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 至 第一七〇
１６１＊＊時間：白日（十日後） 地點：督府衙門花廳
華 仁：徐明山勇而多智，善戰而得軍心，從前幾番招撫，均不得成功。徐明山夫人王氏，有仁心
，待民以寬，而徐明山又昵愛之。這一功祇在此婦身上可成。
羅中軍：我聞她乃北京女子，為父陷身娼戶，流落臨淄，鄉國父母之念甚重。
督 府：我這裏備厚禮、外選女使二人，送去服侍王氏。欲遣一軍官去說徐明山來降，誰人敢去？
（羅中軍起身而出。）
羅中軍：中軍官願往。
督 府：（大喜）你去極好，但要善行方略。
１６２＊＊時間：白日（二十日後） 地點：王府中堂
羅 普：稟大王，有督府麾下軍官羅中軍求見。
徐明山：有幾多人？
羅 普：祇有一官，隨行不過二十人，並有三車輛。
徐明山：（笑）此必以利誘我降也。你下去設油鼎以待，後召羅中軍進見。
羅 普：得令！
１６３＊＊時間：稍後 地點：王府廣場
（羅中軍見廣場中戈甲森森，刀鎗密密，中置百滾油罐，旁列五百梟刀手。）
（徐明山端坐在上，手撫長劍，疾視羅中軍。）
（羅中軍走到徐明山座前。）
羅中軍：（長揖）羅某拜見。
徐明山：（大怒）鳥官！叫軍士替我烹了這廝！
羅中軍：（唬得雙膝連連跪倒）大王饒命。
徐明山：（大罵）你恁的膽量，怎敢來作說客！
（羅中軍嚇得呆了半晌，稍一回神。）
徐明山：（笑）孤與中軍取笑，何著驚如此？
羅中軍：大王天威，小官幾乎唬死。
徐明山：中軍千里而來，有何公幹？
羅中軍：奉督撫爺命，著小官薄獻不腆，以為大王壽。
徐明山：某與督府素昧生平，不必如何厚禮。
羅中軍：督府聞大王乃豪傑之士，願與交歡。特差小官獻黃金三千，白銀五萬，玉帶二圍，錦袍二
套，彩緞千匹，寶珠一斗，犀杯四十對，珠冠一頂，絨帳一床。使女系來自夫人故里，送
與夫人，望乞笑納。
徐明山：督府著中軍到此，有何見諭？
羅中軍：官有一言，大王不責，方敢啟齒。
徐明山：請中軍直言。
羅中軍：大王乃高明之傑，為寇非長久之計，化外非久處之地。今聖明體好生之德，敕諭招安﹔督
府推仁人之心，躬勤撫順。願大王束甲歸降，為皇家之長城，作大國之柱石。願大王少留
意焉。
徐明山：多謝督府厚意，中軍明教。中軍先回，厚禮亦不敢受。
羅中軍：招安不決，小官不敢苦強。撫爺之禮，專為大王、夫人，望乞收下。
徐明山：使女既來自夫人故里，且充夫人清客！
１６４＊＊時間：白日（次日） 地點：王府寢宮
（宣義、喻恩二女拜見翠翹。）
翠 翹：二位敢入我營，勇氣可嘉！
喻 恩：實不相瞞！我二人捨身入寇，乃代父代夫贖罪。
翠 翹：得甚罪？
喻 恩：父是人命干連。
宣 義：夫絞罪當死。
喻 恩：督府憫我兩以身入敵營行計，其情志可矜，免我等父夫死罪。
宣 義：夫人昔日為孝女，今可為忠臣，若勸得大王歸降，蘇君國之宵旰，救生民之塗炭，功莫大
焉，德莫厚焉。
喻 恩：今與國家出力，必得天子旌獎，大王依然是王侯，夫人則為朝廷一品命婦，夫榮妻貴，衣
錦還鄉，豈不美哉。
宣 義：望夫人以君國為重，以生民為念。
（翠翹不語。）
１６５＊＊時間：晚上（次日） 地點：王府寢宮
翠 翹：（低頭）生靈為重，朝廷為尊﹍
（翠翹正費躊躇，忽徐明山入。）
徐明山：（笑）世間多少興亡事，盡在低頭不語中。
翠 翹：品茗何如？
徐明山：適有此意。
１６６＊＊時間：稍後 地點：王府寢宮
（翠翹一面用大茶壺燒水，一面將茶壺、茶杯取了來。）
（翠翹看水沸時，隨即提大茶壺先沖了茶壺、茶杯。）
（翠翹方始放下茶葉，沖水入壺，第一道茶湯立傾不用。）
（翠翹沖第二道，蓋上壺蓋略燜一燜，方始倒入杯中。）
翠 翹：來吧！香味還不壞。
（徐明山眨了兩下眼，走過來坐下。）
（翠翹取一杯放在徐明山面前，自己也取一杯在他對面坐下。）
（徐明山、翠翹慢慢啜飲著茶湯。）
翠 翹：天子招安，大王所見何如？
徐明山：寧為雞口，毋為牛後。一降其害有二，祇是不降的好。
翠 翹：敢問其害？
徐明山：大明重文輕武，降則要受文官驅使，略不遂意則加彈劾，一害也﹔兵權在手，雖天子亦不
得輕，降則不能復擁重兵，權去則一力士擒之足矣，二害也。以二害之凶，其不宜降也必
矣。
翠 翹：大王所見亦是。但知見害而權宜之，亦未見其不利也。
（翠翹滿斟一杯茶湯，放在徐明山面前。）
（徐明山取杯，喝口茶。）
徐明山：願聞其詳。
翠 翹：受天子之詔命，而不任其官守，罪將奚問？受大明之官職，不受其驅使，彈劾安加？為天
朝之臣子，而不離險要，名歸順，而身不入廟堂。按兵不動，束甲以待，勢仍在我，彼雖
欲害，其能之乎！
（翠翹啜飲茶湯。）
翠 翹：以妾言之，識時務者為俊傑。乘此兵精威盛之日，因其招撫而降之，必將高官終身，共享
富貴。此上策也。
（徐明山啜飲茶湯。）
徐明山：（下決心）好！夫人言之有理。今督府兩次人來，未得降意，我且進兵，料他必有人來招
撫，再伺機要價。
１６７＊＊時間：白日（十日後） 地點：督府衙門花廳
督 府：徐明山大兵長驅直進，官兵俱不能敵。
羅中軍：他雖不肯歸降，受我禮物，便有通好之意。
華 仁：今需得一能事的陳說利害，辯言邪正，方可圖矣。
利 賓：小生不才，願憑三寸舌，說徐明山來降。
督 府：（大喜）好！利生素來才思敏銳、有辯才，能堪重任。若事成，必以你為首功。
１６８＊＊時間：白日（十日後） 地點：王府中堂
徐明山：久聞先生督府嘉賓，今日光降，必有明示。
利 賓：小生聞大王高風，願求一晤。向因無物為贄，不敢空見。今特以生富貴為贄見大王，不知
大王肯叱留否？
徐明山：承先生高情意，又擲孤以富貴，孤豈不心悅誠服，以聽先生之教乎？
利 賓：別人送大王之富貴，必令大王進一步﹔小生送來的富貴，祇要大王退一步。大王肯退，則
一生富貴在手矣。
徐明山：請問先生退步之方。
利 賓：退無他法，唯歸降而已。歸降則有榮無辱，有貴無賤，富貴不可勝用矣。
徐明山：孤紮兵化外以來，道寡稱孤有日。今甲兵之盛，將士之雄，一旦舉兵降順，位不過總兵，
爵不過二品，雖受皇封，未免削色。
利 賓：（笑）大王過慮。目今盜寇橫行，天子明詔，能平寇者萬戶侯。今大王肯束甲歸朝而殲盜
寇，則封侯立至，稱孤道寡何以異也？
徐明山：孤亦思及於此，但其間不便甚多，故躊躇未決。
利 賓：願聞大王所以不便處。
徐明山：將士相隨，多年化外，稱降則必削我兵威，分我大眾，調我別任，國家重文輕武，蔭襲武
官尚不難加以凌辱，況孤兵權一落，新降之人，必孤立無援。
利 賓：（笑）若以小生論之，極便無疑。國家雖重文，大王係有功之蔭襲﹔大王之兵，自歸之大
王，兵權在手，求為交歡而不可得，敢謀孽乎？大王中心肯降，小生即以大王高論申諸督
府，轉達天子，然後議降何如？
徐明山：（大喜）誠如先生言，孤願歸降無二念也。
利 賓：望大王且按兵莫動，小生回見督府，細陳大王之意，訂三事之約，再來回復大王。
徐明山：先生之為孤慮，可謂周旋曲備也。
利 賓：以一人之身，係兩軍之重，不得不競業也。
徐明山：今且設筵款待先生，孤駐兵於此待先生復來！
利 賓：謝大王！
１６９＊＊時間：白日（十日後） 地點：督府衙門花廳
羅中軍：如此之約，則名為歸順，實則抗衡也。
華 仁：今徐明山甲兵之盛，將士之雄，橫行東南，無有對手。
督 府：萬一稍不如意，則梟張狼顧之心復發，罪將誰歸？
利 賓：莫若將計就計，待迎降之日，外張鼓樂，內伏大兵，發大軍乘其無備而攻之，徐明山可擄
也。兵不厭詐，小生之計如此，不知大人之意何如？
督 府：（大喜）先生之計，妙也。吾令通判權宜，攜黃金萬兩為禮，同你復往徐明山營定盟。
１７０＊＊時間：白日（十日後） 地點：王府中堂
權 宜：今奉督府大人命，特來與大王定盟。
徐明山：（對利賓）利先生轉達督府公之愚見，未知肯俯允否？
利 賓：大王歸降，化外猶未平，天子正欲借大王威武，鎮壓平寇。
權 宜：大王乃東南之藩屏，督府可一力保奏也。
徐明山：孤等化外狂夫，不堪與天朝文武趨蹌，願為天子東南波臣矣。
權 宜：督府以黃金十萬兩為禮，供大王犒賞三軍。
徐明山：謝督府解衣衣我，請先生謝過督府。
利 賓：大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徐明山：（大笑）今與列位歃血定盟，盡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