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 至 第三〇
２１＊＊時間：日間 地點：賈家門外
（賈昌回家，正撞秋蘭在外汲水，面龐比前甚是黑瘦了。）
賈 公：秋蘭，我只教你伏侍小姐，誰要你汲水？且放著水桶，另叫人來擔罷！
（秋蘭放了水桶，動了怠傷之念，不覺滴下幾點淚來。
（賈公要盤問時，秋蘭把手拭淚，忙忙的奔進去了。）
２２＊＊時間：白天 地點：賈家大廳
（賈昌四處張望找賈婆。）
賈 昌：（問小青）夫人在哪？
小 青：奴婢不知。
２３＊＊時間：接上 地點：賈家廚下
（賈昌繼續找賈婆，來到廚下。
（卻撞見秋蘭從廚下來，右手拿一大碗飯，左手一只空碗，碗上頂一碟腌菜葉兒。）
（賈昌有心閃在隱處看時，秋蘭走進石小姐房中去了。）
賈 昌：（暗自道）這飯是誰吃的？怎麼一些葷腥也沒有？
（他悄悄走至月香房前，向門縫裡張望，只見月香將這碟腌菜葉兒過飯。）
２４＊＊時間：接上 地點：賈家寢室
（賈昌心中大怒，便與賈婆鬧將起來。）
賈 婆：葷腥盡有，我又不是不捨得與他吃！那丫頭自不來擔，難道要老娘送進房去不成？
賈 昌：我原說過來，石家的養娘，只教他在房中與小姐作伴。我家廚下走使的又不少，誰要他出
房擔飯！前日那養娘噙著兩眼淚在外街汲水，我已疑心，是必家中把他難為了，只為匆忙
，不曾細問得。原來你恁地無恩無義，連石小姐都怠慢！見放著許多葷菜，卻教他吃白飯
，是甚道理？
賈 婆：別人家丫頭，哪要你恁般疼他，養得白白壯壯，你可收用他做小老婆麼？
賈 昌：放屁！說的是甚麼話！你這樣不通理的人，我不與你講嘴。自明日為始，我教當值的每日
另買一份肉菜供給他兩口，不要在家伙中算賬，省得奪了你的口食，你又不歡喜。
（賈婆自家覺得有些不是，口裡也含含糊糊的哼了幾句，便不言語了。）
２５＊＊時間：白天 地點：賈家大廳
賈 昌：我出門後，你要好生看待石小姐。我一月後就返。
賈 婆：（不耐）知道了，你已講過十來遍。
賈 昌：他骨氣也比你重幾百分哩，你切莫慢他。若是不依我言語，我回家時，就不與你認夫妻了
。
賈 昌：（吩付小梅）你得好好伏待石小姐，每天一定要送飯給他。
小 梅：是，老爺。
２６＊＊時間：白日 地點：賈家大廳
（賈婆捧了一盤洗臉水予秋蘭，遲了些，水已涼了。）
秋 蘭：（拈一拈水）啊，怎麼水已涼了。
賈 婆：（怒道）這水不是你擔的。別人燒著湯，你便胡亂用些罷！當初在牙婆家，哪個燒湯與你
洗臉！
秋 蘭：（激動）誰要他們擔水燒湯！我又不是不曾擔水過的，兩只手也會燒火。下次我自擔水自
燒，不費廚下姐姐們力氣便了。
賈 婆：小賤人！這話倒讓我記起，那天擔幾桶水，便在外面做身做分，哭與家長知道，連累老娘
受了百般嘔氣！今日老娘要討個賬兒。你既說會擔水，會燒火，就把兩件事都交在你身上
。每日常用的水，都要你擔，不許缺乏。是火，都是你燒。若是難為了柴，老娘卻要計較
。且等你知心知意的家長回家時，你再啼啼哭哭告訴他便了，也不怕他趕了老娘出去！
（月香慌忙移步上前。）
月 香：賈婆莫怪！秋蘭不應多口。擔水燒火本是咱們本份，早不應讓他人代勞！賈婆莫生氣！
養 娘：果是婢子不是了！只求看小姐面上，不要計較。
賈 婆：（愈加忿怒）甚麼小姐，小姐！是小姐，不到我家來了。我是個百姓人家，不曉得小姐是
甚麼品級，你動不動把來壓老娘。老娘骨氣雖輕，不受人壓量的，今日要說個明白。就是
小姐也說不得，費了大錢討的。少不得老娘是個主母，賈婆也不是你叫的。
（月香見話不投機，含著眼淚，自進房去了。）
賈 婆：（吩咐小梅和小青）以後不許叫他『石小姐』，只叫『月香』好了！（吩咐秋蘭）以後你
只在廚下專管擔水燒火，不許進月香房中。若他要飯吃時，待他自到廚房來取。
２７＊＊時間：白日 地點：賈家月香房
（賈婆驀地開了他房門的鎖，吩咐小青把他房中搬得一空。
（凡賈昌寄來的好紬好緞，全部遷入自己箱籠，月香的被窩也收起了。
（月香在一角偷看，不敢作聲。）
２８＊＊時間：數日後 地點：賈家大廳
小 青：夫人，老爺有信回來，還有兩匹給月香的紬緞。
賈 婆：都給我放下！
（賈婆將信拆開。）
賈 婆：（讀出書信）好生看待石小姐，不久我便回來。
（賈婆又展開紬緞細賞。）
賈 婆：（自言自語）我把石家兩個丫頭作賤夠了，丈夫回來，必然廝鬧。難道我懼怕他，重新奉
承他起來不成？那老亡八把這兩個瘦馬養著，不知作何結束！他臨行之時，說道若不依他
言語，就不與我做夫妻了，一定起了甚麼不良之心。那月香好副嘴臉，年已長成。倘或有
意留他，也不見得，那時我爭風吃醋便遲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一不做，二不休，索
性把他兩個賣去他方，老亡八回來也只一怪，拚得廝鬧一場罷了。難道又去贖他回來不成
？好計，好計！
賈 婆：（吩咐小青）與我喚那張牙婆到來，我有話說。
２９＊＊時間：稍後 地點：賈家大廳
（小青將張婆引到。
（賈婆帶張婆見月香和秋蘭，然後發咐二人開去。）
賈 婆：（對張婆）我家六年前，討下這兩個丫頭。如今大的忒大了，小的又嬌嬌的，做不得生活
。都要賣他出去，你與我快尋個主兒。
張 婆：那年紀小的，正有個好主兒在此，只怕大娘不肯。
賈 婆：有甚不肯？
張 婆：就是本縣大尹老爺復姓鍾離，名義，壽春人氏，親生一位小姐，許配德安縣高大尹的長公
子，在任上行聘的，不日就要來娶親了。本縣嫁妝都已備得十全，只是缺少一個隨嫁的養
娘。昨日大尹老爺喚老媳婦當官吩咐過了，老媳婦正沒處尋。宅上這位小娘子，正中其選
。只是異鄉之人，大娘不捨得與他。
賈 婆：（暗自道）我正要尋個遠方的主顧，來得正好！況且知縣相公要了人去，丈夫回來，料也
不敢則聲。
賈 婆：做官府家陪嫁，勝似在我家十倍，我有甚麼不拾得？只是不要虧了我的原價便好。
張 婆：原價許多？
賈 婆：十來歲時，就是五十兩討的，如今飯錢又弄一主在身上了。
張 婆：喫的飯是算不得賬。這五十兩銀子在老媳婦身上。
賈 婆：那一個老丫頭也替我覓個人家便好。他兩個是一夥兒來的。去了一個，那一個，那一個也
養不住了。況且年紀一二十之外，又是要老公的時候，留他甚麼！
張 婆：那個要多少身價？
賈 婆：原是三十兩銀子討的。
張 婆：粗貨兒，直不得這許多。若是減得一半，老媳婦到有個外甥在身邊，三十歲了。老媳婦原
許下與他娶一房妻小的，因手頭不寬展，捱下去。這到是雌雄一對兒。
賈 婆：既是你的外甥，便讓你五兩銀子。
張 婆：連這小娘子的媒禮在內，讓我十兩罷！
賈 婆：也不為大事，你且說合起來。
張 婆：老媳婦如今先去回覆知縣相公。若講得成時，一手交錢，一手就要交貨的。
賈 婆：你今晚還來不？
張 婆：今晚還要與外甥商量，來不及了，明日早來回話。多分兩個都要成的。
（說罷，張婆告別離去。）
３０＊＊時間：接上 地點：縣衙大廳
（張婆步入大廳，向鍾離義萬福行禮。）
鍾離義：（心急地）張婆，何時才覓得陪嫁？還有十天瑞枝就要出嫁了。
張 婆：鍾大尹，我已覓得一人，但索價五十兩。
鍾離義：若是人物好時，就是五十兩也不多。明日庫上來領價，晚上就要進門的。
張 婆：領相公鈞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