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一 至 第一六〇〇
１５９１＊＊時間：稍後 地點：靈隱寺（後堂中）
（瘋行者手挾著火筒，逕走到秦檜面前跪倒。
（秦檜令何立以齋賞之。
（何立領命，將過兩個饅頭，賜與瘋行者。
（瘋行者接過手來，將兩個饅頭用手劈開，把裡面餡都傾在地。）
秦 檜：（怒責曰）吾之所賜，行者何得將餡都傾了？
瘋行者：我傾餡，趕不上爾傾餡。
秦 檜：壞卻一個則可，何得兩個都壞了？
瘋行者：我壞兩個，更強似爾壞了三四個。
（秦檜聽了，愈加不悅。）
王 氏：爾瘋魔症侯，從長而得，或幼少沾受？
瘋行者：夫人問我如何？
王 氏：若是從長染此症侯，則可調理。吾令丞相請人為爾醫治。
瘋行者：不瞞夫人說，小行者此症候，實長大因在東窗下傷涼得來。
（王氏驚懼莫對。）
秦 檜：若果如是，吾即召人醫汝。
瘋行者：我這病如今醫不得了。
秦 檜：既非幼少沾疾，如何醫不得？
瘋行者：今來無了藥，家無了附子，如何解得此病？
王 氏：丞相不須再三問此瘋狂人，任從其去矣。
瘋行者：雖是顛魔言語，其實寓有譏諷深意。某心下如何不詳問之？
（秦檜疑貳莫決，又謂瘋行者曰）
秦 檜：爾有法名否？
瘋行者：小人法名守一。
秦 檜：爾委的自能詩，或人教爾寫得來？
瘋行者：我因瘋得了胡言胡語，才能作出來。
秦 檜：既是爾能吟詩，指我為題，當面前做得一篇，即與披剃為僧，給與度牒。
（瘋行者合掌拜謝，將火筒於地上吹開，畫出詩來：
（ 久聞大德至公勤，佔奪朝中第一勛。都總忠良扶聖主，堂宣功業庇生民。
（瘋行者寫了四句，下韻不湊。）
秦 檜：爾既能題詩，如何不做全篇？
瘋行者：若見詩全，爾之死期近矣！
何 立：（叱曰）丞相跟前休得亂道！
秦 檜：我不怪汝，即宜湊起下韻。
（瘋行者又將火筒於地畫寫云：
（ 有謀解使諸方用，閉智能令四海遵。賢相一心調國政，路行人道感皇恩。
（秦檜看詩罷，教何立道）
秦 道：爾會司部給與度牒，著他剃頭為僧。
瘋行者：我不去，我不去。你殺了人，卻著我去剃頭。
（秦檜倚住倚屏，半晌間心下躊躇，瞧見瘋行者將火筒在手中戰戰兢兢執之，問道）
秦 檜：爾手所執火筒，緣何不放於廚下？
瘋行者：此火筒有些歹處，雖戰戰兢兢執之，亦不敢放下。
秦 檜：只是一節竹，有何歹處？直說將來我聽。
瘋行者：有人吹著他，便送得一火鬼灰飛煙滅。雖是一節竹，他兩頭相通，若不是我拿住呵，少時
引得狼煙來，壞了人家舍積。
（王氏因見行者言語有在，亦自驚疑，阻秦檜曰）
王 氏：丞相只顧問此瘋魔之人，得何因由？觀其言語題詩，都寓著藏頭繼意，又省不得，問之重
教惑亂心曲也！
瘋行者：詩既省不得，只怕不是順理做的。爾看那橫行麼？
（秦檜聞其說，將其詩橫看，讀語道）
秦 檜：久佔都堂，有閉賢路。（大怒道）吾乃朝中宰相，誰不懼？諒爾這小禿，敢如是無禮？
（秦檜即令左右推出階前杖之。
（左右領令，欲將瘋行者拿下，瘋行者扯住案腳，大叫曰）
瘋行者：我觸犯丞相，只是無禮，不曾殺了大臣，如何便要杖我？
（左右只管亂拖將去。）
王 氏：（勸曰）他本是瘋癲之人，相公何必深怒之？可以寬容。
秦 檜：（命左右道）把人放了！
王 氏：（對住持道）令此瘋行者去西廊下吃飯，休使再在丞相面前亂語。
（眾僧人恐懼，一齊向前，把瘋行者推向西廊下。）
瘋行者：（連叫）慢推著！夫人令我去西廊下吃飯，她卻要往東窗下飼飯。
（瘋行者一直走往西廊下去了。
（秦檜與夫人心下快快，自相謂曰）
秦 檜：好怪哉！我此一來，本待設齋供佛，懺解罪尤，不想遇著這瘋行者，說出我平昔所為，不
由我心中不展轉也！
王 氏：如今佛事完成，丞相須回府，又作計較。
（秦檜即吩咐何立，備奉僧人經錢，整車轎回府。
（何立領諾措置去了。
（寺中僧行各拜謝送出山門外。）
１５９２＊＊時間：白日 地點：臨安城（丞相府中）
（秦檜歸至臨安，後其病稍癒，每升堂，日晏乃出。
（百官伺候起居，必待秦檜有命然後敢退。
（時岳州齎到公文，秦檜聞說「岳」字，即懷畏懼，因奏將「岳州」改作「純州」。）
１５９３＊＊時間：白日 地點：某山中
（昔者大理寺丞周三畏，因屈問於岳飛，乃棄職歸山，自知秦檜後必根究捕獲，嘗密遣人
（於臨安體探消息。）
１５９４＊＊時間：白日 地點：同上
（近日，人報秦檜於靈隱寺修禮佛事悔，言欲懺釋罪愆。）
周三畏：（歎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秦賊之謂也。懺悔其能免耶！
（周三畏即與一二童僕，欲為遠遁之計。）
１５９５＊＊時間：白日 地點：郵亭中
（行至鄂州，周三畏坐息郵亭中，於壁上題詩一首云：
（ 自古高官必有危，全忠全孝豈全局？武昌門外千株柳，只見楊花不見飛。
（周三畏題罷即行，入於丹霞山之絕頂，修煉自養，人罕見之，後不知所終。）
１５９６＊＊時間：白日 地點：會寧皇城（大殿中）
（卻說金熙宗自講和以後，日與大臣議論國政。
（忽報廢齊王劉豫死。）
金熙宗：劉豫初事朕，即封為齊王，以為南朝藩鎮，那時朕甚愛重之。及因敗折本國人馬，不能承
朕志，罷黜之，數年間寥寞無能為矣。今聞其死，寡人不覺傷感。
耶律德：陛下懷及遠人，德之至矣。以是推於天下，何所不服哉！
金熙宗：中國使臣王倫現留本回未遣，寡人欲封為平灤二路都轉運使，爾眾臣以為可乎？
耶律德：只恐其人重義，不肯就職。
金熙宗：朕以劉豫禮待之，後必肯從。
（金熙宗即下詔往河間召王倫入見。）
１５９７＊＊時間：白日 地點：同上
金熙宗：寡人甚愛行人文學，今將封爾平灤二路都轉運使，宜即就職。
王 倫：臣奉命而來，非降也。今以是職授臣，何所謂哉？
金熙宗：行人若肯委心歸順，就領是職，久後當重用爾。不然，難以歸中國矣。
王 倫：臣未離京師時，已將此頸付於度外，今因不受他國封爵見殺，名亦正也，復何恨焉。
金熙宗：（怒曰）爾道我國無利刃乎？
王 倫：刃雖利，非殺行人者耶。
（金熙宗益怒，命武臣將帛勒之於階下。
（王倫知難免禍，遂冠帶南向再拜慟哭曰）
王 倫：先臣文正公以直道輔兩朝，天下所知。今臣將命被留於金，金主欲污以偽職，臣敢愛一死
以辱君命哉！
（金熙宗令左右用刑。
（左右將王倫縊死於階下。
（金熙宗命曳出之，後葬於燕山。
（於是金都城雨雹二日。
（聞者哀之。）
１５９８＊＊時間：白日 地點：臨安府皇宮（大殿中）
（河間消息傳人京師，宋高宗聞得金主殺了行人王倫，大怒，欲起傾國之兵，與金主決一
（雌雄。
（樞密使萬俟卨奏曰）
萬俟卨：陛下勿以小忿而損國計。朝廷以初議和，軍士終得休息。今因殺行人之故，又復勞動士馬
，未見其利也。縱金主失盟，陛下正在守德以待，候府庫財充，糧料贍足，乘久養之銳氣
，干戈一臨，丑虜可滅矣孫。
（宋高宗怒未息。
（忽報提舉太平觀劉子羽卒。
（前中丞何鑄亦奏曰）
何 鑄：邊庭將士日已喪亡，陛下且寬征伐，以待天命也。
（宋高宗允奏，遂寢其事。）
（〔第七十一回 弒熙宗顏亮弄權〕）
１５９９＊＊時間：白日 地點：張宅中
（冬十二月，有星孛於西南，宋高宗下詔求言。
（時，張濬被貶連州，聞帝有求言之詔，欲上疏論時事，以母太夫人許氏年高，恐言之必
（被禍，累及其親，惟怏怏悵然而已。
（張濬每臨席坐，必出奮怒之聲。）
許 氏：有何激切而若是哉？
張 濬：兒因星變諫上，已被謫黜。今聖上有詔求言，吾將具疏陳論時事，恐累及吾親，而不敢言
之故也。
許 氏：（笑曰）吾兒所慮，有愧先人多矣。昔爾父在紹聖初舉制科策有曰：『臣寧言而死於斧鉞
，不忍不言而負陛下。』至今此策使人讀之，見其忠義凜然。爾食朝廷俸祿，欲言時事以
遂乎志，被一 婦人所掣，非大丈夫也。
（張濬聞母言，意遂決。）
１６００＊＊時間：白日 地點：臨安府皇宮（大殿中）
（張濬即上疏言：
（ 當今事勢，如養大疽子頭目心間，不決不止。遲則禍大而難決，疾則禍輕而易治。
（惟陛下謀之於心，謹察情偽，使在我有不可犯之勢，庶幾社稷安全。不然，後將噬臍。
（異時以國與敵者反歸罪正議，此臣所以食不下咽，夕不能安也。
（宋高宗覽疏，以示於秦檜。）
秦 檜：天下已太平矣。張濬所陳，意欲陛下復用兵，以毒下民也。乞再貶之，以為懲戒。
宋高宗：疏章所論，亦時政之大綱，不允則已，何必仍謫之哉？
（宋高宗遂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