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 至 第一九〇
１７８＊＊時間：晚上 地點：揚州街道
（〔字幕：正月十三，試燈之夜〕）
（大街小巷都搭起燈棚，家家懸紅結綵，自大門至中堂門戶洞開，花燈連絡，鑼鼓之聲喧
（天震地。
（各家都有賞燈的酒席，男女雜坐燈樓上，偎紅倚翠，蕭聲凌雲，煙火花炮，相繼不絕。
（燈棚上懸了各種珠燈，料絲、魚骨、羊皮異樣名燈，還有龍燈走馬，鼇山獅子。
（那來往看燈的王孫公子，都是鶴氅貂裘，街市上竟無立錐之地。）
１７９＊＊時間：接上 地點：同上
（蔣青巖帶了伴雲同到街上看燈，前前後後看了一回，被人擠塞住了，不得回寓，立在一
（所高樓之下。
（那樓上樓下燈光如晝，上面坐了許多濃粧艷服的婦女，彼此談笑，無一個男人在內。
（婦女中有兩個出色的，都是宮粧，一個穿紅，一個穿紫，都只好二十內外，雖非絕色，
（卻也算得揚州的魁首了。
（蔣青巖盡情朝上觀看，忽見那個穿紫的婦人〔沈蘭英〕起身到樓窗邊，手托香腮往下張
（望。
（蔣青巖正仰面望著樓上，沈蘭英在燈光之中瞥見蔣青巖人物風流，十分留顧。
（那一夥婦女都擁到樓窗邊來，沈蘭英一聲長嘆，到退後去了。
（蔣青巖還呆站在樓下，站了一會，要取路回來，卻不見了伴雲，只得在此等候。）
１８０＊＊時間：接上 地點：同上
（此時燈也漸漸稀了，人也漸漸散了。
（蔣青巖正等候間，忽然背後有一個人扯他衣服，蔣青巖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青衣女子〔
〔宜春〕立在背後）
宜 春：（悄聲）相公隨我到巷內來講話。
（宜春說罷，便進旁邊一條小巷去了。
（蔣青巖忙趕到巷口，見宜春站在黑影裏叫道）
宜 春：相公快來！
（蔣青巖不知何故，只得走到宜春身邊，）
蔣青巖：你有甚話對我說？
宜 春：相公，你只隨我來，自有好事到你。
（蔣青巖聽了，隨著宜春走到一所大院牆邊。
（宜春輕輕將兩扇門兒開了，領蔣青巖進去，仍舊將門關了，走到一間雪洞內。）
宜 春：相公請坐在此，我去去便來，不可咳嗽。
（宜春說罷，竟自去了。
（蔣青巖坐在雪洞中，左右觀望，難以安寧。
（蔣青巖沉吟了半晌，忽聽得一個老者嘮嘮叨叨，）
旁 白：（老者）你們去看燈吃酒，叫我老人家守了半夜，還要我來照看後門。
（蔣青巖嚇得戰兢兢，氣也不敢出，又等了一會，立起身來，走到雪洞門首張望，只見宜
（春手中提了小燈籠前走，後面卻是沈蘭英，宜春、沈蘭英兩人向雪洞中走來。
（蔣青巖又驚又喜。
（宜春先走進來）
宜 春：（向蔣青巖）蘭娘在外有請。
（蔣青巖忙走出雪洞來，沈蘭英早已立在門外。）
蔣青巖：（向沈蘭英深深作揖）小生拜見娘子。
沈蘭英：（也深深答禮）此處非說話之所，請郎君即到內室細講。
（沈蘭英一手攜了蔣青巖的手，竟往內室中來。
（蔣青巖此時如在夢中，隨那婦人轉彎抹角進了幾層內宅，又過了兩個天井，到了沈蘭英
（的臥房。）
１８１＊＊時間：接上 地點：沈蘭英臥房
（沈蘭英臥房一連三間，中間做堂屋，左邊是臥房，窗前幾株梅樹，斜靠著假山。
（臥房中點得燈燭輝煌。
（那房中擺設得齊整異常，蘭麝撲鼻。
（近床放了一張水磨花莉的八仙桌兒，桌上擺了許多佳餚美食，桌下籠了一盆炭火，左邊
（一並放了兩張竹木藤椅。）
沈蘭英：（向宜春道）將前後的門戶關了。
（宜春移步將各前後的門戶關了。）
沈蘭英：（向蔣青巖笑道）官人坐在上首坐了。
（沈蘭英坐在下首，和蔣青巖肩頭相並。
（宜春忙來篩酒。）
（蔣青巖環照左右，右手輕撫自身上衣）〔暗示〕
蔣青巖：酒且少停，敢問娘子貴姓芳名，夫主何人，尊庚幾何？
沈蘭英：賤妾姓沈，小字蘭英，今年二十歲，夫主姓皮，曾任川南別駕，因老罷革職，于今又進京
謀幹去了，賤妾是他側室。
蔣青巖：原來娘子是別駕的寵君，小生失敬了。小生蔣青巖，江南建康人氏，與娘子同庚。
沈蘭英：適在樓頭望見郎君人品風流，真乃神仙中人，不覺心動，特著婢子相邀……
（沈蘭英話未說完。）
蔣青巖：娘子亦是神仙中人，小生見到娘子，便想起我曾遊歷山中，一個無名庵時一個老和尚的話
。
（沈蘭英神色微訝，不知蔣青巖用意。）
蔣青巖：那老和尚對我說……
１８２＊＊時間：白日 地點：無名庵
（老和尚和蔣青巖對坐於蒲團上，窗外空林飛鳥，時有竹林風響入戶。）
老和尚：施主氣宇不凡，將來必定是富貴中人，但是須要謹記，不可以貪色犯淫。
蔣青巖：美色人人都愛，這種心念如何能扼止？
老和尚：這便是施主所不知也，其一，人之愛美色，在於只見眼前。
蔣青巖：願聞其詳。
老和尚：世間因果相生，是為天律，倘若貪色好淫，圖那一時的痛快，安知後患如何？
蔣青巖：（微笑）所謂後患，便是眼前看不見，安知卻是在後頭，故名後患？
老和尚：是也，施主明理矣。家破人亡，高樓頹壞，莫不敗在人心，敗在一時的痛快。
蔣青巖：那麼其二呢？
老和尚：其二者，有謂白骨觀，色之美在其青春豐姿，然而生老病死，轉瞬即至，兩相比對之下，
試問又有何可貪，有何可戀？
蔣青巖：（哈哈一笑）如此說來世人竟都自陷於眼前，不得脫身，乃至後患無窮？
老和尚：（雙掌合十）施主知旨矣。
１８３＊＊時間：晚上 地點：沈蘭英臥房
（沈蘭英呆坐半響，滿腔的濃情蜜意皆化做雲煙。）
沈蘭英：（不忿）我好意與你同歡，你竟與我說這番大道理。
蔣青巖：娘子莫怪，娘子夫君曾為川南別駕，可見娘子非福緣淺薄之人，若是……
沈蘭英：（右手一揮）你不用再說了。（低聲罵道）想不到是個書呆腐儒。
沈蘭英：（轉頭喚道）宜春，送客。
（蔣青巖嘆息一聲，起身，由宜春身旁走過。）
１８４＊＊時間：接上 地點：揚州
（伴雲望見前街上跳獅子，從人空裏躋去觀看，及至回來，看不見了蔣青巖，四下尋覓，
（全無蹤影。）
怑 雲：莫不是相公先回下處去了？
（伴雲急急奔到下處，不見主人。
（伴雲急得跺腳，只得拉了牛二、家人甲，一路同到前街後巷，高聲大叫道）
伴 雲：相公！相公！
（伴雲、牛二、家人甲叫了半晌，沒人答應。）
伴 雲：（向牛二道）看燈的相公甚多，恐我家相公一時聽不出我們大家，叫蔣相公才是。
伴 雲：（說罷，和牛二、家人甲一齊叫道）蔣相公，蔣相公。
（叫了許久。）
家人甲：相公又不是小孩子，難道這等大路就不認得回來，只怕弄出甚事來，被人拉去了。我們且
回去，明早再作道理。
牛 二：（埋怨道）你這貪玩的孩子，滿街上都有燈，跟著相公也看得，為什撇了他，包你明日有
三十個竹片打哩。
（伴雲聞言，急得哭將起來，三人只得且回下處，和衣睡倒。）
１８５＊＊時間：接上 地點：揚州城
（蔣青巖獨自回下處，行過街上，皆冷冷清清。
（蔣青巖停立適才看到的沈蘭英高樓下，仰頭望，片刻，低頭復前行。）
１８６＊＊時間：接上 地點：瓊花觀又玄房
（牛二聽得外面打門，牛二忙忙起去開門，卻是蔣青巖回來了。）
蔣青巖：伴雲可曾回來？
牛 二：回來了。小的們又四處找尋相公一回，不知相公在那裏？
（蔣青巖也不做聲，走到房中，從新脫了衣服去睡，睡在枕上）
１８７＊＊時間：白天（翌日） 地點：同上
（蔣青巖又同媒婆去看了幾家女子，才回到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