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 至 第八〇
７１＊＊時間：白日（次日） 地點：馬家妓院翠翹房間
馬 秀：不知兒意下如何？是去？還是留？
翠 翹：（意懶心灰）伴新不如伴舊。我願死跟媽媽做生意。
馬 秀：（大喜）兒！妳且將息兩日，我替妳講明門戶制度、枕上工夫，方好行事。
翠 翹：（臉紅）是！
馬 秀：回頭叫阿喜每日送來好酒好菜、行血之藥。妳寬心喫將下去，保妳身子日健一日。
７２＊＊時間：白日（兩日後） 地點：馬家妓院翠翹房間
馬 嬌：翹妹！收拾些酒菜生果，去供白眉神。
翠 翹：白眉神是何神道？
馬 嬌：凡是娼妓人家，多供養白眉神為香火。若是沒有生意，娼妓便對此神脫得赤條條，朝他獻
花禱祝一番，再把筷子敲地幾下，藏在床頭，第二日便多有客來。
翠 翹：還有甚說？
馬 嬌：若是過年，把這三獻五供請了白眉神。次日看有甚好嫖客浪子來賀節，取出與他喫了，那
人便時時刻刻思念著妓院。
７３＊＊時間：白日（兩日後） 地點：凝碧樓翠翹房間
馬 秀：兒，今後妳更名叫馬翹。待我替妳講了四字符。妳可要用心揣摩！
翠 翹：求媽細講。
馬 秀：第一曰哭。當妳接著有錢撒漫的嫖客，住了幾天要收起身﹍
７４＊＊時間：晚上 地點：妓院房間
娼 妓：（哭將起來）情哥，你怎捨得丟了我去了。
（娼妓對嫖客撒嬌撒癡，戀戀不捨。）
嫖 客：妳客來客去，那留情得許多？
娼 妓：（兩淚交流，嗚咽道）可見你男子漢心腸狠毒！
（娼妓面露嬌態。）
嫖 客：我替妳是逢場作戲，妳怎忒認真了？
娼 妓：（嗚咽）就是一塊石頭抱久，也抱熱了，情有獨鍾，我實有戀你意。
（娼妓又憐愛又傷心地看著嫖客。）
７５＊＊時間：白日 地點：凝碧樓翠翹房間
馬 秀：兩行情淚，能生既去之春﹔一轉秋波，足奪騷人之魄。任是銅肝鐵漢子，也教他心軟。
翠 翹：若沒有眼淚出來卻怎麼處？
馬 秀：不妨。祇要把生姜汁染就汗巾一條，將來揩眼，則淚如涌泉矣。
翠 翹：明白。
馬 秀：二曰剪。客人有意戀我，此時就要定計以結其心。與他同剪香雲，結為一處，分縛二臂，
為結髮之意。
翠 翹：此法﹍
（翠翹未說完，忽阿春來。）
阿 春：有一位李相公相訪媽媽。
馬 秀：翠翹！妳可要用心思了，餘下明日再說。
７６＊＊時間：白日（次日） 地點：凝碧樓翠翹房間
（翠翹開窗遠眺。）
（翠翹對鏡自憐。）
翠 翹：（感慨萬分）今日何時，此中何地﹍
（馬秀進房。）
馬 秀：兒！別空傷懷了，該想方設法替我賺錢鈔！上回說到那處？
翠 翹：該說第三法。
馬 秀：三曰嫁。但這個嫁字比不得真正女兒的嫁字，乃相體裁衣，見景生情的妙用。終日議嫁，
說盟說義，說情說誓，他心昏了，自然捨得用銀子。
翠 翹：秀媽！喝口茶。
（翠翹送上一盞茶。）
馬 秀：（飲了口茶，接著說）四曰走。他嫖得手頭空乏，要打發他出門，止有一法。或約他走到
何方，或叫他討船何處，哄得他確信無疑，到了那日，再安排老鴇一頭撞破。
翠 翹：（恨）計中拖刀。
馬 秀：（得意）對！我兒聰明！已心領神會這走字訣。曉得了這四字陰符，就好行登壇雜技。
（馬秀端起翠翹的臉。）
馬 秀：牙齒生得好，便微笑露齒，以獻其美﹔若身材美艷，便大方站出。手好則半露春纖，或眼
角而傳情，或閑吟而丟俏。
（馬秀收回端起翠翹臉的手。）
馬 秀：（向翠翹拋媚眼）無非勾引他春心，打動他慾念。通斯旨，可為美妓矣。
７７＊＊時間：晚上（來年夏天） 地點：凝碧樓廳堂
束 守：（微笑）聽聞馬翹小姐詩學、才技、容顏無不第一。
翠 翹：（微笑）有勞光臨，已增榮寵。
束 守：（微笑）今特為新聲之妙，胡琴之美，備四匹尺頭，親來拜訪。
翠 翹：（微笑）遽承厚禮，何以克當。
束 守：薄具不腆，聊表寸心之企仰耳。在下姓束名守，字其心，乃常州府無錫縣人氏。
馬 秀：（喜）束少爺大駕光臨，小院篷壁生輝，（對翠翹）翹兒好生伺候，今晚盛設款待。
束 守：（對馬秀）多謝盛情，這有東道銀二百兩，請笑納！
馬 秀：（大喜）多謝！多謝！誰不知束府富饒，出手果然不凡。我去操辦酒食。
（馬秀接了銀子，笑嘻嘻離開！）
７８＊＊時間：晚上 地點：凝碧樓翠翹房間
（翠翹浴起，對鏡梳理，愈發嬌艷。）
（束守走向翠翹。）
束 守：宋玉之讚神女，殆以讚卿也。
翠 翹：遠之有望，近之既妖。
（束守由後環抱翠翹，對鏡端詳翠翹。）
束 守：端詳卿狀，令人無比眷戀也。今見卿浴罷未妝之態，是奇遇也。
（翠翹聽得喜形於色，望望束守，又露出幾分幽怨。）
束 守：（仔細端詳翠翹）卿有何心事？欲聞其詳。
翠 翹：（黯然）心說酸，淚垂乾，郎君無問此斷腸事。
（翠翹言罷，流下兩行清淚。）
束 守：（非常驚訝）今晚定要問個起根髮腳。
翠 翹：妾乃瓶花，一枝聊供採玩足矣，公何索之深也？
束 守：（鄭重地）我實欲娶子，故諄諄致問。
翠 翹：（萬分感慨）早知薄命是紅顏，何勞厚意垂青目！
束 守：我討你之念已起，雖有擺脫之心，終不止已。
翠 翹：你夫婦極稱和美，添了我一個便有千萬議論。
束 守：帶妳回家，看內子嘴臉？婦人家，眼不見也就罷了。
翠 翹：我與你逢場作戲，可聚可散，盡有鏡花水月光景。
束 守：餞謝青樓，榮歸金屋，豈非人世夙福。
翠 翹：你今見我綽約多姿，若洗清鉛粉，作良家行徑，你就未必如此愛我了。
束 守：若不能娶子以遂此心，非丈夫也。
翠 翹：（微笑）郎君太認真了。
束 守：（鄭重地）事到其間，安得不認真？明日我就替妳贖身。
翠 翹：（苦笑）難道你講要娶我，我倒講不嫁？此事至重，不可輕言的。嫁亦不難，但恐嫁後不
如今日耳。
束 守：（發誓道）若束守娶了王翠翹，後日變心不似今日者，天不覆，地不載。
翠 翹：（遲疑半晌）你乃風流士子、博學才人。嫁了恁的一個丈夫，也不虧了我。但令尊回來，
你必不敢要我，又打發我回馬家。
束 守：我有的是空屋，且安居住下，等家父回來，待時再說個明白。
翠 翹：（傷感）君說倒容易，祇怕能說不能行。
束 守：家父極是愛我，縱然有話，不過說兩句便罷了。
翠 翹：（鄭重地）我出了馬家門，是決不喫回頭草的。
束 守：（歡喜，拉起翠翹相擁）妳願嫁我了？
翠 翹：有甚不嫁你！但願不應我話。
束 守：祇要妳願嫁，諸事我能任之。
７９＊＊時間：中午（次日） 地點：馬家妓院廳堂
（步賓來到馬家妓院廳堂。）
馬 秀：（笑臉迎步賓）是步爺阿！看座！看坐！
（步賓落座，喝了口茶，擦了擦汗。）
步 賓：（笑）我是有事來登三寶殿。
馬 秀：（好奇）天這麼熱，還勞您駕，敢問何事？
步 賓：實不相瞞，我是作媒來的！
馬 秀：（笑）您說笑了！怎作媒作到我這來了！
步 賓：不同妳說笑的，束少爺欲娶妳家翹兒為妾，特央我來談替翹兒贖身事。
馬 秀：（笑臉一收）翹兒是我命根子、搖錢樹，要娶翹兒可不是容易事。步爺，我女兒今在哪裏
？
步 賓：秀媽！別急！
馬 秀：今日不見我女兒！我可要告官！束府總是要臉面的。
步 賓：（鄭重地）妳若定要打官司，勝負一事，未知鹿死誰手，全靠妳的才幹力量，我是不敢攛
掇的。有一事妳須知曉，束少爺這告逼良為娼的狀子，已遞進衙門。
馬 秀：求爺指我女兒一個實在去處。
步 賓：妳要知你女兒下落，須到通省聞名的衛華陽那裏去訪問。
（馬秀聽了衛華陽三字，態勢便軟了一半。）
馬 秀：原來這幫手是衛華陽，（輕歎）罷了！要娶我女兒，祇消對我面說，何須如此！
（馬秀喝了口茶。）
馬 秀：（發愁）步爺，我合該怎麼？
步 賓：依我說，若一經官，必要弄出當年落水根源，不如妳自己上門去求衛華陽。
馬 秀：（意懶心灰）要人，銀子卻是要把我的，凡事全仗步爺撮合。
步 賓：這個事不消說。
８０＊＊時間：傍晚 地點：衛華陽家廳堂
步 賓：秀媽果然中計！
束 守：（喜）如此她銳氣殺矣。
衛華陽：（拱手，臉色喜悅）有勞步兄，立馬去回她信。
束 守：今夜在此等你飲酒！
步 賓：（拱手）我去去就來。
衛華陽：大事濟矣！明早秀媽必來求和。
束 守：（拱手）謝衛兄費心替小弟籌劃。
衛華陽：我尚有一計。只須﹍
（衛華陽與束守交頭接耳。）
束 守：（微笑）領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