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月下起蠻謳 豔侶如雲 笙歌匝地
  花前驅異獸 光煙似海 雷火崩山

  月姑不知此寶來歷,正想遁避,急忙施展法寶抵敵時,魏赤霞看出那銀光厲害,忙喝:「月姑速退!」把手一揚,一片黃雲剛剛電馳飛出,想將月姑護住,霹靂一聲,那團銀光已經爆炸。
  月姑只被黃雲護住上半身,腳底空虛,被那比電還亮的銀色火花射中兩條玉腿,一條齊腿彎炸成粉碎,右腳也被炸斷,當時痛徹心肺。等到黃雲將人擁護回來,人已暈死。
  在座諸妖人自然更加憤怒,二次又要上前。
  司太虛在旁先使眼色,止住寨主,再對眾人道:「來人雖然可惡,只是開端,還有不少強敵未到,如將陣法發動,易被敵人看出虛實。不如暫緩,好在敵人決逃走不脫。」
  說時,三女已被二妖人邪法異寶敵住,正在相持不下。
  趙、王二人看出紅衣少女打傷月姑,乃是敵人疏忽,一時僥倖,對面二妖人邪法甚高,三女已被一片中雜彩練的妖光包圍在內,雖仗法寶飛劍防身,未遭毒手,人已掙扎不脫。
  臺上諸妖人已將月姑救轉,多半毒口咒罵,要將三女擒住,為月姑報仇洩憤。月姑醒來,經寨主行法止痛之後,見自己成了殘廢,也不悲哭,只令人虎將她抱住,靜候擒到敵人報仇。人虎似因月姑周身臭穢,已然重傷殘廢,還不肯走,表面溫言撫慰,實則面帶厭惡之容。
  趙霖眼看三女相形見絀,心正愁急,忽聽李洪笑呼:「大師兄,再不出手,我又要淘氣了。」
  隨聽一人低喝:「洪弟不可造次。」
  數十百丈金光雷火已自空中下擊,三女身外環繞的彩練妖光立被擊散,滿地雷火星飛,全山皆震。
  時一青一黃兩道光華已由司太虛手上發出,直似長虹射空,朝那發雷之處射去。大喝:「豎子怎不現身,鬧這玄虛做什?」
  同時寶光照處,空中現出一個大頭麻臉的矮胖少年,同一個十來歲左右,身著短裝,生得粉裝玉琢的俊美幼童。正指下面待要施為,吃青黃二光一照現出全身。
  少年面色微驚,幼童卻是若無其事,笑道:「無恥妖道,助紂為虐,誰還怕你不成?你那面破鏡子,就能奈何我兄弟麼?我先叫你嘗點厲害。」
  剛一伸手,旁立少年忙把幼童拉住,待往一旁飛去,金霞一閃,正要飛走。
  眾妖人除司、魏二人和寨主知道對方來歷,暗中叫苦,尚在尋思進退兩難外,餘人哪知厲害。先前三女乘著二妖人敗退已先逃走。因見敵人又要逃,自覺來人無名幼童,如此猖狂,面上難堪,全都大怒。各施邪法異寶,朝空追去,數十道妖光邪焰相繼飛起,山堂上面光焰百丈,向空斜射,頓成奇觀。
  內有數人更連身飛起向空急追,眼看追上。忽聽轟轟雷電之聲,一道五色星火會合成的經天長虹,宛如星河倒傾,又似正月裏的大花筒,由東方高空中斜射下來。勢子比電還快,方圓竟達十丈以上,才一出現,便將所有邪法異寶數十道煙光一齊裹住。
  先飛起的幾個妖人驟不及防,也被那五色火星裹住。只聽大串輕雷連珠爆炸聲中,五色星虹裏面花雨如潮,只起了幾縷輕煙,連人帶寶,一齊消滅。
  旁坐眾妖人全部心驚膽寒,不知如何是好。寨主和司、魏二人見狀不禁大怒。
  寨主首先厲聲大喝:「我與青衫老人素無仇怨,鼠輩真要欺人,也說不得了。」
  巧姑剛在地上悠悠醒轉,勉強掙起,仰望情人被困血光之內,行動艱難,正在傷心情急,向二人哭訴被攝不屈之事。一見雙方惡鬥,星虹倒掛,眾妖人紛紛傷亡,惟恐射向臺上,奮身縱起,迎上前去,巧姑大聲哭喊:「請先殺我。」
  隨聽空中喝道:「無知老頭,如非我師父不許干預此事,今夜只是小師弟淘氣,沒想殺你,不必白、朱二老前輩到來,你便遭報應了。」
  說罷,星虹早已收回,等寨主發動妖陣,星虹已全隱。
  寨主早已揚手發出一圈血光向空照去,另有萬千縷血絲和座前金鼎中綠煙,箭雨一般向空激射。那等神速之勢,百獸惡陣又早隱去形跡,佈滿崖上,照理敵人只吃血光一照,立時陷入陣內,便難脫身。就在這時機不容一瞬之際,竟會被敵人遁走。聲才入耳,人已不見,末兩句語聲竟在數十百里之外。
  寨主知道青衫老人家法素嚴,既許愛子門人來此,就他自己不出面,也必有後文。寨主正在又急又怒,把血光隱去,暫停發難,打算先殺巧姑,再殺趙、王二人出氣。剛把邪法一收,又聽破空之聲,又見兩道青光橫空飛來,看出是正教門下。
  寨主猛然想到同坐妖婦賽紅線陶銀姑自從寨舞之後,便不時向空凝望,從未動手,似在等人神氣。知她邪法高強,淫凶無比,煉就攝魂迷陽之寶。多高法力的人,只要驟出不意,被那五色迷魂香霧罩住,或被胸前那面太陰迷陽鏡一照,人便迷倒,任其擺佈。出手又是絕快,險毒非常。只不知何故不肯出手,卻將一雙水汪汪的色眼不時朝趙、王二人瞟去。
  寨主近一甲子雖然倒行逆施,與群邪為伍,多行惡事。畢竟昔年曾在天都、明河二老門下,尚知邪正之分,因而暗罵無恥淫婦。
  及至青光一到,妖婦突然滿面喜容,口喝:「老山主暫停,此是我的好友。」
  趙、王二人認出來人正是韋萊和朱嵩雲,不知怎會和妖婦成了一黨。
  緊跟著又有極強烈的破空之聲,又見兩道青虹凌空飛瀉,跟蹤追來。寨主和眾妖人因見這兩起人的劍遁同一家數,前後相繼直落台口,誤以為又是妖婦勾結來的正教中少年男女,均未在意。後來這兩道遁光更是神速,落地現出一個美少年和一個裝束淡雅美如天仙的少婦。
  後到二人剛一落向台口,男的揚手便是一片金光祥霞,朝韋萊、嵩雲透身而過,二人當時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好似邪法已解,面現驚疑之色。妖婦正往前趕,瞥見後來兩人似是新被自己迷惑的韋萊和嵩雲的同門,功力根骨更強得多,人更俊美。當時心花大放,認作網中之魚,舉手可擒。
  這兩人是丁韶、林瑜,因體師父心意,知道韋萊、嵩雲為妖婦邪法所迷。不特棄正歸邪,並受妖婦挾制,參與玉龍山鬥法之事。事完,還要去往點蒼山盜寶,自取滅亡。於是受了前輩女仙雷姑婆指教,求得一道靈符,又向李洪借了一件法寶,冒著奇險,乘機趕來。想殺死妖婦,破去邪法,救走二人。
  雙方剛一對面,丁韶便將靈符發動。林瑜還未落地,便覷準妖婦下手。知她胸前所懸太陰迷陽妖鏡最是陰毒,只要被照中,不論仙凡,均被攝去,強迫淫樂,端的陰毒非常。最厲害的是,妖婦所攝少年男女的元神,全都禁制在妖鏡之上。如不破去,被害人決難復原。
  這時,林瑜一見妖婦迎來,手已按向胸前,不等鏡光發出,揚手便是豆大一團金光朝鏡射去。
  妖婦胸前妖鏡上也正發出一股粉紅色的妖光迎面照到。丁、林二人立時心神一蕩,覺得不妙,但可支持。妖婦原見金星從對面射來,雙方勢子都急,相隔又近,因平日自恃太甚,以為凡是威力厲害的法寶,多與敵人心靈相連。只要人被鏡光迷倒,立時無效。
  那團金光打向妖婦胸前,霹靂一聲,一團金色雷火突在鏡中一閃,當胸爆炸。當時連鏡帶人齊成粉碎,血肉紛飛,濺射滿台。妖婦連聲都未出,便遭慘死,形神皆滅。
  邪法一破,丁、林二人見已成功,立時手指金光,擁了韋萊、嵩雲,向空飛去。
  寨主見狀大怒,手掐法訣往外一揚,萬千縷血絲,又似暴雨一般向空射去。丁韶等四人雖被圍困在內,仗著護身金霞十分強烈,滿空血絲竟被衝斷,正待突圍而出,
  寨主厲聲喝道:「無知小狗男女,來得去不得了!」手指處,當時天昏地暗,星月無光,一片血雲宛如天幕,當頭下壓,只一閃,便將四人一齊罩住。
  趙霖見巧姑戰兢兢跪伏地上,本就萬分憐惜,偏生隔著一層血光不能上前。又恐巧姑蠱毒發作,多受痛苦,大援未來,玉鉤連能否衝破血雲也不知道。
  正在愁慮,丁韶等四人又被邪法困住,雖有金霞護身,絲毫行動不得。眼看上下四外千百種奇形怪狀的猛惡獸頭影子已各口噴毒焰,目射凶光,碧瞳如電,注定眾人,不時出沒隱現,往來飛舞。知道妖陣將要發動,兀自惶急叫苦,無計可施。
  寨主早就遷怒巧姑,犯了平日凶野之性,欲下毒手。此時竟生毒計,戳指喝道:「不孝畜生,我臉被你丟盡。今日是你自請服毒,你姊月姑現已殘廢,方才又有幾個小畜生乘機暗算,傷了我幾個好友。事情全由你而起,快將生魂獻上,否則必用神蠱將你全身由內而外嚼成粉碎,休說我狠。」
  巧姑本受高人指教而來,知道今晚雖不免受一場痛苦,終可轉禍為福。因知父親不久大禍臨身,意欲冒險報警,哭勸收陣逃走,免遭形神俱滅之禍。哪知寨主天性兇惡,喜怒無常。先見趙霖英俊膽大,也頗贊許,打算委曲求全,只要肯降服入贅,不背山規,損及自己威望,便可容讓。
  敵人偏是寧死不屈,最可恨是已和巧姑約定為夫妻,還說了好些刺心的話,不由犯了凶野之性。如非司太虛、魏赤霞深知當晚形勢不妙。惟恐惡陣發動,被未來強敵看破虛實,再三勸阻,已早發難。略一遲疑停頓,失意之事已接連而來:月姑重傷殘廢,同黨傷亡慘重。滿腔怒火,再也按捺不住。
  巧姑見寨主要下毒手,知難倖免,哀聲悲鳴。求念父女之情,容自己和情人抱頭痛哭,再見一面。
  月姑強迫朱人虎抱在懷中觀戰,因看出人虎變心,雙眉緊皺之狀。心中悲憤萬分,也不說破,見寨主暴怒,要下毒手。妹子又在哭喊求饒,惟恐寨主被妹子感動。
  月姑接口哭喊:「妹子害我殘廢,丈夫無良,已無生趣,情願獻出生魂,加增此陣威力。但是妹子是罪魁禍首,容她不得,欲在生前消此仇恨,望乞恩允,代爹爹下手。」
  寨主怒火正盛,側顧月姑身受重傷,為助自己成功,抵禦未來強敵,竟不惜身受煉魂之慘。知她暴戾兇狠,性情殘忍,邪法較巧姑為高,本身更具制伏群獸之長,用作主幡生魂,比巧姑要強得多。
  自己原因司太虛當日一到便加警告,說伏魔真人姜庶因奉天都、明河二老遺命,久欲行誅。因念多年同門之誼,只要斂跡,不再為惡,便拜錄章,代向二老求免寬恕。又因自己兼習左道,法力日高,惟恐一擊不中,有損威信,因此遲不發動。
  這次邀了大師兄矮叟朱梅,又把追雲叟白谷逸、凌雪鴻夫妻約來相助,還有散仙中的怪人怪叫花凌渾、白髮龍女崔五姑夫妻和另外兩個幫手,這些人個個法力高強,飛劍神奇。自己得信以後,方始害怕。無如勢成騎虎,無可挽回,沒奈何,只得一面重訂山規,約束子女、門人,不令私自出山惹事;一面勾結長狄洞哈哈老怪的兩個門人,暗中重煉百獸惡陣,以圖一拼。
  候了好幾年,敵人未來。不意二山女和趙、朱二人婚姻之事惹出大禍,竟將敵人引動。
  那百獸惡陣係按照哈哈老怪傳授,重用邪法祭煉,威力雖比以前增加十倍,但那最後一關最是惡毒,不特煉時血焰飛騰,上衝霄漢,並還缺少兩個生魂鎮壓那面主幡。雖聽司太虛連次警告,終想仇敵如來,應該早到,不應寨舞已過,尚無跡兆。直到李洪、阮徵相繼在空中出現,把人救走,他想起青衫老人門下既然來此,決非無故。
  這時情虛膽怯,斷定仇敵必來無疑。驚懼之下,只圖自保,凶性一發,哪還管什父女之情。寨主獰笑道:「你才是我的好女兒,既然痛恨你妹,現將神牌竹符交你,照我傳授任意施為。等她為惡蠱咬死,速將你的生魂獻上,主幡由你鎮壓。適才已向哈哈祖師和赤身寨主發出信火,即便姜庶老賊約了矮鬼他們同來,也是送死。時近子夜,快下手吧。」
  月姑聞言,接過寨主手中神牌,朝朱人虎媚笑道:「我愛你勝如性命,嫁你那夜,你我曾有同生共死之言。當時郎才女貌,互相思愛,原在意中,誰也考驗不出真心。此時彼此變成殘廢,是否情愛不變,立可證明。我已拼獻生魂,為老山主出力殺敵。你和我那樣恩愛,剩下你孤身一人,也無趣味。想必心口如一,記著以前盟誓,不捨得我一人去死吧?」
  人虎以前愛極月姑,恨不得老是暖玉溫香,終日纏綿,把兩個身子連在一起。想不到早晨起來共商陰謀毒計害人之時還是柔肌勝雪,吐氣如蘭,千嬌百媚,萬種風流,一日之間竟成陳跡,變成一個殘廢的醜鬼。通身創傷,肢體殘缺,再加上一身腥穢之氣,中人欲嘔,抱在懷中,已是不住噁心,萬分難耐。
  只因積威之下,邪法厲害,不敢稍微抗拒。還得忍氣吞聲,捏鼻屏氣,格外溫存敷衍,這罪孽真比死還難受。本在悔恨,這時見她一臉瘡疤,血痕狼藉。那等醜怪污穢之容,偏和平日一樣,低聲俏語,媚眼連拋,看去已極厭惡。所說的話卻又隱蘊凶機,還不知道心情被其看破,只當山女恩愛情濃,不重同生,而重同死,照此語氣,分明想拉自己同上死路。當時心中大震,幾乎失態。
  月姑心中鄙恨,仍然假意媚笑道:「你不捨得我死麼?話已出口,無可挽回。既捨不得我,一同上路,為老山主殺敵,不更好麼?」
  寨主已怒喝道:「命你便宜行事,捨不得這廝,便帶了同走,還怕他逃上天去不成?」
  月姑聞言,滿口銀牙一錯,答聲:「遵命!」人已走至巧姑面前。
  人虎聽出他父女口氣不善,這懷抱中人面容獰厲,腥穢醜惡,直似羅剎變相,由不得心驚膽寒。
  月姑見他勉強抱著自己,愁眉苦臉,周身抖顫,齒牙震震有聲。想起自己花容月貌,一身本領,什麼人都不肯嫁,偏嫁與這等喪心昧良的無恥懦夫,不禁怒從心起。
  巧姑婉轉地上,正在哀鳴哭訴,見人虎抱了月姑,惡狠狠凶神一般走來。知她心狠意毒,手下殘忍,不由想起惡蠱發難時的殘酷,哀聲疾叫道:「姊姊,你我同胞一母,從小長大,以前飲食起居都在一起,姊妹情分何等深厚。為何為了朱人虎這個喪盡天良的無義之人,害我受盡辛苦危害?」
  月姑厲聲喝道:「不錯,你我姊妹以前確實情厚。只是我見你和那個姓趙的先苦後甜,居然真心相愛,不問死活,到底如願。而我枉用心機,癡情熱愛,卻嫁了這個無恥無情的膿包漢子。我氣難平,故非殺你不可。這漢人是你的仇人,不先使他死在你的前頭,你也不能瞑目。」
  巧姑聞言,好似喜出望外,接口說道:「朱人虎,你這豬狗,想不到也有今日。」又轉對月姑道:「你今日居然明白過來,蒙你念在姊妹之情,使我眼見仇人死在你手,我便被惡蠱嚼成粉碎,也甘心了。」
  人虎知道山女心毒,說出必做,決難免死。心驚膽寒之下,正趕月姑回臉看他,面容獰厲,似要發難。人當生死關頭,格外情急,心想冷不防逃走試試,萬一脫身也說不定。
  人虎心神不定,手頭一鬆,月姑幾乎跌落地上。
  月姑面容慘變,目射凶光,厲聲喝道:「你這無情無義的豬狗!當我非要你抱不可麼?」隨說,左手一揚,立飛起一片綠色煙光將身擁住,停立空中。右手惡蠱神牌照準人虎一晃,立有一股黑煙擁著一條尺許長的金蠶惡蠱影子,張牙舞爪,朝人虎撲去。
  人虎知道厲害,反正難逃活命,也把心一橫,取出青衫老人前賜靈符往外一揚,立有一片銀色神光將全身護住。那條金蠶也正撲到,冷不防神光暴起,躲避不及,當時震成粉碎,血肉紛飛。
  人虎為人機智陰險,被擒入贅那一天,想起青衫老人命人轉賜此符時曾說,此符如善使用,將來仍可仗以防身脫難。因此雖和山女恩愛,從不吐實,也未當面再用,一直密藏身旁。這時因見山女翻臉,早就準備妥當。一見金蠶撲來,情急之下,貿然取用,只想暫保一時。
  不料青衫老人道法高深,今日之事早已算就,特意假手人虎除此妖蠶。靈符神光竟生反應,比前兩次強烈得多,兩下裏才一接觸,妖蠶便已消滅。
  寨主見狀大怒,伸手一指,面前金鼎中便飛射起一股綠煙,朝人虎射去。人虎想逃無及,綠煙爆散,化為一片血光,將人虎罩住。雖仗神光護身,人已不能行動,只覺四面壓力重如山嶽,奇熱如焚,痛苦萬分,忍不住在裏面悲號起來。
  月姑一見,心下一軟,無奈事已至此,不禁遷怒巧姑,厲聲怒喝:「都是你這起禍根苗,害得我夫妻受此罪孽,教你好死,情理難容!」
  巧姑因金蠶惡蠱已死,神牌失了反應,對蠱毒已能忍受,心中大定。料知仙人之言已驗,忙由地上縱起,淒然答道:「姊姊你摸著良心想一想,我有何對你不起,如此狠毒?」
  月姑見她縱起,越發暴怒,厲聲喝道:「你敢抗我不成?」隨將神牌晃動,巧姑竟如未覺。月姑揚手飛起一股黑煙,急向巧姑發去。
  巧姑知是寨主新賜的黑煞絲,只一上身,便被綁纏,身受楚毒。又見寨主怒目相視,神態兇惡,決無父女之情。當此用人之際,必任月姑暢所欲為,稍一抗拒,身受更慘。一時悲憤情急,口中哭喊:「情哥哥,你讓我死吧。」邊說,邊朝趙霖那幢血光撲去,黑絲也快追上。
  就在這時機危急不容一瞬之際,忽聽一聲冷笑,面前人影一晃,一片碧光過處,白老翁突然現身,伸手一招,便將那大蓬黑絲抓去。再伸右手,發出一面綠光,將巧姑罩住。朝月姑冷冷地說道:「她是我徒兒心愛的人,你父已然許婚,便不是你們的人了。趁早滾開,免遭無趣。」
  月姑聞言怒喝:「婚姻之事,須憑自願,你問她肯嫁魯勿惡麼?」
  白老翁獰笑道:「賤婢無禮,想找死不成!」
  月姑還未及答,猛覺心頭一涼,一根灰白色的妖針長約五寸,正由自己的身上向白老翁手中飛回。知中妖人喪門針暗算,料無生理,忙喊:「女兒已獻生魂,請爹爹為我報仇,殺這妖孽。將我丈夫放掉,不要殺他。」
  說到末句,月姑人已周身冷顫,骨髓皆似凍凝。實不忍那痛苦,自拔腰間金刀,咬牙切齒,朝胸前刺去,血花飛濺中當時身死。
  這原是瞬息間事,寨主因百獸惡陣已然發動,來人無論敵友,非經自己開放門戶,全是能入而不能出。先見白老翁兇橫狂傲,目中無人,本就憤怒。
  既一想:「妖孽已然自投陣內,這廝煉有許多神魔,現當用人之際,如非其敵,反多牽制。何況事完除他也來得及,二女本是必死,只要妖人不將生魂攝走,暫時便不同他翻臉,相機而作。」
  同時司太虛又朝寨主暗中搖手,左手寶鏡中現出魯勿惡隱身在側,已然入陣。一雙怪眼凶光注定妖師,似頗憤恨神氣。白老翁站在前面,手指妖光,困住巧姑,竟未覺察。料知師徒二人全是兇殘狠毒,毫無人理,也許就要內鬨。適才暗中連發信火,所約的人也還未到,事關存亡,還是暫忍一時為是。
  旁坐同黨見白老翁突然現身逼死月姑,又將巧姑制住,欺人太甚,多半憤怒。內有兩人剛要上前喝問,忽見血光飛散中,兩道銀虹已雙雙交尾電掣而出。
  原來趙、王二人見巧姑悲號求死慘狀,本就萬分憤急。趙霖更是關心,暗忖:「諸位長老久不見到,巧姑這等惶急求死,必是兇險萬分,知難活命,受不住那痛苦之故。所中蠱毒也不知發作沒有?」一時情急無計,決意冒險一拼。
  正和王謹打手勢,放出玉鉤連,同時發難,試它一試。只要將身外血光衝破,把巧姑救下,使服靈藥,解去蠱毒,三人聯合一起,哪怕再被困住也不妨事。心念才動,白老翁忽在面前現身,一照面便將月姑逼死,巧姑也被妖光制住。先見白老翁坐在那裏,相貌陰狠,一張死人臉子,冷酷無情,不似生人。
  這一對面,才看出妖人好似半截身子,有足無腿,下半身雖被長袍遮住,凌空而立。看去裏面卻似只有兩腳,相貌醜怪,從所未見。
  巧姑先被妖光籠罩,手腳還能舞動。後因怒罵妖人,將白老翁激怒,把手一指,妖光忽然往前猛壓。巧姑當時被妖光迫緊,不能絲毫轉動,目定口張,滿臉痛苦之容,其狀甚慘。
  趙霖、王謹激發義憤,再忍不住怒火。剛互相把手一揮,待要同時衝出。
  趙霖覺著公孫道人賜與巧姑的太乙青靈劍不住在身旁震動,猛觸靈機,想起前言,低聲祝告:「公孫真人與龍老先生開恩默佑,助弟子除此妖邪。」心念才動,身旁那口長才七寸的短劍突化作一道青熒熒的冷光電掣而出。只一閃,便將二人身外血光衝破。
  王謹為人小心機警,雖和趙霖一樣心思,惟恐玉鉤連一個衝不出去,使妖人有了警覺以後,除他更非容易,緩得一緩,青光突由趙霖身旁飛起,比電還快,只一閃,連自己身外血光也被衝破,不禁大喜。這一來,兩柄玉鉤連恰好同時出動。
  白老翁見趙、王二人被困血光之內,不曾留意,性又驕狂,自恃神通,連寨主也未放在心上。哪知惡貫滿盈,數限已終,正指妖光,強迫巧姑降伏,否則慘死,並將生魂攝去。猛瞥見青色冷光一閃,血光立破,四下飛散,看出青光來歷,心中一驚。
  猛又瞥見那銀光耀眼,兩道精虹已交頭剪尾而至,來勢絕快,相隔又近,驟出不意,連第二個念頭都未容轉,雙鉤合壁已將全身裹住。這才想起此寶是他剋星,忙由玄功變化,想要掙逃,已經無及。口剛急喊:「徒兒,神魔何在?」護身煙光首被玉鉤連寶光擊散,跟著往上一絞,當時成了肉泥。
  老妖元神化為一股黑煙,剛由寶光叢中沖起,忽聽一聲大喝。一團雷火迎面打來,震天價一聲霹靂,神雷爆炸。數十百丈五色金光雷火朝那黑煙圍繞上去,只一裹,妖魂便已消滅。同時空中飛落一個道童,正是魯孝,手揚處,又是一團五色雷火打將下來。巧姑身外妖火立被震散,人也嚇暈過去。
  趙霖因見雷火猛烈,惟恐巧姑受傷,連忙搶前救護。見人暈倒,不知巧姑這半日夜間受盡苦難,邪氣籠罩全身,非此不救。心正埋怨魯孝冒失,忙搶過去將人抱起一看,那神雷竟是隨人心意發動,巧姑並未受傷,只是驚懼大甚,嚇暈在地,剛抱起人便醒轉。
  三人剛一會合,前兩個妖人本意想向白老翁喝問,稍有不合,便即動手。不料敵人如此厲害,旁坐諸妖人也都激怒,紛紛發動。魯孝震散妖光之後,更不怠慢,左肩一搖,發出身後神梭,朝寨主飛去。
  寨主不曾想來人是幾個無名後輩,竟這等厲害,把心一橫,正待施為。不料來勢神速非常,未容施為,一道金紅色的梭光已迎面飛來。
  司太虛方喝:「龍道友留意,這廝持有壺公洞藏珍五雷神珠,留神震破金鼎。」
  魯孝揚手一團五彩雷火,已朝金鼎之中打下,當時震成粉碎,邪煙四濺。如非寨主收得尚快,旁坐妖黨幾遭波及,為鼎中魔火所傷。這一來,全鬧了個手忙腳亂。
  寨主暴怒如狂,剛厲聲大喝:「何方小狗,今日教你死無葬身之地!」說罷,把手一揮,眾人立覺眼前一暗,寨主和眾同黨忽然失蹤,高樓平臺也全不見,上下四外全成了一片暗紅色的霧海。
  魯孝原因想尋勿惡不見,忽聽勿惡用邪法傳來的嘯聲,跟蹤尋去,輾轉尋到大竹峰下。見一少年,迎前詢問,說是勿惡現被敵人困在峰洞之內,令其往援。魯孝早受仙人指點,早知他是勿惡幻象,想把自己誘入腹地,發動神魔,陰謀暗算。
  如照師言,只一五雷珠便可將他除去。因想:「母親只生我兄弟二人,休說打死,便受點傷回去,也無法與娘相見。」
  正在暗中準備向其點破,忽聽姑茫在峰頂怒吼,女仙平旋也同了兩個同道姊妹趕來,說:「勿惡幻象誘敵。如今巧姑已被白師伯的門人岳師兄破法救出,你須留意。」說罷飛走,勿惡一聽陰謀敗露,便把新近向妖師花言巧語騙得來的神魔放將出來。
  這些神魔均是白老翁門下妖徒生魂煉成,在邪法禁制之下永服苦役,空自恨極,無計脫身。也是妖人該遭惡報,忽然鍾愛勿惡,把所有邪法盡數傳授。勿惡陰險狡詐,善伺人意,機警非常,表面對妖師忠誠恭順,實則心懷毒念,常想叛師行刺,把那神魔據為己有。先攝了幾個凶魂,自煉神魔,不時向妖師苦求指點傳授,等把邪法全數學會,假作代師分勞,掌管神魔。
  白老翁深知這些妖徒的生魂個個兇惡,無一善類,所煉邪法又毒,一時疏忽,反為所傷。不說自己太狠,反倒日用嚴刑苦煉,卻以凶威服眾。這班凶魂厲魄煉成的神魔雖不敢和他強抗,日受煉魂之慘,自不免於痛恨。經此一來,邪法神魔雖然煉成,為防反噬,時刻都在戒備。神魔凶威日盛,本身也絲毫不敢懈怠,早就覺著是個禍胎,自己只一失勢,必受其害。
  這一見勿惡自告奮勇,以為勿惡對己忠心,多一替身幫手,不特永無後患,並可行動自如。開始還不放心,恐勿惡力弱心軟,制那神魔不住;又恐互相勾結,將來對他不利。哪知勿惡機智深沉,早已料到他要回來偷看,管制比他更凶。等取得妖師信任,方在暗中試探著與那些凶魂勾結在一起,準備時機一至,便即叛師奪位。
  上次為害魯孝,路遇白、朱二老,把自煉神魔破去,回山哭訴。白老翁雖將神魔交他代管,那禁制元神的一面魔牌卻把在手內,這次竟被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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