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  至  第八〇

71**時間:接上 地點:裡間房裡
    (東造約到裡間房裡吃茶、向火。)
東 造:(忽然看著老殘)這種冷天,怎麼還穿棉袍子呢?
老 殘:毫不覺冷。我們從小兒不穿皮袍子的人,這棉袍子的力量恐怕比你們的狐皮還要暖和些呢。
東 造:那究竟不妥。
東 造:(喊道)來個人!你們把我扁皮箱裡,還有一件白狐一裹圓的袍子取出來,送到鐵老爺屋子裡去
    。
老 殘:千萬不必,我決非客氣!你想,天下有個穿狐皮袍子搖串鈴的嗎?
東 造:你那串鈴本可以不搖,何必矯俗到這個田地呢!承蒙不棄,拿我兄弟還當個人,我有兩句放肆的
    話要說,不管你先生惱我不惱我。
老 殘:但說無妨。
東 造:昨兒聽先生鄙薄那肥遯鳴高的人,說道天地生才有限,不宜妄自菲薄。這話,我兄弟五體投地的
    佩服。然而先生所做的事情,卻與至論有點違背。
老 殘:此話怎講?
東 造:宮保一定要先生出來做官,先生卻半夜裡跑了,一定要出來搖串鈴。試問,與那鑿坏而遁,洗耳
    不聽的,有何分別呢?兄弟話未免鹵莽,有點冒犯,請先生想一想,是不是呢?
老 殘:搖串鈴誠然無濟於世道,難道做官就有濟於世道嗎?請問,先生此刻已經是城武縣一百里萬民的
    父母了,其可以有濟於民處何在呢?先生必有成竹在胸,何妨賜教一二呢?我知先生在前已做過
    兩三任官的,請教已過的善政,可有出類拔萃的事跡呢?
東 造:不是這麼說。像我們這些庸材,只好混混罷了。閣下如此宏材大略,不出來做點事情,實在可惜
    。無才者抵死要做官,有才者抵死不做官,此正是天地間第一憾事!
老 殘:不然。我說無才的要做官很不要緊,正壞在有才的要做官,你想,這個玉太尊不是個有才的嗎?
    只為過於要做官,且急於做大官,所以傷天害理的做到這樣。而且政聲又如此其好,怕不數年之
    間就要方面兼圻的嗎。
東 造:這個玉太尊正有此志也。
老 殘:如此,官愈大,害愈甚。守一府則一府傷,撫一省則一省殘,宰天下則天下死!由此看來,請教
    還是有才的做官害大,還是無才的做官害大呢?倘若他也像我,搖個串鈴子混混,正經病人家不
    要他治;些小病痛也死不了人。即使他一年醫死一個,歷一萬年,還抵不上他一任曹州府害的人
    數呢!
    
    
72**時間:接上 地點:裡間房裡
    ( 〔第七回 借箸代籌一縣策 納楹閒訪百城書〕)
    (老殘和東造邊吃邊說話,)
東 造:正是。我昨日說有要事與先生密商,就是為此。先生想,此公殘忍至於此極。兄弟不幸,偏又在
    他屬下。依他做,實在不忍;不依他做,又實無良法。先生閱歷最多,所謂險阻艱難,備嘗之矣
    ;民之情偽,盡知之矣,必有良策,其何以教我?
老 殘:知難則易者至矣。閣下既不恥下問,弟先須請教宗旨何如。
東 造:兄弟只求為官一任,造福一方。
老 殘:若求在上官面上討好,做得烈烈轟轟,有聲有色,則只有依玉公辦法,所謂逼民為盜也。若要顧
    念『父母官』三字,求為民除害,亦有化盜為民之法。若官階稍大,轄境稍寬,略為易辦。若止
    一縣之事,缺分又苦,未免稍形棘手,然亦非不能也。
東 造:自然以為民除害為主,果能使地方安靜,雖無不次之遷,要亦不至於凍餒。『子孫飯』吃他做什
    麼呢!但是缺分太苦,前任養小隊五十名,盜案仍是疊出。加以虧空官款,因此罣誤去官。弟思
    如賠累而地方安靜,尚可設法彌補。若俱不可得,算是為何事呢!
老 殘:五十名小隊,所費誠然太多。以此缺論,能籌款若干,便不致賠累呢?
東 造:不過千金,尚不吃重。
老 殘:此事卻有個辦法。閣下一年籌一千二百金,卻不用管我如何辦法,我可以代畫一策,包你境內沒
    有一個盜案。倘有盜案,且可以包你頃刻便獲。閣下以為何如?
東 造:能得先生去為我幫忙,我就百拜的感激了。
老 殘:我無庸去,只是教閣下個至良極美的法則。
東 造:閣下不去,這法則誰能行呢?
老 殘:正為薦一個行此法則的人。惟此人千萬不可怠慢,若怠慢此人,彼必立刻便去,去後禍必更烈。
    此人姓劉,號仁甫,即是此地平陰縣人,家在平陰縣西南桃花山裡面。
    
    
73**時間:白天 地點:四川峨嵋山
    (劉仁甫少時,在嵩山少林寺學拳棒。)
    
    
74**時間:白天(十年後) 地點:四川峨嵋山
    (十年後劉仁甫在四川峨嵋山上遇見了一個和尚,他就拜他為師。
    (學了一套『太祖神拳』、一套『少祖神拳』。
    (劉仁甫練完一趟拳法,請教這和尚道,)
劉仁甫:徒弟在少林寺四五年,見沒有一個出色拳法,師父從那一個學的呢?
和 尚:這是少林寺的拳法,卻不從少林寺學來。現在少林寺裡的拳法,久已失傳了。你所學者,太祖拳
    就是達摩傳下來的;那少祖拳就是神光傳下來的。
劉仁甫:師父,有何區別?
和 尚:當初傳下這個拳法來的時候,專為和尚們練習了這拳,身體可以結壯,精神可以悠久。若當朝山
    訪道的時候,單身走路,或遇虎豹,或遇強人,和尚家又不作帶兵器,所以這拳法專為保護身命
    的。筋骨強壯,肌肉堅固,便可以忍耐凍餓。
劉仁甫:師父,弟子正有此体會。
和 尚:你想,行腳僧在荒山野壑裡,訪求高人古德,於宿食兩字,一定難以周全的,此太祖、少祖傳下
    拳法來的美意了。 那知後來少林寺拳法出了名,外邊來學的日多,學出去的人,也有做強盜的
    ,也有姦淫人家婦女的,屢有所聞。
劉仁甫:師父,這可大大不好了。
和 尚:正是!因此,在現在這老和尚以前四五代上的一個老和尚,就將這正經拳法收起不傳,只用些外
    面光、不管事的拳法敷衍門面而已。我這拳法係從漢中府裡一個古德學來的,若能認真修練,將
    來可以到得甘鳳池的位分。
劉仁甫:原來如此,謝謝師父告知。
    (劉仁甫繼續苦練拳法。)
        
        
    
    
75**時間:接29上(接第29場) 地點:裡間房裡
    (老殘和東造邊吃邊說話,)
老 殘:後來當時粵匪擾亂的時候,他從四川出來,就在湘軍、淮軍營盤裡混過些時。因上兩軍,湘軍必
    須湖南人,淮軍必須安徽人,方有照應。若別省人,不過敷衍故事,得個把小保舉而已,大權萬
    不會有的。此公已保舉到個都司,軍務漸平。
東 造:後來如何?
老 殘:後來他也無心戀棧,遂回家鄉,種了幾畝田,聊以度日,閒暇無事,在這齊、豫兩省隨便遊行。
    這兩省練武功的人,無不知他的名氣。
東 造:那他可曾廣收徒弟?
老 殘:他卻不肯傳授徒弟,若是深知這人一定安分的,他就教他幾手拳棒,也十分慎重的。所以這兩省
    有武藝的,全敵他不過,都懼怕他。若將此人延為上賓,將這每月一百兩交付此人,聽其如何應
    用。大約他只要招十名小隊,供奔走之役,每人月餉六兩,其餘四十兩供應往來豪傑酒水之資,
    也就夠了。
東 造:願聞其詳。
老 殘:大概這河南、山東、直隸三省,及江蘇、安徽的兩個北半省,共為一局。此局內的強盜計分大小
    兩種,大盜係有頭領,有號令,有法律的,大概其中有本領的甚多。
東 造:那小盜如何?
老 殘:小盜則隨時隨地無賴之徒,及失業的頑民,胡亂搶劫,既無人幫助,又無槍火兵器,搶過之後,
    不是酗酒,便是賭博,最容易犯案的。譬如玉太尊所辦的人,大約十分中九分半是良民,半分是
    這些小盜。若論那些大盜,無論頭目人物,就是他們的羽翼,也不作興有一個被玉太尊捉著的呢
    。
東 造:原來如此。那這大盜如何治理呢?
老 殘:正是。但是大盜卻容易相與,如京中保鏢的呢,無論十萬二十萬銀子,只須一兩個人,便可保得
    一路無事。試問如此鉅款,就聚了一二百強盜搶去,也很夠享用的,難道這一兩個鏢司務就敵得
    過他們嗎?
東 造:我想不通。卻是為何?
老 殘:只因為大盜相傳有這個規矩,不作興害鏢局的。所以凡保鏢的車上,有他的字號,出門要叫個口
    號。這口號喊出,那大盜就覿面碰著,彼此打個招呼,也決不動手的。鏢局幾家字號,大盜都知
    道的;大盜有幾處窩巢,鏢局也是知道的。
東 造:原來如此。
老 殘:倘若他的羽翼到了有鏢局的所在,進門打過暗號,他們就知道是那一路的朋友。當時必須留著喝
    酒吃飯,臨行還要送他三二百個錢的盤川。若是大頭目,就須盡力應酬,這就叫做江湖上的規矩
    。
東 造:原來這還有這麼大的門道。
老 殘:我方才說這個劉仁甫,江湖都是大有名的。京城裡鏢局上請過他幾次,他都不肯去。情願埋名隱
    姓,做個農夫。若是此人來時,待以上賓之禮,彷彿貴縣開了一個保護本縣的鏢局。
東 造:如此甚好!
老 殘:他無事時,在街上茶館飯店裡坐坐,這過往的人,凡是江湖上朋友,他到眼便知,隨便會幾個茶
    飯東道,不消十天半個月,各處大盜頭目就全曉得了,立刻便要傳出號令:某人立足之地,不許
    打攪的。每月所餘的那四十金就是給他做這個用處的。
東 造:如此甚妙!
老 殘:至於小盜,他本無門徑,隨意亂做,就近處,自有人來暗中報信,失主尚未來縣報案,他的手下
    人倒已先將盜犯獲住。若是稍遠的地方做了案子,沿路也有他們的朋友,替他暗中捕下去。無論
    走到何處,俱捉得到的,所以要十名小隊子。
東 造:這個容易!
老 殘:其實,只要四五個應手的人已經足用了。那多餘的五六個人,為的是本縣轎子前頭擺擺威風,或
    者接差送差,跑信等事用的。
東 造:如閣下所說,自然是極妙的法則。但是此人既不肯應鏢局之聘,若是兄弟衙署裡請他,恐怕也不
    肯來,如之何呢?
老 殘:只是你去請他,自然他不肯來的,所以我須詳詳細細寫封信去,並拿救一縣無辜良民的話打動他
    ,自然他就肯來了。況他與我交情甚厚,我若勸他,一定肯的。因為我二十幾歲的時候,看天下
    將來一定有大亂,所以極力留心將才,談兵的朋友頗多。
東 造:原來如此!
老 殘:此人當年在河南時,我們是莫逆之交,相約倘若國家有用我輩的日子,凡我同人,俱要出來相助
    為理的。其時講輿地、講陣圖、講製造、講武功的,各樣朋友都有。此公便是講武功的巨擘。
東 造:原來補翁当年大有雄心啊!
老 殘:後來大家都明白了,治天下的,又是一種人才,若是我輩所講所學,全是無用的。故爾各人都弄
    個謀生之道,混飯吃去,把這雄心便拋入東洋大海去了。雖如此說,然當時的交情義氣,斷不會
    敗壞的。所以我寫封信去,一定肯來的。
    (東造聽了,連連作揖道謝。)
東 造:我自從掛牌委署斯缺,未嘗一夜安眠。今日得聞這番議論,如夢初醒,如病初癒,真是萬千之幸
    !但是這封信是派個何等樣人送去方妥呢?
老 殘:必須有個親信朋友吃這一趟辛苦才好。若隨便叫個差人送去,便有輕慢他的意思,他一定不肯出
    來,那就連我都要遭怪了。
東 造:(連連說道)是的,是的。我這裡有個族弟,明天就到的,可以讓他去一趟。先生信幾時寫呢?
    就費心寫起來最好。
老 殘:明日一天不出門。我此刻正寫一長函致張宮保,托姚雲翁轉呈,為細述玉太尊政績的,大約也要
    明天寫完。並此信一總寫起,我後天就要動身了。
東 造:後天往那裡去?
老 殘:先往東昌府訪柳小惠家的收藏,想看看他的宋、元板書,隨後即回濟南省城過年。再後的行蹤,
    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了。今日夜已深了,可以睡罷。
    (老殘立起身來,)
東 造:(叫家人道)打個手照,送鐵老爺回去。
    
    
76**時間:上午 地點:堂屋
    (第二天二人一同吃過飯,又復清談片時,只見家人來報,)
上房家:二老爺同師爺們都到了,住在西邊店裡呢。洗完臉,就過來的。
    (停了一會,只見門外來了一個不到四十歲模樣的人。
    (尚未留鬚,穿了件舊寧綢二藍的大毛皮袍子,玄色長袖皮馬褂,蹬了一雙絨靴。
    (申子平慌忙走進堂屋,先替乃兄作了個揖,)
東 造:這就是舍弟,號子平。
東 造:(回過臉來說)這是鐵補殘先生。
    (申子平走近一步,作了個揖,)
子 平:久仰的很!
東 造:吃過飯了沒有?
子 平:才到,洗了臉就過來的,吃飯不忙呢。
東 造:吩咐廚房裡做二老爺的飯。
子 平:可以不必。停一刻,還是同他們老夫子一塊吃罷。
上房家:(上來回道)廚房裡已經吩咐,叫他們送一桌飯去,讓二老爺同師爺們吃呢。
    (那時又有一個家人揭了門簾,拿了好幾個大紅全帖進來。)
    
    
77**時間:晚上 地點:上房裡
    (到了晚飯之後,東造又將老殘請到上房裡。
    (老殘、東造、申子平三人坐下吃飯,) 
子 平:從那裡去最近?
老 殘:從此地去怎樣走法,我卻不知道。昔年是從省城順黃河到平陰縣,出平陰縣向西南三十地,就
    到了山腳下了。進山就不能坐車,最好帶個小驢子。到那平坦的地方,就騎驢。稍微危險些,就
    下來走兩步。
子 平:知道了。
老 殘:進山去有兩條大路,西峪裡走進有十幾的光景,有座關帝廟。那廟裡的道士與劉仁甫常相往來
    的。你到廟裡打聽,就知道詳細了。那山裡關帝廟有兩處,集東一個,集西一個。這是集西的一
    個關帝廟。
    (申子平問得明白,遂各自歸房安歇去了。)
    
    
78**時間:早晨 地點:店門口
    (次日早起,老殘出去僱了一輛騾車,將行李裝好。
    (他就將前晚送來的那件狐裘,加了一封信,交給店家。)
老 殘:等申大老爺回店的時候,送上去。此刻不必送去,恐有舛錯。
    (店裡掌櫃的慌忙開了櫃房裡的木頭箱子,裝了進去。
    (然後送老殘動身上車,逕往東昌府去了。)
    
    
79**時間:上午(兩三日後) 地點:東昌城內書店
    (老殘尋了許久,始覓著一家小小書店,三間門面,半邊賣紙張筆墨,半邊賣書。
    (遂走到賣書這邊櫃檯外坐下。)
老 殘:掌櫃的,請問此地都賣些什麼書籍啊?
書掌櫃:我們這東昌府,文風最著名的。所管十縣地方,俗名叫做『十美圖』,無一縣不是家家富足,戶
    戶絃歌。所有這十縣用的書,皆是向小號來販。小號店在這裡,後邊還有棧房,還有作坊。許多
    書都是本店裡自雕板,不用到外路去販買的。你老貴姓,來此有何貴幹?
老 殘:我姓鐵,來此訪個朋友的。你這裡可有舊書嗎?
書掌櫃:有,有,有。你老要什麼罷?我們這兒多著呢!
    (一面回過頭來指著書架子上的白紙條兒數道,)
書掌櫃:你老瞧!這裡《崇辨堂墨選》、《目耕齋初二三集》。再古的還有那《八銘塾鈔》呢。這都是講
    正經學問的,要是講雜學的,還有《古唐詩合解》、《唐詩三百首》。再要高古點,還有《古文
    釋義》。還有一部寶貝書呢,叫做《性理精義》,這書看得懂的,可就了不得了!
老 殘:(笑道)這些書我都不要。
書掌櫃:還有,還有。那邊是《陽宅三要》、《鬼撮腳》、《淵海子平》,諸子百家,我們小號都是全的
    。濟南省城,那是大地方,不用說。若要說黃河以北,就要算我們小號是第一家大書店了。別的
    城池裡都沒有專門的書店,大半在雜貨鋪裡帶賣書。所有方圓二三百里,學堂裡用的三、百、千
    、千,都是在小號裡販得去的,一年要銷上萬本呢。
老 殘:貴處行銷這『三百千千』,我倒沒有見過。是部什麼書?怎樣銷得這們多呢?
書掌櫃:噯!別哄我罷!我看你老很文雅,不能連這個也不知道。這不是一部書,『三』是《三字經》,
    『百』是《百家姓》,『千』是《千字文》。那一個『千』字呢,是《千家詩》。這《千家詩》
    還算一半是冷貨,一年不過銷百把部。其餘三、百、千,就銷的廣了。
老 殘:難道《四書》《五經》都沒有人買嗎?
書掌櫃:怎麼沒有人買呢,《四書》小號就有。《詩》、《書》、《易》三經也有。若是要《禮記》、《
    左傳》呢,我們也可以寫信到省城裡捎去。你老來訪朋友,是那一家呢?
老 殘:是個柳小惠家。當年他老大爺做過我們的漕台,聽說他家收藏的書極多。他刻了一部書,名叫《
    納書楹》,都是宋、元板書。我想開一開眼界,不知道有法可以看得見嗎?
書掌櫃:柳家是俺們這兒第一個大人家,怎麼不知道呢!只是這柳小惠柳大人早已去世,他們少爺叫柳鳳
    儀,是個兩榜,那一部的主事。聽說他家書多的很,都是用大板箱裝著,只怕有好幾百箱子呢。
    堆在個大樓上,永遠沒有人去問他。
    (掌櫃的說到此處,只見外面走進一個人來,拉了拉老殘,)
店小二:趕緊回去罷,曹州府裡來的差人,急等著你老說話呢,快點走罷。
老 殘:你告訴他等著罷,我略停一刻就回去了。
店小二:我在街上找了好半天了。俺掌櫃的著急的了不得,你老就早點回店罷。
老 殘:不要緊的。你既找著了我,你就沒有錯兒了,你去罷。
    (店小二去後,書店掌櫃的看了看他去的遠了,慌忙低聲向老殘說道,)
書掌櫃:你老店裡行李值多少錢?此地有靠得住的朋友嗎?
老 殘:我店裡行李也不值多錢,我此地亦無靠得住的朋友。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書掌櫃:曹州府現是個玉大人,這人很惹不起的。無論你有理沒理,只要他心裡覺得不錯,就上了站籠了
    。現在既是曹州府裡來的差人,恐怕不知是誰扳上你老了,我看是凶多吉少,不如趁此逃去罷。
    行李既不值多錢,就捨去了的好,還是性命要緊!
老 殘:不怕的。他能拿我當強盜嗎?這事我很放心。
    
    
80**時間:接上 地點:街上
    (說著,點點頭,出了店門。
    (街上迎面來了一輛小車,半邊裝行李,半邊坐人。
    (老殘眼快,看見喊道,)
老 殘:那車上不是金二哥嗎?
    (即忙走上前去。)
    (那車上人也就跳下車來,定了定神,說道,)
金二哥:噯呀!這不是鐵二哥嗎?你怎樣到此地,來做什麼的?
    (老殘告訴了原委,就說道,)
老 殘:我到此地來訪劉小惠的書。你應該打尖了,就到我住的店裡去坐坐談談罷。你從那裡來?往那裡
    去?
金二哥:這是甚麼時候,我已打過尖了,今天還要趕路程呢。我是從直隸回南,因家下有點事情,急於回
    家,不能耽擱了。
老 殘:既是這樣說,也不留你。只是請你略坐一坐,我要寄封信給劉大哥,托你帶去罷。
    (說過,就向書店櫃檯對面,買了一枝筆、幾張紙、一個信封,借了店裡的硯台,
    (草草的寫了一封,交給金二。)
老 殘:(作了個揖)恕不遠送了。山裡朋友見著都替我問好。
    (那金二接了信,便上了車。
    (老殘也就回店去了。)
    
    
    〔第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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