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 至 第二〇
１１＊＊時間： 地點：
（齊桓公素聞重耳賢名，一知公子進關，即遣使往郊，迎入公館，設宴款待。）
齊桓公：（席間問）公子帶有內眷否？
重 耳：（重耳對曰）亡人一身不能自衛，安能攜家乎？
齊桓公：寡人獨處一宵，如度一年。公子絀在行旅，而無人以侍巾櫛，寡人為公子憂之！
（於是擇宗女中之美者，納於重耳。）
（贈馬二十乘，自是從行之眾，皆有車馬。）
（桓公又使廩人致粟，庖人致肉，日以為常。）
重 耳：向聞齊侯好賢禮士，今始信之！其成伯，不亦宜乎？
（其時周襄王之八年，乃齊桓公之四十二年也。）
１２＊＊時間： 地點：
（桓公自從前歲委政鮑叔牙，一依管仲遺言，將豎刁、雍巫、開方三人逐去。）
（食不甘味，夜不酣寢，口無謔語，面無笑容。）
長衛姬：（進曰）君逐豎刁諸人，而國不加治。容顏日悴，意者左右使令，不能體君之心。何不召之
？
齊桓公：寡人亦思念此三人，但已逐之，而又召之，恐拂鮑叔牙之意也。
長衛姬：鮑叔牙左右，豈無給使令者？君老矣，奈何自苦如此！君但以調味，先召易牙，則開方豎刁
可不煩招而致也。
（桓公從其言，乃召雍巫和五味。）
鮑叔牙：（諫曰）君豈忘仲父遺言乎？奈何召之？
齊桓公：此三人有益於寡人，而無害於國。仲父之言，無乃太過！
（遂不聽叔牙之言，並召開方豎刁。）
（三人同時皆令復職，給事左右。）
１３＊＊時間： 地點：
（齊桓公背了管仲遺言，復用豎刁、雍巫、開方三人，鮑叔牙諫諍不從，發病而死。）
（三人益無忌憚，欺桓公老耄無能，遂專權用事。）
（順三人者，不貴亦富。）
（逆三人者，不死亦逐。）
１４＊＊時間： 地點：
（且說是時有鄭國名醫，姓秦名緩，字越人，寓於齊之盧村，因號盧醫。）
（少時開邸舍，有長桑君來寓，秦緩知其異人，厚待之，不責其直。）
（長桑君感之，授以神藥，以上池水服之，眼目如鏡，暗中能見鬼物，
（雖人在隔牆，亦能見之，以此視人病症，五臟六腑，無不洞燭，特以診脈為名耳。）
（古時有個扁鵲，與軒轅黃帝同時，精於醫藥。）
１５＊＊時間： 地點：
（人見盧醫手段高強，遂比之古人，亦號為扁鵲。）
（先年扁鵲曾遊虢國，適值虢太子暴蹶而死，扁鵲過其宮中，自言能醫。）
內 侍：太子已死矣，安能復生？
扁 鵲：請試之。
（內侍報知虢公，虢公流淚沾襟，延扁鵲入視。）
（扁鵲教其弟子陽厲，用砭石針之。）
（須臾，太子甦，更進以湯藥，過二旬復故。）
（世人共稱扁鵲有回生起死之術。）
（扁鵲周遊天下，救人無數。）
１６＊＊時間： 地點：
（一日，遊至臨淄，謁見齊桓公，奏曰）
扁 鵲：君有病在腠理，不治將深？
齊桓公：寡人不曾有疾。
（扁鵲出。）
（後五日復見，奏曰）
扁 鵲：君病在血脈，不可不治。
（桓公不應。）
（後五日又見，奏曰）
扁 鵲：君之病已在腸胃矣。宜速治也！
（桓公復不應。）
（扁鵲退，桓公嘆曰）
齊桓公：甚矣，醫人之喜於見功也！無疾而謂之有疾。
（過五日，扁鵲又求見，望見桓公之色，退而卻走。）
（桓公使人問其故。）
扁 鵲：君之病在骨髓矣！夫腠理，湯熨之所及也。血脈，針砭之所及也。腸胃，酒醪之所及也。今
在骨髓，雖司命其奈之何！臣是以不言而退也。
１７＊＊時間： 地點：
（又過五日，桓公果病，使人召扁鵲。）
其館人：秦先生五日前已束裝而去矣。
（桓公懊悔無已。）
１８＊＊時間： 地點：
（桓公嬖臣雍巫豎刁，俱與衛姬相善，巫刁因請於桓公，許立無虧為嗣。）
（後又愛公子昭之賢，與管仲商議，在葵邱會上，囑咐宋襄公，以昭為太子。）
（衛公子開方，獨與公子潘相善，亦為潘謀嗣立。）
（公子商人性喜施予，頗得民心，因母密姬有寵，未免萌覬覦之心。）
（內中只公子雍出身微賤，安分守己。）
（其他五位公子，各樹黨羽，互相猜忌，如五隻大蟲，各藏牙爪，專等人來搏噬。）
（桓公雖然是個英主，卻不道劍老無芒，人老無剛，他做了多年的侯伯，志足意滿，
（且是耽於酒色之人，不是個清心寡慾的，到今日衰耄之年，志氣自然昏惰了。）
（況又小人用事，蒙蔽耳目，但知樂境無憂境，不聽忠言聽諛言。）
（那五位公子，各使其母求為太子，桓公也一味含糊答應，全沒個處分的道理。）
（忽然桓公疾病，臥於寢室。）
（雍巫遂與豎刁商議出一條計策，懸牌宮門，假傳桓公之語。）
（牌上寫道－－
寡人有怔忡之疾，惡聞人聲，不論群臣子姓，一概不許入宮，
（ 著寺貂緊守宮門，雍巫率領宮甲巡邏。）
（ 一應國政，俱俟寡人病痊日奏聞。）
（巫刁二人，假寫懸牌，把住宮門。）
（單留公子無虧，住長衛姬宮中，他公子問安，不容入宮相見。）
１９＊＊時間： 地點：
（過三日，桓公未死，巫刁將他左右侍衛之人，不問男女，盡行逐出，把宮門塞斷。）
（又於寢室周圍，築起高牆三丈，內外隔絕，風縫不通。）
（止存牆下一穴，如狗竇一般，早晚使小內侍鑽入，打探生死消息。）
（一面整頓宮甲，以防群公子之變。）
２０＊＊時間： 地點：
（桓公伏於牀上，起身不得，呼喚左右，不聽得一人答應，光著兩眼，呆呆而看。）
（只見撲蹋一聲，似有人自上而墜，須臾推窗入來。）
（桓公睜目視之，乃賤妾晏蛾兒也。）
齊桓公：我腹中覺餓，正思粥飲，為我取之！
晏蛾兒：（對曰）無處覓粥飲。
齊桓公：得熱水亦可救渴。
晏蛾兒：（對曰）熱水亦不可得。
齊桓公：何故？
晏蛾兒：（對曰）易牙與豎刁作亂，守禁宮門，築起三丈高牆，隔絕內外，不許人通，飲食從何處而
來？
齊桓公：汝如何得至於此？
晏蛾兒：（對曰）妾曾受主公一幸之恩，是以不顧性命，踰牆而至，欲以視君之瞑也。
齊桓公：太子昭安在？
晏蛾兒：（對曰）被二人阻擋在外，不得入宮。
齊桓公：（嘆曰）仲父不亦聖乎？聖人所見，豈不遠哉！寡人不明，宜有今日。
齊桓公：（奮氣大呼曰）天乎，天乎！小白乃如此終乎？
（連叫數聲，吐血數口，）
齊桓公：（謂蛾兒）我有寵妾六人，子十餘人，無一人在目前者。單只你一人送終，深愧平日未曾厚
汝。
晏蛾兒：（對曰）主公請自保重，萬一不幸，妾情願以死送君！
齊桓公：（嘆曰）我死若無知則已，若有知，何面目見仲父於地下？
（乃以衣袂自掩其面，連嘆數聲而絕。）
（晏蛾兒見桓公命絕，痛哭一場。）
（欲待叫喚外人，奈牆高聲不得達，欲待踰牆而出，奈牆內沒有襯腳之物，
（左思右想，嘆口氣曰）
晏蛾兒：吾曾有言：『以死送君』。若殯殮之事，非婦人所知也！
（乃解衣以覆桓公之屍，復肩負窗槅二扇以蓋之，權當掩覆之意。）
晏蛾兒：（向牀下叩頭曰）君魂且勿遠去，待妾相隨！
（遂以頭觸柱，腦裂而死。）
（賢哉此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