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 至 第五〇
４１＊＊時間：接上 地點：坪下
（一會工夫，那大人挑著兩個大石桶，盛著滿滿的水，從坡下飛跑而回。
（走到那需水的田岸上，放了下來，一手抓著一個桶沿，順著田邊輕輕側倒，將水放入田中。
（隨又回身，往山下跑去。
（不消半個時辰，已接連十幾個來回，將那七八畝先時還差著尺許的水稻田灌得滿當當的。
（二人算計那桶連水挑起，少說也有二千餘斤，那大人卻是行若無事，運步如飛。
（算他挑來挑去，總計所挑的重量，已達數萬斤之多，卻一毫沒有吃力之色。
（這種天生神力，著實驚人，那大人每挑回來一次，必與那女子說上幾句，詞色之間甚是親愛和
（睦，也不再提起要打之言。）
狄勝男：水放得好，沒有沖傷我的秧子。都這樣心放細些，我便歡喜了。再挑一次，用一桶給瓜田喂喂，
剩一桶挑回家去，今日便夠用了。回來時候，可繞到澗那邊採些野筍來，晚上我做鍋魁，煮臘雞
，取出桂花酒，與你打牙祭宵夜。
（那大人聽有酒吃，連聲喊好，如飛而去。
（這一男一女，都是生具異稟。
（女的尋常說話，還不似那男的說話那般洪亮。
（忽見一團團一片片的白雲，從女子存身的稻田側面一座峰角捲將過來。
（那女子身穿的一件麻布統筒已被風吹的鼓蓬蓬的，頭上長髮也都吹亂。
（忽又從峰腳下跑過一群群的猴子，忘命一般順著田岸四散奔逃，彷彿後面有人追趕模樣。
（有一個跑得太急，往前竄過了頭，正掉在那女子附近的水田裏面。
（女子邁步上前，一把撈起，丟向岸上，罵了聲）
狄勝男：該死的猴兒，今兒前山又不放糧，亂跑些什麼？連我唱兩句，都來討厭。
４２＊＊時間：接上 地點：坪上
（裘元兒、虞南綺二人見了，不禁奇怪。
（順著來處一看，峰腳山麓是被鄰近的一座危崖擋住。
（只見樹幹搖動，枝葉飛舞，如狂潮起伏，卻未看到什麼東西。
（這時從峰腳起，直達坡下田間，這一條路上風勢極大。
（二人存身的石坪上面，一樣也有草木，卻僅微微搖動，風力甚小。
（虞南綺越看越疑，方在尋思。）
４３＊＊時間：接上 地點：坪下
（那田岸間的女子扔開了那只失足落水的猴子，並未在意。
（她也似嫌那風大，嘴裏自言自語地嘟噥了幾句。
（因田裏的秧還有一束未分好，伸手略理了理頭上亂髮，正待重返原處。
（剛一舉步，忽然啞嘶了一聲，撥轉身，慌不擇路，連縱帶跌，亡命一般往坪口跑來。
（這時坪上的虞南綺目光專注峰腳那一面，見那陣旋風已然吹過峰腳，樹搖漸止。）
４４＊＊時間：接上 地點：坪上
（虞南綺方以為事出偶然，忽聽裘元兒大喝一聲，飛下坪去。
（轉臉一看。）
４５＊＊時間：接上 地點：坪下
（那女子已連連縱越了好幾處田岸，渾身上下都被泥水沾滿。
（一條弓形怪蛇，長約兩丈開外，蛇首蛇尾俱都上翹。
（尾尖上豎著一個大如栲栳、顏色鮮紅、形如靈芝的肉菌。
（牠昂著一顆比碗還大的頭，尖口開張，紅信吞吐，露出上下四根極犀利的白牙。
（身上烏鱗映日生光，蜿蜒如飛，從那女子身後追來。
（兩下裏相隔也只兩丈遠近，那女子想是嚇得心慌神亂，竟捨了正路不走，反去縱越田岸。
（一個用力過猛，又落在稻田之中，雙足陷入泥內，行動益發不便。
（等到奮力縱起，那條怪蛇就在這瞬息工夫，已輕輕巧巧，疾如電轉風馳，順著田岸遊移過來。
（那蛇迎著那女子的去路，吱吱一聲怪叫，身子一弓，便要撲上前去。
（說時遲，那時快，當此危機繫於髮之際，但見一道白光，虞南綺早已飛身而下。
（劍光過處，一顆昂起的蛇頭立時揮為兩段。
（那蛇蓄勢大強，雖然被斬，那蛇頭竟被激起數丈多高，才行落地。
（那截無頭蛇身，仍帶著餘勢往前竄出，從那女子身上越過約有十多丈遠，尾尖肉菌始終上昂。
（方一停止，倏地連身疾轉，盤作一堆，恰好將那尾尖上的鮮紅肉菌端端正正擁在中間。
（遠看宛似一團烏金，上面插著一朵鮮紅靈芝，甚是美觀。
（虞南綺見死蛇仍能行動，疑是雙頭，連運飛劍，一陣亂砍，霎時之間，血肉分飛，弄成一堆稀
（爛。
（那女子正在亡命奔逃之間，忽見怪蛇攔向迎面，不由嚇了個膽落魂飛。
（再想拔步回身逃走，已是四肢無力，動轉不得。
（虞南綺急忙上前將那女子扶起，喚了兩聲，不見答應，又給她口中塞了一粒丹藥。
（女子醒轉一看，身旁站定一個美如天仙的少女，不由脫口問道）
狄勝男：蛇呢？
虞南綺：你莫害怕，蛇已被我殺了。
（女子再往側面一看，那蛇已化成了一堆血肉，不由喜出望外，翻身跪倒。
（裘元兒在坡下面呼喊之聲，飛劍光華隱隱閃動。
（虞南綺不再和那女子答話，逕直駕劍光直往坡下飛去。）
４６＊＊時間：接上 地點：坡下
（虞南綺到了坡下一看，裘元兒手指兩道劍光。
（一條渾身土色，有水桶粗細，一雙紅眼火光四射，頭生麗角，長約十餘丈的大蟒。
（那大蟒口吐一圈碧熒熒的光華，裘元兒的劍光被它阻住，兀自不得近身。
（那大人卻站在一塊危石之上，四圈環繞著許多長長短短各式各樣的怪蛇，個個紅信焰焰，身子
（盤做一堆，昂頭怒視。
（間或吱的一聲，便有一條朝大人竄去。
（大人手無寸鐵，臉已急漲通紅，仗著身子還算敏捷，又力大無窮。
（那蛇縱上去，吃他伸手撈住，一扯便成兩段，隨手扔開，死蛇一段段地散落了一地。
（四圍群蛇已激怒得個個昂首鳴嘯，似要一擁齊上。
（虞南綺一見情勢危急，料知裘元兒雖未得勝，還不要緊。
（便將劍光一指，直朝大人身前飛去。
（這時群蛇剛剛同時連聲竄起，那大人一雙手哪裏應付得了那成百以上的毒蛇，剛剛抓著一條最
（大的，未及扔開。
（身體已被那蛇疾如雷轉般繞住，施展不開。
（正在危急之際，恰好南綺劍光飛至，光劍飛繞中，腥血四濺，群蛇俱都身首異處，斷落地上。
（只被大人捉住頸部的那一條，下半身雖被飛劍斬斷，上半身仍緊束大人的臂腰不放，雙目怒視
（毒吻開張，並未身死。
（大人一見又來了一個使用光華的女神，將群蛇殺死。
（大人心中大喜，奮起神威，猛地一聲狂吼，恰如青天打下一個霹靂，聲震山嶽。
（吼聲過處，那條粗如菜碗的大蟒竟被他齊頸拉斷，再舉臂連繞，蛇身便已脫落。
（大人見那條怪蟒還在與先來的那個神人拼鬥，就地下拾起兩塊大石，便要奔上前去相助。
（虞南綺細尋餘蛇業已斬盡，回看裘元兒，仍未得勝。
（剛要回劍相助，忽見大人拾石奔去。
（知道那條大蟒所吐丹元既能敵住裘元兒飛劍，必定通靈成精，凡人怎可近身？忙喊）
虞南綺：此蟒厲害，不可前去。
（這時大人手中大石已然發出，直朝那蟒打去。
（那蟒雖然厲害，畢竟石大力沉，全神又注著前面的兩道劍光，不及躲閃。
（及至挨了一下，不禁激怒發威，將身只一屈一伸，忽然暴脹粗大起來。
（猛地下半身豎起，直朝大人打去。
（同時虞南綺的劍光也已飛到，恰好迎個正著，一繞便成兩段。
（蟒尾一斷，橫飛過去，就這一擊餘威，那挨近的一排大樹，竟被牠齊根打斷了七八株。
（枝葉紛飛如雨，大人差一點沒被打中。
（虞南綺也不暇再顧大人，見蟒雖只剩上半身，仍然未死，劍斬之處也未流血。
（想是疼痛已極，口中啞聲怪叫，半截身子不住發顫。
（轉眼工夫，身於忽又暴縮做一堆，只將頭昂起，怒睜火眼，與人相持。
（虞南綺劍光飛近前去，竟被那團碧熒熒的光華吸住。
（收回尚可，想分開來去傷牠，卻是不能。）
虞南綺：這蟒的丹元厲害，元兒小心！
（虞南綺正在尋思，忽聽身後有巨物倒地之聲。
（回頭一看，大人業已倒臥地上，女子正在扶持呼喚，口中直說）
狄勝男：阿莽！你的眼睛怎麼了？
（回看大人，已被那女同伴扶了回去。
（虞南綺身帶法寶雖多，急切間只想不出使用之策。）
４７＊＊時間：稍後 地點：同上
（兩下裏又相持了一會，忽聽坡上連哭帶喊，縱下一人。
（回頭一看，正是適才救的女子，手中拿著一個三叉樹枝，上面繃著一個顏色紅紫，大有丈許，
（形如魚網的軟兜。）
狄勝男：（一路哭喊著）你害我兄弟，我和你拼了！
（虞南綺適才曾見那女子初遇一條怪蛇，已嚇得膽落魂飛。
（這蟒又大過好幾倍，如此厲害，萬沒料到她忽然這般勇猛，敢於上前拼命。
（就在這一怔神，還來不及反應之際，那女子已然掠身飛越而過。
（虞南綺連忙將身縱起，那女子已身臨蟒前，相隔那蟒約有兩丈高遠。
（她猛將手中樹幹一伸，樹杈上那個兜囊恰好把那團碧熒熒的光華撈個正著。
（那樹枝也吃裘元兒的飛劍挨著一點，折成粉碎，兜囊斷將下來。
（同時南綺飛行迅速，也已趕到，看得逼真。
（見那團綠光竟被那女子的兜囊收去，不禁又驚又喜。
（因那女子相距大蟒不足兩丈，虞南綺恐防有失，仍和先前一樣救人要緊。
（當下一運玄功，一把抓著那女子膀臂，橫飛出去。
（二人身剛落地，耳聽一聲慘嘯過處。
（回頭一看，那大蟒已被裘元兒兩道劍光飛繞過去，斬成數段。
（那大蟒一死，兜囊扔在地上，隱隱閃放碧光，便跑將過去，拿那半截枝幹，翻轉過來。
（原先那團光華已變成一粒碗大珠子，碧光雖然依舊晶瑩，已不似先前那般芒彩萬道。
（再看那兜囊，非絲非麻，觸手粘膩，紋孔又細又亮，只看不出是何物所製。
（裘元兒剛把珠拾起，便聽虞南綺呼喚。）
虞南綺：元弟快來。
（裘元兒過去一看，那女子正跪在地上哭喊救命。）
狄勝男：二位仙人救命。
虞南綺：不要急，慢慢說。
狄勝男：我弟弟適才吃蟒尾打在身上，現在毒氣發作，渾身烏黑疼痛，兩眼通紅。我弟弟說你們是仙人，
請你們過去救他一命。
虞南綺：不用擔心，我這就去。不過，你剛才拿的那個網子是哪裡來的？
狄勝男：是我們平日用來網斑鳩和山雞的兜囊，這東西刀都砍不斷，只是兜囊又腥又膩，我便拿來試試。
虞南綺：這兜囊切莫棄掉。我們去救你弟弟去。
（那女子聞言，好不心喜，連忙爬起，拾了那網兜，飛跑向前引路。
（裘元兒、虞南綺恐去遲了，大人又多受痛苦，便駕遁光趕去。）
４８＊＊時間：接上 地點：後殿
（飛行迅速，到了後殿落下一看，大人正臥在那條石案上面，已是人事不省。
（二人忙將丹藥取出，撥開牙關，塞了進去。
（一會，女子趕到，見大人這般情狀，不由又放聲大哭起來。）
虞南綺：（連說）你兄弟已服了丹藥，少時便會毒退醒轉。如今還要用藥敷治中毒之處。他心裏明白，你
這一哭，反害他難受。
（那女子聞言，又朝二人叩頭。）
裘元兒：（連說）你再跪哭時，我們便走了。
（那女子只得滿臉悽惶，含淚起立。
（虞南綺又研了幾粒丹藥，與大人傷處敷上。
（吩咐大家走開，莫去擾他。
（便同了裘元兒，去向殿外石階之上坐定。
（ 第三四九回 稻田有奇 勝男使神網 碧玉藏寶 怪叟索天書
（正談之間，那女子忽然驚喜交集走來。）
狄勝男：我弟弟兩眼已經睜開了，身上疼痛漸輕，已能低聲說話，可還要再服甚藥。
虞南綺：無須，你只囑吩他閉目靜養，不要勞神，自會逐漸痊好。你安慰他幾句，便到這裏來，一則免擾
你兄弟，二則還有話問你。
（那女子連忙應了，立刻到大人榻前轉了一轉即來。）
４９＊＊時間：稍後 地點：同上
（狄勝男過來，南綺方拉她坐下，裘元兒便問道）
裘元兒：你生得這麼高大，已經少有。你兄弟更是大得出奇，莫非生來如此的麼？
虞南綺：（回眸微嗔道）人長得大，有什麼稀奇？我們忙了半日，連人家姓名還未得知呢，這也忙不及的
問。我還有話要問哩，不要打我的岔。
（裘元兒知他想問那網兜的來歷，便笑了笑，不再說話。）
狄勝男：我姓狄，他叫阿莽，我叫勝男。起初原是貴陽讀書人家子女，只因明亡之後，家道中落。
５０＊＊時間：接上 地點：幻境
旁 白：（狄勝男之言化為影像）那年我母親忽然有了身孕，可憐懷了兩年零四個月，才一胎生下我姊弟
兩個。
因為生下來骨格太大，我母親禁受不了痛苦，流血過多，當時死去。
由此我姊弟二人一天長似一天、到四五歲上，已長得和尋常大人一般高大。
鬧得那些山人都說我姊弟是妖怪投胎，不但不買貨物，還要弄死我們。
我父親被迫無法，便攜了我姊弟逃出山寨，來此居住。
誰知上天故意捉弄人，在七歲上，又錯吃了幾個毒果，兩天兩夜工夫，身體暴長起來，不消幾年
，直長到現在這般模樣才止。從此一出山去，人見了，具當是山精野怪。不是嚇得紛紛逃散，便
是拿著弓弩，要將我們置於死地。只好終年藏在山裏，不敢出世。
這一年山上發水，父親受了寒，一病不起。臨終遺命，如無大力量人援引，無論如何，不准出山
，以防受人暗害。我們就在本山葬埋了他老人家後，由此相依為命，益發守著遺言，不敢出去。
好在這裏各種米麻菜果，我們都種得有，又有天生岩鹽，連佐料都現成。
起初原有一對牛，十來對豬，還有七八個牛犢子。前年春天忽然牛豬日漸減少。說是虎狼所害，
卻又明明關在廟內，好端端地怎會不見？可是無論怎麼防備，每隔一夜，定少去一兩個。隔了三
四天，最後一次少了兩個還不說，竟是全數死去。
我兄弟因牛絕了種，耕田須靠人力。他吃的毒果又比我多，身子比我更大。後來山裡來了兩條大
毒蛇，我兄弟見了，隨手扳斷兩根石筍，只一下，便將一條蛇頭打得稀爛。另一條饒是逃走得快
，也被他趕上前，一石筍打出去，正打在那蛇尾上，蛇尾被他打扁，鮮血飛濺。但那蛇卻像射箭
一般，竄向對岸。
等到我兄弟繞路過去一尋，哪裏還有蹤跡，只在一個岩凹中發現許多豬牛皮骨。這才知道以前失
去的豬牛，是被蛇吞去，益發恨到極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