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 至 第一二〇
１１１＊＊時間：白日（８月） 地點：宦氏府中堂
計 氏：（微笑）賢婿幾時回的？
束 守：（微笑）前日。
計 氏：風聞賢婿娶一子妹為妾？
（束守正躊躇難答。）
宦 氏：（宦氏搶著說）女兒已查明，確無此事！
計 氏：又聞賢婿為一歌妓做法事？
（束守面紅，遲疑半晌。）
束 守：確有此事！乃幾個朋友悲憐此歌妓，非我一人主張。
（宦氏對計氏使眼色。）
計 氏：對了！你丈人恐女孩兒當家心煩，特從京中討一使女來伏侍她。
束 守：謝岳丈岳母。
計 氏：這丫頭在我手中用過半載，頗知法度。賢婿卻要尊重，勿使此輩放肆。
束 守：（鄭重地）小婿不是那等人。
計 氏：你妻子也是恁般說，倒是老身過慮了。
（束守心情轉開朗。）
計 氏：然少年讀書人，多有犯此病的，故要說明。
１１２＊＊時間：稍後 地點：宦氏府中堂
計 氏：花奴！叩見小姐！
（翠翹跪倒，向宦氏磕了個頭。）
宦 氏：（對計氏）這花奴是幾時來的？
計 氏：暮春來的。人伶俐，女工也通得。妳爹爹討來伏侍妳的，我先留在府中教訓一番，等她習
成規矩，才送來把妳。
宦 氏：多謝母親。
宦 氏：（對翠翹）花奴，曉得甚雜技麼？
翠 翹：奴婢曉得胡琴。
宦 氏：（大喜）妳既擅此技，今後祇隨我佐飲消閑，不必入那些丫頭隊中。
翠 翹：多謝小姐。
計 氏：花奴，妳隨去伏侍小姐，須要如我這裏一樣。切不可做沒廉恥的事，若有些風聲，我便活
活打死妳！
１１３＊＊時間：稍後 地點：宦氏府刺繡姥姥房間
翠 翹：花奴就要離去了，先拜別姥姥！
（翠翹跪倒，磕了個頭。）
（刺繡姥姥拉起翠翹。）
刺繡姥：（低聲吩咐）不知妳前生做甚冤孽，該到此處受這番磨難。性命要緊！此去若遇著熟人，
切記不可廝認。在心！在心！
翠 翹：（一臉迷惑）請姥姥明示！
刺繡姥：莫問！莫問！
旁 白：（計丫頭）花奴！花奴！
（翠翹眼帶淚光，激動地。）
翠 翹：（輕聲）承教，時刻不敢忘也。
（計丫頭走入刺繡姥姥房間。）
計丫頭：夫人傳叫花奴來磕了姑爺頭。
１１４＊＊時間：稍後 地點：宦氏府中堂廳前
（翠翹到廳前。）
（翠翹抬頭、偷眼一覷廳內。）
翠 翹：（大驚）呀！束郎怎在這裏！
旁 白：（宦氏）花奴！快來磕相公頭。
１１５＊＊時間：稍後 地點：宦氏府中堂
（翠翹走入廳內。）
（翠翹含住眼淚，低頭走近前。）
翠 翹：給姑爺磕頭。
（翠翹跪倒，磕了個頭。）
宦 氏：（笑裡刀對束守說）這是爹爹在北京討來伏侍我的。
束 守：（心不在焉）她叫甚名字？
宦 氏：叫做花奴。
束 守：花奴，妳起來，好生伏侍小姐。
翠 翹：是！
（翠翹含淚，起來，立在宦氏身邊。）
（束守一眼看去，驚得魂飛天外、魄散九霄、目瞪心呆。）
宦 氏：花奴！妳下去吧！
翠 翹：是！
（翠翹離去。）
（束守忍不住淚流滿臉。）
宦 氏：（疑惑）相公因甚下淚？
束 守：（強忍心酸）念及母親，生前操勞，未能覓一使女伺候，不覺心酸淚下。
宦 氏：（感歎）相公若為婆婆淚下，可謂至孝矣。
（束守拭了淚。）
束 守：趁夜涼回家吧！
（束守即走出中堂。）
宦 氏：（喜）這番奈何得他有趣，強似殺這淫婦一刀矣，待我慢慢處置她。
１１６＊＊時間：晚上（次日） 地點：無錫束守家花園
（束守、宦氏花園對酌。）
宦 氏：花奴頗擅音律，叫她來此司酒，以慰久闊。
束 守：途中勞頓，不堪任酒。
宦 氏：勿阻妾之敬意。
束 守：（無奈）好吧！
（須臾，翠翹至。）
宦 氏：（對翠翹）今日要妳多勸相公喫幾杯。
（束守如坐針氈。）
翠 翹：是！
宦 氏：花奴！上前斟酒。
（翠翹執壺、替束守、宦氏斟酒。）
宦 氏：（舉起酒杯，敬束守）請君寬飲一杯！
（束守酒入愁腸。）
（翠翹替束守、宦氏斟酒。）
束 守：好了！不能飲了！
宦 氏：（對翠翹說）花奴！快持觥跪奉姑爺！
（翠翹低頭奉酒，跪在束守前。）
（束守勉強一飲而盡。）
宦 氏：（大笑道）花奴，再獻姑爺酒。
束 守：連日鞍馬勞頓，十分神疲力倦。
宦 氏：妳善胡琴，可彈一曲，勸姑爺飲。
（束守隱几欲睡。）
宦 氏：（對束守道）相公倦極，似不任酒者。
束 守：今日不能暢賢妻雅意，來日精神旺健，再當領教。
宦 氏：夫婦之間怎說此話。
宦 氏：（對翠翹說）花奴！撤了酒筵，掌燈進房去。
１１７＊＊時間：半夜 地點：無錫束守家翠翹房間
翠 翹：宦小姐，宦小姐，妳恁般笑耍我兩個。
（翠翹長嘆一口氣。）
翠 翹：且甘心忍耐幾時，束生少不得要生一個計較救我。
（翠翹流淚吞聲，徹夜不寐。）
１１８＊＊時間：中午（次日） 地點：無錫束守家客廳
（束守見宦氏坐著，翠翹跪在地下。）
（束守魂膽俱消地走進廳堂上。）
束 守：（賠著笑臉說）賢妻甚事生嗔？
宦 氏：（笑）昨日之酒，散也未遲，哪裏就辛苦了？今早她替我點妝抿鬢，星眼紅暈，語倒言顛
。我乃甚等人家，容得恁般裝妖作怪的賤婢。好好從直說來，其言有理，自當原情﹔若胡
支胡掩，我這發還老夫人活活敲死這賤人！
（束守、翠翹四目相視。）
（束守展轉思量，忽然有悟。）
束 守：花奴，有甚心事從直快些招來，免小姐生怒。
翠 翹：（淚流滿臉）待花奴自供。
宦 氏：丫頭，取紙筆把她。
翠 翹：花奴生死，盡在小姐手中，祇求大發慈恩，赦奴一死。
宦 氏：（冷笑道）妳且供來。
（宦丫頭取紙筆及圓凳，置於翠翹前。）
（翠翹兩淚交流，提起筆、跪在圓凳前寫自供。）
（束守啞子喫黃連，苦在心裏。）
１１９＊＊時間：稍後 地點：無錫束守家客廳
（翠翹寫畢，跪呈供狀。）
宦 氏：唸！
翠 翹：婢生北京，父遭冤難，墮落娼家，從良遠嫁臨淄。值夫主他出，流陷侯門。思鄉路遠，希
法外施仁，使妾身皈經皈法而皈佛。
（束守又憐愛又傷心地看著翠翹。）
宦 氏：原來妳也是有丈夫的，但事勢不同，境界各異。既在這裏，就要行這裏事。唎唎唧唧，象
甚規矩！今妳既想出家，我自當慈悲汝。
宦 氏：（對束守）此女若有阿嬌之命，金屋之貯，亦其宜矣。可惜有才無命，淪落至此。
束 守：誠如賢妻之評，紅顏福薄，千古同然。賢妻須慈悲她。
宦 氏：妾今就開一面之網。
宦 氏：（對翠翹）吾久發願，欲手錄一部華嚴經，今妳既欲皈依佛家，免妳在此供役，入觀音閣
代吾寫經。先下去吧！
（翠翹磕頭拜謝。）
１２０＊＊時間：稍後 地點：觀音閣
（束守、宦氏、翠翹登樓，樓上觀音堂塑著一位觀音大士。）
（束守、宦氏雙雙拜了，翠翹也拜了四拜。）
宦 氏：（祝道）弟子束門宦氏，告許手錄《華嚴寶經》一部，今特﹍（住了口，問束守）怎好對
菩薩說叫花奴代寫，豈不輕褻了經卷？
束 守：論寫經分上，便該說供養了。
宦 氏：正是。但花奴二字不好對佛稟得，相公替她取個道號。
（束守抬頭見匾上題著「濯泉」二字。）
束 守：（指著匾道）道號「濯泉」吧。
宦 氏：（大喜，遂再禱）原許手錄《華嚴寶經》一部，今特供養濯泉道姑，一手寫錄。圓滿之日
，再修功德。
宦 氏：（轉身對春花、秋月說）春花！秋月！濯泉寫經非等閑事，妳二人須伏侍殷勤。茶喝食用
不可斷缺，換水燒香，烹茶掃地，俱妳二人職任。若有一毫伏侍不到，我訪出來，每人定
重責三十。
春 花：是！
秋 月：僅記夫人吩咐。
（束守、宦氏準備下樓，翠翹欲送。）
宦 氏：出家便不再是使女，寫經乃替我了願，即是佛門弟子，妳自寫經，往來之禮不必拘得。
（宦氏說罷，同束守下樓去了。）
（春花、秋月隨束守、宦氏下樓。）
翠 翹：（歎道）我前生罪孽深重，故種種魔難不止，今正好虔誠錄經拜佛，以消孽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