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 至 第五〇
41**時間:同時 地點:茶館
(相士正坐在左前桌為卜客卜卦,路人癸匆匆進入,向茶房說了幾句話。
(茶房大驚,急放下提壺,走到相士旁,悄悄對相士耳語,)
王博文:(吃驚)啊!真的?
茶 房:一點都不假,連她父親和當鋪李老闆都被抓了。
(相士毅然站起,)
王博文:啊,卦金請收回,今天不算了。
卜 客:什麼?欸,我大老遠跑來,你說不算就不算了?
茶 房:大爺,我勸您哪,還是別算的好。
卜 客:為什麼?
茶 房:他算得不準,昨日有個客人,他說人家否極泰來,結果剛才下獄了!
卜 客:(嚇得急站起來)啊!啊!(馬上把桌上的銅錢收回,慌張地離去。)
王博文:我自首去,免得害了人家!
茶 房:(慨然把毛巾丟到桌上)我也去!
王博文:哎呀,這事和你無關。
茶 房:當然有啊!要是當時我收下來,她們不就沒事了嗎?
42**時間:稍後 地點:正堂〔升堂巨集〕
(茶房跪在堂下,相士站在他身旁。
(縣令坐在公座上,打量著相士和茶房;長隨甲在縣令右後方站著。)
縣 令:(一會兒)你倆是何人?有何事情?
王博文:生員是東村的秀才,姓王名博文,因竊案來自首。
縣 令:很好,(對茶房)那…你呢?
茶 房:(模倣王博文)啊,生員是鼎興茶莊的茶房,姓毛名…名二,因(望一下王博文)證人
來自首。
〔
縣 令:啊?證人自首?(笑)自首什麼呀?
茶 房:自首(指衙門外)丁大爺送給(指相士)王相公,王相公送給我,我送給(指監獄)洪
姑娘!自首我自己!
縣 令:你這個人怎麼說話沒頭沒腦的?
茶 房:(不好意思)嘿,要有頭腦,我還當茶房?
縣 令:有道理,可是送來送去,到底送什麼呀?
茶 房:墜子!
縣 令:什麼墜子呀?為什麼大家都不要呢?
王博文:(忙接口)啊,是這樣的,生員以占卜維生…
縣 令:占卜?(好奇,上身傾前)你是說…你會算命?
王博文:生員不算命,只用易經卦象,占驗吉凶。
縣 令:喔!易經啊!那是群經之首,聖人之學。本官熟讀四書五經,對易經尤其瞭如指掌。(
(搖頭晃腦地)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突然忘記,想了一
(會)嗯!有了!(又開始晃頭)生生不息!
王博文:生員昨日為一位丁大爺占了一卦,他身上沒現錢,便用一個玉墜子作為卦金,後來生員
見洪家姑娘身世可憐,便轉送給她。沒想到這玉墜子是贓物,害得大人誤以為洪姑娘行
竊…
縣 令:(打斷)慢點!慢點!你不是說因竊案來自首嗎?這,這,怎麼也扯上這件事呀?
王博文:生員聽說大人已經將她父女拿下,恐怕冤枉好人,有損大人清譽,特地前來說明事實真
相。
縣 令:(搖頭)奇怪!奇怪啦!這件事越來越玄了,誰是賊我當然…(突然住口,看看衙役們
(,連忙改口)我當然要查啦!洪家父女分明說玉佛是他傳家之寶,怎麼眼下卻變成你
送的啦?
王博文:依生員之見,這是他們讀書人講義氣,不願拖累別人。
縣 令:世間的墜子多得很啊!你如何證明她當的墜子便是你送的?
王博文:生員過目不忘,大人拿來一看便知。
縣 令:(氣餒地靠著椅背)欸,算了吧!別談這事了!煩死人了!(上身又前傾)欸,不過話
說回來,你剛才說能占驗吉凶,你何不給自己也算一下?
王博文:生員就是算妥了才來的。
縣 令:喔?嗯,那你倒說說看。
王博文:(環顧左右,對縣令使個眼色)啊,這個,因事關他人名譽,話不能傳六耳。
縣 令:(會意,對眾衙役)你們都退下去啊。(眾衙役陸續退下去。)
縣 令:(指茶房)他呢?
王博文:他與本案無關,(對茶房)你回去吧!這沒你的事了。
(茶房望著縣令,縣令點點頭,茶房叩頭後,起身退出正堂。
(相士望著長隨甲,縣令見相士不開口,回頭一看長隨甲,便對他一揮手。
(相士看著長隨甲走進內門,這才對縣令拱手說,)
王博文:我得了一卦,本卦是天雷無妄。
縣 令:(訝異)啊!那不是無妄之災嗎?
王博文:正是無妄之災,變卦是乾天,兩卦都是六沖,而且內卦伏吟。
縣 令:欸,別談這些啦,你且告訴我結果。
王博文:由於變卦是乾天,所以無妄卦中只有二、三兩爻變。在易經結構上,二爻代表父母官您
,三爻代表您的上司。
縣 令:嗯,說得通,靖王府失竊,本官遭池魚之殃。
王博文:再用京房易的六親來看,內卦指家人,二爻是兄弟,三爻是妻財,這第三爻…就是大人
的令正。
縣 令:(突然緊張)此話怎講?
王博文:(壓低聲音)後學知道,大人沒有兄弟,所以二爻當應〔配音有錯,看能接否〕在大人
的內弟身上!
縣 令:(怒,拍驚堂木)你這是血口噴人!
王博文:(不慌不忙)再看周易爻辭,六二云不耕獲,不菑畬,則利有攸往。
縣 令:(臉色稍緩)不錯,是這麼說的。
王博文:三爻的爻辭是無妄之災,或繫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災。
縣 令:很好,你也沒有說錯!
王博文:這卦象是說,令內弟順手牽牛,害得大家受累,是以內卦伏吟哪。
縣 令:(半信半疑)聖人真是這麼說的?
王博文:大人通曉易經,生員怎敢胡說?
(縣令半晌作聲不得,負手慢慢走到相士前,)
縣 令:(悄聲)那麼,先生有何高見?
王博文:(拱手)卦屬六沖,一沖即散,只要大人處理得當,就如本卦第二爻所說的,只要不計
私利,為所當為,便無往而不利。
縣 令:說得對,(負手來回踱步)可是事到如今,該怎麼不計私利呢?
王博文:簡單得很,如果要追究下去,一個扯出一個,最後必然扯到大人身上。
縣 令:(停步回頭)這算私利嗎?
王博文:當然。
縣 令:(走到相士面前)那怎麼為所當為呢?
王博文:大人只要把令內弟的寶物要回,親自送繳王府,就說竊賊拒捕被殺。然後大人再宣佈結
案,既往不究。
縣 令:(如釋重負,不斷點頭,又遲疑)嗯,可是這當鋪的事呢?
王博文:李哲確有收購贓物之嫌,不妨原諒其初犯,處以罰金,贓物…沒收即可。至於洪家父女
…(避開縣令目光)欸,此事不宜再生事端,(望著縣令)飭回即可。
縣 令:(想了又想,神情肅然)你真沒矇騙本官?(前進一步,低聲)易經上連這件事都有?
(仰角;相士仰望屋頂,點頭不語。)
43**時間:下午 地點:王宅
(洪琴從王宅前五公尺處向大門走去。
(她敲敲門,一會兒,相士開門,見是洪琴,一楞;洪琴害羞地低下頭。
(王母從影壁後走來,一見洪琴,立刻喜孜孜地走到她面前,洪琴即刻向王母跪下,)
洪 琴:夫人在上,請受難女一拜。
王 母:(忙扶起洪琴)別這樣,快起來,快起來。
(王母仔細打量洪琴,她害羞地低著頭不敢動。)
王博文:(一邊看看洪琴,一邊對王母)娘,快進來吧!怎麼讓姑娘站在門外呢?
王 母:對對!真是老糊塗,姑娘啊,快請進來。
(洪琴起身,扶著王母往影壁走去,相士把門關上。
(在客廳裡,洪琴正扶著王母坐下〔几上有一茶碗〕,王母指指身旁的凳子,)
王 母:(微笑對洪琴)坐下!
(洪琴搖搖頭,王母強拉她坐下,洪琴只好挨著椅沿坐下,王母笑容滿面,目不轉睛地
(打量著洪琴。)
(相士站在王母右前方,)
王博文:(對洪琴)尊大人貴體如何?
洪 琴:(萬福後坐下)多謝關心,這次承公子搭救,果真否極泰來。
(王母喜形於色,望望左方,又望望右前方。)
旁 白:(洪琴)牢中幸有陳大爺看覷,不僅沒受苦,陳爺還請來他家的大夫…
洪 琴:撮了幾帖藥就把長年的痼疾治好了。(向王母)只是身體還太虛弱,不克一同前來謝恩
。
王博文:(微笑對洪琴)尊大人太客氣了,倒是這件事叫兩位擔驚了。
王 母:(微笑)快上茶呀,怎麼說個不停哪?
(相士笑著往西耳房走去。)
(王母打量著洪琴,只見她低頭撫弄著〔一個掛在胸前、精緻的〕香包。)
洪 琴:(一會)夫人真有福氣,(抬頭)身體健朗得很。
王 母:欸,什麼福氣呀?家裡就我母子兩個,我那兒子什麼都好,就是不懂為娘的心意。
洪 琴:夫人過慮了,公子實在是為人太好,人溺己溺,人饑己饑,所以顧不得自己。
王 母:這有什麼好?到今日還一事無成。
洪 琴:公子與家父性格相近,家父為官一生,竟是落得這個下場!
(王母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王 母:(安慰洪琴)人生反覆無常,事過境遷,姑娘啊,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相士站在茶几前,一邊倒茶,一邊感傷地傾聽。)
旁 白:(洪琴)先母在時常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想不到…
(洪琴眼眶紅潤;王母仔細打量著洪琴。
(洪琴害羞,又低下頭去,玩弄著香包,王母順手托起香包,)
王 母:哎喲,這是誰做的?
洪 琴:小女去年做給先母的,家母過世後,小女便隨身帶著。
王 母:(仔細鑒賞香包)難得,難得,做工真巧。(將手伸回。)
(相士端著茶微笑傾聽;)
洪 琴:您過獎了。
王 母:往年過端午,我們也常做,只是比妳這個小些。
洪 琴:這是先母設計的,(將香包解下遞給王母)她總說要未雨綢繆,教我們把一些重要的小
東西,縫在香包裡,所以顯得大些。
王 母:(仔細地看香包)嗯,想得好,這刺繡也耐看。
(相士走來,將茶碗放在洪琴面前;)
洪 琴:我比較喜歡刺字〔★〕,曾經在一個香包上繡了首杜工部的詩。
(相士在王母身旁坐下;)
王 母:真的?那個香包呢?
洪 琴:(不好意思)啊!那是幾年前的事了。
王 母:你看看(把香包遞給相士),以前我們也做,如今人丁孤單,沒心情啦。
王博文:(接過一看)娘,恕孩兒不孝,您做的可沒這個精細。
王 母:啊!已經開始(望著洪琴)嫌厭老娘了?
(洪琴羞抬得不起頭來。)
王博文:孩兒不敢,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王 母:(佯怒,對洪琴)妳瞧這孩子!還說是實話!
(相士從懷裡掏出褪色的香包,)
王博文:您瞧瞧!
王 母:(取過一看)呵呵,大概放了十幾年了吧?唉!那個時候啊…(不禁有些感傷,忙對洪
(琴)這孩子鬼心眼特別多,妳瞧,這邊剛談起香包,他就不知從哪兒搬出這個老家當
,巴不得老娘出醜(把舊香包遞給洪琴)。
洪 琴:足見相公的孝心!相公一定是隨身帶著,否則一時間到哪兒找去?
王博文:(微笑,對洪琴)還是姑娘瞭解我。
王 母:(曖昧地望著相士)怎麼?我這老太婆已經招人嫌啦?
洪 琴:(撫摸著舊香包)其實相公這個才是精品,一株幽蘭,境界比我那個錦繡滿堂高得多了
!
(王母滿心歡喜,看看洪琴,又看看相士。
(相士與洪琴四目相交,也是神情恍惚,不知所措。)
王 母:(對相士)既然你喜歡,為娘的就不客氣了!
(王母的主觀鏡;相士低頭盯著香包。)
王 母:能不能賣老身一個面子?
洪 琴:(低著頭)您請吩咐!
王 母:老身挺喜歡這個香包,想請姑娘割愛。
洪 琴:(點頭)小女子身受公子大恩,無以為報,只怕這香包難以盡心。
王 母:(笑得合不攏嘴)過去的別提啦!有妳這句話就得啦!這麼著,如果妳不嫌棄,那個舊
香包就送妳啦!
洪 琴:(羞得頭抬不起來,聲音細小難聞)這個難女…還要…
王 母:(更是高興)當然!當然!這種事怎能不慎重?來來,(拉起洪琴)咱娘兒倆到後面聊
聊。
(王母拉著洪琴向裡間走去。
(相士喜溢眉宇,他一面坐下,一面輕輕聞著香包,半晌,他把香包袖在袖中。)
44**時間:黃昏 地點:岔路
(
在夕陽映照下,相士和洪琴從岔路口往洪宅方向走來,道旁景物顯得模糊不真,似
(在雲端又彷彿仙境。
(
相士背鏡輕聲對洪琴說話,她微微點頭,兩人往前走去。〔利用特效,將實象抽象
〔化,產生如夢般飄逸的美感。〕)
45**時間:白天 地點:興元街
(相士喜孜孜地從廣場往興元街走來,見人就打招呼,張頭興沖沖地拎著一盒禮物,在
(二十公尺處,正迎面走來。
(相士心中一動,停下步來,目視張頭往十字街走去。
(當鋪門緊閉著,鏡頭移至窗前,秋娘正面帶怒色站在窗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右前方
(。
(相士稍一猶豫,突然轉身,快步尾隨張頭。)
46**時間:稍後 地點:岔路
(孩童甲在岔路旁跳房子,孩童乙、丙蹲在一旁,孩童丁站在孩童乙背後。
(張頭從右入鏡,往洪宅走去,一會,相士也從右入鏡,緊張地尾隨張頭。)
47**時間:稍後 地點:洪宅
(相士一邊望著前方,一邊悄悄躲在大樹後,他伸頭一看,只見張頭站在洪宅門前,正
(在敲門。
(一會兒,洪琴開門,張頭進去,洪琴隨將門關上。)
48**時間:接上 地點:李宅正堂
(李哲病懨懨地半躺在長榻上,注視著秋娘;她正交臂坐在扶手椅上沈思。
(秋娘突然面露忿怒,一拍方几,起身掀簾走進臥室。)
49**時間:接上 地點:茶館
(相士無精打采地走進茶館,往左前桌走來。
(茶房正給〔中後桌的〕茶客子倒茶,)
茶 房:(打招呼)欸!王相公,今日可好?
王博文:(心不在焉地坐下)好!好!
茶 房:(往相士走來)洪姑娘可好?
王博文:(失神地)欸!好!好!好!
(茶房放下提壺,抹著桌面,)
茶 房:呵呵!怎麼?這麼快呀?
王博文:(詫問)什麼這麼快?
茶 房:(叉腰)我在問你呀!昨兒我看見你送洪姑娘家去!
王博文:(神色有些不自然)啊!是,是,欸,昨日…
茶 房:當然是昨日啦!(沖茶)您是快樂得不得了了?還是頭昏得不得了了?
王博文:唉!二哥別開玩笑,我有點不適。
(茶房關切地連忙放下提壺,摸摸相士的額頭,他神色一緩,故意驚呼,)
茶 房:哇,不得了!不得了了!你在發燒!喔!
王博文:(也是一驚,摸著額頭)真的?
茶 房:當然是真的啦!你自己怎麼摸得出呢?(相士放下手)這叫旁觀者清!
王博文:啊呀,我真的發燒了?
茶 房:(很認真地)我騙您幹嘛?(將茶蓋蓋上,移到相士面前)老實說,這占卦我也學得一
兩招了!晨間燒水,爐火太旺,結果水滾得翻了鍋…(低頭掐算半天。)
王博文:(不耐煩)嗐,這與占卦何干?
茶 房:是呀!我掐指一算,是洪水氾濫卦,我就知道相公您今兒個一定要發燒!
王博文:(不解)哪有個洪水氾濫卦!你這是胡謅啊!
茶 房:王相公!明人不說暗話!您不是為了洪姑娘,(將茶壺提起,又重重放下)我就把這茶
壺掛了!
王博文:(嘆氣)唉!二哥,不瞞你說,(低頭掀起茶蓋)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啦!
茶 房:這種事,我清楚!再大的學問也使不上力!(坐在相士旁邊)告訴我吧!我來出點子!
王博文:(用茶蓋撥著茶葉,低著頭)唉!哎呀,這,這教我從何說起呀?
茶 房:從昨兒晚上說吧!
王博文:問題出在今日,(放下茶蓋)剛剛我看到張得標到洪姑娘家去了。
茶 房:(往門口一看)張得標那小子?他算哪一門?要是陳都頭倒還像回事!
王博文:是呀!我就是擔心這一點,(又低頭拿起茶蓋撥茶葉)人家家世好,待洪姑娘也不錯。
(茶房滿臉不耐煩,突然搶過茶蓋,蓋上茶碗,把茶碗移到面前,)
茶 房:可是人家姑娘中意的是你呀!
王博文:我?不錯,洪姑娘很感激我,可是你敢說…她就不感激陳都頭了嗎?
(茶房無言以對,半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突然撲地一聲將茶噴出,)
茶 房:這是哪家的茶?一點味道都沒有!
50**時間:接上 地點:李宅正堂
(李哲在房中踱步。)
秋 娘:(突然從後間掀簾現身)哎呀,死老頭,你不要走來走去,害得老娘頭昏腦脹!
李 哲:是我嗎?哼,是張頭吧!
秋 娘:(大怒)是又怎麼樣?
李 哲:(抑制怒氣)哼,不怎麼樣!你別指望我的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