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 至 第八〇
71**時間:稍後 地點:山路
(蕭讓引著三個隨行,帶引五六人,並無寸鐵,將著酒果,在二十里外迎接。)
(陳宗善當日在途中,張幹辦、李虞侯不乘馬匹,在馬前步行。)
(背後從人,何止二三百。)
(濟州的軍官約有十數騎,前面擺列導引人馬,龍鳳擔內挑著御酒,騎馬的背著
(詔匣。)
(濟州牢子,前後也有五六十人,都要去梁山泊內,指望覓個小富貴。)
(蕭讓、裴宣、呂方、郭盛在半路上接著,都俯伏旁迎接。)
張幹辦:(便問)你那宋江大似誰?皇帝詔敕到來,如何不親自來接?甚是欺君!你這夥
本是該死的人,怎受得朝廷招安?請太尉回去!
(蕭讓、裴宣、呂方、郭盛俯伏在地,請罪)
蕭 讓:自來朝廷不曾有詔到寨,未見真實。宋江與大小頭領都在金沙灘迎接,萬望太尉
暫息雷霆之怒,只要與國家成全好事,恕免則個。
李虞侯:不成全好事,也不愁你這伙賊飛上天去了。
呂 方:是何言語!只如此輕看人!
72**時間:接上 地點:水邊
(眾人相隨來到水邊。
(梁山泊已擺著三隻戰船在彼。
(一隻裝載馬匹,一隻裝裴宣等一幹人。
(一隻請太尉下船,並隨從一應人等,先把詔書御酒放在船頭上。)
(那隻船正是活閻羅阮小七監督。)
(當日阮小七坐在船梢上,分撥二十餘個軍健棹船,一家帶一口腰刀。)
(陳宗善初下船時,昂昂然,傍若無人,坐在中間。)
(阮小七招呼眾人,把船棹動,兩邊水手齊唱起歌來。)
李虞侯:(便罵)村驢,貴人在此,全無忌憚!
(那水手那裏睬他,只顧唱歌。)
(李虞侯拿起藤條,來打兩邊水手,眾人並無懼色。)
小 手:我們自唱歌,干你甚事。
李虞侯:殺不盡的反賊,怎敢回我話?
(便把藤條去打,兩邊水手都跳在水裏去了。)
阮小七:(在艄上說)直這般打我水手下水裏去了,這船如何得去?
(只見上流頭兩隻快船下來接。)
(原來阮小七預先積下兩艙水,見後頭來船相近,阮小七便去拔了榍子,叫一聲
()
阮小七:船漏了!
(水早滾上艙裏來,急叫救時,船裏有一尺多水。)
(那兩隻船幫將攏來,眾人急救陳宗善過船去。)
(各人且把船只顧搖開,那裏來顧御酒詔書。)
(兩隻快船先行去了。)
(阮小七叫上水手來,舀了艙裏水,把展布都拭抹了,卻叫水手)
阮小七:你且掇一瓶御酒過來,我先嘗一嘗滋味。
(一個水手便去擔中取一瓶酒出來,解了封頭,遞與阮小七。)
(阮小七接過來,聞得噴鼻馨香。)
阮小七:只怕有毒,我且做個不著,先嘗些個。
(也無碗瓢和瓶便呷,一飲而盡。)
阮小七:(喫了一瓶)有些滋味。
(一瓶那裏濟事,再取一瓶來,又一飲而盡。)
(喫得口滑,一連喫了四瓶。)
阮小七:怎地好?
水 手:船梢頭有一桶白酒在那裏。
阮小七:與我取舀水的瓢來,我都教你們到口。
(將那六瓶御酒,都分與水手眾人喫了。)
(卻裝上十瓶村醪水白酒,還把原封頭縛了,再放在龍鳳擔內。
(飛也似搖著船來,趕到金沙灘,卻好上岸。)
73**時間:接上 地點:岸上
(宋江等都在那裏迎接。
(香花燈燭,鳴金擂鼓,並山寨裏鼓樂,一齊都響。)
(將御酒擺在桌子上,每一桌令四個人抬。)
(詔書也在一個桌子上抬著。)
(陳宗善上岸,宋江等接著,納頭便拜。)
宋 江:文面小吏,罪惡迷天,曲辱貴人到此,接待不及,望乞恕罪。
李虞侯:太尉是朝廷大貴人大臣,來招安你們,非同小可!如何把這等漏船,差那不曉事
的村賊乘駕,險些兒誤了大貴人性命!
宋 江:我這裏有的是好船,怎敢把漏船來載貴人?
張幹辦:太尉衣襟上兀自濕了,你如何要賴!
(宋江背後五虎將緊隨定,不離左右,又有八驃騎將簇擁前後。
(見這李虞侯、張幹辦在宋江前面指手劃腳,你來我去,都有心要殺這廝。
(只是礙著宋江一個,不敢下手。)
(當日宋江請太尉上轎,開讀詔書,四五次纔請得上轎。)
(牽過兩匹馬來,與張幹辦、李虞侯騎。)
(這兩個男女,不知身已多大,裝煞臭么。)
(宋江央及得上馬行了,令眾人大吹大擂,迎上三關來。)
74**時間:接上 地點:忠義堂
(宋江等一百餘個頭領,都跟在後面。
(直迎至忠義堂前,一齊下馬,請太尉上堂。)
(正面放著御酒詔匣,陳宗善、張幹辦、李虞侯立在左邊、蕭讓、裴宣立在右邊
(。)
(宋江叫點眾頭領時,一百七人,於內單只不見了李逵。)
(此時是四月間天氣,都穿夾羅戰襖,跪在堂上,拱聽開讀。)
(陳宗善於詔書匣內取出詔書,度與蕭讓。)
(裴宣贊禮,眾將拜罷,蕭讓展開詔書,高聲讀:
( 制曰:文能安邦,武能定國。)
(五帝憑禮樂而有疆封,三皇用殺伐而定天下。)
(事從順逆,人有賢愚。)
(朕承祖宗之大業,開日月之光輝,普天率土,罔不臣伏。)
(近為爾宋江等嘯聚山林,劫擄郡邑,本欲用彰天討,誠恐勞我生民。)
(今差太尉陳宗善前來招安,詔書到日,即將應有錢糧、軍器、馬匹、船隻,目
(下納官,拆毀巢穴,率領赴京,原免本罪。)
(倘或仍昧良心,違戾詔制,天兵一至,齠齔不留。)
(故茲詔示,想宜知悉。)
(宣和三年孟夏四月日詔示)
(蕭讓卻纔讀罷,宋江已下皆有怒色。)
(只見黑旋風李逵從梁上跳將下來。
(就蕭讓手裏奪過詔書,扯的粉碎,便來揪住陳宗善,拽拳便打。)
(此時宋江、盧俊義大橫身抱住,那裏肯放他下手。)
(恰纔解拆得開,李虞侯喝)
李虞侯:這廝是甚麼人,敢如此大膽!
(李逵正沒尋人打處,劈頭揪住李虞侯便打,喝)
李 逵:寫來的詔書,是誰說的話?
張幹辦:這……是……皇帝聖旨。
李 逵:你那皇帝,正不知我這裏眾好漢,來招安老爺們,倒要做大!你的皇帝姓宋,我
的哥哥也姓宋,你做得皇帝,偏我哥哥做不得皇帝!你莫要來惱犯著黑爹爹,好
歹把你那寫詔的官員盡都殺了!
(眾人都來解勸,把黑旋風推下堂去。)
宋 江:太尉且寬心,休想有半星兒差池。且取御酒,教眾人霑恩。
(隨即取過一副嵌寶金花鐘,令裴宣取一瓶御酒,傾在銀酒海內,看時,卻是村
(醪白酒。)
(再將九瓶都打開,傾在酒海內,卻是一般的淡薄村醪。)
(眾人見了,盡都駭然,一個個都走下堂去了。)
(魯智深提著鐵禪杖,高聲叫罵)
魯智深:入娘撮鳥!忒煞是欺負人!把水酒做御酒來哄俺們喫!
(赤髮鬼劉唐也挺著朴刀殺上來,「行者」武松掣出雙戒刀,沒遮攔穆弘、九紋
(龍史進一齊發作。)
(六個水軍頭領都罵下關去了。)
(宋江見不是話,橫身在裏面攔當,急傳將令,叫轎馬護送太尉下山,休教傷犯
(。)
(此時四下大小頭領,一大半鬧將起來。)
75**時間:接上 地點:下三關
(宋江、盧俊義只得親身上馬,將太尉並開詔一幹人數護送下三關,再拜伏罪)
宋 江:非宋江等無心歸降,實是草詔的官員不知我梁山泊的彎曲。若以數句善言撫恤,
我等盡忠報國,萬死無怨。太尉若回到朝廷,善言則個。
(急急送過渡口。)
(這一幹人嚇得屁滾尿流,飛奔濟州去了。)
76**時間:接上 地點:忠莪堂
(宋江回到忠義堂上,再聚眾頭領筵席。)
宋 江:雖是朝廷詔旨不明,你們眾人也忒性躁。
吳 用:哥哥,你休執迷!招安須自有日,如何怪得眾兄弟們發怒?朝廷忒不將人為念!
如今閒話都打疊起,兄長且傳將令,馬軍拴束馬匹,步軍安排軍器,水軍整頓船
隻,早晚必有大軍前來征討。一兩陣殺得他人亡馬倒,片甲不回,夢著也怕,那
時卻再商量。
林 沖:軍師言之極當。
(是日散席,各歸本帳。)
77**時間:後來 地點:濟州
(陳宗善回到濟州,把梁山泊開詔一事,訴與張叔夜。)
張叔夜:敢是你們多說甚言語來?
陳宗善:我幾曾敢發一言!
張叔夜:既是如此,枉費了心力,壞了事情,太尉急急回京,奏知聖上,事不宜遲。
78**時間:接上 地點:蔡府
(陳宗善、張幹辦、李虞侯一行人從星夜回京來。
(見了蔡太師,備說梁山泊賊寇扯詔毀謗一節。)
蔡 京:(聽了大怒)這夥草寇,安敢如此無禮!堂堂宋朝,如何教你這夥橫行!
陳宗善:(哭)若不是太師福蔭,小官粉骨碎身在梁山泊!今日死裏逃生,再見恩相!
蔡 京:請童樞密、高、楊二太尉,都來相府,商議軍情重事。
79**時間:稍後 地點:白虎堂
(無片時,都請到太師府白虎堂內。)
(眾官坐下,蔡太師教喚過張幹辦、李虞侯,備說梁山泊扯詔毀謗一事。)
蔡 京:這夥賊徒如何主張招安他?當初是那一個官奏來?
高 俅:那日我若在朝內,必然阻住,如何肯行此事!
童 貫:鼠竊狗偷之徒,何足慮哉!區區不才,親引一支軍馬,剋時定日,掃清水泊而回
。
高 俅:來日奏聞。
(當下都散。)
80**時間:次日 地點:金殿
(次日早朝,眾官三呼萬歲,君臣禮畢。
(蔡太師出班,將此事上奏宋徽宗。)
宋徽宗:(大怒)當日誰奏寡人,主張招安?
給事中:(奏)此日是御史大夫崔靖所言。
宋徽宗:拿崔靖送大理寺問罪。
(又問蔡京)此賊為害多時,差何人可以收勦?
蔡 京:非以重兵,不能收伏,以臣愚意,必得樞密院官親率大軍,前去勦掃,可以刻日
取勝。
宋徽宗:(教宣樞密使童貫問)卿肯領兵收捕梁山泊草寇麼?
童 貫:(跪下奏曰)古人有云,孝當竭力,忠則盡命。臣願效犬馬之勞,以除心腹之患
。
宋徽宗:下旨,賜與金印兵符,拜東廳樞密使童貫為大元帥,任從各處選調軍馬,前去剿
捕梁山泊賊寇,擇日出師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