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遣四將埋伏禁江 劉軍師借風助陣
湖光瀲灩接天浮,堠火相看不自猶。
計展乾坤秋色黯,兵藏生剋水聲耿。
昔年曾借寒曹魄,今日重看滅漢讎。
堠說飂飂徒噫氣,至今紅蓼尚悲秋。
卻說丁普郎等三十五人,說起常遇春要劫水寨,友諒驚得木呆,說道:「早是你們來報消息,我可預備接應。」便賜與眾人酒食。祇見張定邊、陳英傑在側說道:「不可,不可。」友諒回曰:「他是我手下舊臣,何必多疑。」因與商議倘遇春來奪水寨,何計禦敵。張定邊曰:「主公且莫驚憂,待臣領兵三萬將康郎山小徑截住了遇春來路。主公若破得朱兵,便引大隊人馬隨後來攻,定然得勝。」友諒聽罷,便令張定邊點兵三萬,駕著戰船三百隻,辭去把截,不題。
次日,太祖陞帳,思量劉基所議水戰火攻,亦是兵家之常。但未知今日制變之法何如。吩咐軍中整頓,特請軍師行事。祇聽得轅門之下畫鼓齊鳴。擂了大鼓一通,四下裏巡風角哨的,都去通知諸將官在本帳整齊披掛結束。卻有一刻時光,四角上軍中鼓樂喧天。太祖大帳前九緊九慢,又發下一通花鼓。祇見諸將官如雲、如雨,似蟻、似蜂。手各執了刀鎗,腰跨了寶劍,東西南北一一的依次排立在行營門外。祇待軍師陞壇布令。又有半刻時光,傳說太祖帳內把雲板輕敲了五聲,帳外便接應號子三聲,畫角三聲,粗樂細樂各吹打了兩套。早有裏班的軍卒,把那五軍的旗牌,唱名的點單并要用的什物,俱一一的擺列在壇上朱紅桌子高處。恰好軍師高足大步的出來,與太祖分賓主行禮訖。太祖便曰:「今日特請軍師登壇遣兵調將,破敵除殘,末將敬率偏裨聽令於法壇之下。」軍師與太祖拱一拱手,竟步步登上壇來。便有五軍提點使,同那五軍參謀使先進帳中,向軍師行了箇禮,分立在壇下兩邊。祇聽得鼓兒的響,提點使將五色旗號,各各麾動。那些將官一一的走到壇前,按方而立。提點使又將五色旗幡總來一展,那些將官又一一的魚貫而行,序立在壇邊,向軍師總行了禮。那提點使即將一色素帶,飄飄搖搖在壇中展了一回,那些將官便一一左右分班,不先不後序立在兩行。走過五軍參謀使即來稟道:「眾將已齊,請軍師法旨。」軍師隨吩咐曰:「主公一統之策全在今朝。眾將官俱宜悉心盡力,無誤吾事,有功者賞,違令者誅。」那些將官俱曰:「聽令。」軍師便將紅旗一面在手,喚俞通海為南隊先鋒,俞通淵為副,帶領華高、曹良臣、茅成、王弼、孫興祖、唐勝宗、陸仲亨七將,率兵一萬駕船二百隻,都是紅旗、紅甲,頭戴衝天彪熾赤色金盔,手執鐵焰火燃八龍吐烈鎗,按著南方丙丁火,往南路進發,待夜分風起時,各將木柵鋸開,攻打漢賊西邊水寨,這是火剋。又將青旗一面在手,喚過康茂才為東隊先鋒,俞通源為副,帶領周德興、李新、顧時、陳德、費聚、王志、葉昇七將,率兵一萬駕船二百隻,都是青旗、青甲,頭戴太乙蚊飛翠點紫金盔,手執點鋼七葉方天戟,按著東方甲乙木,往東路進發,待夜分風起時,祇看木柵砍開去處,竟衝入水寨軍中砍倒漢賊將旗,從中相幫放火,這是水剋。又將黑旗一面在手,喚過廖永忠為北隊先鋒,郭子興為副,帶領鄭遇春、趙庸、楊璟、胡美、薛顯、蔡遷、陸聚七將率兵一萬,駕船二百隻,都是黑旗、黑甲,頭戴玄都豹翼黑色金盔,手執水紋鋼鏈九龍取水鎗,按著北方壬癸水,往北路進發,待夜分風起時,各將木柵砍開,攻打漢賊南邊水寨,這是水剋火。又將白旗一面在手,喚過傅友德為西隊先鋒,丁德興為副,帶領韓正、王彬、梅思祖、吳復、金朝興、仇成、張龍七將率兵一萬,駕船二百隻,都是白旗、白甲,頭戴太白龍幡珠銜金盔,手執蛟騰出海熟鐵點鋼叉,按著西方庚辛金,往西路進發,待夜分風起時,各將木柵砍開,攻打漢賊東邊水寨,這是金剋木。又將黃旗一面在手,喚過馮國用為中隊先鋒,華雲龍為副,帶領陳恆、張赫、謝成、胡海、張溫、曹興、張翠七將率兵一萬,駕船二百餘隻,都是黃旗、黃甲,頭戴地平雉翅五色彩金盔,手執十二節四方銅點龍吞鐧,按著中央戊己土往中路進發,待夜分風起時,各將木柵砍開,攻打漢賊北邊水寨,這是土剋水。再調常遇春、郭英、朱亮祖、沐英四將,各領戰船三百隻,水兵一萬,左右參差,埋伏禁江小口兩傍,若友諒逃出火陣,必走禁江小口,四將宜奮力截殺,擒獲友諒,務成大功。又調李文忠同馮勝領兵十萬,駕船隨著太祖把住鄱陽湖口,不許友諒的兵一箇逃脫。復喚周武、朱受、張鈺、莊齡四將即刻領兵一千,從小路馳到湖口西北角上,架築木臺一座,高二十四丈,按著二十四氣﹔大十二圍,按著十二箇月﹔四邊柱腳上下一百單八,按著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層臺之上,整備香燭、素淨祭品。分遣已定,諸將各各領計,出帳施行。
軍師下得壇,便同太祖駕著赤龍舟,沿岸而走,忽然周顛曰:「我也要附舟前去。」太祖吩咐水手,可扶顛子上船。止恨烈日中天,一些風也不生,大船那裏行得動,周顛在船上大叫道:「祇管行,祇管行。」太祖便令眾軍著力牽挽。行未二三里,那風果然迅猛的來。倏忽之間,便至湖口,卻望見江豚在白浪中鼓舞。周顛做出一箇不忍看的模樣來。太祖取笑問道:「為著甚的?」那顛子便答曰:「主損士卒。」太祖聽了大怒,即令眾人扶出船上,推他下水去。將有一箇時辰,他復同這些士卒到船裏來。太祖因問:「何不溺死了他?」這些眾人曰:「把他投在水中十來次,他仍舊好好的起來,怎麼溺得他死。」周顛卻把衣裳整一整,把頭也摩一摩,倒像遠去的形狀,恰到太祖面前伸直了頭頸,曰:「你殺了我罷。」太祖曰:「我也不殺你,姑饒你去。」顛子便在船中一跳,跳在水裏去了。不題。
此時卻已日墜西山,月生東頂,太祖便同軍師登岸。那四將已把木臺依法築成。太祖上臺看了一回,但見浮雲一點也不生,河湖澄清,新秋薦爽。日間的風又是寂了。卻問軍師:「怎得大風來?」劉基回曰:「但請放心,自當借來助陣。」就一邊喚四將,作速擺列行儀。軍師整肅衣冠,登臺禮請。但見:
手開天門,腳踹地戶。仗一口七星劍,恍恍精搖碧落。噴一口九龍水,淋淋氣肅空寞。念動靈符,早有天風、姤水風、井山風、蠱雷風、恒地風、昇火風、鼎風、地觀澤風大過,應八卦逐位請來﹔捻成寶訣,就是獵葉風、梅花祛塵風、拔扈風、君子風、小人風、鄭公風、少女風,按時事無方不到,忽暗暗,陰霾四起,喝令巽二哥動地搖山﹔陡塵塵,黃霧奔,頓叫十八姨颺沙走石,月朗星稀,做不出繞枝三匝﹔斗斜雲捲,搏得上九萬鵬程。驚舞了天雞,葛玄公把手也指不住﹔驚動些黃雀,漢文帝有臺也避不來。真箇是: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
這箇大風,從來也不曾有,便吹得那人人股栗,箇箇心寒。陳友諒水寨中,搖搖拽拽,那裏有一息兒定。此時卻是二更有餘,三更將近時分,諸軍將土恰待將睡。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