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 至 第四〇
３１＊＊時間： 地點：
（是時，魏昭王已薨，子安釐王即位，聞知秦王新用張祿丞相之謀，欲伐魏國，急集群臣計
議。）
信陵君：（無忌曰）秦兵不加魏者數年矣。今無故興師，明欺我不能相持也。宜嚴兵固圉以待之。
魏 齊：不然。秦強魏弱，戰必無幸。聞丞相張祿，乃魏人也，豈無香火之情哉？倘遣使賷厚幣，先
通張相，後謁秦王，許以納質講和，可保萬全。
（安釐王初即位，未經戰伐，乃用魏齊之策，使中大夫須賈出使於秦。）
３２＊＊時間： 地點：
（須賈奉命，竟至咸陽，下於館驛。）
（范睢知之，喜曰）
范 睢：須賈至此，乃吾報仇之日矣。
（遂換去鮮衣，粧作寒酸落魄之狀，潛出府門，來到館驛，徐步而入，謁見須賈。）
（須賈一見，大驚曰）
須 賈：范叔固無恙乎？吾以汝被魏相打死，何以得命在此？
范 睢：彼時將吾屍首擲於郊外，次早方甦，適遇有賈客過此，聞呻吟聲，憐而救之。苟延一命，不
敢回家，因間關來至秦國。不期復見大夫之面於此。
須 賈：范叔豈欲遊說於秦乎？
范 睢：某昔日得罪魏國，亡命來此，得生為幸，尚敢開口言事耶？
須 賈：范叔在秦，何以為生？
范 睢：為傭餬口耳。
（須賈不覺動了哀憐之意，留之同坐，索酒食賜之。）
（時值冬天，范睢衣敝，有戰慄之狀。）
須 賈：（嘆曰）范叔一寒如此哉！
（命取一綈袍與穿。）
范 睢：大夫之衣，某何敢當？
須 賈：故人何必過謙！
（范睢穿袍，再四稱謝。）
范 睢：（因問）大夫來此何事？
須 賈：今秦相張君方用事，吾欲通之，恨無其人。孺子在秦久，豈有相識，能為我先容於張君者哉
？
范 睢：某之主人翁與丞相善，臣嘗隨主人翁至於相府。丞相好談論，反覆之間，主人不給，某每助
之一言。丞相以某有口辯，時賜酒食，得親近。君若欲謁張君，某當同往。
須 賈：既如此，煩為訂期。
范 睢：丞相事忙，今日適暇，何不即去？
須 賈：吾乘大車駕駟馬而來，今馬損足，車軸折，未能即行。
范 睢：吾主人翁有之，可假也。
３３＊＊時間： 地點：
（范睢歸府，取大車駟馬至館驛前，報須賈）
范 睢：車馬已備，某請為君御。
（須賈欣然登車，范睢執轡。）
（街市之人，望見丞相御車而來，咸拱立兩旁，亦或走避。）
（須賈以為敬己，殊不知其為范睢也。）
３４＊＊時間： 地點：
（既至府前，范睢）
范 睢：大夫少待於此，某當先入，為大夫通之。若丞相見許，便可入謁。
（范睢逕進府門去了。）
（須賈下車，立於門外，候之良久，只聞府中鳴鼓之聲，門上喧傳）
喧 傳：丞相升堂。
（屬吏舍人，奔走不絕，並不見范睢消息。）
須 賈：（因問守門者曰）向有吾故人范叔，入通相君，久而不出，子能為我召之乎？
守門者：君所言范叔，何時進府？
須 賈：適間為我御車者是也。
門下人：御車者乃丞相張君，彼私到驛中訪友，故微服而出。何得言范叔乎？
（須賈聞言，如夢中忽聞霹靂，心坎中突突亂跳）
須 賈：吾為范睢所欺，死期至矣！
（只得脫袍解帶，免冠徒跣，跪於門外，託門下人入報，但言）
魏國罪人須賈在外領死！
（良久，門內傳丞相召入。）
須 賈：（愈加惶悚，俛首膝行，從耳門而進，直至階前，連連叩首，口稱）死罪！
范 睢：（威風凜凜，坐於堂上）汝知罪麼？
須 賈：（俯伏應曰）知罪！
范 睢：汝罪有幾？
須 賈：擢賈之髮，以數賈之罪，尚猶未足！
范 睢：汝罪有三：吾先人邱墓在魏，吾所以不願仕齊，汝乃以吾有私於齊，妄言於魏齊之前，致觸
其怒，汝罪一也；當魏齊發怒，加以笞辱，至於折齒斷脅，汝略不諫止，汝罪二也；及我昏
憒，已棄廁中，汝復率賓客而溺我。昔仲尼不為已甚，汝何太忍乎？汝罪三也。今日至此，
本該斷頭瀝血，以酬前恨。汝所以得不死者，以綈袍戀戀，尚有故人之情，故苟全汝命，汝
宜知感。
（須賈叩頭稱謝不已。）
（范睢麾之使去，須賈匍匐而出。）
（於是秦人始知張祿丞相，乃魏人范睢，假託來秦。）
３５＊＊時間： 地點：
（次日，范睢入見秦王，言）
范 睢：魏國恐懼，遣使乞和，不須用兵，此皆大王威德所致。
（秦王大喜。）
臣有欺君之罪，求大王憐恕，方纔敢言。
秦 王：卿有何欺？寡人不罪。
范 睢：臣實非張祿，乃魏人范睢也。自少孤貧，事魏中大夫須賈為舍人。從賈使齊，齊王私餽臣金
，臣堅卻不受，須賈謗於相國魏齊，將臣捶擊至死。幸而復甦，改名張祿，逃奔入秦，蒙大
王拔之上位。今須賈奉使而來，臣真姓名已露，便當仍舊，伏望吾王憐恕！
秦 王：寡人不知卿之受冤如此。今須賈既到，便可斬首，以快卿之憤。
范 睢：須賈為公事而來，自古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況求和乎？臣豈敢以私怨而傷公義！且忍心殺
臣者，魏齊；不全關須賈之事。
秦 王：卿先公後私，可謂大忠矣。魏齊之仇，寡人當為卿報之。來使從卿發落。
（范睢謝恩而退。）
（秦王准了魏國之和。）
３６＊＊時間： 地點：
（須賈入辭范睢，睢曰）
范 睢：故人至此，不可無一飯之敬。
（使舍人留須賈於門中，吩咐大排筵席。）
須 賈：（暗暗謝天道）慚愧，慚愧！難得丞相寬洪大量，如此相待，忒過禮了！
（范睢退堂。）
３７＊＊時間： 地點：
（須賈獨坐門房中，有軍牢守著，不敢轉動，自辰至午，漸漸腹中空虛，須賈想道）
須 賈：我前日在館驛中，見成飲食相待。今番答席，故人之情，何必過禮？
（少頃，堂上陳設已完。）
（只見府中發出一單，遍邀各國使臣，及本府有名賓容。）
（須賈心中想道）此是請來陪我的了。但不知何國何人？少停坐次亦要斟酌，不好一概僭妄
。
（須賈方在躊躇，只見各國使人及賓客紛紛而到，逕上堂階。）
報 人：（管席者傳板報道）客齊！
（范睢出堂相見，敘禮已畢，送盞定位；兩廡下鼓樂交作，竟不呼召須賈。）
（須賈那時又飢又渴，又苦又愁，又羞又惱，胸中煩懣，不可形容。）
（三杯之後，范睢開言）
范 睢：還有一個故人在此，適纔倒忘了。
眾 客：（齊起身道）丞相既有貴相知，某等禮合伺候。
范 睢：雖則故人，不敢與諸公同席。
（乃命設一小坐於堂下，喚魏客到，使兩黥徒夾之以坐。）
（席上不設酒食，但置炒熟料豆，兩黥徒手捧而餵之，如餵馬一般。）
眾 客：（甚不過意）丞相何恨之深也？
（范睢將舊事訴說一遍。）
（眾客曰）如此亦難怪丞相發怒。
（須賈雖然受辱，不敢違抗，只得將料豆充飢，食畢，還要叩謝。）
范 睢：（瞋目數之曰）秦王雖然許和，但魏齊之仇，不可不報。留汝蟻命，歸告魏王，速斬魏齊頭
送來，將我家眷，送入秦邦，兩國通好；不然，我親自引兵來屠大梁，那時悔之晚矣。
（唬得須賈魂不附體，喏喏連聲而出。）
３８＊＊時間： 地點：
（須賈得命，連夜奔回大梁，來見魏王，述范睢吩咐之語。）
（那送家眷是小事，要斬相國之頭，干礙體面，難於啟齒。）
（魏王躊躇未決。）
（魏齊聞知此信，棄了相印，連夜逃往趙國，依平原君趙勝去了。）
３９＊＊時間： 地點：
（魏王乃大飾車馬，將黃金百鎰，采帛千端，送范睢家眷至咸陽。）
魏 王：（又告明）魏齊聞風先遁，今在平原君府中，不干魏國之事。
（范睢乃奏聞秦王。）
秦 王：趙與秦一向結好，澠池會上，結為兄弟，又將王孫異人為質於趙，欲以固其好也。前秦兵伐
韓，圍閼與，趙遣李牧救韓，大敗秦兵，寡人向未問罪。今又擅納丞相之仇人，丞相之仇，
即寡人之仇，寡人決意伐趙，一則報閼與之恨，二者索取魏齊。
（乃親帥師二十萬，命王翦為大將，伐趙，拔三城。）
４０＊＊時間： 地點：
（是時趙惠文王方薨，太子丹立，是為孝成王。）
（孝成王年少，惠文太后用事，聞秦兵深入，甚懼。）
（時藺相如病篤告老，虞卿代為相國。）
（使大將廉頗帥師禦敵，相持不決。）
虞 卿：（言於惠文太后曰）事急矣！臣請奉長安君為質於齊以求救。
（太后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