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 至 第三〇
２１＊＊時間：接上 地點：院中
（呂靈姑不耐久候，走向外面一看，陰雲盡去，星月滿天。
（樹木多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殘枝敗葉到處都是，直似暴雨初過情景。
（大殿火光早已熄滅，此時卻是明如白晝。
（猛見一道青光帶著幾條長大黑影，疾如電掣，直向天空射。
（定睛仰望，只天際略有一絲青光閃動，破空之聲由近而遠，晃眼聲蹤全無，端的快極。
（呂靈姑自從元江取寶之後，見聞大增，看出那道青光正而不邪，知有外人到此。）
旁 白：（焦彩蓉）靈妹，過來。
２２＊＊時間：接上 地點：殿內
（呂靈姑進殿一看，殿內外大小六具怪屍不知去向，血跡也都去淨。
（焦彩蓉面色發紅，神情似頗急遽。）
呂靈姑：見到那道青光嗎？
焦彩蓉：（靦覥狀）那是我兒時舊侶衛詡，現在昆侖派游龍子韋少少門下。
呂靈姑：那正好來幫我們除害，為什麼卻走了？
焦彩蓉：他奉師命而來，尚有他事。
（呂靈姑見焦彩蓉面帶憂急，神色不定，知有緣故。
（因忙著回去救人，也未深問，便催速往。）
呂靈姑：那老道士受了傷，快去救他。
焦彩蓉：（愀然答道）靈丹不過能減卻他多日苦痛。廟中人少，後日又是會期，大殿上香案什物尚且散亂
。不如由我將這三間殿房清掃乾淨，佈置還原，免驚俗人耳目，還替他們省卻不少的事。
（呂靈姑只得罷了。
（殿房血污腥穢，已經彩蓉在退水時順便清除，只把魯清塵師徒適才移去的陳設用具移回原處。
（再稍整理，不消片刻，便即完事。）
２３＊＊時間：接上 地點：殿中
（焦彩蓉隨與卞明德商議買米之事。）
卞明德：買米容易，交給弟子就是。
焦彩蓉：好極了，你買後暫存廟內，到了夜間，我再運入木舟。還有一事，我曾托本地的老縴頭代買，明
日告知不必了，那些定銀也送他養老，只不許對人說起。
卞明德：既是仙姑憐苦恤貧，這灘勢險惡，江中伏礁甚多，怪物雖除，大害並未全去。
焦彩蓉：去礁平水不難，但有多人指江為生，害去以後衣食無著。兩害相權取其輕，事自應辦，但這些苦
人也應為他設法。
（魯清塵本在靜坐養神，任卞明德代說，不曾開口，此時聞言，接口道）
魯清塵：貧道去年秋間無心閒遊，發現危崖背後有一狹長山谷。不特土地肥沃，出產甚多，還通著一大片
窪地，開出田畝再好不過。只是四面危峰峭壁，無路可通。如能開出一條夾縫，奧區即變良田。
焦彩蓉：要開山造田，必須極大法力，祇惜我二人不能勝任。
魯清塵：（嘆氣道）貧道曾經想過，便是法力較深的道術之士，除非真有五丁開山之能，這數十百丈高厚
的堅石也無法將牠攻穿。
（呂靈姑忽想起元江取寶所得五丁神斧，立答道）
呂靈姑：我有一柄五丁斧，觸石如粉。難得此時天還未明，無一外人在此，待我往廟後試牠一下。
焦彩蓉：我也想用此寶削去江心礁石，用以開山，實為絕妙。但是會期已近，此時試用，必驚俗人耳目，
傳說張揚，轉多不妥。好在我們取寶時，會期也到末天，到時我自有主意。
魯清塵：（大喜）無量壽佛。
２４＊＊時間：晨 地點：灘邊
（呂靈姑、焦彩蓉回到原泊舟處，焦彩蓉令呂靈姑暫候，自己先入水查看，見無異狀，才放了心
（。
（這時天已大明，江岸上朝陽始升。
（夜雨之後，草木華流，苔蘚肥潤。
（到處林木山石都是欣欣向榮，濕陰陰的。
（仰視天空，一碧無際。
（一輪朝日獨湧天邊，射出萬道光芒，氣象甚是雄曠。
（下面江峽斷崖千尺，高矗削立，驚浪怒濤如雪，夾漩而駛，濤聲浩浩，宛若奔雪。
（不到正午，照例不見日光，氣象蕭森，景物陰晦。
（這一夜工夫，平添了無數大小新瀑，恍如數十條大小白龍飛舞騰翔於深淵之上。
（焦彩蓉獨立朝陽影裏，眉顰不舒，似有心事在懷，正在凝想。
（人既美豔，又被當前景物一陪襯，越顯得豐神絕世、儀態萬方。）
呂靈姑：彩姊，妳在盤算些什麼？江神廟前豆花飯甚好，我們晌午還去吃牠好麼？
（焦彩蓉面上一紅，答道）
焦彩蓉：我們這種神氣穿著容易叫人生疑，明日會期，香客商賈四方雲集，什麼異言異服的人都有，要去
明早再去好了。
（呂靈姑見她支吾不答，以她為人和平昔情形，必有難言之隱，也就不再追問。
（暗中留意窺伺，焦彩蓉面上老是時喜時慍的；有時故意談笑，似恐心事被呂靈姑看出，欲蓋彌
（彰，更露形跡。
（呂靈姑越發心疑，也不給她叫破。
（當日便在泊舟岸上閒遊，隨便飲些江水，吃點乾糧，徘徊眺望。）
２５＊＊時間：黃昏 地點：同上
（黃昏將近。）
焦彩蓉：我想往廟中看望，麻煩靈妹留守。
（呂靈姑知道一切都與魯清塵師徒商妥，去否無關。
（焦彩蓉借詞他往，必有用意，但是不便攔阻。
（又因事關重大，倘因同時離開發生什麼變故，如何承當？只得罷了。
（焦彩蓉去後不久，呂靈姑忽見一道青光由上流頭橫空疾駛而來，先疑來了同道，轉瞬已經飛過
（。
（青光倏又折回，到了頭上略一停頓，便即下落。
（呂靈姑因那金船藏珍關係修道人甚重，不特各異派生心覬覦，便是昆侖、武當兩派和海內外散
（仙修士，見了也不肯放鬆。
（因焦彩蓉不在，更須謹慎。
（一旦看出來的是生人，並非元江所遇諸友，又似朝己而來。
（呂靈姑早就有了戒心，暗中準備。
（青光還未及地，呂靈姑手指處，一道銀虹已先迎上。
（才一接觸，青光倏地掣退。
（呂靈姑原見來勢大驟，未分敵友，不得不防，本無比拼之意。
（見青光往下一撤，也將銀光止住，方問）
呂靈姑：何方道友到此？請示來意。
衛 詡：我來尋人，呂道友休得誤會。
（跟著面前青光斂處，現出一個猿背蜂腰、面如冠玉、長眉入鬢、星瞳炯炯；身著白袷衣、腰佩
（革囊寶劍的英俊少年，緩步走了過來。
（呂靈姑聽來人稱己為呂道友，猛想起天明前大殿門外所遇青光，正與此人一般家數。
（知是彩蓉所說童友故交，愛屋及烏，敵意全消。
（更想借此探詢來人口氣，彩蓉時愁時喜，究是為何？忙把飛刀收去，賠笑答道）
呂靈姑：道友尊姓高名？令師是哪一位仙長？能見告麼？
衛 詡：卑人衛詡。家師是昆侖四友之一，游龍子韋少少。
（呂靈姑一聽果是衛詡，笑著接口道）
呂靈姑：如此說來，道友尋的是彩蓉姊姊了。久仰昆侖四位前輩仙長大名，今見道友劍術神妙，果不虛傳
。
（衛詡目注呂靈姑，略為尋思，便笑答道）
衛 詡：明人不做暗事，實不相瞞，我與道友一樣都是為那金船藏珍而來。昨晚因見空中邪氣彌漫，不想
行法人竟是昔年舊侶。蓉姊自從幼年隨人上墳未歸，我背了家人私往山中尋找，也將路徑迷失。
幸遇家師，得有今日。
呂靈姑：彩蓉姊姊曾被妖鬼徐完攝去，道友知否？
（ 第三七五回 江彌濃霧霧難盡 人欲忘情情更深）
衛 詡：正因如此，我有意將蓉姊引進本門，她尚未答允。至於金船藏寶，我入水試過，現已知難而退。
（呂靈姑見他對於彩蓉情分真摯，現於詞色，便問）
呂靈姑：道友稱她蓉姊，想必年紀更輕了？
衛 詡：蓉是她的乳名，論年紀比我只大一個多月。道友和她患難知交，言以人重，倘蒙勸解，許能聽從
也未可知。
（呂靈姑聞言，越知二人童年早種情根，焦彩蓉今日愁思必由於此。
（正待答話應諾，焦彩蓉忽然飛回，一見呂靈姑、衛栩並立說話，不由臉上一紅。
（皺著眉頭看了衛詡一眼，似想說話，又說不出口來。
（衛詡見焦彩蓉來到，卻甚喜歡，笑道）
衛 詡：蓉姊，妳到哪裏去了？我正托呂道友勸妳呢。昨晚所說的事，妳能答應我麼？
焦彩蓉：（微慍道）我心已定，並與譚蕭姊姊有約。她此番往青城見了崔五姑，為我盡力援引。
衛 詡：昨晚原因久別初會，盼深望切。見妳初脫苦孽，身尚無歸，恐將來有甚閃失。
焦彩蓉：多謝好意，這些請勿再談。
（呂靈姑不知衛詡與彩蓉總角之交，耳鬢廝磨，性情素所深悉。
（見彩蓉話語神色拒人於千里之外，頗覺過意不去，恐怕雙方鬧僵。）
衛 詡：（含笑道）蓉姊如此說法，容再相見。
（腳點處，一道青光衝空直上，往下流頭天空飛去，指顧之間蹤跡已杳，端的比電還快。
（呂靈姑見他飛行如此神速，心甚贊服，埋怨焦彩蓉道）
呂靈姑：衛道友是姊姊總角至交，我見他人頗豪爽真誠，所說全是好意。何必樣樣深卻峻拒，使他難堪呢
？
焦彩蓉：（苦笑道）靈妹和我情逾骨肉，也不須瞞妳。我多經災劫之餘，萬念皆灰。幸遇靈妹，才得今番
遇合。眼看前路有了生機，一心向道，惟恐失錯，如何敢再惹世緣？
（一會月上東山，呂靈姑、焦彩蓉吃些乾糧，夜深各回沉舟之內安歇。）
２６＊＊時間：次日 地點：廟內
（次日一早，呂靈姑、焦彩蓉同往廟內，裝作香客隨喜，見江邊埠頭舟船雲集。
（因船多灘險，泊舟之處只有里許。
（餘者多是水深浪惡，山險崖高，無法上下，好些後至舟船都在上下游三五十里外覓地停泊。
（廟前坡上下更是人山人海，喧嘩如潮，大殿外香煙繚繞，漫為雲霧，端的熱鬧非常。）
２７＊＊時間：接上 地點：廟前
（王老么見呂靈姑、焦彩蓉走來，好不歡喜。
（王老么慌不迭擦抹案板，請呂靈姑、焦彩蓉坐了，換上新滌碗筷。）
王老么：（笑道）小姐昨天怎沒來照顧？還當官船開走了呢。前晚回家連夜宰了一隻肥雞，又把隔年留存
的香腸、血豆腐蒸好，共配了四樣菜略表孝敬，還沒有動呢。
（隨說隨將攤側箱內菜肴取出擺上。
（二女見是一碟棒棒雞、一碟爛燒鴨子、一碟香腸、一碟血豆腐，外加攤上原賣的小籠蒸扣肉、
（大碗豆花帶肉末香料。
（面前已擺了一大片，王老么還在現炒熱菜。）
呂靈姑：夠了，我二人哪吃得下這許多？
王老么：這裏小人一點心意，請別見外。
（這時別的顧客俱被王老么推有官眷包座謝絕，見了紛紛傳說，齊來觀看，攤側人都圍滿。
（呂靈姑、焦彩蓉見狀未免厭煩，焦彩蓉給了五兩銀子，已要起身。
（猛瞥見前面香客遊人東倒西歪，往兩邊亂擠，一個身材高大的頭陀甚是眼熟，正往廟內擠去。
（）
焦彩蓉：（悄告呂靈姑）我有事去去就來，遇我時不要說話，裝作不認得才好。
（呂靈姑因焦彩蓉神色慌張，說完便走，料有原因。）
２８＊＊時間：接上 地點：廟側
（呂靈姑行近廟側，瞥見衛詡在殿前石臺上，方疑焦彩蓉是尋他去。
（猛聽前面人聲鼎沸，紛紛波動，循聲一看，乃一個長大頭陀，正由廟中擠將出來。
（那頭陀身高七尺以上、豹頭獅鼻、濃眉大口、一雙狗眼閃閃生光；額束銀箍、滿頭黃髮披拂、
（亂蓬蓬的。
（走起來一句話也不說，只是一味朝前猛衝，所過之處，人全東倒西歪，眾聲叫罵。
（有那年輕氣盛的不甘吃虧，便揮拳打去。
（頭陀既不還罵，更不還手，仍然往前擠撞，如未聞見。
（可是打人的都相繼呼痛，咒罵不已。
（呂靈姑看出頭陀神情有異，不但絕好硬功，弄巧還是妖邪一流。
（心憤出家人不應如此強橫可惡，如在平時，早已上前理論。
（此時遊人大多，動手恐有誤傷，又惦著焦彩蓉行時之言，只好忍耐下去。
（經此一亂，再看衛詡，已然不見。
（呂靈姑穿過樹林，繞抵廟後危崖之下，見宜從善滿臉憂惶之色。）
２９＊＊時間：接上 地點：危崖
（焦彩蓉業已先到，等宜從善將呂靈姑引到崖腳一個大只方丈的石窟以內，方始現身出來。
（呂靈姑見她蹤跡如此隱秘，問是何故？）
呂靈姑：你行蹤隱秘，是何緣故？
（焦彩蓉歎了口氣，答道）
焦彩蓉：方才妳見那高大頭陀麼？
呂靈姑：那廝不過有一身好硬功，看他步行亂擠情形，不似什麼高明人物，難道憑妳還怕他麼？
焦彩蓉：這廝乃是西昆侖二惡之一，名叫赤隆兒瓜，外號金獅神佛。他還不說，最凶的是他師兄麻頭鬼王
呼加卓圖，比他法力更深。
呂靈姑：他們是來奪寶的麼？
焦彩蓉：這廝上年已來過，要用重價購買此廟。我立刻告知卞明德，允以下月相讓。他卻定要提前，最好
當時接收。說了若干好話，允以三日之後回信，方始走去。
呂靈姑：買這個廟做什麼？
焦彩蓉：誰知道？只是我們計劃必須改變。今晚夜裏由我將米船沉入水中，再行運入原乘木舟以內。此時
如能得一見聞交遊較多的正派中道友，到時隱身崖上守護，就萬無一失的了。
呂靈姑：衛道友曾允相助，妳雖堅拒，他意未忘，約他如何？
焦彩蓉：無奈此時我與他越遠越好，此情萬承不得。說起傷心，以後不提他吧。
呂靈姑：護米之事交給我。
焦彩蓉：（對宜從善道）告訴卞明德，頭陀不可得罪。仍用婉言回復拖延，謂師父閉關，借給他一間廟房
，等坐化後再讓全廟。
３０＊＊時間：夜 地點：廟中
（焦彩蓉到廟中一看，大殿上蠟淚成堆，香煙猶自彌漫。
（卞明德、宜從善、金百煉三人還同了十來個臨時幫忙的村人正在收拾打掃，計算日間佈施，忙
（得不可開交。
（焦彩蓉原是隱身入門，仍把卞明德悄悄喚出，同往西廟靜室，交付了米錢。）
焦彩蓉：（悄問）頭陀呢？
卞明德：頭陀去了不曾再來。
焦彩蓉：可知他的去向？
卞明德：知道白石崖吧？他向那邊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