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 至 第二〇
11**時間:接上 地點:水亭
(朱貴與林沖走到後面一箇水亭上。
(叫酒保點起燈來,和林沖施禮,對面坐下。)
朱 貴:卻纔見兄長只顧問梁山泊路頭,要尋船去,那裏是強人山寨,你待要去做甚麼?
林 沖:實不相瞞,如今官司追捕小人緊急,無安身處,特投這山寨裏好漢入夥,因此要
去。
朱 貴:雖然如此,必有箇人薦兄長來入夥。
林 沖:滄州橫海郡故友舉薦將來。
朱 貴:莫非小旋風柴進麼?
林 沖:足下何以知之?
朱 貴:柴大官人與山寨中大王頭領交厚,常有書信往來。
(林沖聽了,便拜)
林 沖:有眼不識泰山,願求大名。
朱 貴:(慌忙答禮)小人是王頭領手下耳目,姓朱,名貴,原是沂州沂水縣人氏,江湖
上但叫小弟做旱地忽律。山寨裏教小弟在此間開酒店為名,專一探聽往來客商經
過。但有財帛者,便去山寨裏報知。
林 沖:告知作甚?
朱 貴:有財帛的,輕則蒙汗藥麻翻,重則登時結果,將精肉片為羓子,肥肉煎油點燈。
卻纔見兄長只顧問梁山泊路頭,因此不敢下手。次後見寫出大名來,曾有東京來
的人,傳說兄長的豪傑,不期今日得會。既有柴大官人書緘相薦,亦是兄長名震
寰海,王頭領必當重用。
(隨即安排魚肉、盤饌、酒餚到來相待。)
林 沖:如何能夠船來渡過去?
朱 貴:這裏自有船隻,兄長放心。且暫宿一宵,五更卻請起來同往。
(當時兩箇各自去歇息。)
12**時間:次日 地點:同上
(睡到五更時分,朱貴自來叫林沖起來。
(洗漱罷,再取三五杯酒相待,喫了些肉食之類。)
(此時天尚未明,朱貴把水亭上窗子開了,取出一張鵲畫弓,搭上那一枝響箭。
(覷著對港敗蘆折葦裏面射將去。)
林 沖:此是何意?
朱 貴:此是山寨裏的號箭,少頃便有船來。
(沒多時,只見對過蘆葦泊裏三五箇小嘍囉,搖著一隻快船過來,逕到水亭下。
()
(朱貴當時引了林沖,取了刀仗行李下船。)
(小嘍囉把船搖開,望泊子裏去奔金沙灘來。)
13**時間:後來 地點:梁山泊
(小嘍囉把船搖到金沙灘岸邊,朱貴同林沖上了岸。)
(小嘍囉背了包裹,拿了刀杖,兩箇好漢上山寨來。)
(那幾箇小嘍囉,自把船搖到小港裏去了。)
(林沖看岸上時,兩邊都是合抱的大樹,半山裏一座斷金亭子。)
(再轉將過來,見座大關,關前擺著鎗、刀、劍、戟、弓、弩、戈、矛,四邊都
(是擂木炮石。)
(小嘍囉先去報知。)
(二人進得關來,兩邊夾遍擺著隊伍旗號。)
(又過了兩座關隘,方纔到寨門口。)
14**時間:後來 地點:山寨
(四面高山,三關雄壯,團團圍定。
(中間裏鏡面也似一片平地,可方三五百丈。
(靠著山口,纔是正門,兩邊都是耳房。)
15**時間:後來 地點:聚義廳
(朱貴引著林沖來到聚義廳上。
(中間交椅上坐著一箇好漢,正是白衣秀士王倫,左邊交椅上坐著摸著天杜遷,
(右邊交椅坐著雲裏金剛宋萬。)
(朱貴、林沖向前聲喏了。)
朱 貴:這位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姓林,名沖,綽號豹子頭。因被高 俅陷害,刺配
滄州,那裏又被火燒了大軍草料場。爭奈殺死三人,逃走在柴大官人家,好生相
敬。因此,特寫書來舉薦入夥。
(林沖懷中取書遞上,王倫接來拆開看了,便請林沖來坐第四位交椅,朱貴坐了
(第五位。)
(王倫叫小嘍囉取酒來,把了三巡。)
王
:柴大官人近日無恙。
林 沖:每日只在郊外獵較樂情。
王 倫:(尋思)這人是京師禁軍教頭,必然好武藝。倘若被他識破我們手段,他須佔強
,我們如何迎敵?不若只是一怪,推卻事故,發付他下山去便了,免致後患。
(將次席終,王倫叫小嘍囉把一箇盤子,托出五十兩白銀、兩匹紵絲來。)
王 倫:(起身說)柴大官人舉薦將教頭來敝寨入夥,爭奈小寨糧食缺少,屋宇不整,人
力寡薄,恐日後誤了足下,亦不好看。略有些薄禮,望乞笑留;尋箇大寨安身歇
馬,切勿見怪。
林 沖:三位頭領容復:小人千里投名,萬里投主,憑托柴大官人面皮,逕投大寨入夥。
林沖雖然不才,望賜收錄。當以一死向前,並無諂佞,實為平生之幸,不為銀兩
齎發而來,乞頭領照察。
王 倫:我這裏是箇小去處,如何安著得你?休怪,休怪。
朱 貴:(見了便諫)哥哥在上,莫怪小弟多言。山寨中糧食雖少,近村遠鎮,可以去借
;山場水泊木植廣有,便要蓋千間房屋,卻也無妨。這位是柴大官人力舉薦來的
人,如何教他別處去?抑且柴大官人自來與山上有恩,日後得知不納此人,須不
好看。這位又是有本事的人,他必然來出氣力。
杜 遷:山寨中那爭他一箇!哥哥若不收留,柴大官人知時見怪,顯的我們忘恩背義。日
前多曾虧了他,今日薦箇人來,便恁推卻,發付他去!
宋 萬:(勸)柴大官人面上,可容他在這裏做箇頭領也好。不然,見得我們無義氣,使
江湖上好漢見笑。
王 倫:兄弟們不知,他在滄州雖是犯了迷天大罪,今日上山,卻不知心腹。倘或來看虛
實,如之奈何?
林 沖:小人一身犯了死罪,因此來投入夥,何故相疑?
王 倫:既然如此,你若真心入夥,把一箇投名狀來。
林 沖:小人頗識幾字,乞紙筆來便寫。
朱 貴:(笑)教頭你錯了。但凡好漢們入夥,須要納投名狀,是教你下山去殺得一箇人
,將頭獻納,他便無疑心。這箇便謂之投名狀。
林 沖:這事也不難。林沖便下山去等,只怕沒人過。
王 倫:與你三日限。若三日內有投名狀來,便容你入夥;若三日內沒時,只得休怪。
(林沖應承了,自回房中宿歇,悶悶不已。)
16**時間:次日 地點:梁山泊
(林沖起來,喫些茶飯,帶了腰刀,提了朴刀,叫一箇小嘍囉領路下山。
(把船渡過去,僻靜小路上等候客人過往。)
(從朝至暮,等了一日,並無一箇孤單客人經過。)
17**時間:後來 地點:山寨
(林沖悶悶不已,和小嘍囉再過渡來,回到山寨中。)
王 倫:投名狀何在?
林 沖:今日並無一箇過往,以此不曾取得。
王 倫:你明日若無投名狀時,也難在這裏了。
(林沖再不敢答應,心內自己不樂,來到房中,討些飯喫了,又歇了一夜。)
18**時間:後來 地點:野外
(次日清早起來,和小嘍囉喫了早飯,拿了朴刀,又下山來。)
小嘍囉:俺們今日投南山路去等。
(兩箇來到林子裏潛伏等候,並不見一箇客人過往。)
(伏到午牌時候,一夥客人約有三百餘人,結蹤而過。)
(林沖又不敢動手,看他過去。)
(又等了一歇,看看天色晚來,又不見一箇客人過。)
林 沖:(對小嘍囉)我恁地晦氣,等了兩日,不見一箇孤單客人過往,如何是好?
小嘍囉:哥哥且寬心,明日還有一日限,我和哥哥去東山路上等候。
(當晚依舊上山。)
19**時間:後來 地點:山寨
王 倫:今日投名狀如何?
(林沖不敢答應,只歎了一口氣。)
王 倫:(笑)想是今日又沒了。我說與你三日限,今已兩日了。若明日再無,不必相見
了,便請挪步下山,投別處去。
20**時間:後來 地點:室內
(林沖回到房中,端的是心內好悶。)
(當晚林沖仰天長歎。)
林 沖:不想我今日被高俅那賊陷害,流落到此,天地也不容我,直如此命蹇時乖!
(〔第十二回 梁山泊林沖落草 汴京城楊志賣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