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 至 第六〇
５１＊＊時間：次日 地點：客廳（裘友仁夫妻正待出門，管家鄭誠氣急敗壞地跑了進來，對裘友仁直喊）
鄭 誠：（喘著氣）糟了！這怎麼辦？
（說著，手中遞過一封書信。
（裘友仁認出是羅鷺親筆寫給自己的信，心中已是一跳。
（看完之後，不禁大吃一驚。）
裘友仁：少爺呢？
鄭 誠：（喘息略定）昨日申、任兩位武師，曾約那姓尤的比武。我等因少老爺和眾武師時常掄刀動槍慣
了的，反正是比著玩，又沒出過亂子，統沒在意。
５２＊＊時間：接上 地點：幻境
旁 白：（鄭誠之言化為影像）今早起來，我侄兒么毛來和我說，他昨晚曾去後園偷看，見少老爺同那姓
尤的先在亭子裏點了兩支燭在等候。三更過去，兩位武師各拿一個包袱和兵器，氣衝衝走來，見
面便要和那姓尤的動手。是少老爺攔住，請到亭裏，朝著兩位武師便跪了下去，磕了好幾個頭，
也不知說了些什麼。談談說說，武也不比了，反都和姓尤的親熱起來。我侄兒等了一會，便回來
睡了。
我一聽，心裡有些不踏實，打算問個明白。見少老爺房門緊閉，卻門內無人，桌上擺著兩封信。
一封是給裘老爺的，一封是給我的。我這封寫著少老爺業已看破世情，決意棄家尋訪異人，修道
報仇。將家業交裘老爺與我分別照管，歲時修理墳塋，多做功德。我打算命人出去尋找，自己又
不敢作主，特來聽裘老爺吩咐。
５３＊＊時間：接上 地點：客廳
裘友仁：你少爺的個性你是知道的，讓他去吧！這邊的家業就交給你了，我們也該回去了，有事隨時聯絡
。
（鄭誠含淚出去，想起裘芷仙，又是一場悲痛。）
５４＊＊時間：除夕 地點：裘宅
（當年除夕，甄氏日裏料理年事，未免稍勞。
（當晚子正，生下一個男孩，命名元兒。
（這男孩雖懷有十幾個月，身子並不顯長大，卻生得像個小瘦猴一般。
（只是啼聲洪亮，一雙眼睛尤其黑大圓光，的的流轉，看人絲毫不畏懼。
（因是頭生，又是男娃，夫妻二人自然十分喜愛。）
５５＊＊時間：五年後 地點：
（裘元兒天生就絕頂聰明，無論什麼，大人一教就會。
（小小年紀，應對賓客，居然中節，宛若成人。
（裘友仁夫妻自是鍾愛已極。
（裘友仁見兒子聰明，漸漸教他認字讀書。
（課子調妻，倒也享受一些天倫之樂。）
裘友仁：邵道長命相之不凡，我想請他算算元兒終身休咎。
甄 氏：邵凌虛是張破嘴，說禍不說福。他說妹夫、妹子有災，俱都應驗。我們雖然年輕，剛生頭一個兒
子，安分克己，難道還有什麼風波不成？
裘友仁：有道是，未雨綢繆。
甄 氏：你找他算，算好便好；算不好，心裏頭無端多一個疙瘩。俗語說，『怕鬼有鬼』，那才糟呢。
裘友仁：這孩子有些與別人異樣，第一，從不愛吃葷；第二是剛學會走路，便喜歡強著家中長年帶了他往
山裏跑；尤其是喜靜怕熱鬧。左近親鄰家的小孩，見面休說一起玩耍，連理都不愛理。
甄 氏：表弟就是幼時愛武好道，才有後來棄家學道之事，元兒真要好好防範才是。
５６＊＊時間：接上 地點：山麓
（裘元兒獨個兒坐在山石上面，仰天望雲，常帶著沉思神氣。
（動不動就坐到夕陽銜山，大人幾番催迫，才戀戀不捨地回家。）
５７＊＊時間：中秋夜 地點：
（中秋佳節，黃昏月上，裘友仁夫妻攜了裘元兒同到後園。
（伙房備了幾樣可口酒菜，晚間對月痛飲。
（長年早在土坡涼亭外面石桌上擺好杯箸酒肴。
（夫妻兒子三人一同落座。
（甄氏一面給裘友仁斟酒夾菜，一面又拉著裘元兒小手，問他前兩日所讀的書。
（裘友仁見坡下菊畦中黃英初孕，綠葉紛披，在月光下隨風招展起伏。
（宛如一片綠波中，隱現著幾十點金星。
（仰頭往上一看，明月當空，冰輪如鏡，碧空萬里，淨無纖塵。
（遙望青城山色，一片青碧，宛若翠屏。
（有時崖腰山半，急然湧起一團團的青雲。
（又將山容映變成了深紫，凝輝幻彩，閃爍有光。
（移時輕雲離山升起，先還成團成絮，及至被山風一吹，又變作一條一縷的輕絹素紈，緩緩飄揚
（。
（山容也跟著雲兒的升沉，改換它的裝扮。
（再加上秋風不寒，只有涼意襲人襟袂，心胸曠爽。
（越顯佳景難逢，月明似水，風物幽麗，清絕人間。）
５８＊＊時間：稍後 地點：同上
甄 氏：（對裘元兒）乖兒，時候不早了，去睡吧！
裘元兒：娘，我不想睡。
甄 氏：哪有你想不想的事，去睡去！
裘友仁：（把裘元兒摟在懷中）過節嘛，讓他多玩一會。
甄 氏：就是你慣的！他都不聽我的話。
裘友仁：（對裘元兒）你要聽娘的話！聽見沒有？
裘元兒：（爬進母親懷中撒賴）我聽娘的話，可是我不想去睡！
甄 氏：（無奈）呆一會可以，可是不許再喝酒。
裘元兒：我不喝，娘講姑姑的事給我聽。
（裘友仁聽了，骨肉情懷，不由淒然淚下。）
甄 氏：（含淚）這麼多年了，還想它作甚？
裘元兒：（倚在甄氏懷中）姑姑當年朝那邊刮走的？
甄 氏：你姑姑失蹤的事，與你不是說一回了，好容易才將你爹勸住，莫不成又招惹他的傷心？
裘元兒：活著有人，死了有屍，哪有幾年工夫，都沒個影的？姑爹也沒個音信，長年他們都說是被妖怪害
了，一定不差。我只盼望長大，想個法兒，殺了那妖怪，才稱我心呢。
甄 氏：呆孩子，青天白日，哪裏來的鬼怪？你姑爹一身武藝，還有那些好武師幫忙，都沒有辦法。要真
是妖怪，怎麼打得過？
裘元兒：娘！我不怕妖怪！
甄 氏：少說瘋話，你再不睡，我同你爹要去睡了，看你一個人還玩不玩？
裘元兒：（遲疑了一會）我還小呢。
（說完這句，索性又一頭紮到裘友仁懷裏，涎著臉，仰面說道）
爹，媽又催我去睡呢，你看這月兒多麼乖，山兒雲兒多麼好。反正過年就要給我請老師讀書了，
讓我多玩一會吧。
（裘友仁見裘元兒倚在他懷中，仰著臉，睜著一雙又黑又亮的眸子，撒著嬌兒，盼望自己回答。
（不由又愛又憐，哪還忍拂他的意思。）
裘友仁：（撫弄著裘元兒頭上的柔髮）你這倒好，我叫你睡，你便去磨你媽；媽媽催你睡，你又來磨我。
裘元兒：娘好我求娘，爹好我求爹！
裘友仁：你看天都多晚了，這不能比六七月裏，由你性兒。看著了夜涼，豈不教你媽擔心？好乖乖，孝順
兒子，還是叫蘭香領你先睡去吧。
（裘元兒原已磨了好幾回，一見這次無效，不由掃了興兒。
（鼓著一張小嘴，站起身來，要走不走的。
（又拿眼望著甄氏，似想乞憐，許他再玩一會。
（甄氏更是心軟，早一把將裘元兒拉到懷裏）
甄 氏：乖兒子，莫氣，媽媽再許你玩一會。還是媽好說話不是？偏去求爹。也沒見你兩父子，夏天乘涼
不說，這都過中秋了，還愛跟月亮打親家。賭你們到冬天也這樣，才算能幹。
（裘元兒聞言，便喜得笑了。）
裘友仁：（也笑道）看你媽這樣慣得沒樣子，明年請了老師，叫你難受呢。
甄 氏：倒是你慣是我慣？上樑不正下樑歪。你要早去睡，他不也早睡了麼？自己不睡，拖著我陪你，兒
子自然跟著學樣，還怪人呢。
（裘友仁未及答話，裘元兒搶道）
裘元兒：媽，這月亮比昨晚還圓得好，又沒多雲彩。天是青的，月是白的，又大又圓又亮，多好看。就是
爹早睡，我也要叫蘭香陪我玩的。
裘友仁：（拍手笑道）如何？他定要鼓住你，這該不怪我吧？
（未及反唇相譏，忽然一陣涼風吹過，微覺身上平添了一些寒意。
（見丫頭蘭香在亭中酒爐旁假寐正酣。
（喊了兩聲沒喊應，便起身對裘元兒略正面容說道）
甄 氏：天真不早了，既答應你玩一會，待我給你父子再去取一件衣添上，略坐片刻，連你爹也該去睡了
。
５９＊＊時間：接上 地點：花園口
（ 第三二七回 九峰山俠客拜明師 金邊崖老仙戲妖道
（甄氏說罷，往前走到園口，裘元兒忽然高叫道）
裘元兒：媽，快看那大流星。
（同時裘友仁夫妻也聽得天空中似有一種極細微清脆的異聲，順著裘元兒手指處往空中一望，只
（見一溜青光，在碧天明月之下，直往地面瀉落。
（初發現時，已比尋常流星大有十倍。
（後來越往下落，越覺長大。
（疾如電閃星馳，夾著一陣破空之聲，似往三人立身所在墜落。
（方在驚疑，還未及退身走避，一轉眼間，那道青光竟如長虹電射，直往三人面前飛到。
（立時覺得冷氣森森，毛髮皆豎，寒光照處，鬚眉皆碧。
（裘友仁夫妻自經大變，已成驚弓之鳥，只嚇得魂悸心驚。
（雙雙不顧別的，欲待伸手拉了元兒逃跑時，驚慌駭亂中，竟你拉著我，我拉著你。
（往後一退，又忘了背後石欄，叭的一聲，夫妻雙雙同時跌進亭去。）
裘元兒：（喝道）大膽妖怪，看我打你！
（裘友仁夫妻二人雙雙睜眼一看，才知手中拉的不是裘元兒，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
（雙雙戰戰兢兢強掙起來，便往亭外跑去。
（一眼看到裘元兒已被那妖怪抱在懷裏，兩隻小手不住在妖怪頭上亂打。）
甄 氏：（喊聲）兒呀！
（便不顧命地撲上前去。
（裘友仁在前，一眼看出妖怪有些面熟。
（定睛一看，不由又驚又喜，大叫一聲，跑上前去。）
裘友仁：大表弟！
（慌亂中顧了上面，沒顧下面，被路側樹根一絆，重又翻身栽倒。
（甄氏一見丈夫跌倒，越發嚇得心膽皆裂。
（正要拼命搶上前去，妖怪竟已抱著一轉步便到了裘友仁面前，將裘友仁扶起，口裏直喊）
羅 鷺：大哥莫怪，是我。
（裘友仁驚魂乍定，才要開口，甄氏已張抖著雙手，撲上前來，將裘友仁抱住。
（看到裘元兒還在妖怪懷裏，兩隻小手只在妖怪頭上亂打亂抓，甄氏又捨了裘友仁，向妖怪撲去
（。
（裘友仁此時心裏已然明白大半，只苦於事出意外，驚慌駭顧之餘，累得氣喘吁吁。）
甄 氏：（一手拉著直喊）你，你……
（兀自說不出話來。）
羅 鷺：大嫂，莫怕，是我。
（便先將手一放，鬆了裘元兒。
（甄氏連忙搶著抱起，回身就跑。
（甄氏的腳本極纖小，懷中又抱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孩，慌忙中哪裏行走得動。
（再被裘友仁一拉，幾乎栽倒。
（夫妻二人正亂作一堆，好容易才結結巴巴地說道）
裘友仁：你，你不要怕，這是羅妹夫大弟回來了。
甄 氏：（已是急得哭著直喊）菩薩救命！
（裘友仁連說幾句，才得聽清。
（壯著膽子回頭一看，果然容貌相似。
（再回過身去定睛一看，不是羅鷺是誰？驚喜交集，兩腿一軟，一個支持不住，便跌坐下去。
（裘友仁連忙上前將甄氏扶起，坐在石欄上面。
（又上前拉著兩手，一再細認了認，不由喜出望外。
（立刻覺得千言萬語，齊上心頭，也不知從何說起。）
裘友仁：（只說得一聲）你是幾時來的？
羅 鷺：說來話長，我們進去談吧！
６０＊＊時間：接上 地點：書房
（三人坐定，甄氏摟著裘元兒。）
羅 鷺：小弟從師學道，僥倖有些進境。因奉師命，來此辦一件事兒，明晚便須回山復命。只因劍術尚未
煉到爐火純青，空中飛行不能隱秘形跡。日裏防人耳目，恐於大哥有礙，為期又促，特於深夜前
來。累得大哥大嫂受驚，真正魯莽該死。
裘友仁：你回來就好，我們想著你呢！
羅 鷺：（望著裘元兒）這孩子想是大哥佳兒，他小小年紀，聽大哥喊妖怪，迎上前來，打了小弟一石塊
。小弟見他捨身救親，一喜歡，將他抱起。他又在小弟頭上亂打，專挖小弟的雙眼。
裘友仁：這
子一身野勁，膽子特大！羅 鷺：幸而小弟修道數年，如換個本領差的大人，怕不被他挖瞎？
（裘元兒聽出來人是棄家入山的姑父，喜得心花大開，早不等招呼，走上前來，喊了一聲）
裘元兒：姑爹。
（便跪下去叩頭。
（羅鷺見他此時卻彬彬有禮，越發心喜，一把將他抱到膝上，不住口地誇讚。）
羅 鷺：師父所言果然一絲不差。將來成就，比小弟又強得多了。
甄 氏：妹夫從天上來，想必是成了仙了。我妹子的生死存亡，可知道一些下落麼？
羅 鷺：（歎口氣答道）令妹雖遭妖人攝去，且喜仙緣遇合，已度到峨嵋門下，道法劍術，已有成就。
（夫妻聞言，大喜道）
裘友仁：不想世上真有仙人，舍妹既有仙緣奇遇，何不請她回來，那怕住些時日再去，使我們見上一面，
也好放心呢。
羅 鷺：成仙二字，談何容易。就如小弟，也不過托足下乘，略知劍術。若論令妹，峨嵋規矩素嚴，道未
煉成，決不許無故私自離山。
裘友仁：峨嵋山不就在左近嗎？你代我去問問她可好？
羅 鷺：她在峨嵋後山地谷仙府凝碧崖太元洞養性修真。休說相見，連仙府也不知何處，哪能前往呢？
裘友仁：大弟既未與舍妹相見，何以知道她的下落？
羅 鷺：小弟雖無此仙緣，師父卻常與峨嵋派中道友來往。
（言還未了，甄氏笑道）
甄 氏：只顧聽妹夫說話，連害怕帶喜歡，茶也未奉一杯。你看那蠢丫頭，適才那樣鬧法，她還沒醒呢。
裘友仁：自家骨肉至好，拘什禮數。你先去將丫頭喚醒，叫她喊起伙房。索性說大弟趕路才到不久，叫她
預備點酒菜宵夜，痛飲一回，解解幾年來相念之苦。
羅 鷺：（點了點頭道）師父雖未命小弟長素，山居無甚美食，也想嘗嘗家鄉風味，還可以助些談興。自
家人，也不用客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