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 至 第三〇
２１＊＊時間：多年前 地點：幻境
旁 白：（紀光之言化為影像）三年前，我與小孫到前山踏青，適逢雷雨大作，山洪暴發，我二人躲了一
晚，繞過溪流，來到一個斜坡之下。滿山流水，千百股銀泉同時往下飛注，煞是好看。
忽聽山頭上有人高聲疾喊道，老頭兒，快躲開，看石頭打著你。
言還未了，已然看見離上面數十丈高處，一團畝許大的黑影疾如奔馬，激起數丈高的水花，直朝
我二人面前飛滾下來。
２２＊＊時間：接上 地點：斜坡
（紀異急不暇擇，一把抱住紀光的腰，用足平生之力。
（腳一點，平地縱起十餘丈高下，直往左側一塊突出的崖石飛躍上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紀異抱起紀光飛縱之間，那從上面崩落下來小山也似的一塊大石，恰巧
（從二人腳底丈許之處滾過，直落溪澗之中。
（約有半盞茶時，才聽見石落深壑，轟的響了一聲，餘音隆隆，半晌方絕。
（墜石從腳底滾過時，激濺起千百道水和泥漿，鬧得二人滿身滿臉皆是。
（祖孫二人驚魂乍定，往山頭之上一看，見一所矮屋，萬竿修篁，業被風雨打得七零八落。
（竹林處立著兩個頭梳丫角的紅裳少女，正指著二人說笑。
（紀光便命紀異隨了一同上去問路，就便討些飲食。
（紀異素來不喜女人，因為有些饑餓，聞言無奈，只得隨了紀光同上。
（還未走到山頭，看出那兩個穿紅的少女正指著自己竊竊笑語，心中老大不快。
（如非恐紀光腹饑難忍，自己拼著挨餓，也決不上去。
（仗著腳程迅速，不消片刻，已到山頂。）
２３＊＊時間：稍後 地點：山頂
（二人見那所矮屋只有兩間，位置在山頭上一塊突出的大石之下。
（外面是人工搭成的屋宇，裏面是一個很深的洞穴。
（屋外萬竿修篁，雖被風雨刮得七歪八倒，東斷西折，兩間矮屋依然穩穩的。
（紀光在前剛要開言，二女已揖客入內。）
２４＊＊時間：接上 地點：屋內
（紀光、紀異隨定二女到了屋內。）
吳 玖：（指著一條青石說道）家師昨晚出外，還未回來，不便請二尊客進洞，就在外屋坐談吧。
（二女中年大的十六七歲，小的才十二三歲，俱都生得十分秀美。
（眉目之間英氣勃勃，音聲清脆，談吐從容，知非尋常女子。）
紀 光：（便躬身答道）在下紀光，這是我孫兒紀異。因被雷風雨所阻，迷了路徑。如非姑娘大聲提醒，
險被墜石壓傷。此來一為道謝，二為饑渴交加，意欲求賜一些飲食。並請示尊名，以圖後報。
楊映雪：我看你這老頭倒是個好人。飲食現成，只是我姊妹的名字向不告訴人，也不要哪個圖報。
吳 玖：（微嗔道）雪妹怎的見人一些禮貌都沒有？還不快取吃的去。
（少女走後，吳玖便對紀氏祖孫說道）
吳 玖：我名吳玖，她乃我的師妹楊映雪，家師大顛上人。
（說時楊映雪已端了一盤蒸的熟鵝脯、一盤野山芹和許多煨芋、大壺山茶出來。
（放在石桌上面，請紀光祖孫食用。
（二人饑渴交加，略一稱謝，坐下便吃。
（紀異見楊映雪不住拿眼看他，剛要張口，楊映雪笑問道）
楊映雪：你學了幾年功夫了，身手不錯嘛！
（紀光恐紀異說話莽撞，便搶答道）
紀 光：舍孫不過生有幾斤蠻力，曾多食靈藥。因為在下孤身一人，獨處荒山，無人作陪，並未得過師傳
，哪有什麼真實本領。
楊映雪：適才我見他身輕力大，頗似內功已有根底。只是他腳底卻是飄的，縱得快，落得也快，並不能看
準地方下落，又不似得過玄門真傳。這一說，就難怪了。
吳 玖：雪妹你有多大本領，也敢批評人？這位小朋友，休看他未得真傳，似他這等骨格清奇，神光飽滿
，資稟之佳，實少比倫。如果遇名師高人指點，不消多年，正不知要高出我們多少倍呢。
（紀光聞言，遜謝不置。
（紀異見楊映雪言語中有藐視之意，心中好生不服。
（只是礙著紀光，不便發話，暗自存在心裏。
（二人吃飽喝足，便向二女道謝。）
紀 光：我祖孫住在萬坪湖心洲，若二位有雅興，歡迎往訪。
吳 玖：此地離貴居約有百十里遠近，昨晚山側塌了一座孤蜂，定是那峰倒下來，將壑填滿。二位從昏黑
中引渡過來，如今還得退向前路，仍由倒峰脊上渡過，再行繞路回去，才可到達尊居呢。
（正說之間，忽聽空中銀燕鳴聲。
（連忙跑出去，抬頭一看，正是為首雙燕。）
紀 異：（心中大喜，忙拍手歡笑道）外祖，燕兒們尋來，不必再打聽路了。
（說罷，曝口一聲長嘯，將臂往腰間一叉，雙燕翩然而下。
（飛集在紀異雙臂之上，不住拿頭在紀異臉上挨擦，口中低嗚不已，神態甚是親密。
（吳玖、楊映雪也相繼出來，見了雙燕，讚不絕口。）
楊映雪：（更是歡喜異常）這兩個燕兒，是你喂熟的麼？怎的這般馴善？
紀 異：（沒好氣答道）這有什麼稀罕，我家裏多著呢。
楊映雪：（喜道）這燕兒真是可愛。你既有很多，如肯送我兩隻，包管有你的好處，你可願麼？
（紀光知那些銀燕善知人意，最聽紀異的話。）
紀 光：姑娘如喜此鳥，我回家之後，命小孫挑取兩隻神駿一點的，送上就是。
吳 玖：（攔道）君子不奪人所好，此鳥心靈，善於擇主。你使牠離群索居，豈所甘願？老先生雖然盛意
，還以璧謝為是。
楊映雪：（忿道）我正因此鳥靈慧，能知擇主，我才心愛索討，你當我是要強逼牠來此麼？目前峨嵋門人
弟子，有好幾位俱養有仙禽靈獸，聽師父說，異日青城姜師伯門下十九弟子當中，也有兩位養有
這類仙禽神虎的。我們養兩隻，打什麼緊？
紀 光：此鳥寒舍養有甚多，得蒙留養仙山，正是牠的緣分。只惜這兩隻略大一點，小孫豢養時久，又是
燕群之首，不便相贈。愚祖孫暫且告別回去，明早先著小孫將兩隻燕兒送來。
（紀異素來孝順，見紀光如此說，不便再說違抗的話。）
２５＊＊時間：接上 地點：沙洲
（二人匆匆過湖，到了沙洲之上，船一攏岸，紀異先往燕棲的樹林之中奔去。
（抬頭一看，那千百銀燕俱是好好地棲息在樹上，瞑目縮頸而眠。
（仔細一點數目，並不短少，只是不飛不鳴罷了，這才放了心。）
紀 異：（罵這些燕兒道）這般嬌嫩，昨夜稍微受了點風吹雨打，便沒精打采的裝死，我給你們拿鹽去，
看是吃與不吃？
（這時紀異罵了兩句，竟都頭也未抬，只把兩隻眼睛眨了兩下，重又閉上。
（紀異看出不妙，忙朝外喊道）
紀 異：外祖快來，這些燕兒全都病了，快想法醫牠們吧。
（說時，紀光也已走到，先見滿樹銀羽，群燕俱在，暗喜所料不中。
（及聽紀異這等說法，心裏一驚。
（猛一眼又看到屋外一角，有好幾面黑旗上畫著白骨骷髏和符咒一般的字樣，散置地上。
（有的折斷，有的燒焦，不是原有之物，情知有變，不暇答言，忙往屋中跑去。
（一個長才七八寸，周身血跡，滿畫符篆的泥人，頭已粉碎，連同兩半截素帛散在門旁桌上。
（破台下面壓著一張紙條，紀光取到手中一看。
（ 〔昨晚迅雷風雨，偶見妖氣飛過，有千百銀燕與之惡鬥。
（ 〔本人正好趕到，破了妖人邪法，只是群燕元氣大傷，還得養些日。
（ 〔屋主返家，可至後山梅坳一帶相訪。 大顛留字。
（看完，遞與紀異看了。）
紀 光：昨晚多虧大顛上人仗義相助，適才又蒙那兩位姑娘飲食款待。我們受她師徒三人恩禮，難得楊姑
娘要那銀燕，我看你卻不甚願意，實是不對。
紀 異：我討厭她！
紀 光：我知你素不喜女子，那楊姑娘是仙人門下，定有驚人本領。必是看出你的根基雖好，所學還差，
見你年幼，所以說話不作客套，並非存心輕慢。
紀 異：她有她的本領，我不怕她！
紀 光：（嘆氣）起初原打算只命你一人前去，如今受了人家大恩，我不能不去叩謝。明早你可挑上兩隻
大而雄健的，恭恭敬敬隨我奉往，拜山送燕，千萬不可再像今日這等神氣。再違我命，我就不喜
歡你了。
２６＊＊時間：次日 地點：山路
（紀光帶了紀異，便往梅坳走去。
（為首雙燕，帶了紀異挑出的兩隻小燕，在空中隨行。）
２７＊＊時間：接上 地點：梅坳
（行近梅坳一看，前晚倒塌的斷峰已然移去。
（這四面絕壑圍繞孤峰，最近處相隔也有二三十丈，紀異尚可奮力躍過，紀光簡直是無法飛渡。
（正順著絕壑繞行，忽聽對面楊映雪高呼道）
楊映雪：你們送燕來了麼？峰後有索橋，快到那處去，我好接引你們過來。
（紀光、紀異見是楊映雪，便照她所說，奔往峰後。）
２８＊＊時間：接上 地點：峰後
（果然有一個所在，一塊奇石從峰腰突出，其大可容千人。
（石邊挺生著幾根石筍，兩岸相隔只有十六七丈遠近。）
紀 光：尊師可在？
（那楊映雪已在石上相候，身前盤著一堆麻索。）
楊映雪：家師昨回大熊嶺去了。（喊聲）接著。
（手揚處，那盤麻索便平空飛出，像箭一般直往二人存身的對崖射來。
（二人用手一撈，覺出頗有分量，再一看繩頭上並無什麼重的東西。）
楊映雪：你們可將此索繫在那株大黃桶樹上面，看能從索上渡過不能？如果不能，我再過來背你們。
（紀異先聽大顛上人不在家，心裏便不願過去。
（只因紀光來時再三囑咐，銀燕尚在空中，不曾交與。
（見紀光已然前走，甚是誠敬，不便說「回家」二字。
（這時一聽楊映雪又說出這等輕視人的話來，心中氣忿，一聲不發，將索頭繫住。
（紀異暗中早將氣力運足，走向崖邊，兩足尖一挺勁，竟然飛身縱過。
（楊映雪看出他心意，微嗔道）
楊映雪：你這兩跳，昨日我又不是沒有見過。你還當這飛索是為你設的麼？看你年歲也不算小啦，怎連一
點規矩都沒有？還不快縱回去，將你外祖渡了過來。
（紀異聞言，猛想起只顧自己逞能，一時疏忽，忘了先背送外祖。
（白白被她嘲笑，自然無言可答，不禁把一張黑臉羞得通紅。
（只得轉身重又縱了回來，要背紀光過去。
（紀光見他仍是倔強，不聽來時囑咐，未免也有些生氣。）
紀 光：（白了紀異一眼道）這種事，有什麼好逞強的？
紀 異：她分明是瞧我不起！
（ 第三五七回 銀燕盤空 幽壑森森逢禁侶 鐵鏈曳地 清琴泠泠喜知音）
紀 光：（低聲說道）孫兒，不可如此。不用你揹，我自己過去。
（紀光取了一根長竹竿，往兩臂一斜，端平捧起，逕往索上縱去。
（走十幾步，緩一緩，將氣勻住，又走。
（遇見大風便停住，與風相戰，身子竟歪斜在向風來的那一邊，卻不翻倒，像粘在索上似的。
（這樣時停時進，時緩時速，點水蜻蜓一般，轉眼到了對崖。
（紀異也跟著縱身越過。
（紀光先向映雪行禮，述了來意，便命紀異將空中銀燕招下。
（楊映雪接在手中，見這銀燕動也不動，好似餵養熟了的，好生高興。）
楊映雪：家師原先在此修道，後移居莽蒼山大熊嶺。去年收了個叫呂靈姑的女弟子，因恐她一人在山中孤
單，故很少來此。
（說時，那兩個小燕竟似懂得人意，不住曼聲長鳴，拿頭在楊映雪掌上挨擦。
（楊映雪見狀，越發愛極。
（三人走過山崖。）
２９＊＊時間：接上 地點：山角
（紀異見小燕依戀楊映雪，心中好生不快。
（正想朝乃祖示意別去，忽聽山角後面有兩個女子說笑之聲。
（楊映雪一聽，丟下二人，口中喚一聲）
楊映雪：是玉姊來了麼。
（便往山角後跑去。
（一會工夫，從山角轉出兩個女子，一個便是那日所見的吳玖；另一個白衣如雪，背插雙劍，生
（得身長玉立，英姿颯爽，卻是初見。
（吳玖一見紀光帶了紀異在前恭候，便搶步上前，答禮道）
吳 玖：承蒙贈愚姊妹靈禽，足見盛意。這位乃武當門下弟子女昆侖石玉珠姊姊。那日老先生駕臨，因時
太倉猝，又未奉有家師之命，不敢多留。今日並無外人，同往洞中小坐敘談如何？
（紀光自是願意，紀異也動了好奇之想，便將回意打消。
（祖孫二人向石玉珠見禮通誠之後，便由映雪在前領路，往前山洞府之中走去。）
３０＊＊時間：稍後 地點：山洞
（此山雄深險峻，秀麗清奇，兼而有之。
（走了一半路程，快到前山，按理，那日所見矮屋和洞府位置在山頂之上，原應折向高處才對，
（而且已然望見左側山頂便是洞府。
（不料楊映雪忽然領了眾人，向右側一條通往下面的窄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