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 至 第三八
３１＊＊時間：次日 地點：臥眉峰
（第四日一早，任壽便興沖沖往臥眉峰趕去。
（到後一看，靈鵑、秋雁一同迎將出來，引了任壽往裏走進。）
靈 鵑：鄧叔第二日便已傷癒，只前胸肌肉尚未長好，其他已和好人一樣。
任 壽：怎麼好得這樣快？
靈 鵑：瘋老前輩給鄧叔吃了一粒小還丹，什麼病都沒了。
３２＊＊時間：稍後 地點：室內
（任壽剛一進門，鄧隱便把任壽拉向一旁。）
鄧 隱：日前剛上完了傷藥，大姊無妄、二姊無咎先後飛到。他們和無垢爭論很久，最後由大姊作主，說
我二人夙世情緣，今生應為夫婦。我們正在等你，你一來，我們就要完姻合巹了。
任 壽：為什麼要等我？
鄧 隱：我是孤家寡人，今世只有你一個大哥，不等你等誰？
任 壽：二弟說得有理，只是此舉對修仙無礙嗎？
鄧 隱：無垢昨夜也是這樣對我說的。
３３＊＊時間：昨夜 地點：無垢閨房
（申無垢笑對鄧隱說）
申無垢：如為尋常夫婦，至多修一散仙。以你我二人的資質，天仙也非無望。二姊說你是我的情孽，將來
必至兩誤。大姊卻說我雖然有此一段情孽，只要我答應這場婚姻，必以全力助我成道。
鄧 隱：（正色道）小弟必定全力助姊姊成道。
申無垢：你如果真愛我，便做一個名義夫妻，同修仙業，彼此都好；否則只有年餘恩愛，便要分手多年，
你意下如何？
（鄧隱一則愛極申無垢，聽出話風不願做那實際夫妻。
（雖與己願相違，但恐其不快，以前的話又收不回來。）
鄧 隱：名義夫妻和真實夫妻都是夫妻，有什麼分別？
申無垢：（訝異）你不是要拜仙師修道嗎？怎會不知道？
鄧 隱：知道什麼？
申無垢：修道人所修的正是情色，一旦失去了元精，元神就不能凝聚。
鄧 隱：要怎樣才能不失元精呢？
申無垢：要專心一意修行，不能作世俗男女親暱行為。
鄧 隱：（想了想，慨然答道）實不相瞞，自從一見仙容，早已刻骨銘心，愛逾性命。既蒙大姊、二姊作
主，姊姊以夙緣前定，慨然下嫁。我能常見容顏，已是九生之幸，何況神仙美眷，夫妻同修，從
此天長地久，永為不貳之臣。不過我對姊姊實是愛極，別的不許，只求平日允我稍微親愛，應了
景兒如何？
申無垢：（笑道）無怪瘋和尚說你沒出息，如非那日傷癒，你往溪中沐浴更衣，背人時作出那些醜態，我
也不會向你叮嚀。話已說定，永無更改，否則休怪薄情。
（鄧隱才知那日沐浴更衣，天人交戰情景，心上人竟早得知。）
鄧 隱：（強顏笑道）姊姊冤枉我了，當我未入水前，想起那是姊姊平日沐浴更衣之處，當地景物陳設又
是那麼清豔華麗，誠然觸動情懷。
申無垢：（冷笑）冤枉？你早已魂飛天外了！
鄧 隱：但才一轉念，自知不合，便自鎮懾心神，不敢再存他念。姊姊神目如電，既悉隱微，我那懸崖勒
馬以及水中跪祝，想必也都知道。
申無垢：（笑道）虧你沒羞，看你作盡醜態，如非瘋和尚竭力為你說話，任換一人，早已為我飛劍所殺了
。
鄧 隱：（笑道）姊姊為何未曾下手？
申無垢：實不相瞞，此間禁制，多是二姊所留，具有好些妙用。除你來那夜，因瘋和尚暗助，將禁制撤去
。外人只要在五十里內，一言一動均難逃我耳目。
鄧 隱：我下次不敢了。
申無垢：反正免不掉這場情孽，不問夫妻真假，終是同夢之人，一切且看造化吧！
（鄧隱被她說得無言可答，見申無垢說時雙頰紅暈，面帶嬌羞，語聲輕柔，娛耳醉心，心中愛極
（，又不好意思出口。
（只得挨坐上前，一把摟著細腰，握著纖手，紅著一張臉，賠笑道）
鄧 隱：好姊姊不要說了，從此改過，把姊姊敬若天神就是了。好在未來歲月還長著呢！
申無垢：（笑道）愛則有之，敬則未也。
（鄧隱見無垢被自己摟緊，毫未推拒，只覺暖玉溫香，宛然入抱，柔肌涼滑，吹氣若蘭，不由心
（神皆蕩，四肢欲融。
（鄧隱一面緊緊摟住，一面笑道）
鄧 隱：卿憂亦憂，卿喜亦喜，喜怒哭笑，均是深恩。不容我花開並蒂，帶結同心，難道心坎兒溫存，眼
皮上供養，也是不許麼？
（鄧隱口中說話，就勢想往臉上湊去。
（申無垢把頭微偏，回眸嬌嗔道）
申無垢：你這叫是恭敬麼？剛一起頭，便這樣纏人，以後我真替你擔心呢！
（鄧隱連日看出申無垢外和內剛，只能以水磨功夫，至情感動；再鬧下去，對方一生戒心，連想
（稍微親熱，都是艱難。
（忙即放手，正色說道）
鄧 隱：我真該死！既然敬愛姊姊，當以姊姊之意為重，如何今日愛極忘形，又自忘卻？以後再犯，請姊
姊提我一聲如何？
申無垢：事在自己，單我提醒何用？人非太上，孰能忘情？只要能有克己之功，稍微親熱，又有何妨？
鄧 隱：（正色答道）本來此時尚未拜師，仙緣遇合不知何日，理宜清心寡欲，同求仙業。與其圖那片時
之歡，還是道成以後，永矢雙棲，要強萬倍。小弟業已知罪，姊姊不必試我。即此朝夕聚首，已
出夢想之外，如何還不知足？此時業已悔悟，只請放心便了。
（申無垢見他意甚誠懇，心暗喜慰。）
３４＊＊時間：次日 地點：園內
（次日任壽必來，算是媒人，等行禮正名，將景應過，再在當地同居，靜候仙緣遇合。
（任壽雖覺女家兩姊應該到場，以為仙人不尚俗禮，也未在意。
（當日便向男女雙方道賀。）
鄧 隱：（忽然驚道）大哥眉毛怎麼長出好些？容貌越發清奇，真和畫圖上仙人一樣了。
（任壽連日一心練劍，用志不分，有時雖覺眼角發癢，也未留意。
（聞言剛想起翠屏峰八字朱文，申無垢已遞過一面鏡子。
（就手一照，果然雙眉長出寸許。）
瘋和尚：（笑道）你二姑和大姑賭氣，一個也不來。我瘋和尚六根難淨，別的不行，難道就做不得女家媒
人？
（任壽、鄧隱二人聞聲，連忙出迎，瘋和尚已和秋雁一同走進。
（三人均有心事，想要求教，瘋和尚笑道）
瘋和尚：先吃喜酒，到了桌上，再說不遲，我猴急著呢！
申無垢：（正色道）酒食現成，今日之事，全由神僧一人作主。我姊妹三人幾乎為此失和，總算隱弟尚知
自愛，話已說定，不愁反悔。即便果如家姊所料，也不至於鑄成大錯。將來我夫妻如有危難，你
卻要一力承當，全我們始終呢！
（瘋和尚朝鄧隱看了一眼，苦笑道）
瘋和尚：我也明知事非容易，我和尚就是夙孽難了，落得苦修枯禪。只是顧得了頭也難顧尾，即便是我冤
孽，也決不會誤你，放心好了。
（說罷，又朝鄧隱看了一眼。
（任壽見他雙眉微皺，欲言又止，心方奇怪，申無垢已然起身拜謝，隨請入席。
（賓主四人，一同起身。）
３５＊＊時間：接上 地點：桃林
（席設桃林深處臨溪一間大廳之內。
（靈鵑、秋雁早用五色桃花繫上喜彩，裏外都是繁花佈滿，燦若雲霞。）
瘋和尚：（朝靈鵑、秋雁喝道）好好桃花，被你兩個如此摧殘，只供一日之歡。何如留在枝頭，長久賞玩
？你們也不怕造孽？待我瘋和尚為你們減消這場冤孽吧！
（說罷，大聲喝道）空山無人，水流花開，還爾真如，大觀自在。
（喝罷，張口一噴，廳內外所結花屏彩幕上的花朵忽然連枝飛起，朝四外桃花樹上冉冉飛去。
（一時花雨繽紛，錦雲瀲灩，頓成奇觀，晃眼都盡。
（任壽方覺此舉雖然隱蘊無限生機，到底二人頭一天喜期，把一片繁華晃眼化為烏有。
（如在常人眼裏，豈非不祥之兆？偷覷鄧隱面容，果帶驚疑。
（申無垢卻是笑容滿面，十分高興。）
申無垢：佛法無邊，真乃幸事。
瘋和尚：（笑道）桃花變落花，你幸我不幸，有什相干？快拿酒來！
（鄧隱本來覺著掃興，因見申無垢玉靨春生，笑語如珠，高興非常，全不以此為意。
（略微動念，也就放開。）
３６＊＊時間：深夜 地點：同上
（這一頓酒，直吃到深夜，瘋和尚又在席上沉沉醉臥。
（靈鵑、秋雁因姑娘新婚，暗運巧思，點綴風華，便請任壽陪著瘋和尚少坐。
（靈鵑、秋雁同引新人回房，隨把手一揚，那千百枝桃花樹上忽然現出無數宮絹花燈，齊放光明
（。
（望去燦若繁星，明燈萬盞，與花月爭妍；繁華富麗，花團錦簇，巧奪天工，耀眼生纈，奇麗壯
（觀，從來未有。
（靈鵑、秋雁各在前面撐著一盞宮燈，引導新夫婦同歸洞房。）
申無垢：多事！
（申無垢和鄧隱起立，由靈鵑、秋雁前導，穿行燈海花林之中，往新房中走去。）
３７＊＊時間：接上 地點：房中
（雲鬢仙裳，在花林中略一出沒。
（隨聽細樂之聲，笙蕭迭奏，響徹水雲，悠揚娛耳。）
３８＊＊時間：接上 地點：桃林
（任壽本想向神僧請教，但見瘋和尚酣睡未醒不便打擾，一時閑著無事。
（想到剛練太清仙法，功夫不純，何不利用時間，自行用功。
（任壽夙根深厚，想到就做，便在就地打起坐來。
（正當任壽人天交泯，萬念不生之際，忽聽瘋和尚道）
瘋和尚：有人見到火坑就跳，有人就能離慾向道，泥就是泥，雲就是雲，我這個瘋子還是瘋子。
（任壽心中一動，回顧瘋和尚重又呼聲震耳。
（聽和尚之言，彷彿是有感而發。
（在初任壽與鄧隱初結交時，分明鄧隱一心向道，不過幾日不見，就遇到這等佳事。
（表面看去，郎才女貌，然而人生繁華，不過幾十春秋。
（遠不如早日拜見仙師，修道求真，來得個透徹乾淨。
（瘋和尚翻了個身，又道）
瘋和尚：今天郎才女貌，他日骨枯形消。怎地眼睛只看到眼前？有人活著只為了眼皮供應，可憐呀可憐。
（待任壽再看和尚，和尚不僅打著呼嚕，而且口中還吹著哨子，好不熱鬧。
（這不是講給自己聽的嗎？面前這位神僧，神通廣大，連自己的心思都看穿了。
（若不是早已答應余道人，仙師就在眼前，何必苦苦地等候？不過，做人要有原則，不能忘本，
（天下異人再多，余道人已是自己師父，踏破鐵鞋也要找到，怎可三心二意？
（瘋和尚一邊打著呼，一邊喃喃地說）
瘋和尚：胡塗呀胡塗！修為靠自己，師父的師父又是哪裡來的？
（這次任壽看得清楚，但是和尚話語含混，卻是聽不清楚。
（等了一會，瘋和尚再也沒開口，只是鼾聲如雷，兩片嘴皮不住鼓動。
（任壽還擬再繼續打坐，但又怕錯失了神僧的開示。
（無意中瞄了一眼花燈，萬紫千紅，確是好看。
（突聞一聲輕雷響過，眼前倏地一暗，立有萬片錦雲，同自花間湧起。
（再定睛朝前一看，先前所見上萬明燈，已隨殘雲飛舞，同時消滅，無影無蹤。
（眼前只剩明月桃花，依舊爭妍，碧空千里，素魄流光。
（溪中泉聲潺潺，自成音籟，四外靜蕩蕩的。
（不特方才大片繁華美景，轉眼消歇，連方才賓主對談，良宵喜宴，彷彿均是夢境。
（回顧座上男女諸人，俱都不在。
（廳中殘燈孤懸，冷焰無光，瘋和尚在桌上仰面平臥。
（良朋相對，麗影雙雙，笑語如珠，柔情似水，只不過如夢如幻。
（任壽回憶前情，猛觸靈機，心中一動，若有所悟。）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