葛 殷:前日你的小馬,實因無乳死去,我未把信報你。
沈 樞:這馬明明是我的,怎麼賴得?
葛 殷:馬值幾何?但物各有主,我豈賴你?
沈 樞:你真不還,我不得不鳴之於官。
葛 殷:親長既要告官,小人不得不來訴明。
    (沈樞取馬不來,心中忿忿,遂寫狀入府去告。)
    (適逢郭爺下衙,遂攔馬頭告曰:
    (    告狀人沈樞,係仁和在城東隅民籍。)
    (告為欺占事。)
    (馬死,小駒寄養惡鄰葛殷牝馬食乳。)
    (兩鄰通知。)
    (今馬已長,禮取歸家教鞍。)
    (惡執不還,妄捏雙胎。)
    (身辯觸怒趕打。)
    (竊思物各有主,白遭騙去,冤屈難伸。)
    (懇天作主,究馬鋤凶。)
    (上告。)
    (郭爺見了狀詞,遂帶沈樞入司,乃出牌,去提葛殷來審。)
    (牢子肖璽,即去提得葛殷到台。)
    (葛殷遂出狀訴曰:
    (    訴狀人葛殷,係仁和東隅民籍。)
    (訴為爭占事。)
    (身畜牝馬,生兩小駒,眾皆共見。)
    (禍因獸親沈樞,三月將小馬寄養,不料死去,已經數月,忿殷身駒並育,伊馬
    (獨死。)
    (妄..捏騙馬不與,竦告爺台。)
    (竊思駒原有母,物豈堪賴?強欲騙生償死,冤屈何伸?叩天白冤。)
    (上訴。)
郭 爺:(郭爺見了訴詞)爾馬果並育兩駒乎?
葛 殷:果然雙生兩駒。
郭 爺:沈樞果亦以駒寄爾養乎?
葛 殷:三月他牝馬死了,果將幼駒仰小人看養。養至六月死去。
      小的失於報信,所以有今日之爭。
沈 樞:他家止生一駒,並小人的,才是兩駒。怎麼把小人的亦認作他的?
郭 爺:(郭爺叫手下帶馬前來)爾二個俱不必爭,我自能識得真偽。
    (叫把兩駒綁在兩廊柱上,卻把牝馬,係在中央月台之上。)
    (令人將兩駒任意鞭撻,且看牝馬如何?只見小駒被撻之時,那牝馬只咆哮,趨
    (顧東邊之駒。)
    (郭爺又叫將兩駒放開,只見那牝馬,與東邊之駒沾作一塊,似相眷戀之意。)
    (那西邊小駒,一直向外走去,牝馬亦不知顧惜。)
    (郭爺看破,叫二人上堂問曰)
郭 爺:爾看那畜生,親者便相垂念,其非己出者,略不介意。沈樞何得執葛殷之駒而不
    還乎?本該問爾大罪,姑罰不應。以戒爾後。
    (判曰:
    (    繫馬千駟弗視,義利分明。)
    (千乘棄而不顧,身家清白。)
    (今葛殷惟知貪昧,不恤比鄰,一駒能值幾何?意圖白賴。)
    (千金難買鄰舍,心全未思。)
    (寄養者把重,蓋在親情。)
    (捏死者詐誕,妄欺天理。)
    (葛殷擬問不應,沈樞領馬自牧。)
    (立案在公懲俗。)
    (第一編 欺昧)
    (富戶重騙私債)
    (浦城縣北鄉九日街,有一鄉民劉知幾,因郡知府命他為北京解戶,解銀五鞘入
    (京。)
    (劉知幾因缺盤纏,托保立批與本鄉富戶曾節,借出紋銀一百兩,前去過京。)
    (知幾領得銀來,遂別家中,到府押鞘,前往京去交納。)
    (來往耽擱一年。)
    (舊年八月出門,今年八月始回。)
    (且喜平安無事,入府繳了批文。)
    (適家中時年大熟,遂將田上稻穀糶銀一百三十兩,竟到曾宅,完納前債。)
    (曾節喜其老誠,留之酒飯。)
    (忽值劉家著人來叫知幾回家乾場急事,又值曾節被縣中催去完糧甚緊,兩在忙
    (迫之中,曾亦忘寫受數,劉亦忘取借批,兩下就此拜別。)
    (不想過了數年,曾節在帳簿中尋出劉知幾親筆借批,陡然昧起心來,即時著家
    (人到劉家索前銀,說他逋欠多年,怎麼不還。)
    (知幾見他家人來說,一時忘記。)
郭 爺:(少間忖得,即答曰)債無重取,罪無重科。前年本利盡數完納,止因你家主往
    縣事迫,我又歸家甚緊,故未上簿,未取原批。此乃人心天理,爾去拜上家主,
    昧心事做不得,頭上有青天!
    (家人只得回去報知主人。)
    (曾節又著人來取。)
    (劉知幾見他再來,遂閉門不理)
劉知幾:爾家曝了天理,就是知縣上門,我亦不該重還。
    (那家人無奈,亦只得歸去,報與主人知道。)
曾 節:(曾節初時只說)劉不記憶。
    (誰知弄假成真,遂具狀告於浦城縣朱大尹台下:
    (    告狀人曾節,係三十九都民籍,告為地虎矇騙事。)
    (曾苦治家產,積蓄贍命銀一百兩,預備葬資。)
    (地虎劉知幾,領府錢糧、元寶五鞘解京,稱言缺少路費,串中王玉七,蜜言立
    (批,盡行借去,約至本年交還。)
    (不料虎食無饜。)
    (自京抵家,公然延挨,不理屢取,揚言已還。)
    (銀上百兩,身命所係,文契血證,債敢重科?懇乞仁天,追銀活命。)
    (上告。)
    (朱大尹接了狀詞,細看一遍,即票差承刑前去拘得劉知幾,前來對理。)
    (知幾見拘,即寫下狀,赴縣訴曰:
    (    訴狀人劉知幾,甲年在籍,訴為平空黑天事。)
    (身充解戶,托中借銀是實。)
    (彼年京回,八月初三即將銀本利一百三十兩,一並全完。)
    (兩因忙迫,彼無受數,故未取批。)
    (節欺鄉民愚蠢,又無證據,故執前券責償,哄告爺台。)
    (銀上百餘,五年寂不來催,明欺原批在手,得肆虎吞。)
    (懇乞辨冤,生死感德。)
    (朱大尹看了訴辭,即叫曾節到堂對理。)
曾 節:小人全賴此銀活命,今被劉知幾盡行騙去,一家等斃。望乞老爺申冤!
劉知幾:小人彼年八月,委實本利全還。只是曾節見無受數,尚存批文,故來重取。
曾 節:(大尹曰)借銀既是實,則欠銀亦是實。但或還本還利,必有一欠,未必兩還。
    爾莫昧心!
曾 節:莫說本錢,就是這幾年連利錢,分文也不肯還。
知 幾:(知幾辯曰)焉有一百餘兩銀,借五年並不提起?
曾 節:焉有還了銀子,不取批文,不寫受數,並不憑一中人?
    (兩下爭辯起來。)
    (朱大尹大怒,即將劉知幾責打十板,押出要還前銀。)
    (劉知幾延了半月,只是不還。)
    (曾節又來催狀。)
曾 節:(朱大尹怒曰)鄉間有此刁民!
    (拿劉知幾到衙,又打十板,罵曰)
劉知幾:莫說曾節之銀你不肯還,就是我押你出去,你亦延挨半月!
曾 節:(吩咐手下)把這狗才監起追給。
    (劉知幾聽得要監,乃告知縣曰)
劉知幾:限小的出去三日,辦銀來還。
    (大尹准限。)
    (劉知幾走出衙前,思量半晌,自忖只有府中郭四府,善能為民申冤。)
    (即時搭舡下府,明日五鼓即寫狀,到理刑館郭爺處去告:
    (    告狀人劉知幾,係浦城三十九都民籍,告為撈救事。)
    (前年身充解戶,憑保明借同鄉富戶曾節紋銀一百兩正。)
    (京回,彼年八月初三,連本利一百三十兩,一並還足。)
    (禍因促歸,未寫受數,未繳原批。)
    (不料豪乘兩隙,捏告本縣。)
    (縣官不理,只是追銀。)
    (小人冤不得申,奔台控告,乞憐申冤,銜恩無任!)
郭 爺:(郭爺將狀從頭至尾詳閱數次)你果借銀還銀,從實說來,我好斷理。
劉知幾:小的借銀經今五年,若是未還,豈得到今不取?只為當時事忙,未討得受數,未
    取得借批,釀成此禍。縣中朱爺一時被他瞞過,望青天老爺代小的申得此冤,萬
    代感恩!
郭 爺:爾不要弔謊。
劉知幾:小的弔謊,就該萬死。
郭 爺:也憑不得爾,且把收監。
    (禁子帶劉入監去了。)
郭 爺:(郭爺即吩咐承發房寫下一紙拿強盜窩主牌票)本府已拿得劫人強盜周同、蔣異
    ,供得窩主係浦成三十九都曾節,金銀財物悉藏曾家。仰該縣速拘犯人,連贓解
    府聽審。承差捕盜游信。
    (游信當堂領得此牌,就帶三四跟隨逕到縣堂下了公文。)
郭 爺:(朱大尹看了來文)曾節原是富戶,怎麼幹這勾當?莫非這人果反?前日劉知幾
    一場公事,卻不是我誤他?
    (乃即發縣差兩個,同府差四五人執票逕到曾節家中。)
游 信:誰是曾節?
曾 節:小老便是。
    (游信取出鐵鏈,登時鎖了。)
    (曾節不知來頭,乃曰)
曾 節:愚老平昔無事幹犯府上,長官何事鎖我?
    (游信取出牌來,望曾節面上一擲。)
    (曾節取牌一看,見是強盜扳他窩主,乃對公差曰)
曾 節:這是白日黑天!但官差吏差,來人不差。
    (即整酒款待,府差每人打發一兩,縣差每人三錢。)
    (即收拾家中生放銀兩及流水逐日帳簿,同差人逕赴縣中。)
    (知縣發牌,起解入府。)
游 信:(游信進館稟曰)拿得窩主犯人到了。
    (郭爺叫帶人來。)
    (郭爺一見曾節,連說)
郭 爺:好個窩主!看此人橫惡,不消三推六問,取贓上來,驗過便是。
曾 節:(曾節哭訴曰)小的銀雖有數兩,卻是自己經營得的。原有流水簿兩扇記載逐日
    出入,並無絲毫外來之財。望老爺觀簿,便知端的。
郭 爺:拿上簿來。
    (先觀出簿,從頭詳查。)
郭 爺:(見內一行載道)癸酉年八月十一日,劉知幾解糧上京,借去紋銀一百兩正作盤
    纏,憑中葉文。
郭 爺:(又觀入簿,尋至內中一行,又載道)甲戊年八月初三日,收劉知幾本利紋銀一
    百三十兩,大小六錠,知幾自交無中。
    (郭爺觀罷,將簿發與曾節,叫手下取粗板過來,將曾節打下二十。)
    (打到十五,曾節忍痛不過,喊曰)
曾 節:小的委實不是窩主,爺爺忍把屈棒打死良民!
郭 爺:你不是窩主?
    (叫禁子取前日那強盜來對辭。)
    (禁子取得劉知幾來到,曾節見了知幾,便伺曰)
曾 節:爾是強盜,爾自承當。何得妄扳我做窩主?
知 幾:爾不是窩主,怎麼昔年還了你一百三十兩銀子,爾平白在朱爺處結告,更與我取
    ?
曾 節:那時有借無還,我來告爾。
郭 爺:這個老畜生,益發該死。爾那出入簿,俱載明白,何得昧心騙人?本該重打,看
    爾老面,罪卻不饒。
    (曾節情知理虧,低頭畫招。)
郭 爺:(郭爺笑曰)這刁老畜生,我若不把窩主扳爾,殺死爾也不認。
    (即援筆判曰:
    (    為富不仁,見憎於陽虎。)
    (取之有道,不犯乎明條。)
    (執故伎而重征,欲以一手掩人雙目。)
    (恃無憑而勒算,將為愚人可以術籠。)
    (曾借劉還,取予自當。)
    (券存再騙,財利迷心。)
    (據出入簿,曾節不合,乘機構釁還兩次債。)
    (劉豈肯畏法從奸?利銀三十兩,給斷還劉,以懲曾之科騙。)
    (罰谷五十石,交納上官,以儆曾之橫豪。)
    (縣官朦朧不決,罰米七石。)
    (知幾冤恨得伸,釋之寧室。)
    (斷客人失銀)
    (建安縣大州園范達,以磨豆腐營生。)
    (一母一妻,勤苦持家。)
    (三口只是安分度日,並無嗟怨。)
    
    
7**時間: 地點:
    (一日,年至十二月二十六日五鼓,其妻陳氏呼之起曰)
徐二十:人家俱在備辦過年物件,我知爾雖貧,亦要早起,做幾作豆腐去賣。倘攢得分毫
    ,亦好買些柴米過年。
    (達聽妻言,即來往河下挑水做豆腐。)
    (天尚黑暗,走到水邊,卻在人糞邊腳踏著一銀包,將之舉起,約有兩斤多重。
    ()
郭 爺:(達想)此是誰人早起淨手掉落在此,且待他來時還他。
    (候了多時,不見有人,乃挑水歸家。)
    (放下水桶,將銀報與母、妻。)
徐二十:(其母王氏曰)我等小心做生意,尚討不得吃。這銀子一定是什麼客人歸去,起
    早失落在此。客人這銀子是一家性命。爾若拿了他的,他尋不見銀子,或是赴水
    自盡,或是一家埋怨。爾可速將此銀,送在原處去還他。
    (范達聽母之言,連忙執銀走到原處。)
    (只見一客人走在那裡啼哭尋銀。)
范 達:(范達向前問曰)客官為甚啼哭?
客 人:(那客人)我是徽州人汪元,在家將田典得三十兩本錢,打漆在你府中賣。
      昨日收得本利銀四十餘兩,包作一包,清早起來大便,一時遺失,不知下落
    。若有人拾得,我情願與他平分。
范 達:爾銀是甚麼包的?
汪 元:我銀是青絹包袱包的。
范 達:我才見人拾去,你肯分一半與他,我便引你去見。
    (范達乃領汪元到家,便報母親曰)
范 達:我尋得失銀客人來了。
    (一時轟動,兩邊鄰里俱來觀看。)
    (范達即拿銀出來,對汪元曰)
范 達:憑眾人在此,我也不要你平分,你只把四兩與我做本錢也罷。若我日後做得好時
    ,這四兩亦奉還你。
    (汪元不得銀到手,即時許諾。)
    (范達遞過銀子,汪元便將銀收起說道)
汪 元:這銀俱是整錠,難以鑿開。我店在臨江門,你同我到店中,取銀與爾。
    (眾人見汪元欺心,大家罵他)
范 達:你這客人好不知禮!先前許分一半,如今連四兩亦不肯秤。若到爾店中,我想一
    分也無。今日我眾人在此,范達亦是一片好心,你可將銀拿出來,剪四兩與他。
汪 元:(汪元陡然變色曰)范達與我討銀,干你眾人何事?
    (眾人不忿,揪倒汪元,亂打一頓。)
    (汪元翻轉臉皮,反喊叫地方說范達搶他客本八十兩,欺凌孤客。)
    (大家扭到府上,正值邵廉知府坐堂。)
汪 元:(汪元即口告曰)小人徽州客人汪元,販漆在爺台發賣,得銀八十五兩。年終促
    歸甚急,五更獨自出門,陡撞惡棍范達挑水,撞倒他水,扭身亂打,乘渾搶去漆
    銀罄空。彼時喊叫地方,追出原銀一包,只得四十五兩,餘有四十,吞歸不吐。
    眾人偏證無銀。自忿財命相連,若無前銀,一家俱死。萬乞天台作主,殄惡追銀
    。
    (邵爺聽了口詞,乃問范達曰)
邵 爺:爾怎麼搶去他的銀?
范 達:小人五鼓上河邊挑水,天黑未明,在人糞堆上腳踏著一絹包,不知銀有幾多重。
    彼時只在等候交還。候久不見人,挑水歸家復來尋人。偶見汪元啼哭尋銀,小的
    即認拾得,汪元即許分一半。領元到家交還。元得銀入手,先許四兩,後分文不
    與。眾見不平,將他亂打是實。今不與銀,反陷搶奪。望乞做主,究申冤枉。
汪 元:范達一片假辭!哪有人拾得銀子,肯平空認帳送還?
范 達:小的本是好意送還,反遭冤陷。
邵 爺:此銀一定是爾偷他的。如今還他四十,則那四十不消問了。若是拾得,怎肯拿出
    ?爾速去取那四十還他,免受刑法。
范 達:小人委實拾得這包銀子盡數還他,哪有八十?
邵 爺:(邵爺怒曰)狗才不打不招!
    (即時喝令皂隸重責二十。)
    (范達有屈無處伸,打得皮開肉綻,叫苦連天。)
汪 元:望老爺念小的異鄉人氏可憐,追銀不得,不得還鄉。
邵 爺:范達爾這強盜,好好把銀還他!
范 達:小的真個一釐未得,把甚還他?
邵 爺:且把這狗才監起,明日再問。汪元推在外面伺候。
    (范達家中母親、妻子聽得兒子打了二十,又監禁在監。)
    (思量無計,婆媳乃頭頂黃錢,雙雙滿街拜天呼屈)
范 達:我只有一個兒子,要他活命。今日監了,坑我三口活活餓死!
    (一邊拜一邊哭。)
    (看看拜到大中寺前,忽撞著郭四府老爺來,婆媳迴避不及。)
    (郭爺叫皂隸帶那婦人前來問他。)
    (王氏、陳氏跪在轎前,將拾銀情由細訴一遍。)
    (郭爺知其冤枉,乃吩咐王氏曰)
郭 爺:你不必拜,我去放你兒子回來。
    (婆媳磕頭去了。)
    (郭爺乃親到堂上,單請范達一場公事去問。)
    (邵公畏郭公,即在監中取出范達送入館去。)
    (郭爺坐館,細問范達緣由。)
    (范達細把始末緣由,從頭至尾明訴一遍。)
郭 爺:(郭爺密吩咐曰)霎時取那客人來問,爾也要受些刑法,就認偷了他銀,去家變
    賣妻子還他。爾將妻子送開一日,我這裡把四十兩銀與你拿去,你說賣妻子來的
    。那時且看他怎麼理由說。
    (吩咐已定,即出牌喚汪元聽審。)
    (汪元入到館中,郭爺)
郭 爺:范達怎麼搶了你銀?
汪 元:小的賣漆銀八十五兩,廿六日五鼓趕回家去。突撞范達河邊挑水,嗔小的撞傾他
    水,因此扭住小人亂打,便搶去客本一空。小的趕至家不放,眾人勸解,只還本
    銀四十五兩,餘有四十,定然不還。小的銀命相連,故此結告邵爺,得蒙追給。
      今蒙爺爺提問,又是青天開眼。
    (郭爺叫取出范達來問。)
    (取得范達到台,郭爺罵曰)
郭 爺:你怎麼搶了客人銀子?
范 達:小人拾得他銀一包是實,彼時他許與我平分,後賺銀入手,一釐也不分與小的,
    兩鄰不肯,將他打了數下。他便在大爺處誣告小的,望老爺推情。
郭 爺:想爾賣豆腐為由入他店中,見他出去大便,你便帶來是實。還他一半也是實,還
    有那半怎麼不還?狗才好膽!
范 達:小的原未偷他的。
郭 爺:賊骨頭,不打不招!禁子將夾棍夾起!
    (范達見夾,即忙招曰)
范 達:小的情願去家賣妻子賠他。
汪 元:我只要我原銀,哪裡要你賣妻子!
郭 爺:皂隸可押范達到家取銀來還汪元。
    (皂隸押范達到家,密把郭爺事情與母、妻說了一遍。)
皂 隸:(母曰)既是如此,爾可速行。
    (乃將妻子寄去別家,故意在家推延。)
汪 元:(汪元又催郭爺曰)范達去了一日,並不取銀來還小的,明是欺負老爺。
    (郭爺叫該值皂隸過來。)
    (丁申向前,郭爺即批手:速拘范達還銀。)
    (丁申走到范家,只見皂隸已押范達出門,乃同帶見郭爺。)
郭 爺:(郭爺罵曰)狗才怎麼去了許久?
范 達:小的變賣妻子,得銀十四兩,後又在各親戚家揭借,共湊四十兩,因此耽擱。
郭 爺:拿銀上來。
    (叫吏對過,足足重四十兩。)
郭 爺:我若不用刑,爾便騙了汪元之銀。叫汪元補領來領去。
    (汪元即時補領狀來。)
郭 爺:(郭爺發銀與汪元)此銀是爾的不是?
汪 元:青天爺爺!此銀果係小的賣漆之銀。
郭 爺:此銀范達說是他賣妻子之銀,怎麼說就是你原銀?只怕不是你的,看錯了。
汪 元:小人手中之銀,怎麼會錯。
郭 爺:(郭爺始起身大罵曰)這等欺心畜生!我郭爺之銀,你也思量騙去,莫說范達爾
    不騙他。這銀是我內庫取來之糧銀,你也認作你的。這等可惡,叫皂隸選大號粗
    板過來,與我重責三十!
    (汪元情知理虧,啞口無言,低頭受刑。)
    (皂隸打了三十,郭爺叫)
郭 爺:汪元,取前所失之銀過來付與范達。
范 達:(吩咐范達)此銀合該你的。你拿去做本錢,我批執照與你。
    (范達接了銀與執照,拜謝而去。)
    (郭爺叫抬一面大枷過來,將汪元枷號一月,以儆後來欺心之人。)
    (乃援筆判曰:
    (    以德報德,報施之常,未聞有德而以仇報者也。)
    (故用治命,而老人結草;絕群纓,而戰將效力,此皆知恩酬恩,不敢忘其所自
    (也。)
    (今汪元失銀於散地,已是滄海遺針;而范達見取,全璧交還。)
    (此在達,則見利而思義,在元,則得財而忘恩。)
    (比之殺人顛越而奪其貨,心何異哉?合宜重究枷號,以儆刁風。)
    (女婿欺騙妻舅家財)
    (崇安縣九都石灰街葉毓,種田營生,積有家貲近萬,五十無子。)
    (其妻張氏單生一女,名玉蘭,年方十八,不忍出嫁,乃央媒人顧寬招贅同都黃
    (土罏游乾第三子游吉為婿。)
    (擇定十月十七日過門成親。)
    (吉雖女婿,葉毓夫婦待之猶如親子,略無形跡。)
    
    
8**時間: 地點:
    (一日,葉毓有一通房婢女名喚月梅,頗有姿色,毓乃乘酒興牽之強合。)
    (月梅欣然受之,遂覺有孕,迨至十月生一男子。)
    (毓夫婦心中甚喜,三日湯餅會,大開筵宴,賓朋滿座,賀禮盈門,因取名葉自
    (芳。)
    (只有玉蘭夫婦,不喜父養兒子,心中常存妒忌,幾欲謀害,每被家人看破,不
    (敢下手。)
    
    
9**時間: 地點:
范 達:(一日,葉毓年至六十二歲,得病將終,乃對孺人張氏商議曰)自芳母子年俱幼
    稚,我若過世,有爾尚在,此家事他還不敢獨佔。若是他日你亦死了,誰人與自
    芳母子作是主張?
張 氏:我今正為此事日夜憂慮。自古女生外向,他夫婦終是不顧我們。
范 達:(毓曰)我今有個計較,明日你去托得鄰人王正岳、秦韜二人來我家,我寫個撥
    約,將家財盡數與女婿掌管,自芳一毫不要與他。但內中暗藏字義,他日子大,
    必然與姐夫結告官府,那時清官辨出,豈不省得使他郎舅相戕。
張 氏:爾的主意甚善。
    (及至天明,張氏乃命月梅整起酒筵,著人請鄰親王正岳、秦韜來家,乃把要分
    (撥家私之情由說與二人知道。)
    (王、秦二人曰)
王 爺:他日有我在世,小官定然無事。
    (二人牀前說罷,遂出庭前。)
    (張氏命女婿陪酒,王、秦二人曰)
張 氏:你令岳分撥家財與你掌理,叫我二人作證。
游 吉:霎時分家,千萬便言多分些與我,我當厚謝。
    (王、秦二人曰)
王 爺:謹領教。
    (葉毓乃叫張氏取紙筆到他牀上,叫月梅扶起,乃執筆撥約曰:崇安縣九都二圖
    (葉毓,止因五十以前無子,正妻張氏,止有一女玉蘭,招贅同都游吉為婿,生
    (則事奉,死則殯葬。)
    (迨至五十三歲,娶妾月梅在身,特產一子葉自芳為傳代之血。)
    (此僅可語繼續,而不得與我出嫁之女招贅之婿並論。)
    (今有傳代之田四百頃、瓦房五十七間、金子三百兩、銀子一千三百兩,什物、
    (家財等項,悉付女婿前去管業,外人不得爭占所有。)
    (幼子葉自芳,出世既遲,生年又晏,合族鄰右,不得以子道、婿道並論。)
    (已撥家財婿自收執全與幼子無干女婿之事,悉遵前約為照。)
    (葉毓寫罷,吩咐遺囑,叫張氏拿與王、秦二人看罷,游吉接過從頭讀過數次,
    (見丈人盡數分撥與己,心中不勝歡喜,遂取了王、秦花押,當席收了。)
    (王、秦作別回去。)
    (不想葉毓既立了撥約,知大事已定,遂叫女婿同女兒近牀吩咐曰)
王 爺:我今諒無生理!爾夫婦務要孝順丈母,勤謹持家。月梅母於若是長進,爾把隻眼
    看他;若不長進,隨他自去過活。
游 吉:小婿必待他有始有終。小舅若是長大,我還分半家財與他。
王 爺:(葉毓曰)那家財是爾本分內的,決不可與他。只是如今,我生前還積有銀五十
    兩在此,賢婿可收三十,這二十把與他子母也罷。
游 吉:一並把與小舅。
    (月梅只受二十,張氏叫游吉收去三十。)
    (不覺過了一日,葉毓一氣不來,已歸大夢。)
    (游吉感丈人厚恩,哭之極哀,大為厚斂,葬祭盡禮。)
    (玉蘭亦感父親之恩,其待月梅子母視昔日尤加厚一分。)
    (謀妒之心,夫婦至此盡釋。)
    (張氏見女兒、女婿改變心腸,亦覺葉氏有後,幾度與月梅同坐,敘及己與丈夫
    (所處之事,月梅感德不淺。)
    (迨至數年,自芳漸已長成。)
    (在學攻書,眾學生都笑他靠姐夫討飯吃,白白一個大家,不能管理。)
    (自芳不知其故,歸問其母。)
    (其母與大娘私下備說其詳,叮嚀他權且隱忍,不要說破。)
    (自芳心性聰明,即會其意。)
    (後到學中,任人取笑,只作不知。)
    (不想再過一年,張氏亦壽終正寢。)
    (自芳來治孝成禮,游吉遂不用他來理孝事。)
玉 蘭:自芳,你自去讀書,這不干爾之事。
自 芳:妻分大小,子無嫡庶。雖非生母,實係我嫡母。何敢不來治喪!
玉 蘭:我的母,要爾拜她做甚?好不羞人!
自 芳:爾游家人,怎管得我葉家事!
玉 蘭:依你這等說,這家是你的?
自 芳:不是我的,是哪個的。
玉 蘭:(玉芳曰)你這丫頭小種養的,你骨頭才硬,便來作怪!
自 芳:我有父母養我,要你養我?
    (只見姐弟兩個大鬧起來。)
游 吉:(游吉在孝堂聽得)你兩人爭些什麼?
    (玉蘭將自芳言語告訴丈夫一遍。)
游 吉:自芳,你不得無理,你父死後哪見你來。今日你便來胡講,若不看當日先人分上
    ,將你母子一頓亂打,趕你出去,且看你在哪裡去安身?
    (自芳聽得游吉之罵,也不回言,即出門去了,竟至縣中寫狀,往本縣魏良靜大
    (尹處去告游吉。)
    (行到縣前,只見大尹坐堂,葉自芳即手執狀辭,告曰:
    (    告狀人葉自芳,係九都二圖民,告為欺孤吞噬事。)
    (芳父先年無嗣,嫡母生女玉蘭,招贅同都游吉為養老女婿,家財悉付管理。)
    (五十歲娶妾生芳,游吉夫婦懼分家財,屢欲謀害。)
    (父終慮吉行兇,故央鄰右王正岳、秦韜作證,整將田產悉撥吉管。)
    (蓋為將取,姑與之計,以塞吉凶心,保全蟻命。)
    (不料,惡果瞞昧,欺身無親作主,竟行趕逐,不容入門。)
    (鵲巢鳩據,已自寒心。)
    (孤寡遭冤,先人絕祀。)
    (懇天作主,以杜梟風。)
    (上告。)
    (魏大尹看了狀辭,即命承行發牌,差鄒陵領牌前去,提游吉及鄰右來審。)
    (游吉見提,亦寫訴狀,奔縣訴曰:
    (    訴狀人游吉,年甲在籍,訴為欺死瞞生事。)
    (吉係葉毓嫡婿,代毓頂戶當差,供養二老,存歿不衰。)
    (獸舅葉自芳,出自通房,毓疑年老未真,故將田產、屋舍,盡撥身理,所積餘
    (銀五百金付自芳,憑中議定,各守所有,不行爭意。)
    (豈料芳銀花費,復來爭產。)
    (虛詞聳告,明竟謊言。)
    (似此欺瞞,刁風益熾。)
    (只得乞爺爺斧斷,立見真情。)
    (魏爺看罷訴狀,即叫兩家同鄰右來審。)
魏 爺:(魏爺問游吉曰)自芳怎麼告你吞並家財?
游 吉:小的是葉毓招贅上門養老女婿。禍因岳丈臨死,將家財分撥。見自芳出自通房,
    恐非真正血脈,故把田產、屋舍、家私,憑中王正岳、秦韜盡付小的,算計價錢
    止值三百兩。當付銀五百兩與自芳母親,折作家業。誰想他母子蕩廢殆盡,今日
    故捏趕逐,虛情哄爺爺。
魏 爺:葉自芳,你這小小年紀,敢來告此假狀!哪個教你?
自 芳:當日父親臨死時,怕游吉害死小的,絕了宗嗣,故把田產悉撥與他,以塞惡獸貪
    心。父親死時,止遺銀五十兩,小的止得二十,餘三十游吉當父親面前親手拿去
    。哪有五百兩銀與小人?望老爺審問鄰右。
    (魏爺即喚鄰右來問。)
    (誰知王正岳、秦韜兩人俱死,今只是二人之子,不知前面來歷,乃曰)
魏 爺:葉毓原有揆與父親,原有花押,乞老爺追看撥契便知端的。
    (魏爺叫取撥約上來。)
    (誰知游吉欺心,即將撥約另寫過,竊取王、秦花押在上。)
    (魏爺一看撥約,便問鄰右曰)
魏 爺:此是你父親花號不是?
魏 爺:(二人仔細一看)這是父親親筆花號。
    (魏爺聽了口辭,即叫自芳曰)
魏 爺:你父說游吉代你頂戶當差,送他夫婦過世,故憑鄰右將家產盡撥與他,故不與你
    干涉,爾何得冒爭?況你父寫得明白,你若再來纏擾,我要重重責你!
自 芳:(自芳哭曰)此撥約是游吉假寫的。
魏 爺:鄰右認得他父親花號,你反說是假!
    (喝令皂隸責打十板。)
    (自芳叫屈起來。)
魏 爺:(魏爺叫)趕將出去,任你哪裡告來。
    (一起人犯俱發放畢。)
    (游吉歸到家中,歡天喜地,置酒謝了鄰人。)
    (玉蘭即翻轉臉皮,把月梅趕出,不容入門。)
    (自芳哭到家來,見母在門外啼哭,自芳備將官府不准之事,一一報知母親。)
自 芳:(母曰)是你失於計較,你父我收有他字跡在,如今再不要入縣去告,府中郭爺
    清廉,我這裡有簪一對五錢重,你可拿去做盤纏,我權在秦韜媽媽家借住幾日。
    (自芳帶了父親親筆跡,搭舡逕到府中。)
    (適值郭爺在朝天門送官,即具狀告曰:
    (    崇安縣九都二圖告狀人葉自芳,告為有冤難伸事。)
    (芳父母雙亡,身係庶出年幼。)
    (嫡母張氏,生姐玉蘭,招游吉為婿養老。)
    (先父臨歿,怕吉害芳,故將家產撥吉,憑鄰為證。)
    (吉見約存人亡,遂作假約,哄瞞縣官,責打趕出,不與作主。)
    (芳不得已,奔投爺爺明照覆盆,追給原業,感恩。)
    (上告。)
    (郭爺接了葉自芳狀,帶回館中審問明白,遂行牌縣中,提得游吉一干人犯,到
    (府親問。)
游 吉:小的丈人葉毓,五十無子,招贅小人為婿,養生送死,頂戶當差。年至五十三歲
    ,與通房生自芳,毓疑非真血脈,故把家產不撥與他,原有撥批存照。魏爺審問
    明白。
    (郭爺叫取撥約上來,游吉又將假的呈上去。)
郭 爺:(郭爺叫自芳來看)此是你父真字不是?
自 芳:父寫遺囑小的年幼,小的今帶有父親筆跡數紙在此。
    (郭爺展開一看,全然不同。)
郭 爺:怎麼是兩樣字跡?
游 吉:丈人臨死手顫難寫,故此與生前字不同。
郭 爺:(郭爺想)不同只是生熟,怎麼筆法大異?
郭 爺:(郭爺故意罵自芳曰)這事糊塗,我這裡難明。
自 芳:(自芳哭訴曰)爺爺若不肯理,小的母子死無葬身之地。
郭 爺:你要我問,拿這拔約抄去,問你母親明白再來。
    (丟下撥約與自芳抄。)
    (自芳知郭爺意思,只推說)
自 芳:小的不會寫字。
郭 爺:自芳不會寫字,游吉替他抄去。
    (游吉不知是計,拿筆連真帶草抄了,遞與自芳。)
郭 爺:(郭爺叫)拿上來,我看詳細。
    (一認,字雖有真有草,筆勢卻是一樣。)
自 芳:(乃指游吉大罵曰)這等狗才,你自假寫撥約,欺死瞞生。
    (吩咐皂隸,重責二十。)
    (游吉初不肯認,郭爺吩咐)
郭 爺:與我夾起來!
游 吉:(游吉心忖)我丈人撥約,亦未把與自芳,拿出何妨?
郭 爺:(即叫曰)爺爺息怒!小的拿出真的,爺爺觀看。
    (復在懷中取出丈人親筆撥約遞上。)
    (郭爺從頭看了一遍,笑曰)
郭 爺:你那丈人就是神見,內中說『不得與我出嫁之女、招贅之婿並論』,又曰『全與
    幼子,無干女婿之事。悉遵前約』。他怕你謀害他子,故把此約穩你之心。你出
    嫁、招人之人,安得占他家業、金銀?
      葉自芳你上來,我吩咐你,你看父親、嫡母面上,田撥百畝,屋撥三間,家
    私每十分撥一分,金銀各撥一百與他,以念骨肉之親。
自 芳:(葉自芳)爺爺公斷。小的萬代感恩!
郭 爺:我將這撥約批作執照與你。所撥之產業,亦明批在上。
    (用印鈐記,付與葉自芳收執,仍立案存照。)
    (判曰:
    (    審得葉自芳與游吉本郎舅至親。)
    (葉毓當年無子,嫡妻一女,招吉養老,是實。)
    (老得妾子承後,慮吉謀害,臨死設計,全撥家產,蓋為留兒而姑不敢留財也。
    ()
    (吉肆貪號,便欲一網打盡,不思強客,不當奪主。)
    (強欲以姊而占弟家。)
    (理合斷還原產,諒情隨撥全親。)
    (立案懲奸,永杜欺騙。)
    (羅端欺死霸佔)
    (建安縣吉陽街湯墩湯聘尹,屢世殷富。)
    (因為無子,娶妾何氏,止生一子,名喚湯隆。)
    (剛才三歲,湯聘尹一旦死去,壽止三十六歲。)
    (何氏與大娘葉氏,共哺孤兒,撐持家業。)
    (先夫在日,蓄有祖田八百畝。)
    (每冬,葉氏叫家奴湯旺催取各莊苗租,變銀完納錢糧。)
    (各處租谷無欠,只有順昌地方萬全坑有田二百四十畝,離家遠,屢年未曾取足
    (。)
    (葉氏每見收到萬全坑租,不勝忿怒。)
    (適有王孫街刁民王虎,立心甚險,為謀詭譎,亦買得有田七畝,在彼與湯聘尹
    (之田疊疊相連。)
    (王虎遂欲吞為己業,乃設巧計,來哄葉氏曰)
王 虎:萬全一路,田土甚瘦,百姓狡猾無比,佃戶拖欠,乃為常事。若遇天一干旱,便
    升合不與,年年捱欠,不奈他何。我今有田八十餘畝在彼地方,逐年亦虛破錢糧
    ,受多少嘔氣。去取只是逃躲,告縣便托人情。千方百計,亦只忍氣。況爾家主
    不在,爾乃寡婦孤兒,如何征得租起!不如以田佃於我們,年年替爾取租,完納
    錢糧,豈不甚妙。
    (葉氏被他巧計所哄,遂以萬全坑租田二百四十畝,盡租與王虎,苗租果然收得
    (完足。)
    (及過三年,王虎往囑各田佃戶曰)
王 虎:前者葉寡婦以田租我,收苗准息,今已俱賣與我。爾眾佃戶,各要立佃批與我,
    然後給表約,方許諸人去佃。將來租谷俱要送至我莊,明白交還,不得短少升合
    。
    (各佃戶不知其謀,遂信此言是實。)
    
    
10**時間: 地點:
    (此時王虎外收佃戶之租,內納葉氏之苗,眾佃戶自後聽命惟謹,蓋惟知王虎是
    (他田主,而不知湯隆之為田主也。)
    (不覺奄忽便過二十餘載,葉氏已故,王虎遂偽造契書,用茶染紙成淡黃顏色,
    (相似遠年舊紙,以為告狀之本,遂不納湯隆之租。)
    (湯隆著家人往王宅取討,王虎)
王 虎:我家有田數百頃,哪有餘力佃別人之田?
    (湯隆知得,遂不向王虎取租,乃親自到萬全坑去取。)
湯 隆:(眾佃戶曰)我只知此田是王虎收租,哪見你來?
    (遂各不理。)
    (湯隆復到王虎家中,請問明白。)
王 虎:往日我租你家田,當還你租谷,故不敢少。今你令堂已將前田二百四十畝,一概
    賣與我,當時田價未完,故權納三年租谷,補准息錢。今價已完足,田是我家的
    ,豈復再納爾家租乎?
湯 隆:我家只把田租與你,代收租谷,何曾賣與你?你若不還我租谷,我去郭爺處告你
    !
王 虎:莫說郭爺,就是皇帝處去告,我決不怕你!
    (湯隆忍氣不過,遂寫下狀詞,竟赴府中郭爺處去告:
    (    告狀人湯隆,年甲在籍。)
    (告為土豪騙產事。)
    (隆孤母寡,佃多頑欠。)
    (土豪王虎計租隆田二百四十畝,代收租谷。)
    (一向完納無欠,經今已二十載。)
    (詎豪久造深謀,熟交各佃,冒稱母賣,欺死瞞生。)
    (竊思千金之產,一旦謀占,王法何存?冤慘無地。)
    (告懇天台懲惡追租,斷田還主,庶杜刁風。)
    (上告。)
    (郭爺接了湯隆狀詞,反覆翻閱,細思此必王虎之奸,遂出牌拘王虎。)
    (虎思湯隆雛弱無力,此必積歇劉雲教唆他告狀。)
    (遂將金銀賂干證,安排衙門、吏書、門皂,乃始入府訴狀:
    (    訴狀人王虎,年甲在籍,訴為唆騙事。)
    (虎先年用價銀三百六十七兩,買到湯隆之田二百四十畝,契書明白,中見可證
    (。)
    (歷今二十餘年,兩經大造不旨過產,歲貼糧差銀一十二兩五錢,釐毫無欠。)
    (積歇劉雲唆索補價。)
    (奸謀未遂,復唆聳告,捏稱占田。)
    (竊思時價明買,契書存照。)
    (乞天剪唆究誣,民不遭枉。)
    (郭爺准了訴狀,遂呼對理。)
湯 隆:王虎做小的家總佃,只代收租,小的交他租銀,已經一十九載,今一旦冒稱買到
    小的田主,平白占產,情理何堪?
王 虎:小人有契書執照,隆母葉氏親手花押,親手受價。中見人等俱存可證。賣產二十
    餘年,今日何得聽人教唆,強來爭業?
    (郭爺一看契書,紙張顏色俱黃,即知王虎所造假契,干證人等俱是買囑來的。
    ()
    (全不動問,惟問湯隆曰)
郭 爺:爾既收他有十九年租谷,亦有日記、苗簿,可拿來看。
    (隆即以前後所記租簿呈上。)
    (郭爺見簿上逐年記載租谷、銀數明白,知隆是實。)
郭 爺:(乃罵王虎曰)湯隆之母,何曾賣田與你?你只代他作總佃,收租銀而已。
王 虎:遠年買田,舊契可證。隆母雖亡,中人可證。
郭 爺:選過粗板,把王虎著實打四十板。
王 虎:(復罵曰)爾能謀占隆田二百四十畝,豈不能以數十金,買賂干證來證?你說舊
    契可證,此契只是近日偽造,不是二十年前的。湯隆二十年之簿,爾看顏色何如
    !
    (又叫書手何清,取過二十年前案卷紙色來對。)
    (只見外面堆塵則黃,內中尚白,恰與湯隆之簿一樣顏色。)
    (王虎假契,紙色內外俱黃,乃是用茶染的,故知其為偽造。)
    (遂叫取夾棍夾起。)
    (王虎初不肯認,喝令重敲一百,若不招認,再加嚴刑,必欲重夾。)
    (中人陳嵩見王虎偽造契書是真,已被郭爺識破,不必代他受刑,遂不待夾,即
    (自招曰)
王 虎:小的原日並未曾與他作中,特因王虎許謝銀二十兩,買我作證。望乞老爺超活。
郭 爺:陳嵩未敢欺瞞,乃釋放不究。
    (即擬王虎欺占田業,杖一百、徒三年,追田給還湯隆管業。)
    (判曰:
    (    審得王虎財利迷心,貪饕溺志,既詭智以籠人,復乘機而罔世,代收
    (寡婦之租,重剜佃戶之肉,蠶食百家,強威日肆,狼貪一里,惡氣風生。)
    (田寡婦之既卒,欺孤兒之無知,偽作契書,強佔產業二百餘畝。)
    (膏腴安可白占?一千餘斛白米,難容強吞。)
    (嚴加刑罰,痛懲貪殘。)
    (杖以一百、徒三年,田業悉追還主湯隆照管無疑。)
    (斷妻給還原夫)
    (弋陽縣有一做馬尾帽客人路十九,在於福寧州南街做帽多年,積得有二十多兩
    (本錢。)
    (因店主艾俊有一女子,年方十八,未曾許聘他人。)
    (見路十九勤勵,肯做生意,年亦止二十四歲。)
郭 爺:(俊妻秦氏心甚愛之,乃與隔壁呂榮商議曰)我看這路師父,一雙好手藝,他家
    中又無妻子,我欲招他為女婿。央爾替我作伐,何如?
呂 榮:既媽媽愛他,我便與你去說。
呂 榮:(乃至店上,對路十九說曰)爾自十七八歲在我這裡,今日長成了,生意又好,
    爾家店主媽有一令愛,要招你為女婿,你意如何?
路十九:出鄉人賤,她女怎肯嫁我?
呂 榮:委的是實。
路十九:既她肯招我,不知要幾多聘禮?
呂 榮:她既招你,必不計較。
路十九:(路十九笑曰)爾去說來。
    (呂榮即入裡面去說。)
呂 榮:(秦氏曰)我只要他十兩銀子,打些首飾,妝扮女兒便是。他不消費用。
    (只見艾俊亦喜招他,遂叫呂榮)
呂 榮:爾快去說,今日日子吉利。
    (呂榮出店與路十九說,只要銀十兩。)
    (路十九有銀二十餘兩在身,遂將一半遞與呂榮,托他送作禮儀。)
    (呂榮送與艾俊夫婦,遂安擇成親酒禮,邀請兩鄰諸親六眷,與女兒合巹交杯,
    (成其親事。)
    (自後路十九在艾家,敬奉二老,孝順妻子,和睦鄰里,一連三年,買賣興旺。
    ()
    (忽值家中信到,報道家中父母病重,要他帶妻子同歸,相見公婆一面,再來事
    (岳丈。)
    (路十九得信,日夜啼哭,只是要歸。)
    (丈人、丈母亦留他不住,遂打發他夫婦歸去。)
    (時路十九妻子已生一子,年方一歲,亦帶同歸。)
    (河下遂僱了一隻快舡,別了岳丈諸人,逕望福州進發。)
    (來到福州停舡在岸,路十九上岸,買些零碎貨物歸去。)
    (正買了貨,遇著蘭溪一個算命先生徐二十,背個包袱,要搭舡上建寧,走到舡
    (邊。)
    (艄公圖他舡錢,遂許搭他。)
    (路十九見是一人,亦不阻擋。)
    (乃開了舡,望上水而進。)
    (誰想徐二十是個奸險、油嘴光棍,朝暮在舡,與路十九答話,又替他抱兒子,
    (連艾氏亦不防嫌,或同坐敘話,或同食茶飯。)
    (十九知他會算命,遂將妻子八字,與他推算。)
    (又將丈人一家八字,與他推算。)
    (徐二十既得其年月,遂究問其丈人家及艾氏姓名,路十九是無心人,但事一一
    (對他說及。)
    (後兒子吃乳,艾氏胸前亦不遮掩。)
    (迨至旬日,舡至建寧通都橋下,徐二十卻翻了臉皮,手中抱了兒子,要艾氏同
    (他上去歸家。)
    (艾氏不知來歷,徐二十便將大拳打來,便把路十九揪住說)
徐二十:你怎麼奸我妻子,哄弄她變了心腸,是何道理?
    (喊叫地方,地方俱來究問緣故。)
路十九:這個浙江人,搭我舡的,今日騙我妻子,說是他的。
徐二十:這個是江西人,平白在舡,哄弄我妻子與之通姦,如今遂不睬我。
地 方:難憑你二人說。府中郭爺決訟,極是明白。
    (即將二人送至府中。)
    (適值郭爺坐館,地方即帶二人進稟曰)
地 方:小的是通都橋地方,見這兩人在舟中廝打,爭取妻子,喊叫地方,小人恐怕打傷
    人命,故此解到爺爺台下申究。
郭 爺:爾二人怎麼相爭?
徐二十:小的是浙江蘭溪人氏,在福建福寧州做客。娶得艾氏為妻,三年生子丑兒,年已
    歲半。不料此人亦在福寧州作客,終日在店,往來甚密,妻子被他哄奸。在舟又
    搭我舡,妻子益發與他相好,合作一路,反把小人來打,不認我為夫。平空騙去
    ,情理何堪?望乞老爺作主,萬代感恩。
路十九:小人弋陽人氏,在於福寧州作帽營生,積銀二十餘兩,贅入艾俊家為婿,憑媒呂
    榮說合,夫妻已經三載,子已歲半。前日因父病重促歸,討舡逕至福州,上岸買
    貨。回遇此光棍,稱能算命,舡家利其舡錢,搭他同舡,小人不自提防,舟中無
    分爾我。今至爺台,不料他起此歹心,白騙我妻。有此不法,從古未聞。懇乞爺
    爺撈救小人,懲治刁棍,萬代感激!
郭 爺:據你兩人口詞,江刁浙詐,實難准信。且從舟中拘得婦人來問。
    (不一時間,拘得婦人到台。)
郭 爺:兩夫爭妻,爾可從實說來。
路十九:(艾氏曰)小婦人憑媒呂榮,嫁與路十九為妻,經過三載。聞得家中公婆有病,
    回歸看視。來至福州,冤遇此光棍搭舡,旬日之間,言語無忌,飲食同席。不想
    到此,陡然說是他妻子,平空黑天,望乞老爺審察。
徐二十:(徐二十哭告曰)小的妻子,三年與路十九心情厚了,故不認小的。爺爺且把一
    小事來證,此婦若是路十九的,他說婦人身上哪裡有疤痣?
路十九:我妻結髮三年,哪裡有甚疤痣?
徐二十:小的妻子左乳下有一黑痣為記,乞爺爺究驗。
    (郭爺著門子一看,艾氏左乳下果有個黑痣。)
徐二十:(徐二十即將婦人罵曰)我拋家做客,明婚正娶,取爾歸家,接紹宗支,爾反愛
    上別人,拋開親夫,是何道理?
    (路十九與艾氏都說光棍不過,放聲大哭起來,只叫)
路十九:爺爺作主!
    (郭爺思想半晌,叫把三人監作三處。)
    (即吩咐承發房,寫關文到福寧州,將艾俊夫婦及男艾節、媒人呂榮,俱到台下
    (。)
    (郭爺升堂,叫先取出路十九與艾氏出來。)
    (艾氏夫婦一見父母、兄弟人等,相抱大哭,十分傷情,說道中途遇光棍來歷之
    (事。)
    (郭爺又叫取出徐二十來。)
    (二十認不得艾氏父母,一直走到堂上跪下。)
郭 爺:(郭爺笑曰)你的丈人來了,想你嫌他女兒養漢,故此不瞅不睬。不然,他一家
    哭做一團在那裡,你怎的不顧看?
    (徐二十自忖失了打點,連忙下去,扯住丈人啼哭。)
    (不想扯錯了,把呂榮扯住,連叫丈人。)
    (郭爺仔細觀看,忍笑不住,叫皂隸一齊帶將上來。)
郭 爺:(郭爺罵曰)你這光棍,丈人也認不得,敢說艾氏是你妻子?
    (叫取過粗板子來,將徐二十重打三十板。)
徐二十:(徐二十尚辯說)艾俊亦愛了路十九,故不認小人。
郭 爺:你把呂榮叫作丈人,哪是丈人不認你?
    (叫取短夾棍過來,將徐二十夾起,重敲三百榔槌,要他招認。)
    (徐二十還強辯不認。)
郭 爺:這等刁棍,你敢抗拒我!
    (叫把腦箍上了,將沸湯煮過鐵鏈過來,把二十衣服剝了。)
    (禁子抬得一桶滾水煮得鐵鏈來到,郭爺叫把二十身上纏住。)
    (禁不用鐵鏈鏈在二十身上。)
    
    

© 2024 朱邦復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