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 至 第一七

11**時間:接上 地點:庵內
    (剛到殿前,花無邪正由內走出,見面笑問)
花無邪:師父已往嵩山訪看優曇大師。你在對面坪上練劍,可曾見師父飛過?這位何人?
    (三人原是邊說邊走,凌雪鴻一聽,果如道姑所言,師父已離庵他去。
    (心方奇怪,人已走進殿門,猛瞥見金光一閃,忽聽「哇」的一聲怪叫,兩條藍影正由道姑身後
    (飛起,破空而逃。
    (同時一片金光祥霞,也由大殿內師父平日打坐的蒲團上突然湧現,中現一隻畝許大的金手,帶
    (著霹靂風火之聲,朝那兩條藍影追去。
    (雙方勢子都是比電還快,轉眼相繼投入高空凍雲層中,一閃不見。)
    
    
12**時間:接上 地點:幻境
旁 白:(說書人之言化為影像)
    雪鴻見了,知是師父大旃檀佛法中的大金剛須彌神掌。
    照此情勢看來,道姑必非惡人,越發生出好感,先前疑慮一時全消。
    延往禪堂一談,才知道裝少女姓韓,父親是大溟真人韓霄,乃東海落星礁旁門散仙中老前輩。
    所生子女甚多,全家老少二十餘人,多年修煉,均擅邪法。
    當少女出生不久,乃母便遭兵解。
    因是末生幼女,生得十分美豔靈秀,根骨又是極佳,韓霄對她最為鍾愛。
    因僻居東極邊界,韓霄以前仗著島上風景靈秀,到處長滿瑤草琪花,靈藥珍果,散仙歲月逍遙自
    在。
    子女婚嫁均是互相愛好的同道中人,平日管束又嚴,素未生事。
    此地除大荒山無終嶺同門師兄枯竹老人和南星原師姊盧嫗而外,休說遠適中土,便這以上兩處雖
    然同在東極遼海,但是中隔十萬里流沙落滌,程途太遠。
    而這兩位師兄姊法力甚高,脾氣十分古怪,加以同門先進,門下無什弟子。
    枯竹曾對韓霄說。
枯 竹:本門法力雖兼諸家之長,終是旁門外道。像我二人這等獨自勤修,連門人都不收一個,每隔數十
    年,並還要神遊中土,化身濟世,到了最末一次天劫,是否能夠避免,尚不可知。你夫妻生有那
    麼多子女,門徒又眾,一任教規多嚴,也不免於生事。依我看,休說道家千五百年一次的末劫你
    躲不過,只恐四九天劫也難避免,隨著因緣時會而來的災害更是難防。不如將子女門人法寶收回
    ,仍舊傳以本門心法,以免早晚遭劫。
旁 白:(說書人之言化為影像)
    韓霄聽來刺耳,逐漸斷了來往。
    滿擬照此下去,即便天劫將降,憑自己的法力和島上陣法抵禦,也能免難。
    及至愛妻偶因釣鼇磯採藥,妄恃法力,強奪正教門人新採得的芝實,因而成仇,互相報復,遭了
    兵解。
    自己又接師兄警告,說四九天劫將臨,令及早準備,以免形神皆滅,方始心驚。
    因未注明時日,連費好些心思,只算出年數甚近,別的俱算不出。
    連向師兄姊通誠求告,均無回音。
    韓霄不敢怠慢,每日修煉,無暇管束門人子女。
    這班門人子女,本喜與海外各島妖邪為伍,近年更乘機勾結,去往中土為惡,屢戒不聽,陽奉陰
    違。
    先還按規重責,無如天生惡根,習與性成。
    雖曾為此事清理過一次門戶,但是子女多是親生。
    殺既不忍,逐出之後恐更變本加厲,為惡更多,弄巧還把強敵引上門來。
    韓霄料知枯竹老人說他運數將終之言已驗,事已無可救藥。
    自己或可提前兵解,早晚全數滅亡。
    既恐愛女玉石俱焚,與之同盡;又恐染上兄嫂惡習,墮入歧途。
    韓霄仔細盤算了幾日,特將女兒送往離島七百里小東溟山神仙洞,拜在女散仙野雲仙子申無妄門
    下,加以重托,禁與兄嫂子侄來往。
    又過些年,韓霄竟仗枯竹老人預示仙機,在天劫將臨以前,把平生所煉至寶奇珍,一半埋藏海中
    ,又一半分與子女,然後假託閉關,將所有門人子女全行遣散,自己準備先期兵解。
    在小崑崙有一散仙合沙道長,法力極高,韓霄算就若借其飛劍兵解,對自己未來成就大有助益。
    為此,韓霄千方百計,乘道長不在,把小崑崙靈景毀去好些。
    不僅如此,且又留書挑戰,語多不堪,想激使合沙道長下手。
    韓霄深知愛女天性孝友,恐其趕來,遭了波及,本不想使之知道。
    不料韓女甚得師長憐愛,此十餘年中功力大進。
    因那散仙所習亦非玄門正宗,本不禁婚嫁,並說她情緣未斷,將來非嫁人不能超劫成道。
    這時剛剛遇合,也是一位成名的散仙,姓乙名休,本是獨身,相貌十分英俊雄偉,人更豪爽誠厚
    。
    乙休偶遊東極大荒,往訪枯竹老人未遇,歸途偶過小東溟,與韓女相遇,雙方一見傾心。
    乙休為了韓女,特由中土移居小東溟附近,以便日常相見。
    一日,這一雙情侶偶往海邊遊玩。
    無意中殺死三條修煉數千年,傷害無數水族的惡鮫,救了一群人魚。
    人魚將其引往水中鮫窟一看,那特製的水牢內囚禁著許多奇形怪狀,深海所產的魚介,內中還有
    一大一小兩隻金蛛。
    依了乙休,這類多是水中精怪,意欲同時除去。
    韓女天真,見那許多深通靈性的魚介,有的向其叩頭悲嘯,聲如兒啼,似哀鳴求救。
    不由動了惻隱,固執不允。
    韓女認為這類東西雖然兇惡,均有靈性,一個異類修成這樣,頗非容易。
    好在師傳禁制之法一經施為,如影隨形,不論相隔多遠,只一違背心意,立時周身發火,自焚而
    死。
    當時意欲試它一下。
    乙休不忍拂她心意,只得應諾。
    韓女揚手一道紅光,僅少數幾條毒蛇海怪犯禁,為神火所殺,形神皆滅。
    那兩隻最凶毒的金蛛,卻安然無事,韓女喜它們靈慧,意欲馴養,已用法寶收去。
    韓女因離家多年,曾令所收水族往探父兄家人動靜。
    去的兩個均是修煉多年,變化通靈,並還能通人語的海怪。
    到時正值韓霄遣散眾人之際,隱身窺探,得知底細,立時歸報。
    韓女一聽大驚,連師父、情人也未告知,便即趕回。
    韓霄得知合沙道長如期應約前來,妙計得直,大喜過望。
    不料正當時機緊迫之際,合沙道長竟與韓女先後趕至。
    韓霄惟恐愛女情急誤會,一出場相助,立敗大事。
    這時連說話的工夫都沒有,一個閃失,挽救更難。
    合沙道長早已心中有數,望了韓女一眼,對韓霄笑說
合 沙:你雖左道中人,平日無什惡跡,只不該收這許多心性惡劣的門人。子女本是債孽,再受這班人的
    引誘,連帶為惡,無形中代你造了惡孽。所幸你生此孝女,不但至性純厚,並有別的因果。現看
    在你女兒份上,賜你兵解,免你元神受傷。雖有幾個時辰苦痛,絕不至於誤事,並可為你減少罪
    孽,你父女也可借此訣別。
    (韓霄忙下拜稱謝,合沙道長隨將手一指,面前金光一閃,前額上已釘著一把長約兩寸的金刀。
     
    (跟著一片明霞閃過,合沙道長已然無蹤。)
旁 白:(隱聞合沙在遙空中喝道)少時你父女二人把話說完,有什警兆,可朝空下拜,念著我的名號,
    伸手朝刀頭上連彈三下。由你愛女將刀拔去,當時兵解。此寶自會飛回,無須管它。
    (韓氏父女想不到因禍得福,抱頭痛哭了一場。
    (韓霄本來鍾愛幼女,經此一來,自更憐愛,垂淚說道)
韓 霄:你那兄嫂俱都非人,將來必遭慘報。日前不合舐犢情深,把我平生法寶分賜了他們一半。給你留
    了幾件,已另托人轉交,下餘我均分別深藏兩處海底山腹之內。雖經行法封禁,他們早晚必要生
    心,設法偷盜,得去定必助長兇焰,為惡更甚。乘我尚在,同往取來,一齊賜你,以免你們日後
    生出事來。事應縝秘,千萬不可洩漏,以免異日群起與你為難。
    (韓女見老父自從前額釘上一把金刀之後,渾身抖顫,痛苦萬分。
    (但一拔去,彼此遠隔人天,相逢無日。
    (心中萬分悲痛,哪裡還想要什麼法寶。)
韓 女:(哭訴)爹爹如能忍痛,使父女多聚片時固好;否則請照仙示,先行兵解,以免萬一延誤,使人
    提心吊膽。
韓 霄:(怒道)我所藏多是數百年來費盡心血收羅積存的前古奇珍,因恐落在不孝兒女手內,拿去為惡
    ,全數賜你,如何違命?
    (韓女見老父忍痛發怒,聲音都顫,只得勉強應諾,隨同開禁取寶。
    (等到事完,韓霄人已不支。
    (韓女如言行事,金刀剛一飛起,韓霄人便屍解倒地。
    (韓女見父親元神含笑飛走,毫未受傷,悲喜交集之下,正在痛哭。
    (乙休突然現身道。)
乙 休:方才那是我二師叔合沙道長。師叔命我助你埋好遺體,立即回山。說你兄嫂無一善良,只與相近
    ,必受其害。此刻藏寶已取,你那兄嫂只一得信,定必趕來,我們快些葬完伯父走吧。
旁 白:(說書人)
    韓女本來還想把當日之事向兄嫂侄兒勸告,乙休力阻,葬完乃父,便同回山。
    果然,韓氏弟兄不久回島探看,發現父親死後遺書,對下餘一半前古奇珍,不提一字。
    只說幼女現已拜師,你們道路不對,不許來往,以免延誤她的修為。
    韓氏兄弟深知乃父最愛幼妹,全都生疑,各往仙人洞尋韓女探詢。
    韓氏兄弟頭兩次前往,均值韓女他出。
    遇見乙休,雙方言語失和,動起手來。
    洞主女仙申無妄乃申無咎之姊,法力行輩均高,向不容人侵擾。
    韓氏弟兄第一次為乙休所敗,受傷尚輕。
    第二次連主人也被驚動,大敗而歸,受創甚重,仇恨越深。
    韓女回島得信,好意尋往慰問,不料諸韓不由分說,群起夾攻,立逼獻出藏珍。
    韓女本來奉有父命,不等道成奉命下山,不許向任何人洩漏。
    既不敢承認,也不敢取用,眾寡不支。
    又因事前立有惡誓,不傷諸韓,不肯輕下殺手。
    眼看危急,乙休忽同至友赤杖仙童阮糾趕到,大敗諸韓,將韓女救走。
    如非韓女力阻,傷亡必不能免。
    由此仇怨越結越深,諸韓知非二人之敵,到處約人相助,韓女始終不肯為敵。
    自奉師命與乙休成婚,隨同下山行道,見人只說姓韓,真名已隱,同道中人均稱她為韓仙子。
    新近因為丈夫與一同門師弟結怨,意欲化解,往尋一人,途遇一前輩隱名神尼,將其喚住,指示
    玄機
    所尋的人也未找到,因知事無大害,也就放心。
    歸途忽與二兄韓於鴻相遇,此人在諸韓中,人最陰柔險詐。
    每次動手,均不出場,暗中主謀;每見乃妹,總是滿臉笑容,不露絲毫敵意。
    韓仙子知他詭詐,無奈雙方從來不曾破臉,加以骨肉之親,雖恨諸韓無義,仍想感悟。
    如非事前神尼指點,幾乎受了暗算。
    這次明知又是陰謀,無如韓於鴻再三苦求分辯。
    說眾兄嫂子侄現為強敵所敗,非她不救,務請前往一看。
    仙子不便堅拒,只得隨往,打算相機行事。
    走不多遠,韓於鴻便露馬腳。
    韓仙子自然有氣,向其責問。
    不料乃兄突然變臉,冷不防用一件法寶將韓仙子元神禁住。
    正要強迫同行,忽遇乙休三師叔鐵鼓仙周萌之門下朱缺、商祝,仗義出手。
    韓於鴻雖然大敗,仍不放韓仙子,強笑說道。
韓於鴻:此寶與我心靈相連,你如破去,我兄妹二人便同歸於盡。現在強敵窮追不捨,如下毒手,任你施
    為。
韓仙子:(笑答)二哥不必如此,此是父親昔年所煉歸藏幡,我豈不知它的厲害?父親昔年曾傳我破法,
    恐你妄用此寶為惡,命我一見,即行破去。方才並非真個受制,只想看看你平日滿口仁義,是真
    是假。既然如此,兄妹之情已絕,我決不傷你,只照父命而行便了。
旁 白:(說書人)韓仙子說罷,手掐靈訣,將幡破去,便照神尼所說,往雙杉坪上飛去。
    韓於鴻來時,便料乃妹不是易與,除歸藏幡外,暗中還有極厲害的邪法附在韓仙子的身上。
    韓仙子原本知道,雖仗身有寶衣,所附陰魔不能侵害,似此追隨不捨,早晚仍難免被其乘隙暗算
    。
    便照神尼所說,向凌雪鴻求助,同往庵中走去。
    一進殿門,神尼芬陀預先隱伏的金剛須彌神手突然飛起,向那陰魔抓去。
    此是佛家上乘降魔大法,多厲害的妖人也難抵敵。
    雪鴻聽完前事,與韓仙子越發投機。
    談起乙休日前在嵩山遇見凌渾夫婦,兄嫂已數年未見,師父又在那裏,正好往見。
    師父日前曾向花無邪略露口風,說自己丈夫轉世姓白,不久便要相遇,蹤跡當在嵩洛一帶。
    反正無事,近日靈智法力恢復多半,恩師本有隨時均可下山之言,準備一下山便尋了去。
凌雪鴻:道友行將何往?
韓仙子:外子豪俠正直,過於疾惡,樹敵甚多,新近又將終南三煞中的魏稽於無意之中得罪。算起來,敵
    人雖非同派,彼此師門卻有極深淵源。此時最好化解,以免雙方氣盛,各走極端,事情鬧大,難
    於收拾。
旁 白:(說書人)雪鴻原想結伴同行,一聽對方急於回山,便未提起,互相訂交而別。
    雪鴻送走韓仙子,便向花無邪說。
凌雪鴻:我要往嵩山去尋師父、兄嫂。
花無邪:恩師行時,原說師姊飛劍法力已非尋常,聽口氣,似想命你下山歷練。既想就便往尋兄嫂,只管
    起身無妨。
旁 白:(說書人)雪鴻深知當地任何妖邪均不敢犯,近學飛劍法力足能防身,聞言謝諾,便即起身。
    嵩洛一帶,前生雖曾到過,並未久停。
    又聽師父說,丈夫轉世之後,形貌大變,已不似當年張緒,前世韋皋。
    雖然自己照鏡顧影,仍是昔年絕世豐神,只更美麗,終恐對面錯過。
    意欲先由伊洛一帶找起,最後再往嵩山物色,探詢有無形貌矮醜男子。
    先到西京找了數日,不見人影。
    此時江湖上每有異人往來,民間劍俠異人常有傳聞。
    雖然這夥人十有八九都是綠林中人和幾個尋常豪俠之士,但因輾轉傳說,添枝加葉,互矜神奇。
    於是行蹤詭異之人,往往得人禮敬。
    雪鴻雖是孤身少女,人又極美,並未受到欺侮,只是尋不到屢生情侶,後由龍門、伊闕沿路行去
    。
    這時嵩山二友均是轉世再修學成劍術不久,常時往來伊洛,扶危濟世。
    所居雖在少室峰頂,並不常在山中居住。
    白谷逸因愛岳雯,見他年幼,不願使其獨居苦守,每次出門,都是長幼三人一路。
    偶然也被岳雯請往家中住上幾日。
    雪鴻一直尋到嵩山,也未發現。
    僅在五乳峰下茅棚內遇一老道士,問出三人常在一起出入,均是義俠之士。
    內有一人姓白,是個矮子。
    雪鴻斷定無差,連往少室尋了兩次,均值他出。
    想在壁上留書,定期相晤,又防萬一弄錯,更不知丈夫轉世之後性情如何。
    想了想,還是尋到了人再說。
    便托老道士帶話:問白谷逸,有一多年未見的女友,可還記得?
    隨即離開,去往附近青林庵中尋訪師父。
    當地先已去過數次,庵主優曇也是一位有道神尼,孤身清修,禪關一閉數十年。
    地勢幽僻,四處森林包沒,黑壓壓不見天日。
    庵在林中斷崖腰上,已是奇險。
    林中更有許多毒蛇猛獸,從來無人敢進。
    雪鴻去時,不特師父未來,連主人也在入定。
    師執前輩,不敢驚動,只在蒲團前跪祝幾句,便退了出來。
    由此往來青林庵與少室峰頂,每日住在山洞以內。
    第三次前往,正想恩師向無虛言,料是途中有事,早晚必到,此次再如未來,先去尋訪兄嫂。
    及至到庵一看,師父仍然未到,庵主優曇大師卻入定才起,見面笑說
優 曇:此行多受勞苦。你師父還有四日才來,早就算出你要尋他,也許還有話說。等將你尋的那人見到
    ,再來正好。
旁 白:(說書人)雪鴻在庵中住了一夜,再三請求大師指點迷途。
優 曇:你此時世緣未盡,預言無用,徒亂人意。似你這樣多生修積,夙根靈慧,休說令師,便我也極愛
    重。但你殺氣太重,夙孽又多,將來險難自所不免,到時我必以全力助你便了。
凌雪鴻:(大喜)謝謝大師。
優 曇:前途有人等你,就此去吧。
旁 白:(說書人)雪鴻料知丈夫可以重逢,出門便往少室趕去。
    剛到山下,便見兄嫂與人鬥劍,忙即上前相助。
    敵人是兩僧一道,均為左道妖邪。
    見敵三人不過,同黨已有一人受傷,說了幾句狠話,便自飛走。
    雪鴻隨向兄嫂探詢,可曾見到一個姓白的矮子。
    凌渾見她口氣神情十分莊重,答道。
凌 渾:此來便為尋這三人,妹子單問這姓白的做什?
凌雪鴻:前生良友,近始得知,特來尋訪。
崔五姑:(笑道)你哥哥此來也為尋他,因這二人名滿中州,有雙俠之稱。平日隱跡風塵,滑稽玩世,你
    哥哥很喜歡他們。已然來找過一次,均因對方行蹤無定,不曾相遇。
旁 白:(說書人)雪鴻自離洛陽,過了龍門,便是山行野宿,日吃山糧。
    兄嫂堅約去往城鎮中飽餐一頓,雪鴻因是帶髮修行,記名弟子。
    庵居雖極清苦,離庵飲食卻無禁忌;又兄嫂友愛,情意殷勤,立即謝諾。
    只還想同往峰上,由凌渾在壁間留字,約晤之後再走。
    崔五姑知道妹子人最嫺靜,對姓白的竟會如此關切,求見之心甚急。
    明知人已他去,還想再試一次,與平日行徑迥不相同,越想越怪。
    雪鴻又強著凌渾同往峰上,由凌渾留書,寫了兩行字在外洞壁上,再同下山。
    崔五姑見丈夫兩次要用遁光飛行,也為雪鴻推說留連山景,均未答應。
    沿途又在東張西望,似乎尋人神氣,越發生疑,當著丈夫,不便詢問。
    三人一直走到峰下,凌渾連催數次,說天色已晚,再不走便吃不成,方同飛走。
    凌渾近二月來,時常往來當地,又救了幾次人。
    內有一人,恰是一個賣酒的,本感救命之恩,錢又給得多,把凌氏夫妻奉若天神。
    此人就在山下不遠,雖是荒村野店,仗著主人早有準備,養著好些肥母雞,現做也來得及。
    店主陳三才,望見三人,忙即暗告家人,飛步迎上。
    知道恩人不喜俗禮,只說。
陳三才:菜備好了,今日天熱,店小人多,又當上坐之時,就請恩人在溪旁樹下石條案上納涼飲食,我去
    搬傢伙來。
旁 白:(說書人)說時,陳妻也同了兒女爭先拿了杯筷坐椅趕到,說已命人殺了兩隻肥雞,新採下毛豆
    、辣椒、扁豆、茄子,還有今早摘的大肥桃,與恩人下酒。
凌 渾:(笑道)店主東太費事了,再要這等客套,下次如何好來?你把棚下滿坐酒客全都丟下不管,怠
    慢主顧,以後生意如何做法?
旁 白:(說書人)陳氏夫妻諾諾連聲,留下一人守侍,餘均走去。
    三人均是好量,這一頓酒,一直吃到半夜。
    凌渾與附近廟中和尚相識,廟旁又有一座清潔石洞,每來均往借居。
    五姑約了雪鴻同臥,向其探詢,與姓白的是何淵源,如此關心。
    雪鴻平日和五姑情感甚厚,便略露了一點口風。
    五姑聽出是她前生愛侶,劫後重逢,先頗代為心喜。
    次日約定,分頭尋訪,最後在少室相見。
    似這樣連尋三日,並用劍遁飛行,往來伊洛一帶,向人探詢。
    十九聞名,有的並還見過這人,眾口交贊,譽為飛俠,只近日無人見到。
    三人萬想不到白、朱二人是在岳雯家中小住。
    雪鴻見尋不到,師父日內就來,惟恐不能兼顧,心裏懸盼。
    第四日一早,和兄嫂分手,由附近山下起程,往少室峰頂尋去。
    午後剛到山下,便見兄嫂和一少年書生、一個山民打扮的矮子、一個幼童,同立林前說笑,看去
    十分投緣。
    心中一動,走上前去。
    凌渾忙為雙方引見,果是所尋之人,名叫白谷逸。
    凌渾與白、朱二人說得十分投機,見面不久,便想明言來意。
    五姑因覺妹子天仙化人,對方人矮無妨,偏生得那麼醜怪,骨瘦如柴,心中未免替妹子委屈。
    妹子未到,又不知她見面之後心意如何,兩次示意丈夫,不令開口。
    不料雪鴻忽然趕來,多生愛侶,畢竟不是尋常。
    儘管形貌大變,前生風度神情仍然未改,只不過性情偏激,言動中滑稽了些,一經留意,便已認
    出。
    雙方情深愛重,已歷多生。
    雪鴻知道對方變得這等醜怪矮小,全是為了自己今生成道,免為情孽所誤之故。
    再見自己未到以前,對方本在放言高論,眉飛色舞,談笑風生,目中無人之概。
    見面以後還在說個不已;及朝自己看了兩眼,不知怎的,忽然把頭低下,變了常態。
    偶然偷覷一眼,目光剛對,立即回收,面上頓現愧容,和前生靦腆神情完全一樣。
    這一來,才得認出一點跡象。
    再經仔細觀察,前後兩生明是一人,除形貌不同外,連語聲都差不多。
    雪鴻想起他前生仙風道骨,玉潤朱輝,豐華夷沖,神采照人。
    休說塵世之中無此雋流,便神仙中也少見這等美男子。
    如今為了自己,把一個具有潔癖,最嫌醜惡的神仙中人,變得這等瘦小枯乾,又醜又怪。
    如非有人指點,早已得知,還要見面時格外細心考察才行。
凌雪鴻:(笑問)白兄往何處去?
白谷逸:小徒岳雯家中祭祖,這次本未同回。方才輾轉尋來,說他兄長因我二人喜飲,托人由山西運來百
    年陳酒,並置遊船,請我二人乘著中弦秋月,泛舟夜飲。正要同往,便與令兄嫂相遇,暢談已好
    些時,賢妹也自尋來,真巧極了。如不嫌棄,後夜請往同飲,作此清遊如何?
旁 白:(說書人)雪鴻見他乘機飽餐秀色,暗忖
    幸我知你前生是誰,若是另換一人,似此眼饞,我不殺你才怪。
    剛在點頭笑諾,白谷逸忽然笑問道。
白谷逸:恕我冒昧,自見賢妹,好似在哪裡見過,彷彿相識已久,回憶平生,卻又想不起來。
    (  第十八回 良馬配寶鞍 忠心護主  真人不露相 有意裝死)
旁 白:(說書人)雪鴻心中一酸,還未回答,忽聽耳旁有人傳聲相喚,靜心一聽,正是師父,令其速往
    青林庵相見。
    雪鴻素來對師敬畏,接到傳聲,立向眾人告別。
    雪鴻剛去不久,凌、白等五人還在對談,忽見一妖僧飛來,將凌渾請向一旁。
    一問來意,正是日前敗退的妖僧,約了兩個同黨,來向凌氏夫婦叫陣,約往對山比劍鬥法。
    凌渾因和三人初見,不知劍術深淺,別時只說妖僧約鬥,匆匆飛走。
    白谷逸自見雪鴻,心靈上便起了一種微妙之感,也說不出是何原故,只放對方不下。
    人去以後,尚在出神。
    朱梅知他平日向道心堅,最惡女色,見其突改常態,不由奇怪萬分。
    當著外人又不便問,心中也在尋思。
    微一疏忽,凌氏夫婦說完起身,已先飛走,忘了詢問地方,只得罷了。
    當下白、朱二人同到岳家住了一兩天,師徒三人便同載酒泛舟,游於潁水之上,終與仇敵相遇,
    爭鬥起來。
    另一面,凌氏夫婦應約鬥法,因對方人多,打成平手。
    正在兩不相下,敵黨方面忽然來一勁敵,同時凌渾好友玉洞真人岳蘊也飛來相助,將眾妖黨打敗
    。
    跟著,凌渾談起妹子的事,才知以前因果。
    二人別了岳蘊,便順潁水一路尋來。
    另一面,雪鴻趕到青林庵,見了兩位神尼,頗受嘉勉。
    芬陀告以昔年雪鴻未入師門以前那匹白馬,現在庵後,以後用它時少,最好為它代覓一個主人。
    此馬忠義剛烈,上次離開舊主,悲憤異常,如非異人收留,為尋主人,幾死虎狼之口。
    此去如其不捨舊主,暫時留用尚可,但不能久,否則必為此馬惹出事來,人馬俱都不利。
    雪鴻出身武家,此馬原是十六歲時隨兄行獵,無意之中發現。
    因是異種,生長在雪山深谷之內,費了好些心力,才得馴養。
    馬性靈慧,日行千里,善解人意。
    雪鴻十分珍愛,每次出門,照例騎上,人馬同行。
    後在川邊打箭爐訪一女俠,忽遇前生師長,福至心靈,當時拜師。
    那馬恰被所訪女友借去,未在身旁,有時還在想念。
    這時聞言不由大喜,先覺馬齒已長,未必仍是當年龍駒。
    及往庵後一看,那馬竟生得比前還要神駿。
    通身油光水滑,亮若銀雪,更無一根雜毛。
    尤其是那一對天生龍目,紅光閃閃,遠射數尺,威猛絕倫。
    因未羈勒,老遠望見主人,便奮蹄揚鬣,昂首驕嘶,如飛馳來。
    到了面前,朝著主人搖頭擺尾,不住歡跳嘶鳴,親熱非常。
    身上鞍轡鮮明,均非常物。
    並還斜插著一根長鞭,上面附一字條。
    雪鴻取下一看,原來這馬因在女友家中久候主人不歸,終日悲鳴。
    忽然掙斷馬韁,飛馳入山,途遇兩狼,仗著異種龍駒,未釘馬蹄,足有暗鉤,力大通靈,竟將兩
    狼踢個半死。
    一會群狼大至,幸蒙女俠姜雪君遊山路過,將其救走,馬仍悲憤不食。
    雪君乃蘇州東洞庭山女仙嚴英姆傳衣缽的弟子,用法力將其帶回山去,向乃師問明經過。
    賜了一丸靈藥,並對馬說。
姜雪君:主人現已拜師,尚有好些年才能相見,此時不能前往。如肯由我暫行留養,他年必使你重歸故主
    ;否則將你送往山中,自待時機。
旁 白:(說書人)雪君飛劍法力均非尋常,因奉師命修積外功,不時往來塵世。
    又見這馬神駿靈巧,善知人意,常騎出遊,一晃十餘年。
    這日聽師說起,馬主人已奉命下山,意欲親身往訪,就便還馬。
    誰知剛到嵩山,便遇一至交,約往辦一要事,必須當時起身。
    只得把馬送往青林庵內,交與神尼,告以還馬之事。
    鞍上長鞭,乃雪君用毒龍筋所制,本是一件寶物,連鞍轡一齊奉贈,以致謝意。
    並說此鞭如當兵器,能剛能柔,有好些妙用。
    除注明用法外,並說神交多年,渴欲一見,何時清暇,請往東洞庭一晤。
    雪鴻看完大喜,取鞭一試,果然有好些妙處。
    正想回庵探詢未來行道之事,芬陀大師忽然走來,說道
芬 陀:本意此馬你未必肯捨,果然人馬都是如此依戀。你飛劍法術均己煉成,此數十年中,由你自主,
    也無須再回山去。今夜我師徒便分手了。
旁 白:(說書人)雪鴻聞言大驚,跪地哭求。
芬 陀:(笑說)此是夙緣定數,數十年光景,彈指即至,如何這等癡法?就算情孽太深,難於擺脫。或
    以殺孽太重,也只多個兩三甲子,終於重返師門,悲苦作什?
旁 白:(說書人)雪鴻知道師父言出必踐,只得拭淚應諾,同去庵中談到天晚,師父又傳了一道護神靈
    符和本門坐禪之法。傳完,大師笑說。
芬 陀:此是金剛天龍禪法,你此時尚非佛門弟子,因你日後災難頗多,破例傳授。此去務要勉力修為,
    自有成就。
旁 白:(說書人)雪鴻連日聽出前路艱危,心生畏懼,加以依戀師恩,二次悲哭,不捨就走。
    優曇大師見她可憐,力言
優 曇:你只要不犯師規,任何危害均可無慮。到了緊要關頭,將此玉環一擦,三呼優曇,無論相隔多遠
    ,我必趕到。我未到以前,此寶先現出一圈佛光,將你護住,絕可無慮。本來此時還早,因你累
    生修為,實非容易,殺孽又多,到處皆敵,多此防身法寶,可少好些危害,在外修積也放心些。
    
旁 白:(說書人)大師說罷,便將腰間玉環遞過。
    雪鴻大喜,拜謝領命。
    到夜辭別,使騎白馬往潁水沿岸尋去。
    剛到便遇二賊阻路,先沒料姜雪君所贈鮫鞭那等厲害。
    因聽二賊口出不遜,心中有氣,隨手兩鞭,便全打死。
    雪鴻事後想起,師父說自己殺孽甚重。
    先見二賊是尋常人,法術飛劍均未使用。
    本打算用自煉飛針打傷來賊,擒住之後,見了白、朱二人,問明再說。
    如何怒火頭上,連話都未問,便下殺手?打頭一個,還說一時疏忽,如何又打死一個?恩師知道
    ,豈不怪罪?
    又看出賊黨只有一個會劍術的,決非白、朱等三人之敵,便不再動手,立馬旁觀。
    一會,凌氏夫妻趕來,因見五姑有些不滿,便把師意告知。
    五姑看出妹子對白谷逸情分深厚,暗忖
    這兩人情愛糾纏,已歷多生,自不能以相貌美醜轉移心志,自己也是修道人,如何猶存世俗之見
    ?
    便和妹子暗中商議:既然前緣註定,必須了此一段因果。
    莫如回到湘潭老家,索性按照俗禮成婚。
    雪鴻也因師父原命,此後數十年專在人間修積,不令被人看破行藏,全和常人一樣。
    非到萬不得已,或者遠去海外,跋涉蠻荒,最好連遁光飛行都不要用。
    等到夫妻緣盡,功行圓滿,也到了兵解轉世之期,那時重返師門,不消多年,便成正果。
    平日姑嫂情厚,又非常人,也就不作兒女之態。
    剛剛商定,日內約了白谷逸,到一無人之處,用師賜靈符,恢復靈智和前生的法力,再行商談,
    同返原籍成婚。
    這時敵黨已被主人殺盡,互相見面,略談幾句,白谷逸便邀凌氏兄妹上船。
    凌渾早聽岳韞說過良緣數定,含笑應諾。
    賓主六人,連馬同去船上。
    岳雯忙添杯筷,撤去殘棋,洗盞更酌。
    白、朱二人原因夏泛水激,意欲緩緩游去,曾用禁法不令船行太快。
    這時嘉賓來會,越發高興,意欲把船開往河面最寬之處。
凌 渾:(笑說)這裏氣勢還嫌不夠雄曠,水也太渾。日前經過三湘,見洞庭彭蠢一帶水勢正大。二兄如
    有雅興,由小弟略施小技,連人帶船,飛往洞庭,遊上一夜,就便明日請賢師徒同往寒家故居,
    小聚些日,尊意如何?
旁 白:(說書人)白谷逸首先贊好,嵩山二友患難至交,一向行止與共。
    朱梅自無話說,只覺谷逸自見雪鴻以來,直似變了一人。
    最奇的是,雪鴻乃仙俠一流,又是佛門高弟。
    仙骨珊珊,清麗絕塵,宛如明珠出匣,奇花初胎,光彩照人,自然明豔。
    這等人品,想要嫁人,便是散仙地仙一流,也必容易,怎會對這麼一個矮醜瘦小的人垂青起來?
    及至坐定之後,男的固是格外殷勤;女的也是十分關切。
    對於家世出身,為何入山從師,師友何人,甚至日常起居飲食之微。
    無不殷殷詢問,不厭其詳,一雙秀目更不時注定在對方身上。
    男的先似恐人誤會,尚自矜持,後見女的落落大方,始終笑容滿面。
    雙方漸漸免去拘束,由不得越來越親近,彷彿多年愛侶,久別重逢,並非一見鍾情的神態。
    朱梅正自越想越怪,凌渾說完前言,道聲獻醜。
    便去船頭蹈步而立,左手掐著法訣,朝前一揚;右手寶劍朝河中一指,往上一揮。
    立有一股浪頭托住那船飛湧而起,憑欄外望,只見一片水雲將船擁住,直上雲霄,凌虛禦風,往
    西南方飛去。
    時已半夜,月明星稀,碧空澄弄,銀河渺渺,玉宇無聲。
    雖然天際高寒,因值夏秋之交,船中諸人多係道術之士,均不覺冷。
    船迎天風疾馳,時見朵雲片片掠舟而過,其去如飛。
    俯視大地山河,城郭田野,均在足下,培塿蟻蛭,彷彿相同,但都披上一層銀霜。
    憑臨下界,極目蒼穹,四外茫茫,無邊無際。
    均覺夜景空明,氣勢壯闊。
    賓主六人,身在舟中,臨風對飲,望月談心,俱都拍掌稱快,讚美不止。
    朱梅為防罡風凜冽,岳雯年幼,吐納功夫太淺,難耐寒冷,又升起一片青光,宛如一個玻璃篷罩
    ,將船罩住。
白谷逸:(笑道)凌兄天際行舟,設想新奇,難得有此清遊快舉,正好令其歷練,你偏多事。
朱 梅:白矮子,你知道什麼?凌兄一時高興,水遁催舟,沒想到船乃常木所制,防驚俗眼,飛得又高,
    真要遇見一陣乾天吹墮的罡風,這船禁受得住麼?
凌 渾:(笑答)委實是我粗心,忘了行法護舟。後見朱兄放出劍光,便未再說。此時將近洞庭,飛得更
    高,果然不便撤去。
凌雪鴻:(笑道)無妨,自從船飛起後,因來時恩師嚴命不許炫弄。又不便攔諸位的高興,早在暗中將船
    護住,連岳賢侄也經小妹暗護,故未覺冷。如等哥哥和朱兄想起,船行不久,那頭一陣罡風便將
    它吹碎了。
旁 白:(說書人)朱梅聽出雪鴻口氣偏袒,意更關切。
    既說船一離水先將岳雯護住,可見船上的人也全在她法力暗護之下。
    沿途只聽罡風浩浩,亂雲電飛,身上通沒一絲寒意,連船頭上馬鬃似都未見搖動,心中暗笑。
朱 梅:白矮子福緣不小,否則船雖無妨,你那徒弟誠心誠意隨你練劍,什麼也未教會,先被罡風吹壞,
    日後拿什麼臉面見他兄長呢?
旁 白:(說書人)谷逸累世所種情根,早就自然發動。
    因見雪鴻對他十分關切,神情語氣均與別人不同,正當得意之際。
    忽聽朱梅拿話暗點,雙方友情太深,又喜滑稽。
    說笑已慣,恐話不受聽,引起誤會,遂道。
白谷逸:你莫把我矮子矮子的,彷彿長得矮,是我短處。留神報應,變得和我一樣,卻打嘴呢。
旁 白:(說書人)朱梅見他說時面有憤容;又見雪鴻神色自如,一任自己取笑,絲毫不以為意。
    看出男的早入情網,女的也非無意。
    正想借著嘲笑,試探二人心意。
    猛瞥見左側空中有一大團雲霧,雲層甚厚,浮懸不動。
    等到船快經過,忽然發現一些散雲被天風吹動,正由左側飛過,疾如奔馬。
    有的還被風吹散,由大化小,轉眼消逝。
    那大雲團仍似一座雲山,矗立空中,不特未見移動。
    那麼猛烈的天風,竟會絲毫不曾變樣。
    眾人這時雖然學道年淺,到底不是外行,料知裏面必有玄虛。
凌雪鴻:那雲奇怪,十九有人在內鬥法。此船雖經行法掩蔽,由下方仰望,一片白雲,自看不出船和人影
    。因是前生所習禁法,並非恩師佛門傳授,遇見比我們法力高的,便瞞不住。正人相遇,不過笑
    話兩句;如遇左道中人,必來生事。那雲相隔至多一二十里,我們最好就此降落,免得惹事。
旁 白:(說書人)話未說完,先是一道殷紅如血,長只丈許的光華,急切間也分不出是邪是正,由雲團
    中電射而出。
    本是往東,已飛出數十里遠近,忽又掉轉,逕朝眾人這面飛來。
    這一來一去,不過眨眼之間,連說話的工夫都來不及,端的神速異常,眾人從未見過。
    心疑不妙,方才暗中戒備。
    緊跟著,眼前微微光影一閃。
    船上本有一片青光籠罩,裏外通明,自從光影一閃,只覺血光無故失蹤,船也停住。
    再定睛一看,上下四外,一片青濛濛。
    彷彿被無量青色光氣包沒,什麼也看不見,上空星月和快要飛近的下方湖光山色全數不見。
    舟中諸人也似乎受了法力禁制,行動不得。
    眾人心方驚疑,就這前後轉眼之間,忽聽耳旁有人說道。
旁 白:(長眉真人)你們不必驚慌,雖有妖人為難,有我在此,絕可無事,只是不可妄動。少時便送你
    們下降,不久當有遇合。
旁 白:(說書人)眾人聞聲,卻不見人,料是遇見了前輩仙人,因有妖邪來犯,特意解救。
白谷逸:請問仙長姓名,可否賜見?
旁 白:(長眉真人)此是我不肖師弟鄧隱今夜在此害人,被我趕來將其驚走。
    因見你們飛船夜遊,自恃飛遁神速,意欲就便擒往西崑崙去。我若下手稍遲,便無幸理。
    此人兼有正邪兩家之長,因已修成血魔,現為增進法力,到處吸人精血,均為我所阻,未能如願
    。
    他法力甚高,你們決非其敵。少時事完下降,乘他新敗,尚未復原的七日之內,凌氏夫妻速往雪
    山,尋你師長巨山道友。
    白谷逸、凌雪鴻乃七世情緣,今方如願。
    本月之內,必須成婚,岳雯不妨帶上。
    到第三日,我往恒山紫蓋峰旁水簾洞相待。
    在我未到以前,許還有事。朱梅也有遇合,可以同行。
    我面有長眉,極易辨認。
    當我未到以前,可用這六座旗門作一圈,擲向地上,人藏其內,能出而不能入,無論遇見何事,
    千萬不可走開。
旁 白:(說書人)眾人隨見面前,五色霞光一閃,桌上立時現出六座薄如蟬翼,長只七寸的旗門。
    拿起一看,內中雲煙變滅,光焰隱隱,閃動不停,知是異寶奇珍,驚喜交集。
    眾人正在向空叩謝,不知怎的,微一迷糊,各自睡去。
    隔了些時,耳聽岳雯急喊師父,方同驚醒一看,天已大亮,船落水中。
    凌渾認出左面衡山高矗,船落湘水之上,正沿著湘江左岸緩緩前駛。
    凌渾因知師父巨山真人在雪山坐關以前,曾說第十三年當開關一次,只有個把時辰,因其日期難
    定,如守候,又有許多弊害,如能按時入見,彼此均有大益,此事絕秘。
    師父說完,便令下山修積,洞門也自封閉,並未洩漏,對方如何得知?
    此人道行法力與行輩之高,可想而知。
    凌渾哪敢怠慢,向空拜謝,匆匆辭別,朝妹子囑咐了幾句,先行飛走。
    谷逸看出仙人柬帖,似說自己與雪鴻有累世情緣。
    雖對雪鴻萬分愛好,因在平日一心向道,從無燕婉之思。
    又覺對方佛門弟子,法力甚高,自己生得又矮又醜,先前不過一時投機,怎會垂青到我?事出意
    外。
    反倒呆住,也說不出是驚是喜。
    白谷逸正在心亂,低頭尋思,猛一抬頭,朱梅、岳雯已往船頭對坐下棋,耳聽雪鴻低語道。
凌雪鴻:我二人才隔一世,前因便忘卻了麼?
旁 白:(說書人)谷逸聞言驚顧,雪鴻正立身後,嫣然凝睬,注定自己,眉梢眼角,隱蘊深情,玉立亭
    亭,風華絕豔。心方一蕩,忙自鎮攝,恭容答道。
白谷逸:我蒙雪妹一見知己,刻骨銘心,不必說了。昨夜救護我們出險,今早留柬指點的那位仙長所說,
    好似彼此遇合,並非偶然。自恨愚蒙,夙因盡昧。賢妹不是世俗兒女,既出此言,必已洞悉本原
    ,恕我冒昧,不知可能指示麼?
旁 白:(說書人)雪鴻面上一紅,微笑答道。
凌雪鴻:你轉劫以前,為仇人所害,所中邪毒既重;又因過去諸生多受艱危,苦痛萬分,自將靈機禁閉,
    欲等今生成道之後再行相見,故此前生之事全都茫然。有好些話,我也難為詳言。所幸來時,恩
    師賜有一道靈符,只消佛光一照,便明本來。先想一二日內遇便施為;後想我雖不是俗女,同行
    終覺不便。現將師傳靈符取出一試,等你明白,再說如何?
旁 白:(說書人)谷逸大喜謝諾。
    雪鴻見船行湘江隱僻之處,兩岸荒郊山野,四無人家。
    隨取靈符,如法施為。
    只見一片金霞,罩向谷逸頭上,一個寒噤打過,當時明白過來。
    回憶前生,心如刀割,朝著雪鴻呆看了一看,撲上前去,想要抱頭痛哭,忽又縮退回去。
    雪鴻也是傷心過度,眼含痛淚。
    剛把雙手舉起,待要迎上,見他退縮,近前悄問道。
凌雪鴻:你嫌我麼?
旁 白:(說書人)谷逸一把拉住雪鴻玉手,淒然說道。
白谷逸:你我深情熱愛,豈止地老天荒?只因想起一件心事,此時此地難於明言。朱賢弟是我惟一好友,
    這等喜事,必須使其知道。
    朱梅旁觀者清,早看出二人神情有異,再見仙柬,越發明白了多半。
    故意借著和岳雯下棋,以便男女雙方傾吐心事。
    谷逸把以前諸生經歷說了個大概,並令岳雯改去稱謂。
    朱梅聽完大喜,再三道賀,笑問。
朱 梅:如此佳事,何日成婚。
白谷逸:(笑道)我和雪妹本非塵世夫妻,今生變形易貌,便恐誤她而起。適經佛光一照,好似長了一點
    智慧,這種俗間形式,能免就免了吧。
凌雪鴻:免是免了,應了也就應了。
旁 白:(說書人)朱梅自知落了下乘,便笑著自打耳光道。
朱 梅:要是矮兄賴了,大家散了就散了。
白谷逸:師父在日曾提起過一位前輩仙長,名叫長眉真人,道法高深,至於不可思議,對人又極和善慈祥
    ,已是天仙一流。剛才那位道長自稱面有長眉,如是這位老前輩,豈非曠世仙緣?今日船泊湘江
    ,又在衡山之下,也必有什深意在內。依我之見,鄧隱法力雖高,聽語意至少也要第三日才到。
    反正無事,何不先往衡山諸峰一遊,就便觀察形勢,你看如何?
岳 雯:(笑問)弟子自然隨侍,船交何人?
朱 梅:(笑道)果是仙緣遇合,從此入山,少說也修煉個一二十年,莫非還帶船去不成,連條船都捨不
    得,還修道麼?
白谷逸:(笑道)梅弟你真老實,這猴兒巴不得跟去,因知此行情勢兇險,恐我不帶,故意如此說法,你
    當是真的麼?
岳 雯:(恭答)弟子怎敢取巧?實為事在三日之後,師父、師叔均是好量……
凌雪鴻:這個你不必憂慮,還有這匹馬呢,此事由我安排,你師徒三人上岸去吧。這裏離故鄉近,恰遇順
    風,稍微行法,片時便到。我意欲將船送往家中,就便看望二三親族,往返不過半日。你們三人
    可將舟中飲食帶些前去,在祝融、紫蓋兩峰等候,日落以前,我必趕到。
旁 白:(說書人)谷逸見雪鴻連在舟中吃完上路都不肯,深知愛妻性情,攔決不聽,只得勸道。
白谷逸:仙人命我們同路,你偏獨行。與其這樣,還不如我們同去你湘潭家中一行呢。
凌雪鴻:(笑道)你還是前生脾氣,我因離鄉十餘年,久未省墓。侄男女多已成長,早欲去看,未得其便
    。便我二人婚事,雖有兄長作主,也應稟告先靈,借此回家一行。你去作什?仙機難測,稍縱即
    逝,船泊衡山腳下,必有用意,不可惜過。
    你們先去山中遊玩,隨時留心,試他一試,我隨後就到。共總大半日的光陰,也捨不得離開,早
    知如此,我也不用靈符恢復你的靈智了。
    
    
13**時間:接上 地點:河岸
    (谷逸深知愛妻性剛,說到必做。
    (見朱梅、岳雯二人已先帶馬上岸,只得別了凌雪鴻,縱上岸去。
    (走了幾步,回頭一看,雪鴻正朝自己含笑點首。
    (江面甚寬,湘江水碧,野渡無人,再立著一個白衣美人,與四周樹影嵐光交相輝映;縞衣如雪
    (,仙袂飄飄,宛如天然圖畫,而畫中人的豐神容態,又非筆墨所能描寫。
    (雪鴻忽似有什警覺,揚手一揮,一片淡微微的金光,在朝陽光下一閃,船便隱去。
    (再往上流頭一看,原來遠遠現出三五點帆影,正由天水相涵之處出現,順著浩蕩碧波緩緩駛來
    (。
    (江上波濤滾滾,陽光照將上去,閃動起萬片金鱗,江寬浪急,壯麗無侍。
    (還待看將下去,忽聽朱梅笑呼)
朱 梅:矮兄還不走麼?
    (回顧二人,已回身相待,忙同趕上。)
    
    
14**時間:接上 地點:山徑
    (所行乃是後山僻徑,本非入山正路。
    (白谷逸見岳雯愛極那馬,不時採些野果,喂與馬吃。
    (前面山形又極高峻,便令岳雯騎馬繞往前山,或是另覓易走途徑入山,以免上下不易。
    (岳雯巴不得能夠騎馬,當下約定,先在祝融峰下相會。
    (岳雯初騎這等通靈龍駒,高興非常。
    (又見昨夜打賊的長鞭繞成一圈,只剩數寸長鞭柄掛在馬上,因聽雪鴻說過此鞭妙用,越發膽壯
    (。)
    
    
15**時間:接上 地點:村莊
    (馬行甚速,已繞向近山一座大村鎮中,晃眼穿過。
    (岳雯人地生疏,因白、朱二人以前來過多次,只照師父所說途向,望著日影,環山馳去。
    (後見沿途大小村鎮接連不斷,有的還可繞村而過,有的卻當正路,非過不可。
    (因在途中越過兩處溪澗,一片斷崖,那馬上下飛越,如履平地,知道馬蹄有鉤,長於山行。
    (偶一眼瞥見左側一條山徑,似可深入,便把馬頭一掉,朝那谷中駛去。)
    
    
16**時間:接上 地點:山谷
    (谷勢向外傾斜,原是山洪出口,常受激流沖刷,地甚清潔。
    (那山洪說來就來,並不限於天色晴雨。
    (岳雯自然不知,一見有路,便飛馳進去。
    (入谷以後,見兩面危崖壁立,所有石土均作紅色。
    (稍低處多是水蝕之痕,形如鋸齒,殘缺不全,地上卻乾淨得和洗過一樣。
    (正走之間,那馬昂首長嘶,不住聞嗅,偏頭微望,彷彿有什感覺,跑得比前更快。
    (岳雯心方奇怪,遙聞轟轟之聲遠遠傳來,先未留意。
    (那條山谷原是衡山發水時,各處溪流的總匯,後半歧徑甚多,犬牙交錯。
    (岳雯信馬急馳,方恐把路走岔,先聞轟轟之聲又起。
    (剛辨出那是水響,馬已到了前面轉角之上。
    (歧徑共是大小四條,形如人手,內有一條最為險窄。
    (恐山路不好走,正想挑選內中一條較為平整的坡徑往上馳去,忽聽有人急喊救命。
    (定睛四顧,並無人影。
    (來路似在那條崎嶇小徑之內。)
岳 雯:(暗忖)出家人原重修積,斷無見死不救之理。這等哭喊,必定遇見蛇虎之類,還是救人要緊。
    (心念一動,便朝小路馳去。)
    
    
17**時間:接上 地點:小路
    (跑了一段,耳聽水聲越近,已然響到馬後來路。
    (因被小崖擋住,救人之心又切,也未回馬查看。
    (那馬起初本是邊走邊叫,神情浮躁,改路以後,便復常態。
    (岳雯不知馬性通靈,早已聞出水氣,向其報警。
    (見牠繞行險徑之中,又快又穩。
    (有時途徑寬只二尺,下臨絕澗,還有斷缺之處,均是一躍而過,輕快非常。)
岳 雯:(笑問)師母說你通靈,方才有人哭喊求救,你當聽見,可能帶我尋去麼?
    (話未說完,目光到處,瞥見前面斷崖之上一石突出,廣約丈許。
    (上面臥著一個腳穿草鞋,衣已敝舊的老年道人。
    (身旁樹上盤著一條似蟒非蟒,獨角紅鱗,長約丈許的怪物。
    (岳雯一見,知是一條毒蟒,方才求救的定是這老道人無疑。
    (不是中了蟒毒,便被嚇死,本就激動義憤。
    (再見道人仰臥地上,好似氣還未斷,正待取出兵器,下馬查看。
    (那馬跑得正急,忽似受驚,倒退回來,想要轉身逃去。
    (岳雯見馬勒不住,知其怕蟒,忙道)
岳 雯:有我在此,你不要怕,只是不可走遠。
    (隨說,人已縱落。
    (因馬退甚快,已離那崖二三十丈。
    (忙取兵刃暗器,隨手摘下鞍上長鞭,打開活結。
    (剛一舉步,猛覺衣襟被馬咬住不放。)
岳 雯:(對馬道)你不要拉我,救人要緊,我有這條鞭,怕它作什?快些張口,放我前去。再不放,我
    要拿鞭打你了。
    (那馬好似無奈,將口鬆開。
    (岳雯更不回顧,飛步往前趕去。
    (仗著天生異稟,力大身輕,從小練就幼功,根紮得好。
    (近年連經高明指點傳授,朱梅又把昔年防身利器雙頭騰蛇刺,連暗器一起傳授,本領頗高。
    (到了崖前,便往上跑。
    (本意援往突石之上,相好地勢,先發暗器,打瞎蟒目,再作計較。
    (哪知崖勢曲折,人在下面沒有看清,及至往上一探身,正是道人所臥石崖側面,也是一片平崖
    (。
    (瞥見那蟒仍盤樹上,凶睛睒睒,注定道人頭臉,電炬也似。
    (血口張處,不見長信吞吐,卻有一圈接一圈的紫色毒氣,連串噴出。)
    
    
    (--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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