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梅夫人後堂觀審 陳公子異地逢親

  詩曰: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話說叫帶漁人進內堂復審,那周奶奶心中驚慌道:「原說明日早堂,因何今日晚堂又叫復審?」玉姐道:「今晚、明早俱是一樣,母親不要著慌。我母女無虧心的事,怕他怎的?」
  春生道:「岳母只管放心進去,聽那大人說些什麼?」于是,三人隨著衙役,走上了大堂,一直轉進內堂。
  三人抬頭一看,只見堂上燈燭輝煌,如同白日。又見那官去掉了方巾闊服,端然坐在堂上;面前站立數十個家人。又見那官長吩咐放下珠帘,帘內象有婦女之聲。三人走上大堂,一齊跪下,那官長又吩咐跪上些來。春生道:「大老爺的天威坐上,小民怎敢上來?」那官長笑道:「只管上些不妨。」三人只得走上跪下,只見那官長回轉頭向帘內說道:「姐姐,你們看他人品如何?」那帘內應道:「果然不差。」邱公又問漁婆:「非本院復又審理,奈此案大有可疑。」周漁婆稟道:「不知大老爺有甚麼可疑之事?請大人明察!」邱生道:「這女子是你親生的,還是螟蛉的?」周漁婆道:「是漁婆子親生的。」
  邱公道:「你女婿自小到你舟上的,還是目下到你船上的呢?」
  周漁婆答應不出來,只見兩邊走上幾個家人,問道:「大人問你的女婿是怎麼來的,為何不言?」周漁婆嚇慌了,說道:「我女婿是網裏打起來的。」那邱公向著帘內,便哈哈大笑道:「如何又審出奇事來了?」又問道:「你女婿是怎麼在網裏打起來的?他姓甚名誰,那裏人氏?」周漁婆稟道:「大人在上,他是揚州人氏,姓陳。他父親做過大官的,如今為了事,拿在天牢裏。他投親未遇,自己投水盡命,被老婆子母女,一網打起來。因他無處可奔,情願與我為婿,並非老婆子勒逼的。」邱公聽得是揚州人,姓陳,他父親做過大官的,正在沉吟,只見帘內說道:「兄弟不必沉吟。他女婿在此,何必問她備細?」
  邱公道:「說得有理。」叫人役將那個後生帶來。春生稟道:「小民在此。」邱公道:「本院審這一莊事,然有些會意。今漁婆已吐出真情,你不必隱匿,可將你家中之事,從實說來。」
  春生那時,已見岳母說出真情,又見這大人和顏悅色,諄諄問及,況又在內衙,料不能隱瞞,只得實稟道:「既蒙大人垂念,小人怎敢隱瞞?」只得將杏元小姐出關,怎樣校尉拿人,多蒙黨學士相救,只得與姐姐辭別,同姐夫梅良玉逃難,路遇巡更兵役,錯認做賊,如此沖散,無處投奔,只得投水自盡,後遇周漁婆搭救,以女相許為妻,細細說完,定了神,眼淚暗落。
  邱公正欲再問,還未開言,只聽得帘內放聲大哭起來。春生嚇得驚疑不定。
  你道這帘內哭的是何人?原來就是梅夫人,聽得春生說與孩兒梅良玉一同逃難,被巡更兵役沖散,不知下落,因此不知生死,放聲大哭。忙走出帘外,珠淚雙流,抱住春生道:「賢侄,你既與我兒嫡親郎舅,為何又使他蹤跡全無,好不痛殺我也。」梅夫人抱住了春生這一哭,那周漁婆母女嚇得摸不著頭腦,只痴呆呆地相看他二人,連春生也不知情由。
  只見一人站起來說道:「姐姐休要惑傷,待為弟的慢慢問他的根由。」因走到春生面前,用手攙扶,說道:「賢侄請起。」
  那春生只得隨口應道:「大人祈賜尊臺諱,晚生方敢起來拜叩。」
  邱公道:「老夫乃梅良玉的母舅,邱仰古便是。」又指著梅夫人道:「此乃是梅良玉之母也。」那春生聽得邱公說出根由,便站起身來一躬道:「原來是老恩伯,小侄今朝得遇,真乃天緣意外,實皇天賜也。」方欲下拜,只見邱公挽住道:「賢侄且慢!待更換衣服,再行禮罷!」二人說話,把一個周漁婆十分歡喜。
  只見梅夫人走到面前,用手相攙道:「親母請起。」周漁婆見了梅夫人稱呼她是親母,喜得心花亂開了,即立起來迎接夫人。
  夫人將玉姐扶起,細細看來,果然是個好女子,手挽手同走入內房。梅夫人吩咐丫環,取衣衫與她母女二人更換,方纔與邱夫人並雲仙小姐見禮坐下,細敘閑話。
  不一時,見春生換了服色,與邱公手挽手的一同入內,拜見梅夫人。春生說道:「小侄不知老伯母蓮駕在此,恕小侄拜遲之罪!」那梅夫人也說道:「老身不知賢侄流落此地,若非今日天緣奇遇,兩下怎能相會?」春生又拜邱夫人,又與雲仙小姐見了個通家之禮,兄妹相稱,並周漁婆、玉姐也是一般,方纔大家坐下。梅夫人開言問道:「賢侄,我孩兒是儀征投到他岳父母侯親家任上去的,因何在陳府又為配偶?這是什麼緣故?老身不解,賢侄可細道其詳。」春生道:「伯母呀,不問侯鸞則可,若是提起那老禽獸,真正令人可恨!」梅夫人道:「這卻為何?」春生就將侯鸞如何不念親情,喜童怎樣替死,揚州如何遇救,一一從頭至尾,告稟一番。
  梅夫人不聽猶可,聽了之下,只見二目昏黑,腦眼掘氣攻心,一交跌倒在地。不知生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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