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石破天驚 入手證奇緣 玉鉤宛在
  神潛守固 誓心聆好語 苓兔皈依

  二人趕過去一看,地上連痕跡俱沒有,找了一陣,毫無影蹤。正要回轉,忽見來路山石後面,淺草中白影一閃。因相隔甚近,恐怕驚動,連忙輕悄悄掩將過去,果是兩隻白兔。正要下手擒捉,猛聽一種極輕微的異聲,由來路谷口隱隱傳來。由遠而近,草木簌簌亂響,好似有什猛惡蛇獸駛來,白兔忽然一閃不見。二人以前在此曾除過好些毒蟒,疑是未除盡的同類惡物,各自屏氣潛伏,向外查看。
  晃眼之間,便見一個赤身小黑人,背上背著一條形似穿山甲的妖物,由來路草樹叢中貼地急駛而來,其行若飛。一到便往老松下面趕去,兩肩一搖,背後穿山甲形的妖物立即飛起,環著松樹低飛。一條鉤形長鼻不住曲伸,似在聞嗅。
  黑人身高二尺,雙手奇短,長才兩三寸,手指怪物,緊隨身後。盤旋了幾轉,便朝二人立處一帶,時左時右緩緩飛來。仿佛獵犬追蹤,聞嗅逃鹿氣味,向前搜索神氣。
  二人猛然醒悟,料知妖物發現苓兔藏處,前來掘取。苓兔通靈,自知大難將臨,去往黃耳崖求救,將自己引來此地。二人一見黑人,知係妖邪,冷不防同把飛劍放將出去。二人功力雖淺,所用飛劍卻是朱青渠鎮山之寶,黑人如何能當。
  兩道白虹電掣飛過,妖物首被劍光絞成粉碎。小黑人總算見機得快,雙足一縱,便往來路遁去。
  二入自是不捨,跟蹤急追,一直追到谷口外面。
  本來一催雙劍,便可追上,無如二人平素謹慎,又只此一劍防身,惟恐相隔太近,對方發動妖法,抵敵不住。因此飛劍不敢放遠,只憑奔躍起落,自難追上。
  一直追到崖側暗谷之內,遙望小黑人已快到達上年來時出現之處。知道當地曾經師長仙法禁制,只要被攻穿一個出口,逃入山腹地竅之內,休想除他。
  那苓兔不特可愛,又是千年成形靈藥,妖人服後,平添不少功力,豈不留下後患?一著急,趙霖首先運用玄功將手一指,一道白虹比電還疾,恰趕在黑人前面,把逃路截斷。
  小黑人心慌意亂,正待情急反噬,飛身來撲。王謹在後一指劍光,飛迎上去,趙霖那道白虹又復掣回,兩道劍光合攏一絞,小黑人一口黑氣剛剛噴出,便連人一起裹住,電一般閃了兩閃,形消神滅,化為烏有。
  二人不料無意之中成此奇功,喜出望外。正想回身尋找白兔蹤跡,忽聽前面不遠崖壁中琤琤瑽瑽,起了一種鳴玉之聲。那地方正是妖人先前快要投入之處,心疑還有別的妖物出現,忙趕過去。二人自知功力不濟,各用劍光擋在前面,先將身子護住,觀察動靜。
  猛又聽喳的一聲,對面崖腳忽然裂開一條大縫。緊跟著電光一閃,耀眼欲花,精芒四射,迎面飛來。驚慌忙亂中,也未看出是人是怪,情急之下,各用劍光往前一擋。只聽鏘琅琅兩聲龍吟,銀光忽斂,似有兩件東西落在地上。低頭一看,不由喜出望外,心頭怦怦亂跳。
  原來那落在地上的,正是兩柄連環玉鉤,形制奇古,上有古篆和兩枚金連環,與魯孝平日所說玉鉤連一般無二。二人惟恐神物化去,連忙各用一道劍光將鉤纏住,然後伸手拾起。只見那玉鉤精芒乍斂,依舊銀霞閃變,流輝四射,照眼生纈,才知玉鉤連竟是自己應得之物。
  二人心中狂喜,各持一柄正在觀賞稱讚,喜慰非常,猛聽有人大喝道:「還不快走!」
  緊跟著,天崩地裂一聲大震,整座危崖全被震塌。塵沙高湧數十百丈,黑煙橫飛,激射如雨,聲勢猛惡,從來未有。
  趙霖、王謹正立崖下,聞得呼聲驚顧。瞥見對崖似在搖動,耳聽山石碎裂之聲,不禁大驚。忙縱遁光,往谷外飛去。身剛離地,那長達二里的百丈高崖已經崩裂,正向二人先前立處壓下。稍緩須臾,一任近來功力精進,也是凶多吉少。
  就這樣,仍被激射起來的山石打中了兩塊在身上,如非劍光護身,受傷在所不免。晃眼飛出谷口,回顧來路,碎石塵沙飛湧起數十百丈。轟隆轟隆之聲,震得四山齊起回應,聲勢猛惡,從來未見。驚魂乍定,剛剛飛落,猛又瞥見一道紅光由空下墜,認出正是魯孝。方要招呼,一片青霞已先飛起,壓向兩邊崖上,震勢立止。
  魯孝隨喚道:「師父喊你們去呢。」
  因為先前一震之威,黃耳崖已震塌了十多丈長一段,暗谷也被碎石填平,再要過來一段,連洞府也要波及了。
  二人見到師父,立即叩拜,朱青渠笑道:「適才又接青衫老人飛劍傳書,說起趙霖、朱人虎與玉龍山山女這場因果,內中並牽連到你師娘一件心事。老人為此,飛書托我期前開關,傳你二人煉鉤之法。務在期前起身,先返柳湖一行,到了中秋前數日,再往玉龍山去。」
  趙霖取出那對玉鉤道:「方才弟子們無意中得到此鉤,不知是否師父所說寶物。」
  朱青渠道:「此寶乃古仙人所留奇珍,當初原藏壺公洞內,威力極大。你二人得來容易,須知此乃夙緣所致。你二人只等玉鉤煉成,與身相合,立可起身。」
  二人大喜跪謝,青渠隨傳口訣,令其如法勤習,並令每隔三日,去往地穴坐關之處請益。
  趙、王二人離家日久,心念柳湖安危和朱人虎的下落吉凶。又因師父准其先回,未限日期,只要玉鉤連煉成便可起身。急於還鄉,用功越勤,每隔三日,便去後洞領教。
  青渠見二人用功甚勤,人又靈悟,也頗期愛,玉鉤連外,又傳授了好些法術。二人福至心靈,一學即會。
  光陰易過,才只月餘工夫,趙、王二人已煉到功候。這日一算時期,離八月中秋才只十來天。心正盤算行期,忽聽師父傳喚。
  朱青渠交過兩封書信,說道:「這兩封信,一封與你師娘,一封由你師娘轉交青衫老人。明日一早,先往點蒼山交信,青衫老人不見外客,無須往見。你同門師兄姊見面,也無須多聚,至多留上兩三日,便返柳湖。嵩雲如有事尋你,無須理她,任事你二人不必過問,由她去吧。」
  二人聽了,頗覺費解,但只得應命拜辭。因和魯孝情厚,互談未來之事,直談了一夜。
  魯孝執意送行,喚來姑茫,三人同騎,以便途中說話。本意還想送到點蒼山,再轉柳湖,認明地方,再行回山。
  二人再三辭謝,魯孝笑道:「我久聞點蒼山李、朱兩家神仙眷屬,連子女門人個個法力高強。尤其青衫老人李師伯,一家道妙通玄,為方今地仙中第一流人物。久想拜識,未得其便。難得有此機會,正好登門見識見識,隨你們去點蒼山住上兩天,多交幾個朋友。」
  二人知他天性剛烈,言出必踐,不聽攔阻,只得罷了。
  三人騎在姑茫背上,且談且行,飛行神速,一瀉千里。不消多時,便到了雲貴邊界。趙、王二人俯視腳底,山川城郭宛如蟻埋蹄洋,大地茫茫,更無涯際。上面是長空萬里,雲白天青,姑茫飛又極高,迎著劈面天風,凌虛禦空而行,上極穹蒼,憑臨下界。
  有時穿入雲層之中,大片密雲被姑茫一口紫焰噴射出去,立時衝開一條雲衍,大小雲團紛紛碎裂,四下橫飛。等到穿出雲層之外,回顧身後,殘雲斷絮,花翻浪滾,怒濤也似往後倒退下去。被當空晴日一照,幻為異彩,頓成奇觀,豪快無倫。
  二人初離柳湖,由秘徑森林通行出來,行旅何等艱難,想不到年餘光陰,便成仙凡之隔。雖然還沒有修到真仙一流,但已煉到身劍合一,橫空而渡,絕跡飛行,瞬息千里。這等仙緣遇合,千古難逢。等玉龍山事了,決計入山修道,永證仙業。只不知朱人虎現在何方?如能將他尋到,引入師父門下,也不枉當年結拜之義。王謹又想起金姥姥女弟子平旋,當初曾有約會,說好要往玉龍山去;嵩山白、朱二位仙師,也似有暗助之意。這幾位仙人個個道法高深,任多厲害的妖人也非對手,此行得勝無疑。
  魯孝見趙、王二人沉吟不語,便問:「二位師兄有何心事?」
  趙霖道:「我二人得此殊緣,實屬僥倖,若能引進朱二弟同修就好了。」
  魯孝說:「那日我聽師父說,你那朱二弟入贅妖人門下,無惡不作,忘了他吧。」
  趙王二人聽了,相顧愕然。趙霖道:「他入贅妖人門下了?有多久了?」
  魯孝道:「管他呢?他和山女一段孽緣,將來必無好果。這等人,不論哪位仙師,你們都無法引進,理他做什?」
  趙霖嗒然有失,道:「我們也是朋友義氣,盡心而已。」
  魯孝道:「人各有志,聽師父說,李師伯早就看出他淫孽太重,不是修仙的料子。」
  說時,三人業已飛近雲南大理府的上空。魯孝近日雖常出山,並未走遠,當地並未到過。
  遙望洱海前橫,碧山高矗,白雲如帶,橫亙山腰,漸漸現出點蒼山的全貌。上面是白雪皚皚,映日回光,晴空萬里,雲白天青。半山以下,卻又是繁花似錦,草木不凋,一體鮮明,嵐光欲活。
  趙、王二人以前雖然來過,回時改騎神獸連喬飛行,正值滿山雲霧,歸途並未認清。神吼姑茫前在百禽真人公冶黃門下,雖隨主人時常出外,當地卻未到過。
  師母陳淑均所居的寶月坪本在後山深谷之中,已難發現。青衫老人所居錦春崖壽青亭,地更隱秘。加上仙法禁制,長年雲封,如何能夠找到。
  三人到了點蒼山上空,照著以往所見大略形勢,便盤空飛尋,指揮神吼姑茫四下查看。
  魯孝便對趙霖道:「這裏我沒有來過,你說那寶月坪既在山中,以姑茫的目力,怎會查看不出它的所在?就有禁制,也能查看出一點跡象,如何不見,莫要不是這裏吧。」
  趙霖答道:「這一帶以點蒼山最高,天氣最好,山色終年清明。如換別的高山,山頂一帶多半濃霧迷漫,氣候哪有如此清朗?風景花木也無如此秀麗。」
  正說之間,王謹瞥見下面絕壑千尋,危崖壁立,指著說道:「師兄你看,那不是仙霞峰三翻崖和前遇怪獸連喬的青衣十三盤麼?」
  趙霖一看,果是舊遊之地。笑道:「我們經過大鵬頂飛來,自不會差,早看見青衣十三盤在下面了。但是仙洞雲封,我們上次去時,便是被人救去,道路既不認得,師母所居寶月坪又有仙法禁制,如何能找得到,這不是白說嗎?」
  魯孝答說:「師父既命二位師兄來此,伯母不會不知。即使疏忽,她一發現,定必開雲相見,斷無見拒之理。我們還是滿山亂飛,早晚總能遇上。」
  時見兩道青光疾如流星,由後山半腰雲影之中飛起,往斜刺裏射去。破空穿雲,橫空飛瀉,晃眼刺入遙天蒼雲之中不見。趙、王二人新近學會飛劍,已非昔比。覺著兩道青光好似韋萊、朱嵩雲兩位同門師兄妹,想要飛身追去,無如相隔太遠。
  青光起時,似有五彩金霞在後閃了兩閃,比去年所見二人的遁光要快好多倍,在前側面一閃即逝。料知雲層下面青光飛起之處,定是師父所居寶月坪無疑,忙追了過去。還未到達,便見下面白光一閃,雲霧似狂濤一般往四外湧去。山崖也變了形態,現出一條又深又大的幽谷。
  定睛一看,正是寶月坪上年遇救之處。心方一喜,猛又瞥見兩道青光由下面疾飛上來。隨見對面一個宛如玉樹臨風的美少年,同一白衣少女一同飛近,正是同門師兄妹丁韶、林瑜夫妻二人。見面不顧談話,先把手一招,望側面崖頂上飛去。
  趙、王二人見他們不引自己下降,卻往旁飛,心中奇怪,料有緣故。隨即趕去,落到崖上。互相禮見之後,方要開口,丁韶匆匆間道:「你們見到韋師弟和嵩雲世妹麼?」
  趙霖答說:「有兩道青光,頗似他們,想追已經無及。何事飛得如此快法,有什麼緊急事麼?」
  丁韶笑道:「再休提起,他二人真個糊塗。」
  林瑜接口道:「此時何能多談?事已至此,埋怨何用?」遂對二人道:「師母現在小瀛洲,二位師弟見時,不要提起路遇他們之事。等見過師母,到我那裏再說吧。」
  二人應諾,隨同飛降,同往錦春峽小瀛洲飛去。到後一看,青衫老人之女李賢、李政,正陪師母陳淑均談話,並無不快之容。趙、王二人上前拜見,呈上書信。
  淑均接過,看完笑道:「寨主乃天都、明河二老記名弟子,我等都不便出面。昨日老人高足洪璟、阮徵回山,帶來嵩山二老書信。才知寨主屢犯教規,為惡橫行,明河長老曾有遺命,令朱道友到時行誅。你們可在此隨意休息數日,回轉柳湖後,自往應約。」
  二人叩謝畢,淑均隨指二女說道:「這是青衫老人之女,你們的大師姊李賢、七師妹李政,也是我的義女。」
  二人忙各道景仰,淑均隨命丁韶夫妻帶三人同往所居小靈鵝館安頓。
  到後,林瑜便去外面,一會,端來幾種精美肴酒,款待三人。賓主分坐,談說經過。
  嵩雲本是人家棄嬰,被陳淑均無意中發現,偶動惻隱,收回山來。朱青渠見此女根淺福薄,本令送往人間寄養,長大為之擇配。無奈淑均天性仁慈,見她生得靈慧,日子一多,生出感情,不忍棄去。嵩雲也頗聰明,不論文武法術,一學便會。
  淑均中年清修,未生子女,自是鍾愛。韋萊本是朋友門下,欲拜青渠為師。青渠見他隨師多年,雖會一點劍術,但不肯用功,只允收為記名弟子。令其暫居山中,隨眾修煉,等其前師回來領去。
  韋萊拜師,實為與嵩雲兩心相印,欲加勾引,並非真心向道。
  朱氏夫妻二人原是散仙,本來門人不禁婚嫁。兼以淑均面軟心慈,青渠又夙孽未斷,延誤道業。後因偶得道書,欲往終南閉關清修,以參正果。恰在此時動身,不曾在意。
  無如韋萊、嵩雲卻冤孽相纏,又以青渠不喜韋萊。雙方情愛日深,時常一同出山。偶被一妖婦發現,始而雙方爭鬥,最後竟為邪法所迷,與妖婦纏在一起,索性躲在外面,為起惡來。這日,男女三人正煉邪法,青衫老人六子李洪忽然飛到,將妖婦殺死,破了邪法。
  嵩雲出山時,本將乃母一粒天心珠偷帶出來,因遇妖婦,為邪法毀去。此珠乃淑均他年成道之寶,與本身元靈相合,經此一來,元氣自受損耗。嵩雲知道不能善了,悔已無及。
  李洪隨將二人強逼回去。同時,淑均正在山外行道,心靈上也有警兆,事完趕回。剛到家,便接青渠飛書,大為忿怒。說這兩人婚嫁無妨,不應私自出山為妖婦所乘,自敗道基,還累乃母心神受傷。事已無可救藥,立命逐出。
  淑均看完,方在氣憤,李洪已將二人押送回來。本意想令二人賠罪,自往山外,覓地同修,等有成就,再作考慮。
  不料一個忘恩,一個負義。淑均對人寬厚,素無疾聲厲色,氣頭上未免責說了幾句。嵩雲從小嬌慣,連句重話也未聽過。傷了至寶,不但不肯領罪,反倒出言頂撞。更惱羞成怒,負氣欲行,並要將那寶珠帶去。淑均自是氣極,又不忍行法強制。
  青衫老人之妻孫仙子本與淑均至交姊妹,當時正在房中,立命將珠留下。嵩雲因那寶珠已為邪法所毀,乃母暫時收不回去,意欲帶走,為他年要脅之計,聞言競圖反抗。
  忽聽空中有人喝道:「你此時怎知厲害?等悔悟時,我自救你,勿氣汝母。去吧。」
  嵩雲、韋萊聽出是青衫老人口音,知道此老乃父母好友,法力高強,外和內剛。近年夫妻閉關,同修上乘仙法,表面和易,實則疾惡如仇。聞聲方在膽寒,聽到「去吧」二字,竟似當頭棒喝,晴天打了一個大霹靂。同時一片祥霞罩向身上,那粒天心珠也離身而起,朝乃母胸前飛去。
  二人惟恐老人反臉,忙縱遁光逃走,吃那祥霞一逼,比電還快,晃眼往遙空中射去。跟著便聽老人傳聲,請孫仙子回壽青亭去。孫仙子便令賢、政二女陪伴義母,作別自去。
  趙霖本想往壽青亭拜見,及聽丁氏夫妻說起,老人自閉關以來,已不見外人。連師父這裏,也差不多斷了來往,除孫仙子偶訪師母外,老人從不出外,只得罷了。旋又問起朱人虎近況。
  丁韶方要開口,林瑜看了她丈夫一眼,接口答道:「我們只知此人喪盡天良,現與月姑已成夫妻。二位師弟如回柳湖,必知底細,我們卻不清楚。我看巧姑對趙師弟情深一往,本門不禁婚嫁,他日相遇,切不可過分絕情,使其痛心呢。」
  趙霖一心惦記人虎與柳湖諸人安危,以為人虎乃骨肉之交,棄妻入贅邊山,情出不得已,仍可勸其回頭。一味尋思,末兩句話並未在意,反倒歸心似箭。只留了一天,便即告辭,丁氏夫妻親送出山。
  雙方辭別以後,魯孝堅持要送往柳湖,趙、王二人再三勸阻。後來魯孝才允送到半途分手,二人強他不過,只得答應。三人仍騎神吼姑茫同飛,到了大鵬頂上空方始分手。
  二人先到水洞落下,向守洞人詢問了一陣。得知人虎自行出山,一直未回。村中一切如常,只是村外常有毒蟲猛獸出沒,誰都不敢輕易外出。
  趙霖王謹二人離家年餘,先回家小聚一日,就向玉龍山趕去。
  朱人虎自趙王二人走後,心中不時後悔,早知能做神仙,不結婚生子多好!再一想及月姑的花容月貌,若是娶來為妾,一定會勝過神仙歲月。可是看看身邊的妻子,又發覺不僅平庸無趣,而且牽絆累贅。人虎思前想後,直是懷疑回錯了人家,白白過了空前的良機。
  柳湖本是世外桃園,人間淨地。但對人虎而言,有了這次的經歷後,柳湖只是一片沉寂,毫無生趣。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著,簡直是味如嚼蠟,大好風光都變成了人間煉獄。
  好不容易熬了一個多月,村人相傳村外有野獸出沒。人虎知道定是山女窺伺,月姑尚未忘情,只因有了拜山之約,山人守信,不便來侵。這一想到月姑,兩人在荒山中曾經相擁相抱,那冰肌雪膚,柔情蜜意,人虎的心立刻又活了起來。
  人虎記得月姑說過,她限於山主誓言,對拜山的人不能騷擾。但是她會在村外四周設伏,只要自己走出柳湖,就表示願意與她和好,她自會將自己帶去成親。
  想著想著,人虎不由自主地潛入水道,獨自試探著走了出去。還沒等他看清,一個黑影驀地撲了下來,往他跨下一鑽,立刻衝天而起。人虎剛嚇得面無人色,已看出那就是山女的青鸞,不由得緊緊抓住翎毛,一顆心撲通跳個不停。
  不消片刻,便見前面一座大山高矗天半,上有不少樓臺殿閣,良田美池。男女山人何止千數,連同無數山人所居竹樓洞窟,參差位列於半山之間。晃眼之間,青鸞飛向近頂大片平崖之上。剛一降下,便見月姑姊妹帶了幾個山女,由一座高樓中飛迎出來。
  落處本是山女所居的一所花園,山女愛花,寨主又喜營建,二女平日染有父風。再加常去點蒼山,見女仙陳淑均仙府景物清麗,再一模仿,風景已是好極。寨主子女姬妾雖多,因二女美慧出群,各拜異人為師,學會好些法術,並還收養了不少奇禽怪獸,大長自己威風。
  山主格外鍾愛二女,特意將這所花園賜與同居,以便馴養禽獸蟲蟒之類。又行法助其興建,父女合力,把當地點綴成了一片仙山樓閣,到處雲樓飛閣,花樹森列,美不勝收。
  那樓共是上下五大間,平地突起,前有平湖,後倚叢山,左立翠峰,右列疏林。相隔均遠,四外滿植奇花。樓前大片平地,原備平日調養靈禽異獸,訓練毒蟲惡蟒之用。
  巧姑頗喜文墨,因有一隻青鸞最是靈異,便取名呼鸞樓。樓為巧姑別運匠心所建,因和月姑同母,以前姊妹情厚,原是同居樓內。
  當日已先有靈鳥報信,料知人虎必被擒回,為博乃姊歡心,又知人虎必從,便和月姑說:「你二人如能成婚,我便遷往別處,將樓讓你。」
  月姑見她說時淚流滿面,知道趙霖不肯要她,而自己卻與情人成了夫妻。相形之下,未免傷心,見狀也頗感動,再四溫言勸解。巧姑乘機正拿話為自己先留異日地步,人虎已騎青鸞飛來。月姑自是心花怒放,飛迎出去。
  山女情真心直,不知做作矜持,月姑一見就把人虎一把抱住。一面親熱,一面媚笑,嬌問:「情哥哥,你肯要我麼?」
  人虎本就好色怕死,回家後難耐枯寂。再見山女貌比花嬌,柔肌勝雪。又當天暖之時,裝束半裸,原易動人,暖玉溫香,忽然入抱。明眸送媚,吐氣如蘭,何況又是心愛的人對他這等遷就。摟抱之間,不禁心神陶醉,色情大動。
  人虎不僅沒有絲毫推辭,反而回手緊抱,乘機獻媚。假說:「此次私自出山,便為尋你而來。」
  邊說邊和月姑親熱,一個丁香頻吐,玉靨生春;一個輕憐蜜愛,著意溫存。都是色情奔放,心魄交融,恨不得把兩個身子並成一體,才稱心如意。
  巧姑見了這等惡形醜態,對於人虎既更鄙薄,又想到趙郎絕情。即使不忘這薄命人,但他仙凡天各一方,偶垂憐念,決難比於同游鴛鴦。相形之下,已是難堪,何況明年中秋,便是他的生死關頭。父親法力高強,黨羽眾多,來了十有九死。
  巧姑想到這裏,方覺心如刀紮,酸痛萬分。繼一想:「我已心許情人,百死不二,他如身死,我活在世上有何生趣?到時本著全力,捨身相救,好了便罷,如有不測,我便同死。不能作那雙棲鶼鰈,也作同命鴛鴦;今生無福,再結來生。也比獨活孤棲,要強得多。」
  想到得意處,反倒高興起來。
  月姑只顧和情人摟抱纏綿,也忘了別的。後來發現妹子時悲時喜,神態失常,知受刺激。月姑性雖兇狠,這時未受人虎蠱惑,尚有骨肉之情。又以巧姑助她成功,本身婚姻卻無望,情人還有性命之憂,心中不忍,方想開口。
  人虎雖恨極巧姑,因對方是姊妹,還不敢當時進讒。只乘機試探,悄聲說道:「好心肝,鬆手吧,你妹子有氣呢。」
  月姑還未及答,巧姑早看出人虎不時偷覷自己,知他不懷好意,早晚是個禍害。
  巧姑挺身近前,抗聲說道:「姊姊,祝你二人同生同死!但你須守前言明誓,天神在上,對我這薄命苦心妹兒,不可再存惡意呢。」
  月姑見她面容悲憤,聲調激昂,忙喊:「妹兒,我姊妹從小長大,一向親熱。又蒙你助我成功,將樓讓我,怎會對你有什惡意?」
  巧姑朝人虎看了一眼,冷笑答道:「姊姊,只要他不背叛姊姊,忘情負義,我決不動他一根毛髮。好在你已折箭為誓,彼此憑心便了。」說完,轉身便走。
  月姑聞言,方想喚她回來,吃人虎一把抱緊,口喚:「心肝,我還有好多話說呢。」
  月姑貪戀新歡,便和人虎去往樓中,安頓之後,自向寨主稟告。
  老人早想二人成婚,又聽月姑說人虎本來愛她,因受趙、王二人阻止,不敢答應。如今私自來投,情願入贅,永不回家。寨主聞言大喜,再把人虎喚去一看,人品武功全好,越發高興。當時傳令,定日寨舞。遠近邊寨酋長得信,齊來赴會。行完儀式,便即成婚。
  人虎貪戀美色,如魚得水,寨主又引介一位妖師。人虎既有美色可餐,又有法術可習。這時早已把柳湖妻子忘到腦後,樂得逍遙。

  趙霖一算日期,離中秋約會還有數日。兩人不急不徐,安步當車,向玉龍山走去。才走了一天,在途中突聞破空之聲,一道青光迎面飛來。
  二人正自驚惶,青光落處,現出一個美貌少女,正是衡山白雀洞女仙金姥姥羅紫煙的愛徒平旋。
  趙、王二人大喜,相繼迎上,同叫師姊。平旋神色匆匆,急道:「你們可知柳湖大難臨頭了?師父叫我來找你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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