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聞兄死囹圄騰身 趁客投闍黎獲寶

  宵小困英雄,更闌浩氣沖,夢塤篪、何處相逢。雙手撥開生死路,離狴犴,脫牢籠。
  佛力本無窮,淫僧覆厥宗,逞兇殘、狼藉花叢。幸得將軍天際下,頭落處,色皆空。
  話說海豐縣知縣公羊生,一榜出身,五年作宰。為人雖則貪財,卻不殘酷。生平嗜酒,不論燒、黃。他也曉得姚副將是個好武官,不過因洋面上迷路失機,斷不是交通洋匪。那牛巡檢解到霍武之時,他原有心開豁,因聽了牛藻」五十兩一錠元寶,定是稅餉」的話,所以夾他幾夾,
  奈霍武不曾成招。後又曉得牛巡檢逼死何姓翁媳二命,把牛藻著實教訓一番,發狠要揭參他的官,牛藻再三磕頭哀求,也就饒了。直至接了他一家被殺的信,因叫
  他連夜回衙,也就疑心是霍武餘黨,提出霍武來夾打了一回。霍武仍然不理,只得依舊收監。後又得了牛巡檢途次被劫、錢典史一門殺死二十三人的報,因事情重大,有關自已前程,仍復提出霍武,也不打他,喝罵道:「你這大膽匹夫,我倒好意看你哥哥面上,沒有辦你。你如何縱容黨羽,殺官殺吏、劫搶橫行、目無王法?
  我如今也不管你招不招,將這案件申詳上去,怕你飛到海裏去不成!」便叫該房疊成文案,即日申詳。霍武道:「小人是異鄉之人,那裏有什麼黨羽?我一死不足惜,只怕連累著哥哥,望大爺憐憫。」公羊生道:「我今早見轅門報上,你哥哥已定了死罪,不久就處決的了,你也尋你的死路去罷。」因吩咐小心監守,一面檄營會緝,一面嚴緊搜枴。
  霍武吃了一嚇,悶悶的下監,心中想道:「那殺人的事呢,一定是呂又逵做的。他因何不來見我,一味橫行?這哥哥處決的話,卻是為何?今日這知縣申詳上去,我若順受,斷然也是一死。難道我兄弟二人的性命,就都送在廣東不成?我今夜且越獄出去,打聽哥哥消息,他生我死,他死我生,庶可留姚氏一脈。只是我這一走,有犯王章,可不又負了匠山哥哥的教訓?」
  左思右想,暫且從權。
  到了一更有餘,將兩手一扭,那鐵肘紛紛斷落,又去了腳上的鐐頭、頸上的鏈條,將身一縱,跳過牆垣。正是月盡的光景,雖則一天星斗,卻無月亮當空。霍武走上街坊,認不得途路,亂走一陣,依舊到了縣前。聽得喊聲四起,霍武認是拿捉他的人,心上卻也不怕,且一直往西行走。誰知此刻已是三更時分,眾英雄爬牆進來,各各動手。又逵、何武、尤奇劈開監門殺進,各處尋到,總不見霍武一人。因拿住一名獄卒嚇問,獄卒引至獄底霍武鎖禁的地方,但見刑具滿地,並無人影。因問那獄卒道:「你還是要死要活?」獄卒道:「小的一般是爹媽所生,怎敢不要活?」又逵道:「你既要活,須直說,這姚老爺還是他們謀死的,還是藏在何方?」獄卒道:「今日傍晚審了,就押在這個地方,本官又沒有討病狀。小的並不敢說半句謊,小的是向來持齋念佛。」又逵大怒,不待他說完,一刀殺了。因垂淚道:「我哥哥料想被贓官謀死,這是我害了他了!
  我與你且殺進官衙,以消此恨。」尤奇忙勸道:「兄弟且不要惑傷,你看這地上刑具,是扭斷的。姚哥哥何等樣人,怎肯輕易遭他謀害?除非是自家越獄,逃亡他方,倒是未可定的事。」
  又逵道:「你還不知哥哥的性情,他是最不肯越獄的,況且今日傍晚審問,此時逃到那裏去?」因與何武放起一把火來,大喝眾囚徒:「要命的都跟我殺出去!」那獄中有二百餘囚人,發聲喊,跟了一大半出來。
  出得獄門,撞見谷深、褚虎。那知縣正與小妾行房,一聞此報,嚇得魂不附體,以後就成了不舉之症。忙吩咐眾人堵禦,自己急往床底下亂鑽。外面衙役民壯、禁卒夜班聚有五十餘人,那裏夠五人的砍瓜切菜,一陣殺的殺,跑的跑,弄得毫無人影。
  又逵因不見霍武,定要殺進縣衙,四人再三勸住說:「且到文廟前候馮大哥到來再議。」又逵只得同他們來至廟前。
  卻好馮剛、戚光祖殺散武衙門救兵,方纔走到,見五人同著許多囚徒到來,即上前喊道:「請姚哥哥相見。」又逵聽說,不覺放聲大哭道:「我哥哥已被公羊生謀死了。萬望馮大哥替我報仇雪恨,兄弟情願一力當先,死而無怨!」馮剛問:「是怎說?」何武將方纔情景及尤奇的話說了一番。馮剛道:「尤兄弟的見識不錯,姚哥哥必不曾死。」又逵嚷道:「你們都不是真有血性的男子!我只殺了知縣,與哥哥報仇,不用你們幫助。」說畢,即依舊望原路而行。馮剛、尤奇一把扯住,說道:「兄弟不可性急。既然要殺知縣,也須同去拿他,細審一番,纔曉得哥哥下落,你若殺了他,豈不是死無對證了?就殺了一百個知縣,有何用處?」正在爭鬧,只見黑影裏三人走來,當頭一人大喝道:「呂又逵,你還要殺何人?還不隨我出去!」
  又逵見是霍武,喜得拜倒在地,說道:「哥哥果然未死!我的哥哥,可不急死又逵也!」霍武扶他起來,道:「兄弟,你任性殺人,致我受累,還是這等胡行!」又逵不敢分說。馮剛上前說道:「兄長恭喜出獄!我們且出城細說,怕有追兵到來,又要殺傷人命。」霍武道:「此位卻是何人,從未識面?」尤奇道:「是馮剛馮大哥,諸事全仗他的。」霍武道:「小弟且出城再謝。」眾人簇擁著霍武,一路出城,並無一卒阻擋。韓普早領著眾人迎上。又替囚徒解了鐵鏈,教他們各自逃生。眾人都情願跟著一同前去。馮剛道:「且一同到了舍下,再作商量。」這四五十里路,值得甚走?紅日纔升,已到馮府。馮剛于廳中放下一把交椅,請霍武上坐,自己納頭便拜,說道:「小弟久仰兄長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庶慰渴懷,望乞收之門牆,以備臂指。」霍武道:「蒙馮兄搭救之恩,尚未致謝,今忽行此禮,小弟惶恐何安!」忙跪下平拜了。何武亦上前再拜,口稱:「望師父收留,小弟情願犬馬終身。」霍武亦忙扶起。馮剛代他說明殺死牛巡檢一家的原委。霍武道:「原來令尊令嫂都已被他逼死,這個自然該殺的。呂兄弟,我方纔錯怪了你,你休介懷。」又逵大笑道:「我今日再見哥哥,不要說怪,就是打死,也願意的!」眾人都說道:「如今哥哥已經出獄,我們就于今日扶哥哥為主,商量起手事情。」
  于是,馮剛、尤奇將姚霍武按住坐下,眾人各各下拜,慌得霍武跳下座來,忙一同拜了,說道:「眾兄弟的說話,豈不是滅族之談?愚兄前日被巡司拿住,何難當即脫身?一來問心無愧,二來記得李匠山哥哥吩咐說:『斷不可恃著一身的勇力,抗拒官府,違背朝廷,致成不赦之罪。』所以俯首就拘。昨日聽了公羊知縣的言語,說我哥哥已問成死罪。我因兄弟們殺人多了,我的死罪卻也難逃。因想,兄弟二人俱死廣東,豈不是姚門無後?自分沒甚大罪,只得死裏逃生,打算到省中探問哥哥消息。如今弟兄們要我為不忠不義之人,將來何以見匠山哥哥之面?這事斷難從命!」馮剛道:「兄長在上,聽小弟一言告稟。小弟雖然粗莽,祖父曾經仕宦,自己也曾受過職銜,難道甘自居于不忠不孝?只是眾弟兄已經犯下彌天大罪,兄長若飄然遠舉,何以使眾弟兄立命安身?惠州、碣石倘猝然有兵馬到來,豈不是一個個就縛待死?兄長遵了一個李匠山之言,卻送了十一個兄弟之命,恐非仁勇者所為。至令兄老總戎,既膺二品之榮,自當以生死聽之皇上,寬嚴聽之執法,是非聽之公議。這裏不妨差人前去打聽。兄長必要親身前去,一來海豐必定畫影圖形拿捉,未必到得省城;就是仗著兄長的本事,到了省城,也無補于令兄之事。依小弟愚見,還是暫且從權。有一日天恩浩蕩,招撫我們,也可將功贖罪。」眾人俱各大聲嚷道:「哥哥一去,我等一定死的,不如死在哥哥面前,也顯得為朋友而死。」各人拔出腰刀,便要自刎。霍武慌忙懺住道:「兄弟們斷不可如此!我今日權且依從,只是諸事還須馮大哥作主,我只好暫聽指揮。」馮剛道:「哥哥不可太謙,兄弟們前日已定了次序。」
  即叫韓普將盟疏底子拿出,照著排下座位,眾人依次坐了。
  馮剛拿些衣服與眾囚徒換了,同著家丁莊客分班參見,賞他們外廂酒飯。
  這裏十一人同坐一桌。酒過數巡,霍武停杯說道:「愚兄蒙眾位不棄,患難相扶,今日又推我為主。目下海豐、碣石必有官兵到來,馮兄弟想已定了主意,願道其詳。」馮剛便將前日如此這般的商量告訴霍武。霍武道:「愚兄雖屬外省,這裏的山川風俗,也曾打聽一番,兄弟的主意很是,我們依計而行。馮兄弟即于今晚率領眾人上羊蹄草創基業,我與呂、何二兄弟去招收宏願寺僧。只是各人的兵器俱未齊備,還要商量。」
  馮剛道:「小弟家中還有祖上留下的兵器。」叫家丁都搬將出來。又逵即上前取了一柄大斧,約有五六十斤,使了一回,頗覺趁手。眾人都各挑選了。何武道:「哥哥的鐵棒,量來用他不著,就給小弟做兵器罷。」霍武允了,但自己的兵器俱選不中,只檢得一柄二十餘斤的腰刀。馮剛道:「哥哥神勇,自然與眾不同,舍下藏有三號大刀,係考試時習練所用。」即叫眾人抬來。霍武一一試過,取了中號的一柄,約重百三十餘斤。
  按,兵器古秤一斤,今重六兩。霍武所用之刀,已不下五十斤重矣,豈非奇勇乎!當下吩咐家丁,刮磨候用。那眾囚與莊客等亦各給發器械,其有不全者,俟打造另給。
  到了傍晚,馮剛吩咐合家收拾上嶺,叫眾人斬木為城,縫布為帳,將自己房子亦拆毀上山,叫匠人蓋造。霍武卻領了又逵、何武,望宏願寺而來。正是:
  屣足科頭慣跳梁,草茅甯不戴君王。
  漫營五嶺當三窟,自笑山牛日月長。
  再說牛藻一門被戮,署中單剩了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兒,名喚冶容。還有一個丫頭,先在大女兒房裏伏侍的,因有了私情,怕丫頭礙眼,叫他睡在妹子房中,所以僥幸得脫。
  外邊剩了一個牛藻的侄兒山美。因他晚上解手,趁便躲在茅廁上頭,又逵未曾尋到。早上起來,著差役赴縣報明。
  不料次日又得了牛巡檢被劫之信,曉得必然傷命,此署不能久居,乃與冶容商議,只說一同赴縣哭訴,叫冶容收拾細軟,卻還有一二千金,自己押著先行,僱了兩乘轎子,叫妹子與丫頭隨後進發。那山美曉得囊中有物,也不管冶容死活,多與腳夫幾兩銀子,一直反往惠州路上去了。
  冶容坐著轎子出署,衙役們曉得本官已死,躲個精光,由著四個轎夫抬。這一主一婢,望海豐大路而行。轎夫見是兩個女子,又無人跟隨,一路詐他兩個的酒錢,慢慢的延挨時刻。
  過了羊蹄嶺,他也不走大道,竟擡至宏願寺前歇下,走進去不知做了些什麼鬼,只說吃茶去了。從裏走出兩個十七八歲的和尚,一個叫做智行,一個叫做智慧,各拿朱漆盤托了一杯茶,至轎前送飲。見了冶容,智慧兩隻眼睛注定,魄蕩魂飛,暗暗與智行打算道:「好個活寶,我們弄他進去,每人一夜受用。但不可泄漏與當家的知道,又來奪去。」因上前打了個問訊道:「小姐,轎中納悶,何不至寺中隨喜一回。」冶容道:「師父,不進去了。」智慧道:「轎夫還有好些時候纔來。我這宏願寺中出名的活佛,祈福消災,有求必應的,小姐不可錯過。」
  那冶容原非是什麼有教訓的女子,聽得佛有靈感,思量前去拜禱,又有個順便小解的意思。隨即喚丫頭扶著,步入寺門,拜了三層佛像。智慧請他各處隨喜。冶容紅著臉,對丫頭說了一句,丫頭對智慧說了,智慧道:「這個很便,有極僻靜的地方,小僧引道。」因彎彎曲曲,引至自己房中,推上房門,一把抱住。智行也把丫頭領到間壁房裏,自己卻來爭這冶容。智慧已扯下褲子,挺著下光頭,上前說道:「先是我起意的,又在我房裏,讓我得個頭籌,再由你罷,兄弟們不可傷了和氣。」
  一頭說,突的已進花門。冶容手推足跳、口喊身扭,智慧那裏管他,直至禿髓橫流,不禁斜飛紅雨。智行饞了半天,昂然又上。這小小女子,怎禁二禿的恣意姦淫?弄得冶容吁喘不停,奄奄一息。
  誰知事機不密,已有人報知住持。空花大踏步趕來,慌得智行連忙歇手。空花罵了一頓,把冶容一看,妖媚憐人,即替他穿好褲子,說道:「嬌嬌不須生氣,這兩個畜生,我一定處治的,我同你去吃杯酒,將息將息罷。」冶容昏不知人,閉著眼說聲:「多謝!」空花將他抱著,問智行道:「還有一個呢?」
  智慧即到那邊去扯來。空花道:「這個賞了你兩個罷。」他便抱了冶容,來到自己密室。卻有五六個村妝婦人、七八個俊俏小和尚伺候。空花道:「眾嬌嬌,我今天娶了正夫人了,你們快拿酒來,把盞合歡。」又吩咐小和尚道:「你去叫廚房備酒,合寺替我賀喜。」頃刻間,大盤大碗的拿來。空花拿了一大杯酒,送到冶容口邊說道:「美人,請吃杯合歡酒。」冶容坐在空花身上,片時神魂已定,開眼一看,見一個竹根鬍子、銅鈴眼睛、蠻長蠻大的醜和尚抱了自己,料想沒甚好處,垂淚道:「師父,饒了奴家罷!」空花笑道:「美人,且飲一杯,不消過慮。」冶容怕他,只得自己吃了一口。空花忙自己乾了,又拿菜來喂他,冶容不敢不吃。慢慢的冶容一口、空花一杯,俱有三分酒意。空花解開他的衣襟,捫弄他的雙乳,這釘鈀樣的手摸著這粉光脂滑的東西怎不興發?即解開他的褲摸去。冶容道:「師父,饒了奴家此事罷!」空花道:「我倒肯饒,只是這小和尚不肯,幸得我兩個徒弟做了我的開路先鋒,你也不大吃苦的了。」因解去自己衣服,冶容不敢不依,暗想:「今夜料來是死,不如早些自盡罷。」即欲跳下身來。空花那肯依他,立起來,把他上下脫得赤條條的按在床上。雖深鎖長門,那小沙彌已生刺刺探頭進去。冶容苦苦求他大發慈徨,空花卻無半點憐惜,幸得水浸葫蘆,冶容不致喪命。直到掌燈纔歇,空花替他將這浪蕩山門揩淨,重又抱起他來,也不穿衣,一同吃酒。這冶容伏在空花懷裏,宛轉嬌啼,求他釋放,空花道:「在這裏天天取樂,還你暢快,回去做什麼?」有詞道這和尚的惡處:
  禿禿禿,世間惟有光頭毒,餓鷹覓食,連皮帶肉。花心攪碎還抵觸,光郎崛強難馴伏,一聲聲是慘紅愁綠。
  空花將一件僧衣披著,把冶容裹在懷中,喝了一回燒酒,興又上來,兩手將冶容摟緊,一遞一口的亂吃。
  吃了一會,把冶容搖擺頓挫一回。
  正在好頑,忽外面喊聲大起,四五個和尚跑進來說道:「師爺,不要頑了,一個長大漢子殺進來了!」空花聽是一人,那裏在他心上,喝道:「什麼大驚小怪,你們拿去砍了就完了。」
  和尚道:「我們四五十人,近他不得,已被他殺死許多了。」空花大怒,放下冶容,取了兩柄戒刀,正要穿好衣服,那霍武已破門進來。空花不及穿衣,赤著身體,飛起兩柄戒刀,風滾的一般迎來。霍武見他來勢兇猛,因地方狹窄,不好施展,虛晃一刀,回身便走,退至殿中。
  那空花左手一刀當面砍來,霍武掠過一邊,順手將腰刀劈過。空花雙手一架,覺得沉重,不敢輕敵,惡狠狠的盡著生平本事死戰一陣。那酒色過度的人,又本領原及不得霍武,十數合之中,早見光頭落地。嚇得眾和尚四散奔逃。
  無奈前門是何武的鐵棒,後門是又逵的大斧,牢牢把住,早又傷了數人,只得跑回,一一跪求饒命。霍武喝道:「我原打算殺盡眾僧,你們若要饒恕,須一齊還俗,搬了寺中糧草,跟我上羊蹄嶺去。倘若失去一物、走去一人,教你們一個個都死!」眾僧都磕頭道:「願隨好漢還俗。」霍武發放他們起來,去尋那些躲避的和尚,都至大殿。除了殺死的、老弱的,還有二百多人。霍武重又吩咐一番,叫他們各處各房去搬取金銀糧食。這幾個村婦與冶容主婢二人,都來跪在地下,叩求開釋。
  霍武道:「你們各回本家去吧,以後不可這等無恥。」眾婦人都拜謝了,只有冶容滿眼垂淚,哀訴原委:「現在無人可靠。情願為婢妾伏侍,望好漢收留。」霍武道:「你既是牛藻的女兒,理該一刀殺死;但你既遭淫毒,也算天道昭彰,任你自尋活路去吧,那個要你!」喝他退下。那眾僧搬運已齊,便招了又逵至前門,三人前後押著,一同上羊蹄嶺而來。
  馮剛已搭起幾處營帳,眾人各于帳內安身。明早,又到宏願寺,將殿宇拆毀上山。各處捉了許多瓦木匠,日夜蓋造,一連七八日,蓋有一半光景。正要商量製造衣甲兵器,早有探卒報道:「海豐守備梁尚仁,協同碣石左營遊擊吳日升,領了一千馬步軍兵殺來,離山不過十里了。」霍武大喜道:「這是送衣甲馬匹來的!」因叫馮剛、許震領一百人守住嶺頭炮臺,尤奇、王大海、谷深、韓普各領十人四面巡哨,以防別路,戚光祖著緊督理匠役,自同又逵、褚虎、何武迎敵。馮剛道:「割雞何用牛刀,哥哥山寨之主,不必輕動,小弟同三位兄弟代哥哥一行。」霍武允了。
  馮剛與三人領著二百名半僧半俗的兵卒跑下山來,纔走得二里有餘,早望見官兵搖旗吶喊而至。先鋒千總史卜遠,一騎馬、一條槍,奮勇殺出,大喝道:「無知的強盜,擅敢殺人劫獄,嘯聚山林,阻擋朝廷的官路,還不跪下受縛!」又逵大吼一聲,飛步搶出,喝道:「不必閑話,快拿頭來試爺爺的斧頭!」
  」當」的一斧劈來。史卜遠把槍用力一架,已在馬上兩三擺,正欲撥馬逃轉,那又逵已一縱跳上馬來。史卜遠一搶刺去,又逵順手接住,只一扯,卜遠已經墜地,再加一斧,結果了性命。
  吳日升見卜遠落馬,飛騎來救,何武跳出陣前,懸馬頭就是一棒,馬頭落地。
  吳日升即跳下了馬,並兩員千總,一力向前。何武是未經習練之人,憑著這條鐵棒,橫衝直撞的打去;馮剛一枝鐵戟,褚虎兩柄刀,領著眾人一擁攻進;又逵使開大斧來幫何武。
  轉眼處,一員千總落馬。吳日升手中兵器一鬆,又逵手起斧落,也活不成了。梁尚仁大呼:「放箭!放炮!」自己卻策馬先逃。馮剛從斜刺裏趕來,梁尚仁不敢交戰,反跳下馬來,如飛的跑去了。那官兵見主將死的死、跑的跑,大家棄甲丟盔,沒命的逃走。馮剛吩咐不必追殺,搶了百餘匹好馬、四五百副盔甲、二三十個炮及器械之類,大笑還山。
  霍武出寨迎接,擺酒賀功,將馬匹、器械分給各人,將炮架于山南山北兩頭,以備後用。那巡山四人,也都回轉,大家開筵暢飲。霍武吩咐道:「我們此舉,原屬不得已之極思,眾兄弟第一不可殺害平民,第二不可劫搶商賈,打聽那貪酷的鄉宦、刁詐的富戶,問他借些錢糧。山頭四面各豎一根招賢納士的大旗,著人看守。房屋造完之後,南、北各設一關,以防官兵衝突,再于平曠地方設一教場,輪流演習。」為人各各遵令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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