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不孝子難免天譴
  有情人終成眷屬

  黃雲羅漢當時受了六丁大擒拿法禁制,不由自主,邪法飛叉全未用上,竟被甩出老遠。正待飛身回鬥,猛又覺眼前人影一晃,叭的一聲,胖臉上早中了一掌。打跌出去老遠,當時頭暈眼花。怒火上攻,忍痛運用玄功,二次飛起。
  耳聽白谷逸笑道:「留著這妖僧多玩一會,卻忘了成全那孝子麼?」
  隨聽凌渾笑道:「我只見這禿驢耀武揚威,心中有氣,給他一嘴巴,先嘗點味道。不然,早送他的狗命了。」
  凶僧聞言,越發暴怒,因知敵人法力高強,又不敢冒失。只得先放出一片黃色妖光將身護住,帶了三條黃影,二次把手一指,招回飛叉,捨了追雲叟,朝凌渾追去。
  凌渾回顧飛叉追來,好似害怕,踢踏踢踏拖著鞋片,朝前急竄飛逃,口中急喊:「老乞婆,禿驢妖叉厲害,你再不管我,就快當寡婦了。」
  妖憎手指飛叉在後急追,見凌渾滿地亂蹦,看去並不甚快。那麼神速的飛叉,急切間竟會追他不上。知是顛倒乾坤五行大挪移法,故意取笑。飛叉已快追近,凌渾求救之聲更急。
  妖僧暗想:「這賊花子久已聞名,不曾見過。看他並無飛劍法寶,也許僅會少清仙法,遊戲人間,浪得浮名,不過如此。本門飛叉只一中上,休想活命。」眼看百十道飛叉血光綠煙飛揚,已快將人罩住,心方一喜,凌渾人影一晃,忽然不見。
  猛由斜刺裏飛來一股金花紫氣,才一接觸,便將那百十柄飛叉一起裹住,長龍吸水般往回一卷,便已收去。黃雲羅漢大驚,側顧對面山石上站定前見白髮美婦,手中拿著一個紫金瓶,飛叉正往瓶中投去,一閃不見。
  師傳至寶,已失其二,肉身絕難回去復命。不由悲憤情急,怒吼一聲。縱身一躍,仰跌下去,當時用邪教中屍解血魂大法,由頭到股,全身齊整整裂為兩半,倒地身死。緊跟著飛起三條血影,滿空亂撲。
  這種血魂大法,自以血神子鄧隱最為厲害,因其為惡多端,長眉真人將他和門下諸黨徒,押往西崑崙星宿海北岸小古刺山黑風窩原住妖窟以內,將洞門用水火風雷封閉。哈哈老祖與鄧隱之徒石磊交好,偷習了些,再與屍解合用,功效要差得多。
  這類邪法最是凶毒,一經施為,狠毒無比。因是傷得一人便長一分威力,修道人吃那血影罩住,透身而過,本身精氣便被吸去。除對寨主尚有同門之誼,未下毒手而外,上來三條血影滿空飛舞,不分敵友,見人便撲上去。下餘六個妖黨,倒有四人吃血影透身而過,當時倒地身死。
  另兩妖人見狀大驚,急忙飛逃,一個被矮叟朱梅飛劍追上,斬為兩段;一個吃追雲叟白谷逸擋住去路,心驚逃退,血影卻由後而追來。還未看見,只聞到一股血腥氣,心頭一煩,便已慘死。
  眾仙見只剩下寨主獨鬥女仙凌雪鴻,臺上還有一個妖僧乃黃雲羅漢同門,剛到不久,代守法台,尚未出手。
  追雲叟正在發令,忽見一道極猛烈的遁光破空衝雲而來,直落當場,現出一個相貌奇醜的道姑。
  魯孝被趙霖扶抱懷中,正在忍痛苦熬,一見來人,認出是分別多年的母親醜仙人魯瑾,不禁狂喜。剛顫聲喊得一聲:「娘啊!」因是痛苦萬分,全仗運用玄功鎮攝心神,強行忍耐。忽然驚喜過度,微一疏神,就此痛暈過去。
  魯瑾一見兒子痛暈,面容慘苦,多年不見,也甚心疼。正要起身查看,忽聽對面厲聲鬼嘯,往前一看,却是愛子勿惡,頭上腳下被幾根暗黃色的光線凌空倒吊在法台之上。頭下一堆陰火,血焰熊熊,正由五官七竅之中鑽進。當中妖幡下站定一個身材矮瘦形如鬼怪的妖僧,手指一幢血光綠煙,裹著勿惡生魂,正施煉魂慘刑。當時情急,不暇再顧魯孝,怒喝一聲,便縱遁光往臺上飛去。
  她這裏剛一飛走,崔五姑便由側面飛來。內中一條血影,因撲群仙,為法寶飛劍所阻,所傷均是同黨,敵人全都無恙。側顧趙、王諸人同立石上,意欲冷不防猛下毒手,也恰追到。
  崔五姑揚手飛起一片五色輕雲,將那三條血影一齊隔斷,不令近前。隨將手中紫金瓶一指,瓶中金花紫氣重又飛出,罩向魯孝身上。再往回一收,立有一股黃綠二色的妖煙,被那金花紫氣吸起,颼的一聲往瓶口中鑽進。
  五姑隨向魯孝頭上一拍,魯孝當時醒轉,苦痛全消。一眼瞥見乃母魯瑾已被臺上妖僧困住,大驚情急,哪還再計安危利害,一縱遁光,便往對面臺上飛去。趙、王、巧姑三人先已奉命馳援,為友又具熱腸,惟恐魯孝有失,立即跟蹤飛去。
  原來勿惡被擒之後,先是拼受磨折,不肯服低。後來受苦不過,忽想起火修羅尚為神魔所制,正好報復,忙在暗中行法發令。那神魔本是妖魂煉成,自知一離開敵人的身便難活命,性又兇殘,立朝敵人進攻,火修羅便慘叫起來。寨主轉成騎虎難下之勢,只得停止邪法禁制。
  勿惡剛得喘息,不料群仙飛到。又來了一個妖僧,竟比黃雲羅漢陰毒得多,也不顧火修羅有多苦痛,一味運用邪法,給勿惡苦吃。
  勿惡先還忍受,奮力強掙,驅遣神魔拿火修羅泄忿。沒料妖僧邪法既高,又以全力應付,勿惡不還敬還好,這一還敬,所受毒刑更是殘酷。後來實禁不住那煉魂之苦,那麼兇惡的人終於屈服,朝妖僧顫聲慘叫,情願服輸。只稍容他喘口氣,便不再尋火修羅的晦氣。
  妖僧甚是陰險狡詐,假意答應,等勿惡停手,勢子一緩。冷不防施展邪法異寶,先將火修羅護身神魔猛然收去,緊跟著便和勿惡變臉,所施邪法禁制比前更凶。勿惡一面受那煉魂之慘,本身還受陰火焚身的毒刑,內外夾攻,任是平日多麼兇橫強傲,到此境地也由不得氣焰盡斂。
  妖僧比他性情還要凶毒,只一相抗,或是口出不遜,面現怒容,身受便要加倍殘酷。到了後來,勿惡驚魂都顫,心膽皆裂,只有苦熬忍受,哀聲慘叫,哪敢絲毫倔強。
  勿惡自知惡報臨身,死活都難。回憶以前,每次遇難都是兄弟魯孝解救。方才還曾見他人影一晃,正要尋去暗算,便被仇敵擒來。臺上不見蹤影,想必還在對敵,或已逃去。否則必和自己一樣,被擒在此,不會見不到人。
  此時正派群仙相繼來到,寨主和眾妖人全數出鬥,形勢當必厲害萬分,自己若不使他寒了心,以他為人,決不坐視。如論以往之事,實是自己陰狠兇惡,對他不起。只要他肯再救我一次,從此便對他低頭服低,也所甘心。正在悔恨交集,無計可施,乃母恰好趕到。
  魯瑾一眼瞥見愛子元神受邪法禁制,肉身又被倒吊法台之上,頭前一蓬陰火毒焰靈蛇也似由七竅鑽入,焚燒不已。知道這類邪法陰火最是殘酷,多高法力的人也禁不住。次子魯孝雖也中邪倒地,苦痛萬分,但有雷姑婆在,必為解救。勿惡卻是危機瞬息,死活都難。一時情急,無暇兼顧,只得捨了魯孝,往法臺上飛去。
  魯瑾剛到法台前,便看出愛子身受之慘,登時痛不欲生。勿惡瞥見乃母趕到,當是來了救星,驚喜交集,出於望外,哀聲哭喊。魯瑾聽出勿惡哭聲悲顫,越發心痛,急怒攻心,揚手便是一道青光朝法臺上妖僧飛去。哪知邪法厲害,暗中設有好幾層禁制,飛劍剛一出手,埋伏立被引發。眼前一暗,一片黃影當頭罩下,跟著血焰飛揚,全身立被罩住。
  如非應變神速,身有師門至寶,不等邪法上身,寶光先自飛起,將身外的妖光血焰擋住,幾遭不測。雖得勉強支持,人卻被困台前,吃一幢黃雲血焰籠罩在內,休想行動。妖僧聽出雙方是母子,越以全力施為。
  魯瑾見勿惡在臺上厲聲慘號,求死不得之狀,自是萬分悲憤,心如刀割。勿惡見母被困,知那血焰厲害,難於逃脫,照此形勢,尚未必能夠自保,如何能救自己?
  一時天良發現,顫聲慘呼:「兒子不孝,近年作惡太多。尤其是對弟娃,幾次恩將仇報,問心不過,理應受此惡報慘劫。這場劫數,決難挽回,望娘自打脫身主意,不再顧我。弟娃天性孝友,實是好人,又在正教門下,將來仙業定能成就。望娘去對他說,兒子已知悔悟,可惜已晚。請他莫念舊惡,等兒子轉世,速為接引,免再誤入旁門,感恩不盡。」
  魯瑾見勿惡悲叫哭訴,因受陰火穿行七竅,全身均成綠色。怒目齜牙,相貌獰厲,說話已顫不成聲,偏又無力解救。萬分情急之下,正打算施展師傳,以全力與敵拼命。猛瞥見兩道上帶金鉤的銀虹,擁著三男一女飛來,正是方才所見四人,次子魯孝也在其內。
  一山女手持一柄小劍,向外一揮,立有好幾丈長一道青熒熒的冷光,朝身外妖光血焰一絞,當時消滅。銀虹往上一罩,便將自己一同護住。
  耳聽魯孝疾呼:「娘呀!」未及回答,銀虹來勢疾如電射,已護了一行五人,往法臺上衝去。心方一喜,只見銀虹過處,台前埋伏全被觸動。當時煙光閃變,血焰如潮,排山倒海一般,當頭壓到。但吃那兩道銀虹一衝,血焰立散。
  臺上旁立的赤尸寨主門下妖徒火修羅也自復原,想起身受神魔禁制之慘,為師門丟人,心中悲憤,恨極仇敵,正打算施展邪法,助紂為虐,楚毒勿惡報仇。一見五人連衝台前禁網,朝臺上飛到,來勢神速,邪法盡破。自恃帶了幾件法寶,意欲稍微挽回一點顏面。便捨勿惡,左肩一搖,立有幾道赤陰陰的妖光搶前飛起。
  妖僧方在大喊:「火道友暫退一旁,看住這廝,待我擒這幾個狗男女。」
  巧姑因見太乙青靈劍威力如此神妙,早把劍一揮,劍尖上的青光如驚虹電射,朝前卷去,赤光立被斬斷了兩道。火修羅見狀大驚,慌不迭收了殘餘妖光,遁逃回山去了。
  魯孝和趙、王兩人全都恨極妖僧,又見這一青二白三道寶光所過之處,邪法紛紛消滅,心膽立壯。魯孝首先揚手一雷珠,數十丈五色金花夾著驚天動地連珠霹靂之聲,照準當中那面主幡打去。妖僧分明見敵人寶光厲害,邪焰紛紛消散。因不知玉鉤連和那青光的來歷,依然自恃玄功煉就三屍化身,不特沒有逃避,反倒妄想轉敗為勝。
  更沒料到這三道劍光之外,還有專破邪法的五雷珠。剛運玄功變化,飛起三條血影,猛瞥見敵人揚手飛起一團雷火,心方一動,兩道銀虹已剪尾電掣飛來。百忙中還待變化飛遁,連人帶三屍元神已被銀虹裹住,覺出寶光強烈,威力絕大,才知不妙。
  巧姑的太乙青靈劍跟蹤電掣飛來,往起一合,想逃無及,神雷已自爆炸,妖幡立被擊成粉碎,連元神也未得逃出。空有一身邪法,未及施為,就此遭了惡報。
  妖幡一破,飛起一條黑影。趙、王二人見是月姑鬼影,想想前仇,各把玉鉤連一指,兩道銀虹往上一絞,一聲極淒厲的慘叫過處,鬼影當時消滅。巧姑天性純厚,忙想攔阻,已經無及。那倒吊勿惡的綠絲也被神雷震斷,吃魯孝神梭寶光環身一掃,殘絲盡滅,勿惡人也墜地。
  魯瑾見他元神雖然復體,因是受傷太重,元氣損耗太多。又受陰火燒炙全身,陰火雖隨妖幡消滅,人已痛苦不支,委頓地上,不能起立。一雙火也似紅的淚眼,注定母弟,好似也感激又慚愧。
  勿惡剛顫聲哭喊:「好弟娃,我真該死!」底下便已哽咽悲泣,不能成聲,神情狼狽已極。
  魯瑾鍾愛勿惡,見此慘狀,心痛欲裂,早當先撲上,一把抱起。
  魯孝見母傷心,十分難過,相繼撲抱上去,母子三人,抱頭痛哭起來。
  巧姑本來恨極勿惡,因看魯孝母子面上,又見勿惡五官七竅均被陰火燒傷,目眶已裂。一雙滿含痛淚的瞳仁向外突出,似要冒出火來,所受慘極,也就罷了。
  反是勿惡大難之後,天良發現,見巧姑也隨在一起,全仗所發青光才將妖僧殺死。深知山女復仇心盛,居然以德報怨,又知趙霖與她已為夫婦,想起前情好生不安。
  勿惡帶愧對魯孝道:「以前哥哥行為都不是人,此時悔恨無及。請轉告你二位師兄和巧姑,說我自知孽重,現已痛悔前非,無顏與之相見。請他們勿念舊惡,看你面上,格外寬容。」
  趙、王二人也本恨極勿惡,因奉雷姑婆之命匆匆趕來。成功以後,想起勿惡天生惡質,本性難移,如非礙著魯孝情面,巧姑又只受了一夜虛驚,未受其害。別的痛苦乃是定數,直恨不能殺以泄忿,正好假手妖僧,將他除去。
  不料魯孝以德報怨,將他救下。又見勿惡眼含痛淚,滿臉愧容,這等說法,神情並不似有什虛假。魯孝又帶著感愧乞憐之容,想代兄長為分說。不禁把以前仇怨一齊冰消。
  趙霖首先搶前說道:「師弟不必多言。先因令兄行事陰毒,實是懷恨。此次救他,本看在師弟和伯母面上,不料令兄居然知悔。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從此轉禍為福,真乃可喜之事。既肯改邪歸正,便是一家,以前之事譬如做了一場噩夢,還再提它做什?」
  說時,魯瑾已用仙法將勿惡傷痛止住,勿惡也自用玄功勉強起立,接過乃母和魯孝的靈丹一同服下,依依母側,甚是孺慕天真。如非重傷未愈,神情狼狽,看去直和魯孝是一個人,只前額多了乃父夢中所留的幾條爪痕血印而已。
  雷姑婆飛來,近前笑道:「妖魂已被崔五姑的錦雲兜網住,轉眼伏誅,大事已定,只待姜真人奉天都、明河二位長老之命,清理門戶了。」
  原來寨主因司太虛為友心熱,事前得信,知其必然敗亡,臨來以前,向海外一位散仙借了一片天蟬葉隱身,暗用蒼虛老人所贈靈符和一丸天河星沙,猛由地底鑽出。
  時姜庶用天都、明河二老所留飛刀,指定寨主開讀玉牒仙示。略一分神之際,寨主冷不防發出天河星沙,用天蟬葉隱身逃走。不料飛刀靈異,一經飛出,便生威力,寨主一逃,飛刀也隨後追去。此時朱梅用太清分光捉影將天河星沙收了;凌真人夫婦困住妖僧凶魂,正用七寶紫金瓶收那三條血影。
  本山土著,本就凶野,又都忠於寨主。現已得信,準備拼命,並將月姑所養蟲蟒惡獸放出。如見不敵,定必全數自殺。他們雖然多半不是善類,此舉終傷大地之和。
  因山人平日最是敬愛巧姑,雷姑婆便命五人隨之速飛山堂大寨,由巧姑向山民曉諭,並使改惡向善,從此不許傷害漢人,擄殺異族,以免多傷人命。
  朱嵩雲、韋萊遇救之後,又被別的妖人邪法困住,正在惡鬥,幸得平旋所約兩位同道姊妹合力抵禦,阮徵、李洪又趕了來殺死妖人,救眾出險。青衫老人第三女李賢也奉命趕到,將他師兄妹四人接回山去,向女仙陳淑均請罪,領受三年禁閉之罰。
  平旋等人事畢,也跟著李賢去了。
  當戰場上寨主一逃,白、朱二老同了女仙凌雪鴻、伏魔真人姜庶相繼急追下去。
  妖僧三條血影,先被崔五姑霞網隔斷,還不知道厲害。後因眾仙法寶飛劍威力太大,血影撲不上身,反為所傷;二老手中太乙神雷又朝血影連珠亂打,血影被劍光斬斷,雷火震散了好幾次。
  這才知道若持久下去,凶多吉少。就著敵人飛劍繞身而過,血影散亂之際,猛運玄功,施展邪法,把三條血影合為一體;破空欲逃,不料早被寶網暗中籠罩。
  崔五姑收戮妖魂本極容易,因見妖僧功力甚高,為防萬一,故意延緩。先由眾仙將血影連連擊散,欲使其元氣損耗多半,再行下手。一見要逃,如何能容,血影剛向東方飛起,當空突又現出一片彩霞,長城也似橫亙天半,先被隔斷的一片立時合圍上去,晃眼合成一蓬極大銀網,將血影圍在其內。
  急得凶魂在網中宛如凍蠅穿窗,東衝西突,連聲厲嘯,終無用處,眼看雲網逐漸縮小。
  崔五姑手中紫金瓶內突射出一股金花紫氣,長龍吸水般裹住凶魂,便往回收。那血影功力甚強,仍作困獸之鬥,強行掙扎了一陣,才被紫氣吸入瓶中不見。
  凌、崔夫婦收了妖魂血影,同往臺上飛來。
  雷姑婆見面笑道:「請賢夫婦將法台毀去,我到山堂去了。」說罷,將手一揮,帶了趙、王等六人,同往山堂飛去。剛一飛過山頭,遙望山堂上哭喊怒吼之聲大作,四山皆起回應。平臺上有百十山人,正在圍攻朱人虎,地下倒著二三十個山人屍首。
  雷姑婆忙喝:「山人傳遞報警,已將寨主兇信告知全族,我們快去!」說罷,一催遁光,晃眼到達。人虎正用邪法和山民惡鬥,本意突圍而逃,不料方才陣中被困,為邪法所傷,已難飛行。眼看眾寡不敵,受傷力竭,眾人恰好飛到。
  相隔老遠,雷姑婆揚手便是一道光華,將人虎罩住。
  山民見空中飛落六人,知道人虎也是敵人最恨之人。因山人畏神尚武,寨主神力武勇,又通正邪兩派法術,月姑姊妹又各馴養猛禽惡獸,山民把他父女敬若天神,意欲同殉。
  先時戰況迷離,眾山人見狀並不害怕,只是不知所措。這時見眾人飛到,忽然同聲吶喊,全體山人一齊和應,各舉戈矛刀箭,潮水一般向眾人喊殺上來。
  雷姑婆深知情狀不可理喻,只得行法一指,發出一道金光。城牆也似環成一圈,向外開展,將山民逼下平臺,不令近身。當時空出了大片地面,隨將人虎身上寶光撤去。
  人虎忙向趙、王二人跪下求救。
  忽見一幢銀光擁著寨主,伏魔真人姜庶緊隨身後。前面飛懸著一柄亮若銀電的匕首,由刀尖上發出一幢寒光,將寨主全身罩定,一同押了回來。
  嵩山二老和女仙凌雪鴻同駕遁光,肩隨同飛,到了山堂落下。
  姜庶和矮叟朱梅居中立定,朝寨主正要開口。
  寨主已抗聲先說道:「小弟辜負師恩,悔之無及。二位師兄如念同門之義,放我殘魂前去投生,自是感恩不盡。」
  姜庶道:「既知如今,何必當初?」
  寨主忿道:「自師父雙雙仙去後,兩位師兄也轉世重修。當初我孤身一人,能苟活到今天,沒有沾師門一點好處,如今你卻抬出師父來壓我!怎能教人心服?」
  朱梅道:「師弟言之差矣!因恩師有意創立青城派,以協助峨嵋在千五百年仙凡大劫中,成就無上功德。然因功力不濟,我與姜師弟自願兵解轉世,重新修積。獨你不捨那身臭皮囊,怪得誰來?」
  寨主自知理虧,因當年兩位長老曾說他孽債甚深,如不轉世,不可能有所成就。但自己太喜愛這身軀殼,不願轉世。兩長老相互笑了笑,只收自己為記名弟子,所以後來才有改投哈哈老祖之事。
  寨主遂道:「師兄真不能循情,也不勉強。只是本族山人全都性剛壯烈,視死如歸,我死之後,定必同殉。請容我與他們訣別幾句,免其同死如何?」
  姜庶方要開口,追雲叟忽朝二人嘴皮微動。二人會意,立把刀光微收。
  寨主立時脫身出來,從容走向台口。裝作向全體山人訓話神氣,冷不防向空縱起。待用邪教中分身屍解之法遁走元神,逃往長狄寨,去求哈哈老祖,為他煉魂報仇。
  邪法尚未發動,兩三道金光已由嵩山二老手上發出,上下攔住。同時飛刀銀光也比電還快,繞身而過,寨主立時屍橫就地。刀光仍化成一座光幢,將寨主元神所化血影籠罩在內。
  全體山人見狀,越發悲憤,因被雷姑婆仙法逼住,不能上前。齊用刀箭戈矛紛紛投射,但一挨近光牆,便即消滅。山人知無力與仙法對敵,又眼見老寨主危在頃刻,哭喊咒罵之聲彙成一片。
  巧姑更強拉了趙、王二人跪在眾仙面前,號哭求恩。
  姜庶見寨主如此兇橫,大喝道:「本來我念同門之誼,想保全你的元神,不料你凶心難改,妄想逃往南疆煉魂報仇。此時你還有何話可說?」
  寨主自知弄巧成拙,悔恨無及。那光幢中又飛射起千萬絲細如牛毛的精芒,暴雨一般環身亂射,寨主元神苦痛難禁。眼看元氣損耗,血影由紅轉黑,寨主跪伏光中,不住哀聲求告。
  巧姑累次想衝進光中,都被擋之回來,不由哭得聲嘶力竭。後來血影轉成黑影,邪氣全消。
  朱梅方指寨主喝道:「照你行為,非形神均滅不可。念在你女至性孝心,再四哀求,並欲身殉,格外施恩。現你身外邪氣已被二位師長神刀化盡,如知改悔,立誓歸正,好好投生。我二人便徇情放你元神逃走,你意如何?」
  寨主早已凶威盡斂,跪在光中,連聲應諾,嗚嗚悲鳴不已。
  朱、姜二人隨向天跪下,向師門通誠求恩,待了一會,無什動靜。
  只山民哭喊咒罵之聲越發狂烈,寨主一死,幾個烈性一點的山人先已橫刀自刎。眾仙看出死人多是性情猛烈、極惡窮凶的幾個,也就未加禁阻。
  約頓飯時間,那神刀光華漸歛,朱、姜向天叩頭謝恩畢。起身向寨主告誡了幾句,才將刀光收回。
  寨主元神朝二人又拜了一陣,撲向巧姑身上。巧姑一抱是個虛影,知道乃父法力盡失,除真氣較為凝固外,已和常魂差不許多。正在哀聲痛哭,寨主已冉冉飛起。
  姜庶喝道:「師弟此去投生,務要痛改前非,我送你一程吧。」說罷,揚手飛出一片金霞,護住寨主元神,電馳飛起。
  巧姑早已奉命,忙去台前向山民曉諭,說:「老山主已去投生,轉世還要再來。爾等務要勉為好人,不可再事兇殺,各位仙長還可降福你們。再若無禮,仙人必發神雷將鬼魄震散,休說投生,連鬼也做不成了。」
  巧姑原是心懷悲痛,奉命行事,想起父死傷心,話多淒咽。山民哭聲震地,自然聽不清,自殺的人逐漸增加。眾仙見山人如此壯烈,雖是愚忠,到底難得。這類剛直性猛之人,如能善教,也極有用。正想合力施展仙法禁制,先使不能言動,再由巧姑好好勸說。
  這時,一道青熒熒的冷光如驚虹飛墜,落向臺上,到地一看,正是老寨主龍鐵子。剛一到達,便見台下好些年紀稍老的山人停了哭喊,互相耳語。
  眾仙先追寨主時,因寨主隱形急飛,又有司太虛、魏赤霞追隨暗助。如非飛刀神妙,具有靈性,始終緊緊指定寨主頭上追逐不捨,幾被逃脫。剛到山口崖腰上,忽飛起一片冷光將其攔住。眾仙原認得那冷光的來歷,低頭一看,崖腰竹樓前面有一道人和一白髮寨主正在對坐說話,青霞一閃,道人不見。
  只白髮老寨主龍鐵子一人上前招呼,說還有事,少時山堂再見,隨即飛走。
  司、魏二人見寨主天蟬葉被那道人收去,身形已現,借來之物如何還人?又知嵩山二老均難說話,不敢出面,覺著寨主萬無倖免,朋友之誼已盡,便朝龍鐵子追去。
  雙方本來見過,問起來意,才知龍鐵子以前本是玉龍山主,因喜學道,令愛子同了愛妻代為執掌,自隨一散仙山中修道,不時回山探望。
  不料乃侄覬覦山主之位,又知龍鐵子的前師法力有限,乘著這年回山,陰謀暗算,篡奪山主之位。
  結果龍鐵子不敵逃走,妻子全被殺害。後始拜在公孫真人門下學成仙法,前來報仇。
  事情已隔多年,山民雖對龍鐵子最為愛戴,因寨主暗中下手,利用邪法掩飾極巧,龍鐵子又負重傷逃走。逃時雖有早晚回山報仇的誓言,寨主仍料其必死,便假託神言,說叔父全家已然成神,命其承繼,隨由原居緬甸深山中移來玉龍山居住,自為山主。
  龍鐵子於生具異相,白髮如銀。山民感他恩德,日常思慕,尤其那些老年山人更甚。
  龍鐵子一到,山人競相傳說,先還有些遲疑。等到龍鐵子和眾仙稍微敘談,轉向台口,張口先發出一聲龍吟。再把上衣揭開,現出半身龍麟,山民看出果是老神主回山,紛紛膜拜在地,歡聲雷動。
  鐵子隨向眾仙說:「諸位道友不妨先請,我這裏還有好些俗事,改日再往仙山拜訪如何?」
  眾仙笑諾作別,和新來的凌、崔二仙一同飛走。
  龍鐵子又把巧姑喚到面前,獎勉了幾句,笑說:「你得那口青靈劍,乃師祖昔年獨居大荒山煉魔防身之寶。此去柳湖完婚之後,可隨孫女婿同往終南從師學道,夫妻同修。」
  趙、王、巧姑三人便和魯氏母子行禮話別,各定後會,再向龍鐵子拜謝辭別。帶了朱人虎,同往柳湖,破空飛去。
  後來趙霖和龍巧姑成婚,夫妻二人與王謹一同入山修煉,三人均成散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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