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 至 第九〇
８１＊＊時間： 地點：
（使者至杜郵，致秦王之命。）
（武安君持劍在手，嘆曰）
武安君：我何罪於天，而至此！我固當死！長平之役，趙卒四十餘萬來降，我挾詐一夜盡坑之，彼誠
何罪？我死固其宜矣！
（乃自剄而死。）
（──時秦昭襄王之五十年十一月，周赧王之五十八年也。）
８２＊＊時間： 地點：
（秦王既殺白起，復發精兵五萬，令鄭安平將之，往助王齕，必攻下邯鄲方已。）
（趙王聞秦益兵來攻，大懼，遣使分路求救於諸侯。）
平原君：（趙勝曰）魏，吾姻家，且素善，其救必至；楚大而遠，非以『合從』說之不可，吾當親往
。
（於是約其門下食客，欲得文武備具者二十人同往。）
（三千餘人內，文者不武，武者不文，選來選去，止得一十九人，不足二十之數。）
（平原君嘆曰）勝養士數十年於茲矣，得士之難如此哉？
（有下坐客一人，出言曰）
一 人：如臣者，不識可以備數乎？
平原君：君何人也？
毛 遂：臣姓毛名遂，大梁人，客君門下三年矣。
平原君：夫賢士處世，譬如錐之處於囊中，其穎立露。今先生處勝門下三年，勝未有所聞，是先生於
文武一無所長也。
毛 遂：臣今日方請處囊中耳！使早處囊中，將突然盡脫而出，豈特露穎而已哉？
（平原君異其言，乃使湊二十人之數。）
（即日辭了趙王，望陳都進發。）
８３＊＊時間： 地點：
（既至，先通春申君黃歇。）
（歇素與平原君有交，乃為之轉通於楚考烈王。）
８４＊＊時間： 地點：
（平原君黎明入朝，相見禮畢，楚王與平原君坐於殿上，毛遂與十九人俱敘立於階下。）
（平原君從容言及「合從」卻秦之事。）
楚 王：『合從』之約，始事者趙，後聽張儀遊說，其約不堅。先懷王為『從約長』，伐秦不克。齊
湣王復為『從約長』，諸侯背之。至今列國以『從』為諱，此事如團沙，未易言也。
平原君：自蘇秦倡『合從』之議，六國約為兄弟，盟於洹水，秦兵不敢出函谷關者十五年。其後，齊
魏受犀首之欺，欲其伐趙，懷王受張儀之欺，欲其伐齊，所以從約漸解。使三國堅守洹水之
誓，不受秦欺，秦其奈之何哉？齊湣王名為『合從』，實欲兼并，是以諸侯背之，豈『合從
』之不善哉？
楚 王：今日之勢，秦強而列國俱弱，但可各圖自保，安能相為。
平原君：秦雖強，分制六國則不足；六國雖弱，合制秦則有餘。若各圖自保，不思相救，一強一弱，
勝負已分，恐秦師之日進也。
楚 王：秦兵一出而拔上黨十七城，坑趙卒四十餘萬，合韓趙二國之力，不能敵一武安君。今又進逼
邯鄲，楚國僻遠，能及於事乎？
平原君：寡君任將非人，致有長平之失。今王陵王齕二十餘萬之眾，頓於邯鄲之下，先後年餘，不能
損趙之分毫。若救兵一集，可以大挫其鋒，此數年之安也。
楚 王：秦新通好於楚，君欲寡人『合從』救趙，秦必遷怒於楚，是代趙而受怨矣。
平原君：秦之通好於楚者，欲專事於三晉。三晉既亡，楚其能獨立哉？
（楚王終有畏秦之心，遲疑不決。）
（毛遂在階下顧視日晷，已當午矣。）
（乃按劍歷階而上，謂平原君曰）
毛 遂：『從』之利害，兩言可決。今自日出入朝，日中而議猶未定，何也？
楚 王：（怒問曰）彼何人？
平原君：此臣之客毛遂。
楚 王：寡人與汝君議事，客何得多言？
（叱之使去。）
（毛遂走上幾步，按劍而言曰）
毛 遂：『合從』乃天下大事，天下人皆得議之！吾君在前，叱者何也？
楚 王：（色稍舒）客有何言？
毛 遂：楚地五千餘里，自文武稱王，至今雄視天下，號為盟主。一旦秦人崛起，數敗楚兵，懷王囚
死。白起小豎子，一戰再戰，鄢郢盡沒，被逼遷都。此百世之怨，三尺童子，猶以為羞，大
王獨不念乎？今日『合從』之議，為楚，非為趙也！
楚 王：唯唯。
毛 遂：大王之意已決乎？
楚 王：寡人意已決矣！
（毛遂呼左右，取歃血盤至，跪進於楚王之前曰）
毛 遂：大王為『從約長』，當先歃，次則吾君，次則臣毛遂。
（於是從約遂定。）
（毛遂歃血畢，左手持盤，右手招十九人曰）
公等宜共歃於堂下！公等所謂『因人成事』者也。
（楚王既許「合從」，即命春申君將八萬人救趙。）
８５＊＊時間： 地點：
（平原君歸國，嘆曰）
平原君：毛先生三寸之舌，強於百萬之師！勝閱人多矣，乃今於毛先生而失之，勝自今不敢復相天下
士矣。（自是以遂為上客。）
（時魏安釐王遣大將晉鄙帥兵十萬救趙。）
８６＊＊時間： 地點：
（秦王聞諸侯救至，親至邯鄲督戰，使人謂魏王曰）
使 人：秦攻邯鄲，旦暮且下矣。諸侯有敢救者，必移兵先擊之！
（魏王大懼，遣使者追及晉鄙軍，戒以勿進。）
（晉鄙乃屯於鄴下。）
（春申君亦即屯兵於武關，觀望不進。）
８７＊＊時間： 地點：
（卻說秦王孫異人，自秦趙會澠池之後，為質於趙。）
（那異人乃安國君之次子。）
（安國君名柱，字子傒，昭襄王之太子也。）
（安國君有子二十餘人，皆諸姬所出，非適子。）
（所寵楚妃，號為華陽夫人，未有子。）
（異人之母，曰夏姬，無寵，又早死，故異人質趙，久不通信。）
（當王翦伐趙，趙王遷怒於質子，欲殺異人。）
平原君：（諫曰）異人無寵，殺之何益？徒令秦人藉口，絕他日通和之路。
（趙王怒猶未息，乃安置異人於叢臺，命大夫公孫乾為館伴，使出入監守，又削其廩祿。）
（異人出無兼車，用無餘財，終日鬱鬱而已。）
８８＊＊時間： 地點：
（時有陽翟人姓呂，名不韋，父子為賈，平日往來各國，販賤賣貴，家累千金。）
（其時適在邯鄲，偶於途中望見異人，生得面如傅粉，唇若塗朱，雖在落寞之中，不失貴介
之氣。）
（不韋暗暗稱奇，指問旁人曰）
不 韋：此何人也？
旁 人：此乃秦王太子安國君之子，質於趙國，因秦兵屢次犯境，我王幾欲殺之。今雖免死，拘留叢
臺，資用不給，無異窮人。
不 韋：（私嘆曰）此奇貨可居也！
（乃歸問其父曰）耕田之利幾倍？
呂 父：十倍。
不 韋：販賣珠玉之利幾倍？
呂 父：百倍。
不 韋：若扶立一人為王，掌握山河，其利幾倍？
呂 父：（笑曰）安得王而立之？其利千萬倍，不可計矣。
（不韋乃以百金結交公孫乾。）
（往來漸熟，因得見異人，佯為不知，問其來歷，公孫乾以實告。）
８９＊＊時間： 地點：
（一日，公孫乾置酒請呂不韋，不韋）
不 韋：座間別無他客，既是秦國王孫在此，何不請來同坐？
（公孫乾從其命，即請異人與不韋相見，同席飲酒。）
（至半酣，公孫乾起身如廁，不韋低聲而問異人曰）
秦王今老矣。太子所愛者華陽夫人，而夫人無子。殿下兄弟二十餘人，未有專寵，殿下何不
以此時求歸秦國，事華陽夫人，求為之子，他日有立儲之望。
異 人：（含淚對曰）某豈望及此！但言及故國，心如刀刺，恨未有脫身之計耳。
不 韋：某家雖貧，請以千金為殿下西遊，往說太子及夫人，救殿下還朝，如何？
異 人：若如君言，倘得富貴，與君共之！
（言甫畢，公孫乾到）
公孫乾：呂君何言？
不 韋：某問王孫以秦中之玉價，王孫辭我以不知也。
（公孫乾更不疑惑，命酒更酌，盡歡而散。）
（自此不韋與異人時常相會，遂以五百金密付異人，使之買囑左右，結交賓客。）
（公孫乾上下俱受異人金帛，串做一家，不復疑忌。）
９０＊＊時間： 地點：
（不韋復以五百金市買奇珍玩好，別了公孫乾，逕至咸陽。）
（探得華陽夫人有姊，亦嫁於秦，先買囑其家左右，通話於夫人之姊，言）
不 韋：王孫異人在趙，思念太子夫人，有孝順之禮，託某轉送。這些小之儀，亦是王孫奉候姨娘者
。
（遂將金珠一函獻上。）
夫人姊：（大喜，自出堂，於簾內見客，謂不韋曰）此雖王孫美意，有勞尊客遠涉。今王孫在趙，未
審還想故土否？
不 韋：某與王孫公館對居，有事罄與某說，某盡知其心事，日夜思念太子夫人，言自幼失母，夫人
便是他嫡母，欲得回國奉養，以盡孝道。
夫人姊：王孫向來安否？
不 韋：因秦兵屢次伐趙，趙王每每欲將王孫來斬，喜得臣民盡皆保奏，幸存一命，所以思歸愈切。
夫人姊：臣民何故保他？
不 韋：王孫賢孝無比，每遇秦王太子及夫人壽誕，及元旦朔望之辰，必清齋沐浴，焚香西望拜祝，
趙人無不知之。又且好學重賢，交結諸侯賓客，遍於天下，天下皆稱其賢孝。以此臣民，盡
行保奏。
（不韋言畢，又將金玉寶玩，約值五百金，獻上曰）
王孫不得歸侍太子夫人，有薄禮權表孝順，相求王親轉達！
（姊命門下客款待不韋酒食，遂自入告於華陽夫人。）
（夫人見珍玩，心中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