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得奇夢遣子於南國 重詩才開館請西賓

  莫道姻緣無定數,夢裡姻緣也是天成就。任教南北如飄絮,風流到底他消受。
  才子名聲盈宇宙,一吐驚人誰不生欽慕。懷奇到處皆能售,投機豈在親合故。
             《蝶戀花》
  話說明朝正德年間,山東青州府益都縣有一人,姓吳名玨字雙玉,別號瑰庵。原是個拔貢出身,做了兩任教職就不愛做官,告了老,退家閒居。夫人劉氏生二子。長子叫做潘美。也是個在學諸生,娶妻宋氏。因上年趙風子作亂,潘美被賊傷害,宋氏亦擄去無蹤。次子叫做麟美,取字瑞生。這瑞生生的美如冠玉,才氣凌雲,真個胸羅二酉,學富五車,不論時文古文,長篇短篇,詩詞歌賦,一題到手,皆可倚馬立就。他父親因他有這等才情,十分鍾愛,要擇位才貌兼全的女子配他,所以瑞生年近二九,雖遊泮生香,未曾與他納室,這也不在話下。單說吳瑰庵,為人孤介清高,酷好靜雅,不樂與俗人交接,只有他鄰居一位高士,叫做山鶴野人,最稱莫逆。瑰庵就在自己宅後起了一所園林,十分清幽。作了一篇長短古風,單道他園林好處與他生平的志趣。
  詩曰:
  小小園,疏疏樹,近有竹陰,旁有花砌。幾有琴,架有史,琴以怡情,史以廣記。榻常懸,門常閉,悶則閒行,睏則盹睡。不較非,不爭是,榮不關心,辱不介意。俯不怍,仰不愧,睥睨乾坤,浮雲富貴。酒不辭,肉不忌,命則憑天,性則由自。也不衫,也不履,海外閒鶴,山中野雉。朝如是,夕如是,悠哉遊哉,別有天地。
  他這園中正中,結一茅屋,屋前開一魚池。一日,瑰庵坐在池邊觀玩多時,不覺睏倦上來,朦朦朧朧見一位蒼顏白髮寬袍大袖的老者,一步一步走入園中,瑰庵一時想不出是哪個,祇得慌忙離座,迎入齋中。行了禮,分賓主坐定。瑰庵開言問道:「老夫不知何處識荊,一時忘記。敢問高名貴姓,今辱臨敝園,有何見教?」那老者道:「在下原無姓名。今造貴園不為別事,專來為令郎提一親事。」瑰庵道:「多承美意。但不知所提親事還是哪家?」那老者道:「我有一小帖,就是令郎的岳丈。」說著話,即從袖中取出一個紅封小帖,遞與吳瑰庵道:「令郎一生佳遇,這個帖兒內注的明白。千萬留心。」吳瑰庵接帖在手,才待拆看,那老者一把扯住,大喝道:「且不要拆!跟我往江西發配走一遭。」吳瑰庵抬頭一看,呀,卻不是那個老者,乃是一個三頭六臂、青臉紅髮的鬼怪。瑰庵吃了一驚,往後一跌,失聲叫道:「不好!有鬼,有鬼。」忽然驚覺,乃是南柯一夢。定一定神,看了看手中,果然拿著一帖。瑰庵大以為奇,忙轉入齋中,將帖拆開一看,那帖上有四句言語道:
  仙子生南國,梅花女是親。
  三明共兩暗,俱屬五行人。
  吳瑰庵將帖子上言語,念了又念,思了又思,終不解其中意味。忙把帖收入袖中,轉到家裏,對夫人道:「我適在園中觀看池魚,忽然睏倦,恍恍惚惚做了一夢,甚是奇怪。」夫人問道:「相公做的夢怎樣奇怪?」瑰庵遂將夢中所見的老者,與那老者提親之言、賜帖之事,及醒來果有一帖,從頭述了一遍。夫人聽了,道:「此夢果是奇怪。那帖子上是甚麼言語?」吳瑰庵又把那帖子上言語,念了一遍與夫人聽。夫人道:「這般言語,怎麼樣講解?」瑰庵道:「起初我也解將不來。如今仔細看來,他說『仙子生南國』,這是孩兒的姻事在南方無疑了。又說『梅花女是親』,料想有女名梅花者,即孩兒之佳偶也。獨『三明共兩暗』這一句含糊,不能強解。末句『俱屬五行人』,蓋言人生婚姻皆是五行注定,不可強求,也不可推卻。但他後來大喝一聲,要我跟他往江西走一遭去,卻不知是甚麼緣故。」夫人聽了道:「後段話且不必論。今據帖子上言語,我孩兒婚事是有准的了。況你平日有志要擇一個才貌兼全的女子配他,我想北方那有這等女子,今幸上天指引,何不趁此機會,令他往南方一遊,去就這段姻緣。」吳瑰庵道:「我來與你商量,就是這個主意。但他年紀還輕,不甚練達老成。若把這個原故明白說與他知道,未免分他讀書之志。且到外邊沾惹風波,亦甚可虞。」夫人道:「若著他去,這個原故自然不可明告他。祇教他在外尋師訪友,以遊學為名。既是天配的姻緣,到那裏自然不期而遇。」吳瑰庵道:「夫人所言甚是有理,我就依此而行。」
  到了次日,令人去書房喚吳瑞生來。教他道:「孩兒,你爹爹曾聞:瑤華不琢,則耀夜之影不發﹔丹鍔不淬,則純鉤之勁不就。故氣質須觀摩而成,德業賴師友而進。昔太史公南遊嵩華,北遊崆峒,遍歷天下,歸而學問大進。你今咄咄書齋,獨守一經,孤陋寡聞,學問何由進益,常聞南方山明水秀,實為人才之藪。我的意思,令你至彼一遊。倘到那邊得遇名人指教,受他的切磋琢磨,長你的文章學業。他日功名有成,也不枉我期望你一番。」吳瑞生道:「父親此言固是愛子之心,但念爹娘年老,舉動需人。孩兒遠離膝下,遊學外方,晨昏之間,誰人定省。兒雖不肖,如何放的心下。今日之事,教孩兒實難從命。」吳瑰庵道:「你為人子的,自是這般話說。但我為父親的,祇以遠大期你。你若不能大成,就朝夕在我左右,算不的是養親之志。況我與你母親年紀尚未十分衰殘,且家計頗饒,也不缺我日用。這都用不著你掛心。我為父的立意已定,斷斷不可違我。」吳瑞生還待推辭,他母親在旁勸道:「我兒,你豈不聞為人子的以從命為孝乎?你爹爹既命你出去,不過教你尋師取友,望你長進,有甚難為處。你若左推右卻,調便是逆親之志了。」祇這一句話,說的吳瑞生不敢言語,始應承道:「謹遵爹爹之嚴命。」吳瑰庵遂叫人拿過曆書一看,說道:「今日九月初三。初六日是個黃道吉日,最利起行。你且去收拾琴劍書箱與隨身的行李,安排完備,好到臨期起程。」
  閒話少敘,到了初六日,吳瑞生未明起來,將盤費行囊打點停當,用了早飯。他父母喚了兩個小廝,一個叫做書僮,一個叫做琴僮,隨行服侍。吳瑞生拜別已畢,他父母俱送至大門。這一去,雖然不比死別,但父子之間,也未免各帶幾分酸楚,祇是不好掉下淚來。正是:
  丈夫雖有淚,不灑別離間。
  且不題他父母在家專望兒子的好音。單說吳瑞生俟他父母回宅,自己乘了馬,著琴僮挑了琴劍,書僮挑了書箱,由大路往南而行。行了數里,吳瑞生在馬上想道:「今日爹爹命我遊學南方,我想南方勝地,惟有兩浙稱最。何不先到杭州觀西湖勝概,也不枉我出遊一遭。」拿定主意,遂問了浙江路程。在路上風餐水宿,夜住曉行。十餘日,到了吳興。這吳興就臨大江,上了船,乘著順風,不消一月,早到杭州地界。主僕下了船,又行了數日,才來到城中。吳瑞生四下一望,果然好個繁華去處。有柳耆卿《望海潮》一詞為證。
  詞曰: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戶盈羅綺,市列珠璣,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鉤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蕭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主僕三人尋了一個大店,暫把行李歇下。次日起來,吳瑞生吩咐琴僮、書僮道:「此處沖要,人煙輳集,不可久住。你兩人出去與我另尋一處寓所,好攻習史書。祇要幽靜清雅方好。」琴僮、書僮領命而去。穿街過巷,也到了十餘個寓所,俱看不中意。轉彎抹角忽到一處,與別處風景大不相同。二人看罷多時,說道:「此處料中我家相公之意。不用再往別處去尋了。」訪問鄰近居人,方知是天壇。二人遂看了一個極清雅的庵觀,請出主持觀主來。通了名姓鄉貫,將吳瑞生假寓讀書的話說了。那觀主慨然應允。他們兩個轉回舊寓,回了吳瑞生話,遂即打發了店錢,搬了行李,一直往天壇而來。到了天壇,吳瑞生一望,果然清幽。但見:
  局面寬闊,地勢高阜。松竹掩映,殿閣參差。東望浙江,潮氣遙侵濕苔徑﹔南望雷鋒,日色返照映玻璃﹔西望蘇堤,長虹一溜青蛇走﹔北望龍井,寒光數道碧雲飛。真有蓬瀛仙島之風,絕無市井塵囂之氣。
  吳瑞生看了,喜之不勝。遂拜了觀主。觀主獻茶畢,又領著吳瑞生揀擇下榻之處。吳瑞生見三清殿西有草堂一座,三面俱是花牆,牆外有蓑竹披拂,牆內擺著幾盆花草。入堂一看,匾額上題著「鶴來軒」三字,甚是幽雅。吳瑞生看的中意,就在此處安下行李,靜時溫習經史,悶時與觀主清談,閒時出門遊玩山水。
  住了月餘,遂締結了城中兩個名士:一位姓鄭名潛字漢源。一位姓趙名莊字肅齋。都是錢塘縣稟膳秀士。二人俱拜在金御史門下,認為課師。這金御史就是杭州府人,諱星字北斗,由進士出身,歷任做到都察院右僉都。正德四年,為劉瑾專權,金御史把他參了一本,觸怒了邪黨,遂為群下所擠,不容在朝。因此休秩回籍。夫人黃氏,乃江西尚書之女,生一子一女。子名金昉,年方一十五歲。女名翠娟,年方一十六歲。金昉為士林之秀,還未娶妻。翠娟為閨門之英,亦未受聘。金御史夫婦二人甚是愛惜。這金御史因休秩家居,凡事小心,閉門謝客,全不與外人往來。只有趙、鄭二生是他課徒,又極相契,或金御史請來相敘,或二人自往拜謁,詩酒之外,絕不言及國家時事。一日趙、鄭二生投見金御史,請至書房,作了揖坐定,金御史道:「二位賢契許久不見,老夫甚覺渴想。」趙、鄭二生道:「連日為俗冗所羈,未得候問老師。違教多矣,有罪,有罪。」金御史道:「多日不曾領教,二位近來有甚佳作,肯賜與老夫一覽否?」趙、鄭二生道:「今日門生此來,一則問候老師,二則求老師出幾個詩題,待門生拿去做完,然後送與老師評閱。」金御史道:「此時已有個現成題目了。昨舍下有人從京師來,說聖上筵宴百官,賜了一個詩題,即定首尾,著眾官立刻獻詩。可笑合朝文武俱做將不來,可謂當場出醜,賢契既要做詩,何不將聖上出的那個題目做一做。」趙、鄭二生聽了道:「如此甚好,請求題目一看。」金御史遂令書司將詩題拿來,二人展開看。看時,見題是「閨憶」,首字限的是「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韻限的是「溪西雞齊啼」。二人看完說道:「此題委是難做。怪不得在朝眾老先生擱筆。門生既承老師之命,少不得也要勉強獻丑。」說罷,各把詩題謄了。吃了幾杯茶,遂別了金御史出門。走了幾步,趙肅齋道:「鄭兄,你道此題之難,難在何處?」鄭漢源道:「祇這『風片』二字,便是此題之難處。風乃實字,片乃虛字,以虛對實,如何湊的工巧。」趙肅齋道:「吾以此題棘手處,就在這兩個字上。昨日咱結拜的吳兄,他自誇詩才無有敵手,卻未嘗見他題詠。到明日,何不把這個題目帶去,也求他做一首。」鄭漢源道:「吾兄所見甚妙。到明日,不可空去訪他。待我安排一付盒酒,攜到那裏,先和他痛飲一番。有才的人,酒興既動,詩興自動。然後拿出題來做詩,省得到臨時大家推三阻四。」趙肅齋道:「如此愈覺有趣。」二人說著話,天色已晚,各人分路歸家。
  到了次日,鄭漢源安排一個盒酒,著小廝擔了,隨邀著趙肅齋一同到了吳瑞生寓處。吳瑞生迎著道:「二位狠心,連日不到敝寓,教小弟生生盼死,生生悶死。」趙、鄭二人道:「這幾日,因有俗事累身,未得過訪。幸今日稍得清閒,俺二人具了一付盒酒,特來與兄痛飲一醉,以作竟日之談。」吳瑞生謝道:「今承賜訪,已覺幸出望外。又蒙攜酒惠臨,何以克當。」趙、鄭二人道:「兄說那裏話。吾輩一言投契,自當磊磊落落,忘形相與。一盞之微,何足致意。」三人一面說著話,一面使琴僮篩酒,又移了一張漆紅小桌,安放在湖山之前,竹蔭之下。三人坐定,飲了幾盞,吳瑞生道:「弟乃山左無名之士,遊學貴省,蒙兄不棄,結為同盟。自承教以來,使小弟茅塞頓開,誠可謂三生有緣。」鄭漢源道:「兄處聖人之鄉,弟等乃東越鄙人,焉能及兄之萬一。自今以後,還要求吾兄指迷,兄何言之太謙。」趙肅齋道:「今吾三人投契,誠非偶然。然知己會聚,亦不可空飲歸去。昔李白斗酒詩百篇,至今傳為佳話。今既有酒,豈可無詩。吳兄胸羅錦繡,口吐珠璣,弟欲領教久矣。兄如不吝,肯賜金玉,弟亦步韻效顰,以繼李白桃李園之會何如?」吳瑞生此時酒亦半酣,詩興勃勃,及聞趙肅齋之言,遂拍手大笑道:「逢場作戲,遇景題詩,是吾輩極灑落事。兄言及此,深合鄙意,請兄速速命題。」鄭漢源道:「若欲作詩,也不用另出題目,有個現成題目在此。」趙肅齋故意問道:「題在何處?」鄭漢源遂將聖上出的那個題目說了一遍,道:「此便是極好的題目了,何必另出。」吳瑞生道:「如此更妙。弟還有一言告白,今日作詩,必須立個法令,限定時刻。今日弟既為主,法令少不得自弟立起。作詩時著琴僮外面擊鼓,令價傳酒,書僮催酒,祇以三杯為度,酒報完,詩必報完。如酒完,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趙、鄭二人道:「謹遵大將軍之令。」吳瑞生遂取了三個錦箋,每人一個。又添了兩張小几,各自分坐,將墨磨濃,筆蘸飽,法令傳動。但見擊鼓的擊鼓,傳酒的傳酒,催酒的催酒。趙、鄭二人詩草是夜間打就的,祇有寫的工夫,吳瑞生雖是臨時剪裁,怎當他才思敏捷,也不假思索,也不用琢磨,真個是意到筆隨,酒未報完,詩已告成。隨後,趙、鄭二人詩亦報完。三人俱將詩合在一處,但見趙肅齋詩曰:
  雨餘天半水平溪,絲掛疏桐影罩西。
  風斷不來秋後雁,片心獨恨午前雞。
  煙籠繡榻妾居隴,波送孤舟郎去齊。
  畫閣春殘柵久憑,船空水靜惟鷗啼。
  鄭漢源詩曰:
  雨過平橋灑碧溪,絲絲漸到小窗西。
  風流豪俊輕邊馬,片段年光付曉雞。
  煙隔雁行憐信斷,波搖鴛侶恨聲齊。
  畫欄倚遍難消遣,船泊湖心聽鳥啼。
  吳瑞生詩曰:
  雨歇天空月滿溪,絲牽魂夢到遼西。
  風情月意惟憑鯉,片雨只雲祇厭雞。
  煙鎖春山容易老,波凝秋水寐難齊。
  畫眉人去妝臺冷,船上孤嫠祇共啼。
  大家將詩看完,彼此相稱譽了一回,又重整杯酌,飲至天晚,方才散去。
  到了次日,鄭漢源起來,用了早飯,一直到了趙肅齋家,見了趙肅齋道:「瑞生才情果然不虛。且不說他詩詞工美,祇他那管迅快之筆,真令人難及。」趙肅齋道:「咱二人打了一夜詩草,寫出來還拜他下風,這等才人,怎不使人敬服。」鄭漢源道:「你我的詩,少不得呈於金公去看。不如連吳瑞生這一首也寫出來,一同送去,著金公評評,看是如何。」趙肅齋道:「這也使得。」於是將三首詩謄好,詩下俱系了姓名。同到了金御史宅上,見了金御史,將詩呈上,說道:「昨承老師之命,不敢有違。詩雖做成,祇是詞意鄙俚,不堪入目。」金御史將詩箋展開,細細閱了一遍。閱完評道:「肅齋此詩大勢可觀。但首二句入題微嫌寬緩,且『風斷』、『片心』對的亦不甚工巧。第五句亦覺啞呰,還不為全璧。漢源這一首較肅齋作俊逸風流。但『片段年光』對『風流豪俊』,亦失之稚弱。獨後一聯,深得詩人風致。還不如吳麟美這一首,起句起得驚逸,次句便緊緊扣題,不肯使之浮泛。且『風情月意』、『片雨只雲』,又確又切,又工致,又現成。至於『煙鎖春山』、『波凝秋水』,關合題意,有情有景,又有蜻蜒點水之妙。即至收鎖,亦無泛筆,此等之作,真不愧一代人才。但不知吳麟美此人為誰。」趙、鄭二人道:「老師眼力可謂衡鑒甚精。這吳麟美不是此處人氏,他籍系山東,遊學至此。年少風流,倜儻不群。門生與他結為同社,昨日與他飲酒賦詩,見他不假思索,八言立就,門生甚自愧服。今老師一見其詩,便嘆為才人,真所謂頭角未成先識塵埃之宰相也。」金御史道:「有士如此,豈可當面錯過。吾家缺一西賓,久欲敦請一人,教訓小兒。奈杭州城中無真正名士。今吳生有此奇才,正堪為吾兒之師。吾欲借重二位代吾奉懇。他若肯屈就於此,我這裏束禮自是從厚。但祇是動勞二位,於心不安。」趙、鄭二人道:「門生久叨老師之惠,愧無報補,今有此命,願效犬馬。」金御史道:「倘吳生俞允,還望二位早示回音,老夫好投帖去拜。」趙、鄭二人道:「這個自然,不須老師囑咐。」二人遂別了金御史,到了吳瑞生寓中,將金御史之言說了一遍。吳瑞生原為尋師訪友而來,況金御史文是一時名家,有甚不肯。所以趙、鄭二人全不費力,一說便成。二人回了金御史話,金御史即打轎往拜。隨後行過聘禮,擇字吉日上學。至日,金御史又設席款待,還請了趙、鄭二位相陪。將宅後一座園子做了吳瑞生的書舍,琴僮、書僮亦各有安置。但不知吳瑞生後來的奇遇果是何如,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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