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 至 第八〇
71**時間:後來 地點:府衙
(次日,蔡德章府陞廳,便叫當案孔目來吩咐)
蔡德章:快教疊了文案,把這宋江、戴宗的供狀招款粘連了。一面寫下犯由牌,教來日押
赴市曹,斬首施行。自古謀逆之人,決不待時,斬了宋江,戴宗,免致後患。
(當案卻是黃孔目,本人與戴宗頗好,卻無緣便救他,只替他叫得苦。)
黃孔目:(稟)明日是個國家忌日,後日又是七月十五日中元之節,皆不可行刑。大後日
亦是國家景命。直至五日後,方可施行。
(蔡德章府聽罷,依准黃孔目之言。)
72**時間:後來 地點:法場
(直待第六日早辰,先差人去十字路口,打掃了法場。
(點起士兵和刀仗劊子,約有五百餘人,沿路伺候。)
73**時間:後來 地點:大獄
(巳牌時候,獄官稟了知府,親自來做監斬官。)
(黃孔目只得把犯由牌呈堂,當廳判了兩個斬字,便將片蘆席貼起來。)
74**時間:後來 地點:牢中
(牢子就大牢裏把宋江、戴宗兩個捆扎起。
(又將膠水刷了頭髮,綰個鵝梨角兒,各插上一朵紅綾子紙花。
(驅至青面聖者神案前,各與了一碗長休飯、永別酒。)
(喫罷,辭了神案,漏轉身來,搭上利子。)
(六七十個獄卒早把宋江在前,戴宗在後,推擁出牢門前來。)
(宋江和戴宗兩個面面廝覷,各做聲不得。)
(宋江只把腳來跌。)
(戴宗低了頭只嘆氣。)
75**時間:後來 地點:大街
(江州府看的人,真乃壓肩疊背,何止一二千人。)
(劊子手將宋江和戴宗前推後擁,押到市曹十字路口。)
76**時間:後來 地點:法場
(兵士團團鎗棒圍住,把宋江面南背北,將戴宗面北背南,箇箇納坐下。
(只等午時三刻,監斬官到來開刀。)
(那犯由牌上寫:江州府犯人一名,宋江,故吟反詩,妄造妖言,結連梁山泊強
(寇,通同造反,律斬。犯人一名,戴宗,與宋江暗遞私書,勾結梁山泊強寇,
(通同謀叛,律斬。
(監斬官江州府知府蔡某。)
(那知府勒住馬,只等報來。)
(只見法場東邊一夥弄蛇的丐者,強要挨入法場裏看,眾士兵趕打不退。)
(正相鬧間,只見法場西邊一夥使槍棒賣藥的,也強挨將入來。)
土 兵:(喝)你那夥人好不曉事,這是那裏,強挨入來要看。
劉 唐:你倒鳥村,我們衝州撞府,那裏不曾去,到處看出人。便是京師天子殺人,也放
人看。你這小去處,砍得兩個人,鬧動了世界,我們便挨入來看一看。打甚麼鳥
緊!
(正和士兵鬧將起來。)
監斬官:(喝)且趕退去,休放過來。
(鬧猶未了,只見法場南邊一夥挑擔的腳夫,又要挨將入來,士兵喝)
士 兵:這裏出人,你挑那裏去?
石 勇:我們挑東西送與知府相公去的,你們如何敢阻當我?
土 兵:便是相公衙裏人,也只得去別處過一過。
(那夥人就歇了擔子,都掣了匾擔,立在人叢裏看。)
(只見法場北邊一夥客商,推兩輛車子過來,定要挨入法場上來。)
土 兵:(喝)你那夥人那裏去?
晁 蓋:我們要趕路程,可放我等過去。
土 兵:這裏出人,如何肯放你?你要趕路程,從別路過去。
晁 蓋:(客人笑)你倒說的好。俺們便是京師來的人,不認得你這裏鳥路,只是從這大
路走。
(士兵那裏肯放,那夥客人齊齊地挨定了不動,四下裏吵鬧不住,這蔡德章府見
(禁治不得。)
(又見這夥客人都盤在車子上立定了看。)
士 兵:(沒多時,法場中間人分開處,一個報一聲)午時三刻!
監斬官:斬訖報來。
(兩勢下刀棒劊子,便去開枷,行刑之人,執定法刀在手。)
(說時遲,一個個要見分明;那時快,鬧攘攘一齊發作。)
(只見那夥客人在車子上聽得「斬」字,數內一個客人便向懷中取出一面小鑼兒
(,立在車子上噹噹地敲得兩三聲,四下裏一齊動手。)
(又見十字路口茶坊樓上一個虎形黑大漢,脫得赤條條的,兩隻手握兩把板斧,
(大吼一聲,卻似半天起個霹靂,從半空中跳將下來。)
(手起斧落,早砍翻了兩個行刑的劊子,便望監斬官馬前砍將來。)
(眾士兵急待把鎗去搠時,那裏攔當得住,眾人且簇擁蔡德章府逃命去了。)
(只見東邊那夥弄蛇的丐者,身邊都掣出尖刀,看著士兵便殺;西邊那夥使鎗棒
(的,大發喊聲,只顧亂殺將來,一派殺倒士兵獄卒;南邊那夥挑擔的腳夫,掄
(起匾擔,橫七豎八,都打翻了士兵和那看的人;北邊那夥客人,都跳下車來,
(推過車子,攔住了人。)
(兩個客商鑽將入來,一個背了宋江,一個背了戴宗;其餘的人,也有取出弓箭
(來射的,也有取出石子來打的,也有取出標鎗來標的。)
(原來扮客商的這夥,便是晁蓋、花榮、黃信、呂方、郭盛;那夥扮使鎗棒的,
(便是燕順、劉唐、杜遷、宋萬;扮挑擔的,便是朱貴、王矮虎、鄭天壽、石勇
(;那夥扮丐者的,便是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白勝──這一行梁山泊共是
(十七個頭領到來,帶領小嘍囉一百余人,四下裏殺將起來。)
(李逵掄兩把板斧,一味地砍將來,晁蓋等卻不認得,只見他第一個出力,殺人
(最多。)
晁 蓋:(猛省起來)戴宗曾說一個黑旋風李逵,和宋三郎最好,是個莽撞之人。(便叫
()前面那好漢,莫不是黑旋風?
(李逵那裏肯應,火雜雜地掄著大斧,只顧砍人。)
(晁蓋便叫背宋江、戴宗的兩個小嘍囉,只顧跟著那黑大漢走。)
(當下去十字街口,不問軍官百姓,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渠,推倒傾翻的,不
(計其數。)
(眾頭領撇了車輛擔仗,一行人盡跟了黑大漢,直殺出城來;背後花榮、黃信、
(呂方、郭盛,四張弓箭,飛蝗般望後射來。)
(那江州軍民百姓,誰敢近前?這黑大漢直殺到江邊來,身上血濺滿身,兀自在
(江邊殺人。)
晁 蓋:(便挺朴刀叫)不干百姓事,休只管傷人。
(李逵那裏來聽叫喚,一斧一個,排頭兒砍將去。)
77**時間:後來 地點:江邊
(約莫離城沿江上也走了五七里路,前面望見盡是淘淘一派大江,卻無了旱路。
()
(晁蓋看見,只叫得苦。)
李 逵:(方纔叫)不要慌,且把哥哥背來廟裏。
78**時間:後來 地點:廟中
(靠江邊一所大廟,兩扇門緊緊閉著。)
(李逵兩斧砍開,便搶入來。)
(兩邊都是老檜蒼松,林木遮映,前面牌額上四個金書大字:「白龍神廟」。)
(小嘍囉把宋江、戴宗背到廟裏歇下。
(宋江方纔敢開眼,見了晁蓋等眾人,哭道。)
宋 江:哥哥,莫不是夢中相會?
晁 蓋:(便勸)恩兄不肯在山,致有今日之苦。這個出力殺人的黑大漢是誰?
宋 江:這個便是叫做黑旋風李逵。他幾番就要大牢裏放了我,卻是我怕走不脫,不肯依
他。
晁 蓋:卻是難得這個人出力最多,又不怕刀斧箭矢。
花 榮:(便叫)且將衣服與俺二位兄長穿了。
(正相聚間,只見李逵提著雙斧,從廊下走出來。)
宋 江:(便叫住)兄弟那裏去?
李 逵:尋那廟祝,一發殺了,叵耐那廝不來接我們,倒把鳥廟門閉上了。我指望拿他來
祭門,卻尋那廝不見。
宋 江:你且來,先和我哥哥頭領相見。
(李逵聽了,丟了雙斧,望著晁蓋跪了一跪)
李 逵:大哥休怪鐵牛麤鹵。
(與眾人都相見了,卻認得朱貴是同鄉人,兩個大家歡喜。)
花 榮:哥哥,你教眾人只顧跟著李大哥走,如今來到這裏,前面又是大江口截住,斷頭
路了,卻又沒一隻船接應,倘或城中官軍趕殺出來,卻怎生迎敵?將何接濟?
李 逵:不要慌,我與你們再殺入城去,和那個鳥蔡德章府一發都砍了便走。
戴 宗:(此時方纔甦醒,便叫)兄弟,使不得莽性,城裏有五七千軍馬,若殺入去,必
然有失。
阮小七:遠望隔江,那裏有數隻船在岸邊,我兄弟三個赴水過去,奪那幾隻船過來載眾人
如何?
晁 蓋:此計是最上著。
79**時間:接上 地點:江邊
(當時阮家三弟兄走到江邊。
(都脫剝了衣服,各人插把尖刀,便鑽入水裏去。)
(江面上溜頭流下三隻棹船,吹風胡哨,飛也似搖將來。)
(〔第四十一回 宋江智取無為軍 張順活捉黃文炳〕)
80**時間:接上 地點:岸邊
(那船上各有十數個人,都手裏拿著軍器。
(廟裡眾人卻慌將起來。)
(眾人奔出廟前看時,只見當頭那只船上坐著一條大漢,倒提一把明晃晃五股叉
(,頭上挽個空心紅,一點髾兒,下面拽起條白絹水褌,口裏吹著胡哨。)
張 順:(在船頭上看見喝)你那夥是甚麼人?敢在白龍廟裏聚眾?
(宋江出廟,見了大喜,挺身出廟前說)
宋 江:兄弟救我。
(那三隻棹船飛也似搖到岸邊,三阮看見,也赴過來。)
(一行眾人都上岸來到廟前。)
(宋江看見張順自引十數個壯漢在那隻船頭上。)
(張橫引著穆弘、穆春、薛永,帶十數個莊客在一只船上。)
(第三隻船上,李俊引著李立、童威、童猛,也帶十數個賣鹽火家,都各執鎗棒
(上岸來。)
張 順:(見了宋江,喜從天降,便拜)自從哥哥喫官司,兄弟坐立不安,又無路可救。
近日又聽得拿了戴院長。李大哥又不見面。我只得去尋了我哥哥,引到穆太公莊
上,叫了許多相識。今日我們正要殺入江州,要劫牢救哥哥,不想仁兄已有好漢
們救出,來到這裏。不敢拜問,這夥豪傑,莫非是梁山泊義士晁天王麼?
宋 江:(指著晁蓋)這個便是晁蓋哥哥,你等眾位都來廟裏敘禮則個。
(張順等九人,晁蓋等十七人,宋江、戴宗、李逵,共是二十九人,都入白龍廟
(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