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奸臣代子娶煞星

  話說鮑金花一看,祇見花碧蓮大叫道:「姐姐且莫報名,待妹子一同報名。」上馬也是一箭,連中三箭。胡賽花亦叫道:「二位姐姐莫忙報名,等妹妹來也!」花、鮑二位姑娘勒馬一邊觀看,胡賽花也是一馬三箭,俱中天球。羅洪暗嘆道:「女子中尚有如此弓馬,不知江湖上屈沒了多少英雄!」分付將三名女子傳上廳來。三人下馬,任、駱、濮接過三人的馬。三人上廳參見主考。羅洪道:「免參。」外場三人,一般騎射,難辨優劣。演武廳旁,亦是五彩扎就一個官篷,擺設著文房四寶。當時命三人各作綠牡丹詩一首,以定次序。三人領命,遂入官篷,各做詩一首。不多一時,三人呈詩來至演武廳上繳卷。羅洪將三人之詩接過一看:章章錦繡,句句精神。可稱為文武全才。三詩之中,胡賽花略次一分,而花、鮑難分上下。因有張天佐之托,不好更命,遂將取中之名,開列於後:
    第一名包金花﹔第二名化碧蓮﹔第三名胡賽花。
  大人回朝奏主加封,科場已散。花、鮑等人領了三位姑娘,仍回公會。且說大人回朝啟奏武后已畢,等龍虎日發榜。這且不言。
  卻說張天佐早已著人在教場打探,說今日主考所取者三位,皆是包老一起之人。張天佐大喜,打點次日娶親,一夜何曾安眠!北方同西方與南方規矩不同,娶親之日,女家多少男女送親,男家俱要設席款待。張天佐弟兄歡喜,不必言矣。又拿帖揀選朝中契厚之人前來陪親,你道所請之人是誰?開列於後:
    吏部尚書王懷仁、刑部侍郎王懷義、西臺御史欒守禮、禮部兵馬司薛敖曹、國舅武三思、兵馬大元帥武寅。
  薛敖曹抱病辭回﹔武三思叔姪因自家女兒亡過,今日至張家,恐觸目傷心,亦不肯來。不言張府打算娶親。
  且說鮑自安商議送女兒。鮑老等同眾人用過飯,臨晚吃酒時,男女設席於一房內。鮑自安道:「送至京後慌忙,這幾日未做一件正事,即今教場奪魁,皆冗事耳!事成則成,敗則敗,成敗祇在明日一天。明日張家來娶親時,我們送親男人一十二位,送親女客共一十二位。小女做新人,胡賽花姑娘做陪嫁的丫鬟。胡姑娘懷中揣信炮一個,等張二聘入房來,小女得了手之時,胡姑娘點放信炮﹔我們聽得信炮一響,一齊動手。我料他必請王、欒、薛、武一班奸賊來,王、欒、薛俱不足為念,祇是武家叔姪英名素著,須要防止他。可記著:動手時,多著人圍著他二人,要緊!要緊!他來娶不是辰時,就是巳時,我等切不可早發新人,祇推山東有此規矩:要開門錢。看他來時,即將大門關閉,向他要大大的開門錢﹔聽憑多少,祇叫他左添右添,三次四次,祇管向他添錢。到下午時候,我等再慢慢的發人。及到他家,正是日落之時,在叩天地,拜公婆,做這些事體及進房吃交杯酒等事,天就黑了,正該動手之時,我好脫逃!」向任、駱、徐三人道:「你們雖會登高,也會履險,到底未曾經過大敵,恐臨時失機,反為不美。我有一差,相煩三位。」三人齊道:「願聽號令。」鮑自安道:「我們決定出東門。京城之中,比別處州縣不同,防護人甚多。我等動手,他城門不關閉便罷,若關閉了門,三位可攔阻他,我等好出城。」三人領命,深服其分派有法。算計已定,大家安睡。
  次日起來,先將乾糧口袋派散,另給眾人人參之外,又派些牛肉脯子,分付務要小心收好:「若有變起,那時忍餓莫怪我!」眾人答應。將到辰時,聽是外邊鼓樂喧天,炮聲連連,諒必是娶親的來也。鮑老道:「速關大門,我好做裏邊事。」花振芳真個將大門關上,拿了一張椅子,當門坐下。張家娶親人來至門首,見門關閉,張得、張興二人連忙趕至前來打門:「包老爹開門!」花振芳道:「打怎的!咱家山東有此規矩:凡新轎來時,將門關上,名為『關財門』。大大與個喜錢,若少了還要加添,如此叫做『添財』。今日行的山東禮。」張得二人道:「是舅老爹麼?」花振芳道:「不是咱家,你當誰?」張得道:「容易,容易!先卻不知,明日帶來吧!」花振芳道:「明日再來抬人。」張得見如此說,速著人去取。一人跑到相府稟告如此。張天佐道:「少了拿不出來,須要四封二百兩。」交與來人,來人跑到公會門首,交與張得。張得道:「舅老爹開門吧!」花振芳起身,將四封銀子接了,仍又關上,說道:「還要大大加添!」張得無奈,又著人回相府,又取了二百兩銀子﹔花振芳又接過,又將門關上,又叫加添。如此四次,添了八百兩銀子。天色下午已過,花振芳將門開放,眾人走進。張得向鮑老道:「包老爹!請新人速速妝束,莫誤良時!」鮑自安道:「自老妻去世,小女隨我成人,從未離我半步。今嫁相府,舍不得我,祇是啼哭,至今未起,我請母舅勸他。」張得道:「既新貴人離不得老爹,過門之後,老爹也在相府過活,難道侍奉不起麼?婚姻終身大事,莫要錯了吉時。」鮑老道:「什麼吉時,什麼吉時!新人到就是吉時了。」張得道:「如此說,快快為妙。」鮑老道:「是,是,是!」一催一促,日已西墜。金花內裹扎束停當,外邊罩上喜衣。鮑老自家抱他上轎時,故作難舍之狀。張得使人放炮起身,鼓樂喧天,好不熱鬧。轎子起身後,鮑老等連忙扎束,各自暗帶兵器,二十四位男女送親,先已預備二十乘轎子。女人乘坐,男人步行,一直奔張府而來﹔新轎到時,送親亦到。張家請了二位攙親的夫人,乃是兩王之妻。新人下轎,攙扶至天井香案桌前,同張三聘叩拜天地。外有男女陪客迎接男女送親等人,皆各分坐,女客進後。
  且說新人參過天地,拜過公婆之後,攙進洞房,天已更餘之時了。回房吃過交杯酒,坐床撒帳。張三聘自初十日在公會中看見過鮑金花,回來後恨不得一時摟在懷中,延挨這五六日,真是茶思飯想,今二人坐床撒帳,那裏能按得住欲火?一見垂下帳來,溫溫存存用右手向鮑金花背後一把摟。新人素亦知張三聘弓馬純熟,頗有英名,不穩當,也不敢下手。雖然坐帳,卻暗暗觀他,眼觀帳外之人伸手從背後來摸,袖中順刀早已順出,直當他轉身之時,照右脅下使盡生平力氣一刺:張三聘「暖喲」一聲,跌在床下。攙扶女客還在帳外伺候,一見張三聘跌下床來,就知是金花動手。胡姑娘懷中取出信炮,走出房來,用火點著,一聲響,前邊佳人各執兵器,一場大殺﹔金花將羅帳一揭,王家妯娌幾個堂客,還在那裏面,被金花一刀一個,殺出房來。大廳上陪客王、欒、張天佐弟兄,皆是文官,那裏還能支持?盡被殺死。雖有些家人,怎當得眾英雄前後狠殺一陣!將張家並陪客之人,已殺了七八十。那張家家人忙報大元帥武寅。武寅道:「京中強盜殺人,有關自己之性命!」掌號齊人。鮑老正在殺人,忽聽號聲,說道:「速走!速走!武家齊人!」於是俱縱上房子,向外一看:街上早已站了無數兵馬。正是:纔將奸佞斬殺盡,又有奸黨下兵來。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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