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 至 第三〇
21**時間:後來 地點:沂水
(李逵獨自一個離了梁山泊,取路來到沂水縣界。)
(於路,李逵端的不喫酒,因此不惹事,無有話說。)
22**時間:後來 地點:西門
(行至沂水縣西門外,見一簇人圍著榜看,李逵也立在人叢中,聽得讀)
旁 白:(村人)榜上第一名正賊宋江,係鄆城縣人;第二名從賊戴宗,係江州兩院押獄
;第三名從賊李逵,係沂州沂水縣人。
(李逵在背後聽了,正待指手畫腳,沒做奈何處。
(只見一個人搶向前來,攔腰拘住,叫)
朱 貴:張大哥,你在這裏做甚麼?
(李逵扭過身看時,認得是旱地忽律朱貴。)
李 逵:你如何也來在這裏?
朱 貴:你且跟我來說話。
23**時間:後來 地點:酒店
(兩個一同來西門外近村一個酒店內,直入到後面一間靜房中坐了。)
朱 貴:(指著李逵)你好大膽!你卻如何立在那裏看榜?倘或被眼疾手快的拿了送官,
如之奈何?
李 逵:我怎地知道那是什麼?
朱 貴:宋公明哥哥只怕你惹事,續後特使我趕來探聽你的消息。我遲下山來一日,又先
到你一日,你如何今日纔到這裏?
李 逵:便是哥哥吩咐,教我不要喫酒,以此路上走得慢了。
朱 貴:(詫)不喫酒應更快才是。
李 逵:兄弟好說,聞到酒香兀自腳軟了一半。
朱 貴:(笑)回到山上,且讓你住進酒窖裡!
李 逵:你如何認得這個酒店裏?你是這裏人,家在那裏住?
朱 貴:這個酒店,便是我兄弟朱富家裏。我原是此間人,因在江湖上做客,消折了本錢
,就於梁山泊落草。今次方回。
(又叫兄弟朱富來與李逵相見了。)
(朱富置酒管待李逵。)
李 逵:哥哥吩咐,教我不要喫酒,今日我已到鄉裏了,便喫兩碗兒,打甚麼鳥緊?
(朱貴不敢阻當他,由他喫。)
(當夜直喫到四更時分,安排些飯食,李逵喫了。)
24**時間:夜 地點:店門
(朱貴、朱富送李逵出門。)
朱 貴:(吩咐)休從小路去,只從大朴樹轉彎,投東大路,一直往百丈村去,便是董店
東;快取了母親來,和你早回山寨去。
李 逵:我自從小路去,卻不近,大路走,誰耐煩?
朱 貴:小路走,多大蟲,又有乘勢奪包裹的剪徑賊人。
李 逵:我卻怕甚鳥!
(戴上氈簽兒,提了朴刀,跨了腰刀,別了朱貴、朱富,便出門投百丈村來。)
25**時間:後來 地點:村外
(約行了數十里,天色漸漸微明,去那露草之中,趕出一只白兔兒來,望前路去
(了。)
李 逵:(趕了一直,笑)那畜生倒引了我一程路。
(正走之間,只見前面有五十來株大樹叢雜,時值新秋,葉兒正紅。)
(李逵來到樹林邊廂,只見轉過一條大漢,喝)
李 鬼:是會的留下賀路錢,免得奪了包裹。
(李逵見了,大喝一聲)
李 逵:你這廝是甚麼鳥人?敢在這裏剪徑!
李 鬼:若問我名字,嚇碎你心膽,老爺叫做黑旋風。你留下買路錢並包裹,便饒你性命
,容你過去。
李 逵:(大笑)沒你娘鳥興!你這廝是甚麼人?那裏來的?也學老爺名目,在這裏胡行
。
(李逵挺起手中朴刀,來奔那漢,那漢那裏抵當得住,卻待要走,早被李逵腿股
(上一朴刀,搠翻在地,一腳踏住胸脯,喝)
李 逵:認得老爺麼?
李 鬼:(在地下叫)爺爺,饒恁孩兒性命。
李 逵:我正是江湖上的好漢黑旋風李逵,便是你這廝辱莫老爺名字。
李 鬼:小人雖然姓李,不是真的黑旋風。為是爺爺江湖上有名目,提起好漢大名,神鬼
也怕;因此小人盜學爺爺名目,胡亂在此剪徑。但有孤單客人經過,聽得說了黑
旋風三個字,便撇了行李,逃奔了去,以此得這些利息,實不敢害人。小人自己
的賤名叫做李鬼,只在這前村住。
李 逵:叵耐這廝無禮,卻在這裏奪人的包裹行李,壞我的名目,學我使兩把板斧,且教
他先喫我一斧。
(劈手奪過一把斧來便砍。)
李 鬼:(慌忙叫)爺爺殺我一個,便是殺我兩個。
李 逵:(聽得,住了手問)怎的殺你一個,便是殺你兩個?
李 鬼:小人本不敢剪徑,家中因有個九十歲的老母,無人養贍,因此小人單題爺爺大名
唬嚇人,奪些單身的包裹,養贍老母;其實並不曾敢害了一個人。如今爺爺殺了
小人,家中老母必是餓殺。
(李逵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君,聽的說了這話,自肚裏尋思)
李 逵:我特地歸家來取娘,卻倒殺了一個養娘的人,天地也不祐我。罷,罷,我饒了你
這廝性命。
(放將起來,李鬼手提著斧,納頭便拜。)
李 逵:只我便是真黑旋風,你從今已後,休要壞了俺的名目。
李 鬼:小人今番得了性命,自回家改業,再不敢倚著爺爺名目,在這裏剪徑。
李 逵:你有孝順之心,我與你十兩銀子做本錢,便去改業。
(李逵便取出一錠銀子,把與李鬼,拜謝去了。)
(李逵拿了朴刀,一步步投山僻小路而來。)
26**時間:後來 地點:山路
(走到巳牌時分,看看肚裏又饑又渴,四下裏都是山徑小路,不見有一個酒店飯
(店。)
(正走之間,只見遠遠在山凹裏露出兩間草屋。)
27**時間:後來 地點:草屋
(李逵見了,奔到那人家裏來,只見後面走出一個婦人來。
(髽髻鬢邊插一簇野花,搽一臉胭脂鉛粉。)
李 逵:(放下朴刀)嫂子,我是過路客人,肚中饑餓,尋不著酒食店,我與你一貫足錢
,央你回些酒飯喫。
婦 人:酒便沒買處,飯便做些與客人喫了去。
李 逵:也罷。只多做些個,正肚中饑出鳥來。
婦 人:做一升米不少麼?
李 逵:做三升米飯來喫。
(那婦人向廚中燒起火來。)
28**時間:後來 地點:屋後
(婦人去溪邊淘米,將來做飯。)
(李逵轉過屋後山邊來淨手,只見一個漢子攧手攧腳從山後歸來。)
(李逵轉過屋後聽時,那婦人正要上山討菜,開後門,見了,便問)
婦 人:大哥,那裏閃朒了腿?
李 鬼:大嫂,我險些兒和你不廝見了,你我晦鳥氣麼?指望出去等個單身的過,整整等
了半個月,不曾發市,甫能今日抹著一個,你道是誰?原來正是那真黑旋風。
婦 人:(大驚)那你怎地留下命來?
李 鬼:我告以家中有個九十歲的老娘,無人養贍,定是餓死。那驢鳥真個信我,饒了我
性命,又與我一個銀子做本錢。
婦 人:休要高聲。卻纔一個黑大漢來家中,教我做飯,莫不正是他。如今在門前坐地,
你去張一張看。若是他時,你去尋些麻藥來,放在菜內,教那廝喫了,麻翻在地
。我和你卻對付了他,謀得他些金銀,搬往縣裏住,去做些買賣,卻不強似在這
裏剪徑!
(李逵一轉踅到後門邊。)
(這李鬼恰待出門,被李逵劈
揪住,那婦人慌忙自望前門走了。)
(李逵捉住李鬼,按翻在地,身邊掣出腰刀,早割下頭來。)
(拿著刀,卻奔前門尋那婦人時,正不知走那裏去了。)
(再入屋內來,去房中搜看。)
29**時間:接上 地點:房中
(見有兩個竹籠,盛些舊衣裳,底下搜得些碎銀兩並幾件釵環,李逵都拿了。
(又去李鬼身邊搜了那錠小銀子,都打縛在包裹裏。)
(卻去鍋裏看時,三升米飯早熟了,只沒菜蔬下飯。)
(李逵盛飯來喫了一回,看看自笑)
李 逵:好癡漢,放著好肉在面前,卻不會喫。
(拔出腰刀,便去李鬼腿上割下兩塊肉來,把些水洗淨了,灶裏抓些炭火來便燒
(。)
(一面燒,一面喫,喫得飽了。
(把李鬼的尸首拖放屋下,放了把火,提了朴刀,自投山路裏去了。)
30**時間:後來 地點:董店東
(比及趕到董店東時,日已平西。)
(李逵逕奔到家中,推開門,入進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