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 至 第八〇
７１＊＊時間：白日（公年１１７６年，元宵） 地點：靈隱寺方丈室中
（遠瞎堂迎臨安知府周淙入坐，互相禮畢，遠瞎堂開口道）
遠瞎堂：相公今日垂顧，不知為著何事？
周 淙：並無別事，只因政務清閒，特來領禪師大教。
遠瞎堂：既是相公有此閑情，請同到冷泉亭上去下盤棋子何如？
周 淙：知己忘言，手談更妙！
（二人遂攜手出室。）
７２＊＊時間：稍後 地點：冷泉亭
（遠瞎堂長老、周淙正在下棋，只見侍者甲急忙來報遠瞎堂長老道）
侍者甲：諸山各剎方丈中的長老都到了。
（說未了，又有侍者乙來報道）
侍者乙：佛殿上十六廳的朝官都來了。
遠瞎堂：（驚問道）為何今日大眾都來？
侍者甲：想是去年正月半升法座時，曾有相呼相喚去來休，看取明年正月半語錄抄報諸山，故眾人
認真起來，盡來相送。
遠瞎堂：（笑道）我又不死，來做甚麼？
侍者甲：我師既尚欲慈悲度世，何不作一頌，打發大眾回去？
遠瞎堂：（想了一想，道）既是眾人都來了，怎好叫他回去。（就對周淙道）相公請回吧！老僧不
得奉陪了。（復問侍者甲、乙道）濟顛呢？
（侍者甲、乙俱搖頭。）
遠瞎堂：你等快去尋濟顛回來，說我在安樂堂等候。（遂立起身來，將棋子拂了一地，口中念道）
一回殘棋猶未了，又被彼岸請涅槃。
（言畢往寺中走去。）
７３＊＊時間：稍後 地點：靈隱寺安樂堂中
（遠瞎堂長老〔換了潔淨衣服〕坐在禪椅上。
（諸山和尚及十六廳的朝官人等，皆來擁著遠瞎堂長老。）
遠瞎堂：（問眾僧道）濟顛何在？
首座甲：眾人尋了半晌，不見濟顛影兒。
遠瞎堂：既尋他不見，也罷了。只是貧僧衣缽無人可傳，必須他來方好！
首座甲：我師法旨留與濟顛，誰敢不遵？
遠瞎堂：還有一事，下火亦必要濟顛，不可違了。
（說罷，遂合眼垂眉，坐化圓寂。
（眾人正在悲痛，忽見一只金絲猿急急忙忙地跑來，看著遠瞎堂靈座，繞了三匝，哀鳴數
（聲，立地而化。
（眾人盡皆驚異，方知這位長老道行不凡，但不見濟顛回來，多議論紛紛。）
廣 亮：（氣道）長老待濟顛甚厚，濟顛卻將長老待得甚薄。今日長老圓寂，濟顛卻不見人影，不
知是甚緣故？
首座甲：別管濟顛了，快將長老法體入龕要緊！
７４＊＊時間：白日（七日後） 地點：同上
（堂中放一龕，眾僧誦經不絕。）
廣 亮：（對首座甲道）守候了五七日，也不見濟顛回來。大家等不得，不如先抬龕子出殯。
首座甲：（點頭，遂命眾僧道）將長老龕子抬到松柏亭。
（眾僧正欲抬龕時，只見濟顛一隻腳穿著一隻蒲鞋，一隻手提著草鞋，口裏囉哩囉哩地唱
（著，走入堂來。）
（眾僧迎上前去，首座甲責濟顛道）
首座甲：師父何等待你，今日圓寂了，虧你忍心，竟不來料理。大眾等你不得，今日與師父出殯，
專望你來下火，你千萬不要又走了別處去！
濟 顛：師父圓寂，有所不免，有什麼料理用著我？若要我哭，我又不會。今日下火，那師父之命
，我自然來的，何消你們空著急！
（說得眾僧啞口無言。）
７５＊＊時間：稍後 地點：佛圓化局松柏亭前
（侍者甲、乙、丙、丁抬著龕子到松柏亭下，解下扛索。
（諸山和尚及十六廳的朝官送行人等圍擁亭前，眾僧誦經不絕。）
首座甲：（吩咐濟顛道）濟顛！你可為長老下火了。
濟 顛：（手執火把，對眾僧道）師是我祖，我是師孫，著衣吃飯，盡感師恩。臨行一別，恩斷義
絕，火把在手，王法無親。咦！與君燒卻臭皮囊，換取金剛不壞身。
（念罷，舉火燒著龕子。）
７６＊＊時間：稍後 地點：同上
（亭中烈火騰騰，燒得舍利如雨，火光中忽現出遠瞎堂法相，看著濟顛道）
遠瞎堂：濟顛！濟顛！顛雖由你，只不要顛倒了佛門的堂奧！（又對眾僧道）大眾各宜保重。
（說完化陣清風而去。
（眾人看得分明，無不驚異。）
７７＊＊時間：白日（隔日） 地點：靈隱寺方丈室中
（濟顛躺臥榻上，首座甲、廣亮及主要職事僧俱在。）
廣 亮：（對濟顛道）如今師父死了，禪門無主。你是師父傳法的徒弟，須要正經些，替師父爭口
氣。
濟 顛：你見我哪些兒不正經，要你們這般胡說？
廣 亮：你是一個和尚，囉哩囉哩的唱山歌是正經麼？
濟 顛：水聲鳥語，皆有妙音，何況山歌。難道不唱山歌，念唸經兒就算正經？
廣 亮：你是個佛家弟子，與猴犬同群，小兒作隊，也是正經麼？
濟 顛：小兒全天機，狗子有佛性，不同他遊戲，難道伴你們這班袈裟和尚胡混麼？
（眾僧見他說的都是瘋話，便都不開口。）
首座甲：閒話都休說了，但是師父遺命，叫將衣缽交付與你，你須收去。
濟 顛：師父衣缽，我久已收了，這些身外物件，要他何用？
首座甲：這是師父嚴命，如何違得？你縱不要，也須作個著落。
濟 顛：既是這等說，且抬將出來看。
首座甲：（遂命侍者甲、乙）你等將盛衣缽的箱子龕子，都抬到丈方室中放下。
濟 顛：既是老師父之物，凡在寺中的和尚都有分，須齊集了一同開看，方見公道。
首座甲：這是師父遺命傳與你的，你便收去罷了，何必又炫人耳目？
濟 顛：你不要管，且叫眾人同看明白，再作道理。
（首座只得叫人撞鐘擂鼓。）
７８＊＊時間：稍後 地點：靈隱寺鐘樓中
（寺僧丁撞鐘。）
（〔第六回 掃得開突然便去 放不下依舊再來〕）
７９＊＊時間：稍後 地點：靈隱寺法堂中
（首座甲、廣亮等全寺僧眾聚攏堂中，只見法座前放有二箱、二龕。
（濟顛遂將箱、龕逐一打開，叫眾僧同看。
（只見箱、龕之中，金、銀、珊瑚、美玉、袈裟、衲頭、經典、鐘磐等物，無般不有。
（眾僧俱露欣羨之情，大家都瞪著眼睛看。）
廣 亮：（便對濟顛道）濟師兄！這些衣缽，原是老師父傳與你的，你若收去，就不必說。若是不
要，是存在常住裏公用？還是派勻了，分與眾僧？
濟 顛：我卻要他何用？常住自有，何消又存。既要送予眾僧，誰耐煩去分他？不如盡他們搶了去
，倒還爽快些。
（眾僧聽說一個「搶」字，便一齊動手，你搶金子，我搶銀子，打成一團。
（有人搶拿袈裟，有人爭拿衲頭，彼此攪成一塊，不管誰是師父，誰是徒弟，直搶得爬起
（跌倒，爭奪個不成體統。
（濟顛哈哈大笑，只見搶得多的和尚，頭頂上互相碰出一個個爆栗。
（那些和尚一時無心理會，只是亂搶，一剎時將箱、龕中之物搶得精光。）
濟 顛：快活！快活！省得遺留在此，作師父的話柄！
（又瘋瘋顛顛的出室而去。）
８０＊＊時間：中午（數日後） 地點：方丈室中
（首座甲、廣亮與諸山長老甲、乙、丙、丁、戊、己、庚、辛會湯，互為商議另請長老住
（持之事。）
首座甲：（對眾長老道）這濟顛乃是遠長老得意弟子，任他瘋瘋顛顛，再也不管。今不幸長老西歸
，這濟顛心無忌憚，益發惛惛得不成樣子，倘請了新長老來，豈不連合寺的體面都壞了？
敢求列位老師勸戒他一番，也是佛門中好事。
長老甲：這個使得，快叫人請了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