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 至 第三〇
２１＊＊時間：少後 地點：固城吳軍左營
（伯嚭倨坐以待。
（軍校甲領文種進帳。）
文 種：（向前跪而致詞）寡君句踐年幼無知，不能善事大國，以致獲罪。今寡君已悔恨無及，願
舉國請為吳臣，而恐王見咎不納，知太宰以巍巍功德，外為吳之干城，內作王之心膂。寡
君使下臣種，先叩首於轅門，借重一言，收寡君於宇下。不腆之儀，聊效薄贄，自此當源
源而來。
（文種取出賄單呈上伯嚭。
（軍校甲將賄單置於案上，伯嚭翻開賄單略觀。）
伯 嚭：（作色謂曰）越國旦暮且破，凡越所有，何患不歸吳？而以此區區者啖我者何為？
文 種：（復進曰）越兵雖敗，然保會稽者，尚有精卒五千，堪當一戰。若戰而不捷，將盡焚庫藏
之積，竄身異國，以圖楚王之事，安得遽為吳有？
（伯嚭聞言，顏色稍緩。）
文 種：即使吳盡有之，然大半歸於王宮，太宰同諸將不過瓜分一二。孰若主越之成，寡君非委身
於王，實委身於太宰。春秋貢獻，未入王宮，先入宰府，是太宰獨擅全越之利，諸將不得
與焉。況困獸猶鬥，背城一戰，尚有不可測之事！
（伯嚭不覺點頭微笑。）
文 種：（手指單上人名）此八人者皆出自越宮，若民間更有美於此者，寡君若生還越國，當竭力
搜求，以備太宰掃除之數。
伯 嚭：（起立）大夫舍右營而趨左，以某無乘危害人之意。某來朝當引子先見吾王，以決其議。
２２＊＊時間：早上 地點：吳中軍營
（伯嚭進帳。）
伯 嚭：啟奏大王，臣有要事稟奏。
夫 差：大夫何事？
伯 嚭：句踐遣大夫文種來營，意欲請成於王，臣等不敢專擅，特來稟知大王。
夫 差：（勃然大怒）越與寡人有不共戴天之恨，安得允其請成？
伯 嚭：大王不記孫武之言？兵者凶器，可暫用而不可久。越雖得罪於吳，然其下吳者已至。其君
請為吳臣，其妻請為吳妾，越國之寶器珍玩，盡掃以貢於吳宮。所乞於王者，僅存宗祀一
線。
（夫差怒氣稍緩。）
伯 嚭：夫受越之降厚實，赦越之罪顯名。名實俱收，吳可以霸。若欲窮兵力以誅越，彼句踐將焚
宗廟，殺妻子，沉金玉於江，率死士五千人致死於吳，豈得無有所傷於王之左右？與其破
其國，孰若得其國為利？
夫 差：（沉思）今文種安在？
伯 嚭：（對曰）見在幕外候宣。
夫 差：命種入見寡人。
伯 嚭：臣遵命！
２３＊＊時間：少後 地點：吳中軍營門
（伍子胥乘車急趨進門。）
２４＊＊時間：接上 地點：吳中軍營
（伍子胥氣急敗壞進帳，見伯嚭同文種立於夫差之側。）
伍子胥：（怒氣盈面，問夫差）王已許越之和？
夫 差：（點頭）寡人已許之。
伍子胥：（大聲連叫）不可！不可！
（文種聞聲嚇得倒退數步。）
伍子胥：越與吳鄰有不兩立之勢，若吳不滅越，越必滅吳。夫秦晉之國，我攻而勝之，得其地不能
居，得其車不能乘。如攻越而勝之，其地可居，其舟可乘，此社稷之利，萬不可棄。況又
有先王大仇，不滅越，何以謝立庭之誓？
（夫差語塞不能對，惟以目視伯嚭。）
伯 嚭：（上前奏曰）相國之言誤矣！先王建國，水陸並封，吳越宜水，秦晉宜陸。若以其地可居
，其舟可乘，謂吳越必不能共存，則秦、晉、齊、魯皆陸國，其地亦可居，其車亦可乘，
彼四國者，亦將併而為一？
（夫差連連點頭。）
伯 嚭：若謂先王大仇必不可赦，則相國之仇楚者更甚，何不遂滅楚國而遽許其和？今句踐夫婦皆
願服役於吳，視楚僅納羋勝更不相同。相國自行忠厚之事，而欲王居刻薄之名，忠臣不如
是也！
夫 差：（喜曰）太宰之言有理，相國且退，俟越國貢獻至日，當分贈於汝。
伍子胥：（氣得面如土色，嘆曰）吾悔不聽被離之言，與此佞臣同事！
（伍子胥憤而出帳。）
２５＊＊時間：接上 地點：吳中軍營
（伍子胥步出營帳，遇大夫王孫駱。）
王孫駱：相國怒氣沖天，這是為何？
伍子胥：（氣憤）大王許越之和，越十年生聚，再加以十年之教訓，不過二十年，吳宮必為沼地。
（伍子胥憤憤而去。
（王孫駱搖頭嘆息，轉身入帳。）
２６＊＊時間：接上 地點：吳中軍營
（王孫駱入帳。）
夫 差：（對文種）句踐夫婦入吳之期為何？
文 種：（對曰）寡君蒙大王赦而不誅，將暫假歸國，悉歛其玉帛子女以貢於吳，願大王稍寬其期
。其或負心失信，安能逃大王之誅？
夫 差：（點頭）寡人約定五月中旬，句踐夫婦入臣於吳。（對王孫駱）汝押文種同至越國，催
促彼等起程。（對伯嚭）汝屯兵一萬於吳山以候，如過期不至，滅越歸報。
（〔第八十回 夫差違諫釋越 句踐竭力事吳〕）
２７＊＊時間：白日 地點：大江
（一舟泊於江邊。）
（句踐、句夫人身著便裝來至舟旁，范蠡、文種、苦成、曳庸、皓進、諸稽郢、皋如、計
（倪隨行於後。）
句 踐：（對群臣泣曰）孤承先人餘緒，兢兢業業，不敢怠荒。如今一敗，遂至國亡家破，千里而
作俘囚，此行有去日，無歸日矣！
（群臣莫不揮涕。）
文 種：（對句踐）昔者湯囚於夏臺，文王繫於羑里，一舉而成王﹔齊桓公奔莒，晉文公奔翟，一
舉而成霸。夫艱苦之境，天之所以開王霸。王善承天意，自有興期，何必過傷，自損其志
？（舉觴句踐前，祝曰）皇天祐助，前沉後揚﹔禍為德根，憂為福堂。威人者滅，服從者
昌﹔王雖淹滯，其後無殃。君臣生離，感動上皇﹔眾夫哀悲，莫不感傷！臣請薦脯，行酒
二觴。
（句踐仰天嘆息，舉杯垂涕，默無所言。）
范 蠡：臣聞居不幽者志不廣，形不愁者思不遠。古之聖賢皆遇困厄之難，蒙不赦之恥，豈獨君王
？
句 踐：（嘆息）昔堯任舜禹而天下治，雖有洪水，不為人害。寡人今將去越入吳，以國屬諸大夫
，大夫何以慰寡人之望？
范 蠡：吾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今主上有去國之憂，臣吳之辱，以吾浙東之士，豈無一二豪傑
與主上分憂辱者？誰非臣子？惟王所命！
文 種：大王放心，臣等必當戮力治國，以待王之歸來，以雪今日之恥。
句 踐：孤雖入於北國，為吳窮虜，諸大夫懷德抱術，各顯所長，以保社稷，孤何憂焉！（仰天嘆
（曰）死者人之所畏，若孤之聞死，胸中絕無怵惕。
（句踐、句夫人與范蠡登舟逕去。
（送者皆哭拜於江岸下，句踐終不返顧。）
２８＊＊時間：白日 地點：長樂宮（大殿）
（伯嚭引句踐、句夫人、范蠡進殿。
（句踐肉袒伏於階下，句夫人亦隨之。
（范蠡取出寶物、女子清單，打開呈獻於階下。）
句 踐：（再拜稽首）東海役臣句踐，不自量力，得罪邊境。大王赦其深辜，使執箕帚，誠蒙厚恩
，得保須臾之命，不勝感戴！句踐謹叩首頓首。
夫 差：（怒）寡人若念先君之仇，子今日萬無生理！
句 踐：（復叩首曰）臣實當死，惟大王憐之！
伍子胥：（進曰）夫飛鳥在青雲之上，尚欲彎弓而射之，況近集于庭廡？句踐為人機險，今為釜中
之魚，命制庖人，故諂詞令色以求免刑誅。一旦稍得志，如放虎於山，縱鯨於海，將不復
可制！
夫 差：寡人聞誅降殺服，禍及三世。孤非愛越而不誅，恐見咎於天！
伯 嚭：子胥明於一時之計，不知安國之道，吾王誠仁者之言！
（伍子胥憤憤而退。）
２９＊＊時間：白日 地點：石室
（句踐、句夫人蓬首垢衣，句踐替馬刷身，句夫人餵馬食草料。）
３０＊＊時間：白日 地點：街道
（夫差駕車，句踐執馬箠步行車前。
（來往路人均對句踐指指點點。）
路人甲：（指曰）此乃句踐！
（句踐低首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