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 至 第一九〇
１８１＊＊時間： 地點：（明日，折簡報主人。
（尹至其家，見屋壁俱用明光紙裱，潔如鏡。
（金狻猊爇異香。
（一碧玉瓶，插鳳尾孔雀羽各二，各長二尺餘。
（一水晶瓶，浸粉花一樹，不知何名，亦高二尺許，垂枝覆几外；葉疏花密，含苞未吐；花狀
（似溼蝶斂翼；蒂即如鬚。
（筵間不過八簋，而豐美異常。
（既，命童子擊鼓催花為令。
（鼓聲既動，則瓶中花顫顫欲折；俄而蝶翅漸張；既而鼓歇，淵然一聲，蒂鬚頓落，即為一蝶
（，飛落尹衣。
（余笑起，飛一巨觥；酒方引滿，蝶亦颺去。
（頃之，鼓又作，兩蝶飛集余冠。
笑 云：（余笑云）作法自斃矣。
（亦引二觥。
（三鼓既終，花亂墮，翩翻而下，惹袖沾衿。
（鼓僮笑來指數：尹得九籌，余四籌。
（尹已薄醉，不能盡籌，強引三爵，離席亡去。
（由是益奇之。
（然其為人寡交與，每闔門居，不與國人通弔慶。
（尹逢人輒宣播；聞其異者，爭交懽余，門外冠蓋常相望。
（余頗不耐，忽辭主人去。
（去後，尹入其家，空庭灑掃無纖塵；燭淚堆擲青階下；窗間零帛斷線，指印宛然。
（惟舍後遺一小白石缸，可受石許。
（尹攜歸，貯水養朱魚。
（經年，水清如初貯。
（後為傭保移石，誤碎之。
（水蓄並不傾瀉。
（視之，缸宛在，捫之虛耎。
（手入其中，則水隨手泄；出其手，則復合。
（冬月亦不冰。
（一夜，忽結為晶，魚遊如故。
（尹畏人知，常置密室，非子婿不以示也。
（久之漸播，索玩者紛錯於門。
（臘夜，忽解為水，陰溼滿地，魚亦渺然。
（其舊缸殘石猶存。
（忽有道士踵門求之。
（尹出以示。
道 士：（曰）此龍宮蓄水器也。
（尹述其破而不洩之異。
道 士：（曰）此缸之魂也。
（殷殷然乞得少許。
（問其何用。
女 曰：以屑合藥，可得永壽。
（予一片，懽謝而去。）
（〔青梅〕）
１８２＊＊時間： 地點：
（白下程生，性磊落，不為畛畦。
（一日，自外歸，緩其束帶，覺帶端沉沉，若有物墮。
（視之，無所見。
（宛轉間，有女子從衣後出，掠髮微笑，麗絕。
（程疑其鬼。
女 曰：妾非鬼，狐也。
道 士：（程曰）倘得佳人，鬼且不懼，而況於狐。
（遂與狎。
（二年，生一女，小字青梅。
道 士：（每謂程）勿娶，我且為君生男。
（程信之，遂不娶。
（戚友共誚姍之。
（程志奪，聘湖東王氏。
（狐聞之，怒。
（就女乳之，委於程曰）
怒 曰：此汝家賠錢貨，生之殺之，俱由爾；我何故代人作乳媼乎！
（出門逕去。
（青梅長而慧；貌韶秀，酷肖其母。
（既而程病卒，王再醮去。
（青梅寄食於堂叔；叔蕩無行，欲鬻以自肥。
（適有王進士者，方候銓於家，聞其慧，購以重金，使從女阿喜服役。
（喜年十四，容華絕代。
（見梅忻悅，與同寢處。
（梅亦善候伺，能以目聽，以眉語，由是一家俱憐愛之。
（邑有張生，字介受。
（家窶貧，無恆產，稅居王第。
（性純孝；制行不苟；又篤於學。
（青梅偶至其家，見生據石啗糠粥；入室與生母絮語，見案上具豚蹄焉。
（時翁臥病，生入，抱父而私。
（便液污衣，翁覺之而自恨；生掩其蹟，急出自濯，恐翁知。
（梅以此大異之。
（歸述所見，謂女曰）
謂女曰：吾家客，非常人也。娘子不欲得良匹則已；欲得良匹，張生其人也。
（女恐父厭其貧。
謂女曰：（梅曰）不然，是在娘子。如以為可，妾潛告，使求伐焉。夫人必召商之；但應之曰『諾』也
，則諧矣。
（女恐終貧為天下笑。
謂女曰：（梅曰）妾自謂能相天下士，必無謬誤。
１８３＊＊時間： 地點：
（明日，往告張媼。
（媼大驚，謂其言不祥。
謂女曰：（梅曰）小姐聞公子而賢之也，妾故窺其意以為言。冰人往，我兩人袒焉，計合允遂。縱其否
也，於公子何辱乎？
媼 曰：諾。
（乃託侯氏賣花者往。
（夫人聞之而笑，以告王。
（王亦大笑。
（喚女至，述侯氏意。
（女未及答，青梅亟贊其賢，決其必貴。
又 問：（夫人曰）此汝百年事。如能啜糠覈也，即為汝允之。
（女俯首久之，顧壁而答曰）
答 曰：貧富命也。倘命之厚，則貧無幾時；而不貧者無窮期矣。或命之薄，彼錦繡王孫，其無立錐者
豈少哉？是在父母。
（初，王之商女也，將以博笑；及聞心不樂曰）
女 言：汝欲適張氏耶？
（女不答；再問，再不答。
怒 曰：賤骨了不長進！欲攜筐作乞人婦，寧不羞死！
（女漲紅氣結，含涕引去；媒亦遂奔。
（青梅見不諧，欲自謀。
（過數日，夜詣生。
（生方讀，驚問所來；詞涉吞吐。
（生正色卻之。
泣 曰：（梅泣曰）妾良家子，非淫奔者；徒以君賢，故願自託。
生 曰：卿愛我，謂我賢也。昏夜之行，自好者不為，而謂賢者為之乎？夫始亂之而終成之，君子猶曰
不可；況不能成，役此何以自處？
泣 曰：（梅曰）萬一能成，肯賜援拾否？
生 曰：得人如卿，又何求？但有不可如何者三，故不敢輕諾耳。
生 曰：若何？
生 曰：卿不能自主，則不可如何；即能自主，我父母不樂，則不可如何；即樂之，而卿之身直必重，
我貧不能措，則尤不可如何。卿速退，瓜李之嫌可畏也！
（梅臨去，又囑曰）
囑 曰：君倘有意，乞共圖之。
（生諾。
（梅歸，女詰所往，遂跪而自投。
（女怒其淫奔，將施撲責。
（梅泣白無他，因而實告。
歎 曰：（女歎曰）不苟合，禮也；必告父母，孝也；不輕然諾，信也；有此三德，天必祐之，其無患
貧也已。
囑 曰：（既而曰）子將若何？
歎 曰：嫁之。
女笑曰：癡婢能自主耶？
笑 曰：不濟，則以死繼之！
女 曰：我必如所願。
（梅稽首而拜之。
（又數日，謂女曰）
謂女曰：曩而言之戲乎，抑果欲慈悲也？果爾，則尚有微情，並祈垂憐焉。
（女問之，答曰）
答 曰：張生不能致聘，婢子又無力可以自贖，必取盈焉，嫁我猶不嫁也。
謂女曰：（女沉吟曰）是非我之能為力矣。我曰嫁汝，且恐不得當；而曰必無取直焉，是大人所必不允
，亦余所不敢言也。
（青梅聞之，泣數行下，但求憐拯。
（女思良久，曰）
答 曰：無已，我私蓄數金，當傾囊相助。
（梅拜謝，因潛告張。
（張母大喜，多方乞貸，共得如干數，藏待好音。
（會王授曲沃宰，喜乘間告母曰）
母 曰：青梅年已長，今將蒞任，不如遣之。
（夫人固以青梅太黠，恐導女不義，每欲嫁之，而恐女不樂也，聞女言甚喜。
（踰兩日，有傭保婦白張氏意。
笑 曰：（王笑曰）是只合耦婢子，前此何妄也！然鬻媵高門，價當倍於曩昔。
母 曰：（女急進曰）青梅侍我久，賣為妾，良不忍。
（王乃傳語張氏，仍以原金署券，以青梅嬪於生。
（入門，孝翁姑，曲折承順，尤過於生，而操作更勤，饜糠粃不為苦。
（由是家中無不愛重青梅。
（梅又以刺繡作業，售且速，賈人候門以購，惟恐弗得。
（得貲稍可御窮。
（且勸勿以內顧誤讀，經紀皆自任之。
（因主人之任，往別阿喜。
（喜見之，泣曰）
泣 曰：子得所矣，我固不如。
母 曰：（梅曰）是何人之賜，而敢忘之？然以為不如婢子，恐促婢子壽。
（遂泣相別。
（王如晉，半載，夫人卒，停柩寺中。
（又二年，王坐行賕免，罰贖萬計，漸貧不能自給，從者逃散。
（是時，疫大作，王染疾亦卒。
（惟一媼從女。
１８４＊＊時間： 地點：
（未幾，媼又卒。
（女伶仃益苦。
（有鄰嫗勸之嫁。
女 曰：能為我葬雙葬親者，從之。
（嫗憐之，贈以斗米而去。
（半月復來，曰）
女 曰：我為娘子極力，事難合也；貧者不能為而葬，富者又嫌子為陵夷嗣，奈何！尚有一策，但恐不
能從也。
女 曰：若何？
女 曰：此間有李郎，欲覓側室，倘見姿容，即遣厚葬，必當不惜。
哭 曰：（女大哭曰）我搢紳裔而為人妾耶！
（嫗無言，遂去。
（日僅一餐，延息待價。
（居半年，益不可支。
１８５＊＊時間： 地點：
（一日，嫗至。
哭 曰：（女泣告曰）困頓如此，每欲自盡；猶戀戀而苟活者，徒以有兩柩在。己將轉溝壑，誰收親骨
者？故思不如依汝所言也。
（嫗於是導李來，微窺女，大悅。
（即出金營葬，雙槥具舉。
（已，乃載女去，入參冢室。
（冢室故悍妒，李初未敢言妾，但託買婢。
（及見女，暴怒，杖逐而出，不聽入門。
（女披髮零涕，進退無所。
（有老尼過，邀與同居。
（女喜，從之。
（至菴中，拜求祝髮。
（尼不可，曰）
哭 曰：我視娘子，非久臥風塵者。菴中陶器脫粟，粗可自支，姑寄此以待之。時至，子自去。
（居無何，市中無賴窺女美，輒打門游語為戲，尼不能制止。
（女號泣欲自死。
（尼往求吏部某公揭示嚴禁，惡少始稍斂跡。
（後有夜穴寺壁者，尼警呼始去。
（因復告吏部，捉得首惡者，送郡笞責，始漸安。
（又年餘，有貴公子過菴，見女驚絕，強尼通殷勤，又以厚賂啗尼。
哭 曰：（尼婉語之曰）渠簪纓冑，不甘媵御。公子且歸，遲遲當有以報命。
（既去，女欲乳藥求死。
哭 曰：（夜夢父來，疾首曰）我不從汝志，致汝至此，悔之已晚！但緩須臾勿死，夙願尚可復酬。
（女異之。
（天明，盥已，尼望之而驚曰）
驚 曰：睹子面，濁氣盡消，橫逆不足憂也。福且至，勿忘老身矣。
（語未已，聞扣戶聲。
（女失色，意必貴家奴。
（尼啟扉果然。
（奴驟問所謀。
（尼甘語承迎，但請緩以三日。
（奴述主言，事若無成，俾尼自復命。
（尼唯唯敬應，謝令去。
（女大悲，又欲自盡。
（尼止之。
（女慮三日復來，無詞可應。
驚 曰：（尼曰）有老身在，斬殺自當之。
（次日，方晡，暴雨翻盆，忽聞數人撾戶大譁。
（女意變作，驚怯不知所為。
（尼冒雨啟關，見有肩輿停駐；女奴數輩，捧一麗人出；僕從暄赫，冠蓋甚都。
（驚問之，云）
笑 云：是司李內眷，暫避風雨。
（導入殿中，移榻肅坐。
（家人婦群奔禪房，各尋休憩。
（入室見女，豔之，走告夫人。
（無何，雨息，夫人起，請窺禪舍。
（尼引入，睹女，駭絕，凝眸不瞬；女亦顧盼良久。
（夫人非他，蓋青梅也。
（各失聲哭，因道行蹤。
（蓋張翁病故，生起復後，連捷授司李。
（生先奉母之任，後移諸眷口。
歎 曰：（女歎曰）今日相看，何啻霄壤！
笑 曰：（梅笑曰）幸娘子挫折無偶，天正欲我兩人完聚耳。徜非阻雨，何以有此邂逅？此中具有鬼神
，非人力也。
（乃取珠冠錦衣，催女易妝。
（女俯首徘徊，尼從中贊勸之。
（女慮同居其名不順。
笑 曰：（梅曰）昔日自有定分，婢子敢忘大德！試思張郎，豈負義者？
（強妝之。
（別尼而去。
（抵任，母子皆喜。
笑 曰：（女拜曰）今無顏見母！
（母笑慰之。
（因謀涓吉合巹。
女 曰：菴中但有一絲生路，亦不肯從夫人至此。倘念舊好，得受一廬，可容蒲團足矣。
（梅笑而不言。
（及期，抱豔妝來。
（女左右不知所可。
（俄聞樂鼓大作，女亦無以自主。
（梅率婢媼強衣之，挽扶而出。
（見生朝服而拜，遂不覺盈盈而亦拜也。
（梅曳入洞房，曰）
女 曰：虛此位以待君久矣。
生 曰：（又顧生曰）今夜得報恩，可好為之。
（返身欲去。
（女捉其裾。
笑 云：（梅笑云）勿留我，此不能相代也。
（解指脫去。
（青梅事女謹，莫敢當夕。
（而女終漸沮不自安。
（於是母命相呼以夫人；然梅終執婢妾禮，罔敢懈。
（三年，張行取入都，過尼菴，以五百金為尼壽。
（尼不受。
（固強之，乃受二百金，起大士祠，建王夫人碑。
（後張仕至侍郎。
（程夫人舉二子一女，王夫人四子一女。
（張上書陳情，俱封夫人。）
（〔羅剎海市〕）
１８６＊＊時間： 地點：
（馬驥，字龍媒，賈人子。
（美丰姿。
（少倜儻，喜歌舞。
（輒從梨園子弟，以錦帕纏頭，美如好女，因復有「俊人」之號。
（十四歲，入郡庠，即知名。
（父衰老，罷賈而居。
謂生曰：數卷書，饑不可煮，寒不可衣。吾兒可仍繼父賈。
（馬由是稍稍權子母。
（從人浮海，為颶風引去，數晝夜，至一都會。
（其人皆奇醜；見馬至，以為妖，群譁而走。
（馬初見其狀，大懼；迨知國人之駭己也，遂反以此欺國人。
（遇飲食者，則奔而往；人驚遁，則啜其餘。
（久之，入山村。
（其間形貌亦有似人者，然襤縷如丐。
（馬息樹下，村人不敢前，但遙望之。
（久之，覺馬非噬人者，始稍稍近就之。
（馬笑與語。
（其言雖異，亦半可解。
（馬遂自陳所自。
（村人喜，遍告鄰里，客非能搏噬者。
（然奇醜者望望即去，終不敢前。
（其來者，口鼻位置，尚皆與中國同。
（共羅漿酒奉馬。
（馬問其相駭之故。
答 曰：嘗聞祖父言：西去二萬六千里，有中國，其人民形象率詭異。但耳食之，今始信。
（問其何貧。
答 曰：我國所重，不在文章，而在形貌。其美之極者，為上卿；次任民社；下焉者，亦邀貴人寵，故
得鼎烹以養妻子。若我輩初生時，父母皆以為不祥，往往置棄之；其不忍遽棄者，皆為宗嗣耳
。
驚 問：此名何國？
答 曰：大羅剎國。都城在北去三十里。
（馬請導往一觀。
（於是雞鳴而興，引與俱去。
（天明，始達都。
（都以黑石為牆，色如墨。
（樓閣近百尺。
（然少瓦，覆以紅石；拾其殘塊磨甲上，無異丹砂。
答 曰：（時值朝退，朝中有冠蓋出，村人指曰）此相國也。
（視之，雙耳皆背生，鼻三孔，睫毛覆目如簾。
（又數騎出，曰）
答 曰：此大夫也。
（以次各指其官職，率猙獰怪異；然位漸卑，醜亦漸殺。
（無何，馬歸，街衢人望見之，譟奔跌蹶，如逢怪物。
（村人百口解說，市人始敢遙立。
（既歸，國中無大小，咸知村有異人，於是搢紳大夫，爭欲一廣見聞，遂令村人要馬。
（然每至一家，閽人輒闔戶，丈夫女子竊竊自門隟中窺語；終一日，無敢延見者。
答 曰：（村人曰）此間一執戟郎，曾為先王出使異國，所閱人多，或不以子為懼。
（造郎門。
（郎果喜，揖為上賓。
（視其貌，如八九十歲人。
（目睛突出，鬚卷如蝟。
答 曰：僕少奉王命，出使最多；獨未嘗至中華。今一百二十餘歲，又得睹上國人物，此不可不上聞於
天子。然臣臥林下，十餘年不踐朝階，早旦，為君一行。
（乃具飲饌，修主客禮。
（酒數行，出女樂十餘人，更番歌舞。
（貌類如夜叉，皆以白錦纏頭，拖朱衣及地。
（扮唱不知何詞，腔拍恢詭。
（主人顧而樂之。
驚 問：中國亦有此樂乎？
答 曰：有。
（主人請擬其聲，遂擊桌為度一曲。
喜 曰：（主人喜曰）異哉！聲如鳳鳴龍嘯，得未曾聞。
（翼日，趨朝，薦諸國王。
（王忻然下詔。
（有二三大臣，言其怪狀，恐驚聖體。
（王乃止。
（郎出告馬，深為扼腕。
（居久之，與主人飲而醉，把劍起舞，以煤塗面作張飛。
（主人以為美，曰）
喜 曰：請客以張飛見宰相，宰相必樂用之，厚祿不難致。
答 曰：（馬曰）嘻！游戲猶可，何能易面目圖榮顯？
（主人固強之，馬乃諾。
（主人設筵，邀當路者飲，令馬繪面以待。
１８７＊＊時間： 地點：
（未幾，客至，呼馬出見客。
訝 曰：（客訝曰）異哉！何前媸而今妍也！
（遂與共飲，甚懽。
（馬婆娑歌「弋陽曲」，一座無不傾倒。
１８８＊＊時間： 地點：
（明日，交章薦馬。
（王喜，召以旌節。
（既見，問中國治安之道，馬委曲上陳，大蒙嘉歎，賜宴離宮。
（酒酣，王曰）
王 曰：聞卿善雅樂，可使寡人得而聞之乎？
（馬即起舞，亦效白錦纏頭，作靡靡之音。
（王大悅，即日拜下大夫。
（時與私宴，恩寵殊異。
（久而官僚百執事，頗覺其面目之假；所至，輒見人耳語，不甚與款洽。
（馬至是孤立，
然不自安。（遂上疏乞休致，不許；又告休沐，乃給三月假。
（於是乘傳載金寶，復歸山村。
（村人膝行以迎。
（馬以金貲分給舊所與交好者，懽聲雷動。
王 曰：（村人曰）吾儕小人受大夫賜，明日赴海市，當求珍玩，用報大夫。
驚 問：海市何地？
王 曰：海中市，四海鮫人，集貨珠寶；四方十二國，均來貿易。中多神人游戲。雲霞障天，波濤間作
。貴人自重，不敢犯險阻，皆以金帛付我輩，代購異珍。今其期不遠矣。
（問所自知，曰）
王 曰：每見海上朱鳥往來，七日即市。
（馬問行期，欲同游矚。
（村人勸使自貴。
王 曰：（馬曰）我顧滄海客，何畏風濤？
１８９＊＊時間： 地點：
（未幾，果有踵門寄貲者，遂與裝貲入船。
（船容數十人，平底高欄。
（十人搖櫓，激水如箭。
（凡三日，遙見水雲幌漾之中，樓閣層疊；貿遷之舟，紛集如蟻。
１９０＊＊時間： 地點：
（少時，抵城下。
（視牆上磚，皆長與人等。
（敵樓高接雲漢。
（維舟而入，見市上所陳，奇珍異寶，光明射眼，多人世所無。
王 曰：（一少年乘駿馬來，市人盡奔避，云是）東洋三世子。
（世子過，目生曰）
生 曰：此非異域人。
（即有前馬者來詰鄉籍。
（生揖道左，具展邦族。
喜 曰：（世子喜曰）既蒙辱臨，緣分不淺！
（於是授生騎，請與連轡。
（乃出西城。
（方至島岸，所騎嘶躍入水。
（生大駭失聲。
（則見海水中分，屹如壁立。
（俄睹宮殿，玳瑁為梁，魴鱗作瓦；四壁晶明，鑑影炫目。
（下馬揖入。
喜 曰：（仰見龍君在上，世子啟奏）臣游市廛，得中華賢士，引見大王。
（生前拜舞。
喜 曰：（龍君乃言）先生文學士，必能衙官屈、宋。欲煩椽筆賦『海市』，幸無吝珠玉。
（生稽首受命。
（授以水精之硯，龍鬣之毫，紙光似雪，墨氣如蘭。
（生立成千餘言，獻殿上。
喜 曰：（龍君擊節曰）先生雄才，有光水國多矣！
（遂集諸龍族，讌集采霞宮。
（酒炙數行，龍君執爵而向客曰）
客 曰：寡人所憐女，未有良匹，願累先生。先生倘有意乎？
（生離席愧荷，唯唯而已。
（龍君顧左右語。
（無何，宮人數輩，扶女郎出。
（佩環聲動，鼓吹暴作，拜竟睨之，實仙人也。
（女拜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