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 至 第七〇
６１＊＊時間：晚上（次日） 地點：凝碧樓翠翹房間
楚子任：我著人探訪秀媽，有兩娼家許了秀媽七百兩，她要一千兩方賣。
翠 翹：（長嘆一口氣）祇怕秀媽無心把我從良。
楚子任：我一時湊辦不起一千兩。若那娼家主兒再添數，可不辜負了我一段熱腸？
翠 翹：（急）如今計將安出？
楚子任：（鄭重地）三十六著，走為上著。
翠 翹：（搖頭）萬一走不脫，叫我翠翹渾身是口，也難分說。
楚子任：吾備良馬，妳我各騎一匹。明夜緣窗而下，跨馬往北，天明便離了本境。
（楚子任說罷，抱住翠翹。）
（翠翹心下猶疑。）
楚子任：若不去，這私會事，恐東窗事發。
翠 翹：去或不去都免不得受磨滅了。
（翠翹千番思量，萬般躊躇。）
翠 翹：（兩淚交流，對楚子任說）此去行險，凶多吉少，須要郎君全始全終。
楚子任：（鄭重地）就到那出頭出腳時節，我挺身認了，他怎麼奈何了我們！
翠 翹：郎若如此，妾無慮矣。
（楚子任擁翠翹入帳，楚子任快活無極，翠翹憂鬱千般。）
６２＊＊時間：次日（半夜） 地點：凝碧樓翠翹房間
（楚子任越窗而至凝碧樓翠翹房間。）
楚子任：（輕聲呼喊）翠翹！翠翹！
（翠翹起見楚子任。）
楚子任：萬事已備，請卿啟行。
（翠翹猶有遲疑狀。）
楚子任：（誓道）若事敗，我楚子任不以身任，而致令翠翹受辱者，肉落骨枯，落海餵魚！
（翠翹狠下意決，越窗下樓。）
６３＊＊時間：稍後 地點：臨淄郊外
楚子任：九月天氣，霜降以後，便覺寒色侵人。
翠 翹：（感歎道）天無月色，好生淒慘。好共歹，都在今番也。
楚子任：急早加鞭，出得這個所在，就好安住了。
（楚子任、翠翹加鞭趕行。）
６４＊＊時間：稍後 地點：臨淄郊外
（楚子任、翠翹隨馬而行，忽聽身後遠處有人、馬喊聲。）
翠 翹：（大叫）後面人喧，定是追我者矣。郎阿！如何是好？
楚子任：無妨，我一力承當，怕他怎的！
（楚子任將馬一拎回頭。）
楚子任：妳在此候著，我去看看是何光景？
（楚子任放馬飛去。）
６５＊＊時間：稍後（天尚未甚明） 地點：臨淄郊外
（翠翹勒著馬等候楚子任。）
翠 翹：（擔心）不知楚生現在是何光景？
（人馬聲漸近。）
（翠翹心慌，當下策馬飛奔。）
（馬進、隨從一、隨從二策馬趕上翠翹。）
６６＊＊時間：中午 地點：馬家妓院家堂
馬 秀：（大怒）阿喜！阿春！將翠翹衣服盡剝了，連鞋也去個乾淨，把她吊在樑上。
（阿喜、阿春將翠翹衣服盡剝了。）
馬 秀：（大罵）好淫婦！妳道是好人家兒女，我叫妳接客，妳就以死圖賴我，妳跟人去就是該的
？
（阿喜、阿春將翠翹吊在樑上。）
（翠翹手是吊住的，止容腳尖落地。）
（翠翹頭髮盡散，赤身露體，羞得沒處躲藏，祇得閉著眼睛，隨他怎的。）
馬 秀：（大罵）那知妳都是假惺惺，幾日兒就皮癢難過，去偷漢子。不打妳這賤貨，妳哪裏會怕
！
（馬秀提起皮鞭，打了翠翹十皮鞭。）
翠 翹：（哭）娘，打不得了，待我死了吧。
馬 秀：咦，妳倒想著死哩，我且打妳個要死。
（馬秀又打了翠翹三皮鞭。）
翠 翹：（翠翹心膽俱碎）娘，聽妳賣了我吧。
馬 秀：（怒罵）我正打妳個要賣。
（馬秀狠狠打了翠翹一皮鞭。）
翠 翹：（氣都要接不來了）娘！且放我下來！我情願接客了。
馬 秀：（罵）妳來騙我，我若放妳，妳就要作怪哩。
翠 翹：（哀求道）媽媽，是我不是。自今以後，一聽媽媽教訓了！
（馬秀狠狠打了翠翹二皮鞭。）
翠 翹：媽，妳打死翠翹值甚的？
馬 秀：（怒罵）我做這四百五十兩金子不著，祇活活打殺妳！
翠 翹：（哀求道）祇求媽哀憐我離鄉飄流。
馬 秀：如此還要打了一百做樣子，再替妳斷。
（馬秀提起皮鞭又打了翠翹五皮鞭。）
翠 翹：熬不得了！
（翠翹傷痕累累，頭髮盡散。）
（馬嬌看翠翹恁的光景，忙至馬秀面前跪下。）
馬 嬌：娘！翠翹熬刑不過，不能再打了，女兒願保翹姐。
馬 秀：嬌兒，保便要包得完完全全的。若有一些兒破綻，都在妳身上。
（馬嬌站起，用手絹擦了擦翠翹臉。）
馬 嬌：（對翠翹說）翹妹，我替妳討饒，妳若再尋死，我的命便送在妳手裏了。
翠 翹：（意懶心灰）我自知孽障深重，已安心聽命，決不連累於妳。
馬 嬌：如此，我一力承當，保妳下來。
（馬嬌復跪馬秀面前。）
馬 嬌：娘！女兒一概包到底。
馬 秀：（對翠翹說）饒了妳卻要招過。今後違我法令，打多少皮鞭？
翠 翹：若再違媽媽規矩，願打一百。
馬 秀：自今日以後，逢人獻笑丟情、逢迎佐飲，卻都是不可違拗的。
翠 翹：違拗也要打一百皮鞭。
馬 秀：如此，替我放下來。
６７＊＊時間：稍後 地點：馬家妓院翠翹房間
（馬嬌端一個托盤出來。〔托盤上有一碗麵、一雙筷子、一壺酒、杯、四碟菜。〕）
馬 嬌：翹妹！妳一夜不曾討得睡，想必神疲力倦、又餓又渴。
（翠翹接下托盤放在㮚上。）
（馬嬌坐下。）
翠 翹：（翠翹拜謝馬嬌）多謝相救。
馬 嬌：（馬嬌拉起翠翹，嘆道）同是天涯淪落人。
（翠翹坐下、取筷子喫食。）
馬 嬌：翹妹，妳恁的一個伶俐人，怎也中了他們的拖刀計？那楚卿乃天下薄情子，不知賺了多少
妹子，。是馬進挽他出來，許他三十兩銀子，教他定計來騙妳的。
（翠翹嚥下食物。）
翠 翹：他與我盟言在耳，祇怕不是恁般負心。
（翠翹左手端起一碗麵，右手取筷子。）
（翠翹夾起麵吃。）
馬 嬌：妳如今落了局，祇好收心耐意。
（翠翹放下碗與筷子。）
馬 嬌：適纔妳不該說出楚卿帶你走的話，他若知道，還要來分清。
（馬嬌滿斟一杯酒，遞與翠翹，翠翹接下。）
馬 嬌：翹妹，我言不差矣！且喫口酒去謝了罪。
６８＊＊時間：稍後 地點：馬家妓院廳堂
（翠翹正跪在馬秀前磕頭謝罪。）
馬 嬌：（陪著笑臉）娘！您就原諒翠翹吧！
旁 白：（楚子任）聞得一句不白之冤﹍
（馬秀起身，走到廳堂門口，迎楚子任。）
馬 秀：（笑臉）呦！楚相公甚風吹到此處？
楚子任：（怒）無事不登三寶殿。妳那跟奴才走的丫頭，圖賴我楚卿帶她逃，且叫這淫婦出來，待
我當面問她。
馬 秀：楚相公，並沒有這話，不要聽閑人言語，我那丫頭並不曾提著相公身上。
楚子任：我祇要見她一面，問得她啞口無言，我便罷了。
（楚子任說罷，領鄉人一、鄉人二直往內闖，馬秀攔不過楚子任。）
馬 秀：（忙叫道）翹兒，快到楚相公面前陪禮。
（翠翹眼中出火、心內飛刀。）
（馬秀對翠翹使眼色。）
（翠翹沒奈何，走到楚子任前。）
（楚子任一把拽住翠翹。）
楚子任：就是妳這丫頭亂說！妳幾時見我來？我幾時同妳走？妳好回我一句有無，不然，不替妳干
休！
馬 秀：（對翠翹使眼色）妳答應了一句，伏個罪便罷了。
翠 翹：（無奈）你說不曾，便是不曾了。
楚子任：（大怒）妳看這潑淫婦的聲口，還咬著我不放！恁般不識高低好歹的娼婦！不打緣何氣得
過！
（楚子任劈面就給翠翹一巴掌。）
翠 翹：（翠翹跌地，喊道）負義的楚子任，越窗相逢，難道是假的？你道事敗，會一身任之，你
可是罰得誓的。
（翠翹一把拽住楚子任衣袖不放。）
翠 翹：（大怒）人饒你，天不饒你！
（翠翹大哭。）
鄉人一：（對鄉人二）我說嘛！恁般一個好女子，怎跟了個奴才走？原來這事是那（手指楚子任）
爛心的楚卿耍翠翹。
（楚子任置身無地，抽身欲走，又見翠翹哭個無歇無休，倒不好意思，只好默默無言。）
鄉人二：明明是楚子任有虧，反來做這樣鳥腔！可恥！我們散了吧，少聽他楚子任瞎鬧！
鄉人一：（對楚子任）楚子任！你欲蓋今日之短行，反彰露從前之虧心。
（鄉人一、鄉人二大笑離去。）
馬 秀：（對翠翹說）不是這樣沒規矩，妳跟奴才走了的，怎冤屈楚相公？（對馬嬌說）嬌兒，叫
了翠翹進去了。
６９＊＊時間：稍後 地點：馬家妓院廳堂
（秀媽倒了杯茶給楚子任。）
馬 秀：我十分幫襯你，差不多就罷了。怎的定要撞壁？
楚子任：（喝口茶）想仗秀媽壓著這妮子頭，發揮一番，好掩一掩人的耳目。不想反討個沒趣。
馬 秀：你方纔滿帆風使得忒猛了些。本該我留你在這裏喫一杯解悶酒方好，恐他人道我們是柳隆
卿、胡子傳了。（馬秀將銀子遞給楚子任）今薄具二星，折一小東，相公回去自飲一鍾罷
。
楚子任：我哪在乎這兩錢銀子，但今日受了氣，卻得要買壺酒消消悶哩。
（楚子任將銀子收在袖中。）
７０＊＊時間：白日（次日） 地點：馬家妓院翠翹房間
（秀媽看了看翠翹。）
馬 嬌：秀媽！翠翹起來不得，渾身疼痛，發寒發熱。
馬 秀：阿嬌！去取些行血之藥來。
馬 嬌：是！
馬 秀：翹兒！看妳臉上瘀痕，娘實在不忍！這楚卿乃無籍光棍，妳怎麼被他哄了？此人若帶妳走
脫，他也是賣妳的。
（馬秀用手輕撫翠翹臉上瘀痕。）
馬 秀：我如今條直對妳說，妳若在我這裏做生意，我另著眼睛看待妳。妳若不願，我尋一出得錢
的主兒，依舊賣妳去接客。妳好好將息，明日再來討妳回話。
（馬秀離去。）
（馬嬌取來行血之藥，讓翠翹服下。）
馬 嬌：翹妹！心寬些。這楚卿不是人，別再多想了。
翠 翹：（咬牙切齒）我還倚楚子任為泰山，誰曉得他們是一夥人，做弄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