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 至 第九〇
８１＊＊時間：後來 地點：茶坊
（西門慶開門出來，武大郎卻待要揪他，被西門慶早飛起右腳。）
（武大郎矮短，正踢中心窩裏，撲地望後便倒了。）
（西門慶見踢倒了武大郎，打鬧裏一直走了。）
（鄆哥見不是話頭，撇了王婆撒開。）
（王婆當時就地下扶起武大郎來，見他口裏吐血，面皮蠟查也似黃了。
（王婆便叫潘金蓮出來，舀碗水來，救得甦醒。
（兩箇人上下肩摻著，回到武宅。）
８２＊＊時間：接上 地點：武宅
（王婆與潘金蓮摻著武大郎，扶歸樓上去，安排他床上睡了。）
８３＊＊時間：次日 地點：王宅
（次日西門慶打聽得沒事，依前自來和這婦人做一處，只指望武大郎自死。）
８４＊＊時間：後來 地點：樓上
（武大郎一病五日，不能勾起。）
（更兼要湯不見，要水不見，每日叫潘金蓮不應。）
（又見他濃妝艷抹了出去，歸來時便面顏紅色。）
（武大郎幾遍氣得發昏，又沒人來睬著。）
８５＊＊時間：後來 地點：同上
（潘金蓮進來，武大郎微聲道。）
武大郎：我親手捉著你的姦，你倒挑撥姦夫踢了我心，至今求生不生，求死不死，你們卻
自去快活。我死自不妨，和你們爭不得了！我的兄弟武二，你須得知他性格。倘
或早晚歸來，他肯干休？你若肯可憐我，早早伏侍我好了，他歸來時，我都不提
。你若不看覷我時，待他歸來，卻和你們說話。
８６＊＊時間：後來 地點：王宅
（潘金蓮一五一十，都對王婆和西門慶說了。）
（那西門慶聽了這話，卻似提在冰窨子裏）
西門慶：苦也！我須知景陽岡上打虎的武都頭，他是清河縣第一箇好漢！我如今卻和你眷
戀日久，情孚意合，卻不恁地理會。如今這等說時，正是怎地好？卻是苦也！
王 婆：（冷笑）我倒不曾見你是箇把舵的，我是趁船的，我倒不慌，你倒慌了手腳。
西門慶：我枉自做了男子漢，到這般去處，卻擺布不開。你有甚麼主見，遮藏我們則箇。
王 婆：你們卻要長做夫妻，短做夫妻？
西門慶：乾娘，你且說如何是長做夫妻，短做夫妻？
王 婆：若是短做夫妻，你們只就今日便分散。等武大郎將息好了起來，與他陪了話，武
二歸來，都沒言語。待他再差使出去，卻再來相約；這是短做夫妻。你們若要長
做夫妻，每日同一處，不擔驚受怕，我卻有一條妙計，只是難教你。
西門慶：乾娘周全了我們則箇，只要長做夫妻。
王 婆：這條計，用著件東西，別人家裏都沒，天生天化，大官人家裏卻有。
西門慶：便是要我的眼睛，也剜來與你。卻是甚麼東西？
王 婆：如今這搗子病得重，趁他狼狽裏，便好下手。大官人家裏取些砒霜來，卻教大娘
子自去贖一帖心疼的藥來，把這砒霜下在裏面，把這矮子結果了。一把火燒得乾
乾淨淨的，沒了蹤跡，便是武二回來，待敢怎地？自古：嫂叔不通問。初嫁從親
，再嫁由身。阿叔如何管得？暗地裏來往半年一載，等待夫孝滿日，大官人娶了
家去，這箇不是長遠夫妻，諧老同歡？──此計如何？
西門慶：乾娘此計甚妙。自古：欲求生快活，須下死工夫。罷，罷，罷！一不做，二不休
！
王 婆：可知好哩！這是斬草除根，萌芽不發；若是斬草不除根，春來萌芽再發。官人便
去取些砒霜來，我自教娘子下手。事了時，卻要重重謝我。
西門慶：這箇自然，不消你說。我這就去拿。
（西門慶門出去了。）
王 婆：大娘子，我教你下藥的法度：如今武大郎不對你說教你看活他？你便把些小意兒
貼戀他。他若問你討藥喫時，便把這砒霜調在心疼藥裏。待他一覺身動，你便把
藥灌將下去，卻便走了起身。他若毒藥轉時，必然腸胃迸裂，大叫一聲，你卻把
被只一蓋，都不要人聽得。預先燒下一鍋湯，煮著一條抹布。他若毒藥發時，必
然七竅內流血，口脣上有牙齒咬的痕跡。他若放了命，便揭起被來，卻將煮的抹
布一揩，都沒了血跡；便入在棺材裏，打出去燒了，有甚麼鳥事？
潘金蓮：好卻是好，只是奴手軟了，臨時安排不得屍首。
王 婆：這箇容易。你只敲壁子，我自過來相幫你。
８７＊＊時間：後來 地點：武宅樓上
（潘金蓮卻踅將歸來，到樓上看武大郎時，一絲沒兩氣，看看待死，潘金蓮坐在
（床邊假哭。）
武大郎：你做甚麼來哭？
潘金蓮：（拭著眼淚說）我的一時間不是了，喫那廝局騙了。誰想卻踢了你這腳！我問得
一處好藥。我要去贖來醫你，又怕你疑忌了，不敢去取。
武大郎：你救得我活，無事了，一筆都勾，並不記懷；武二家來，亦不提起。快去贖藥來
救我則箇！
８８＊＊時間：後來 地點：王宅
（潘金蓮拿了些銅錢，逕來王婆家裏坐地，卻叫王婆去贖了藥來。）
８９＊＊時間：後來 地點：樓上
（潘金蓮把到樓上，教武大郎看了）
潘金蓮：這帖心疼藥，太醫叫你半夜裏喫。喫了倒頭把一兩床被發些汗，明日便起得來。
武大郎：卻是好也。生受大嫂，今夜醒睡些箇，半夜裏調來我喫。
潘金蓮：你自放心睡，我自伏侍你。
９０＊＊時間：後來 地點：同上
（看看天色黑了，潘金蓮在房裏點上碗燈，下面先燒了一大鍋湯，拿了一片抹布
（，煮在湯裏。） （聽那更鼓時，卻好正打三更。）
（潘金蓮先把毒藥傾在盞子裏，卻舀一碗白湯，把到樓上，叫聲）
潘金蓮：大哥，藥在那裏？
武大郎：在我席子底下枕頭邊，你快調來與我喫。
（潘金蓮揭起席子，將那藥抖在盞子裏；把那藥帖安了，將白湯沖在盞內；把頭
（上銀牌兒只一攪，調得勻了；左手扶起武大郎，右手把藥便灌。）
（武大郎呷了一口）
武大郎：大嫂，這藥好難喫！
潘金蓮：只要他醫治得病，管甚麼難喫。
（武大郎再呷第二口時，被這婆娘就勢只一灌，一盞藥都灌下喉嚨去了。）
（潘金蓮便放倒武大郎，慌忙跳下床來。）
（武大郎哎了一聲，說）
武大郎：大嫂，喫下這藥去，肚裏倒疼起來。苦呀！苦呀！倒當不得了！
（潘金蓮便去腳後扯過兩床被來，沒頭沒臉只顧蓋。）
武大郎：（叫）我也氣悶。
潘金蓮：太醫吩咐：教我與你發些汗，便好得快。
（武大郎再要說時，潘金蓮怕他掙扎，便跳上床來，騎在武大郎身上，把手緊緊
（地按住被角，那裏肯放些鬆寬。）
（那武大郎哎了兩聲，喘息了一回，腸胃迸斷，嗚呼哀哉，身體動不得了。）
（潘金蓮揭起被來，見了武大郎咬牙切齒，七竅流血，怕將起來，只得跳下床來
（，敲那壁子。）
（王婆聽得，走過後門頭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