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揮慧劍 瘋和尚成佛 練神魔 血神子肆虐
章狸素性毛燥,心想:「這人不是癡呆,便是真有本事,何不試他一試?」他想到便做,手一伸,運用掠光捉影之法,向靈翠峰一招。
哪知那塊翠玉竟是紋風不動,章狸不服,暗運玄功,右手暴長,猛一把向靈翠峰抓去。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面前精芒暴射,章狸慘叫一聲,手已受傷,血流如注。
毛蕭早就看出面前這位年輕人功力不凡,還來不及說話,章狸已經受創。毛蕭連忙行法止血,朝章狸使了個眼色,並暗中佈下天羅地網,這才對任壽說:「長眉道友,你這就不夠朋友了,我兄弟不過想開開眼界,道友為何暗中傷人?」
任壽取出靈翠峰,本無傷人之意。對他自己而言,得失自有天命,毛蕭既說懷璧其罪,如果二人真要,自己若用法力防護,豈非罪莫大焉?不料章狸一再施法,身形一晃,靈翠峰自行發威,章狸已經受傷敗下。
這時聽毛蕭責問,任壽不禁暗忖:「果真神物護主,只是此寶的用法尚還不知,師父曾言可解神僧厄。先把這兩人打發,去見神僧要緊。」
任壽便將翠玉收了,說:「既然兩位開了眼界,在下尚有他事,行再相見。」
毛蕭大怒道:「你想走?沒有那麼容易!」說罷手一揮,四下厲嘯如濤,烏光密佈,一團一團的鳥雲邪霧,蜂擁而上,把任壽包在中間。
任壽前生法力雖已恢復,但初經陣仗,一時也慌了手腳。忙不迭便把老魔送的翠玉蓮蓬祭起,一幢青光立時撐起了數十丈方圓的空間。同時又將紫青雙劍合一,手一指,就向紅雲衝去。
那翠玉蓮蓬經過任壽用太清仙法煉過,蓮蓬中射出陣陣青色精光,包在外面的紅雲邪霧,如同春冰曝日,晨霧被風,立時化為烏有。
二凶正在全力發動陣勢,還來不及反應,猛瞥見一道粗約尺許的青、紫色劍炁,如同神龍攪海,瞬間穿破烏雲,如飛而至。章狸乍見不妙,方放起一道紅光,噹的一聲,已被青紫劍光絞成一片紅砂,紛紛墮落。那青紫雙劍,也不怕邪霧的污穢,順勢往前一掃。章狸正當其衝,厲吼一聲,雙足已斷。毛蕭一驚,正待飛起,青光已至,也是血光飛濺,一隻腳已被斬斷。
這原是瞬間事,任壽沒想到雙劍威力如此之大,方想收勢,二凶已然雙雙厲嘯,飛遁逃去。
任壽宅心仁厚,沒想到第一次應敵,雙劍甫出,就將對方殺傷,心中忐忑,自責不已。
忽聞哈哈笑聲,有人道:「殺劫一開,災孽就來,今後看你如何自處!」
任壽回頭一看,正是瘋和尚,站在山洞門口。任壽忙收了法寶,懊惱說道:「神僧請勿見笑,弟子只為防身,不知雙劍威力如此之大,一時收手不及。今後弟子一定小心從事,絕不濫殺。」
瘋和尚道:「若是妖孽窮凶極惡,又待如何?」
任壽道:「當效法元天老魔,將之囚入苦獄,任其自生自滅。」
瘋和尚道:「數有前定,怕到時也由不得你。」
任壽道:「弟子於研習九天先機玄經時,發現善功可消抵惡孽。若弟子廣積功德,就可略移其數,就算有人造孽甚深,僅餘數日壽命,但在苦獄中只要不見天日,此數日可延至千百年以後。」
瘋和尚笑道:「你在三清教下,本就應劫而生,除一惡人也是功德。我佛門雖然廣大,卻以慈悲為懷,只要妄殺生命就是無邊苦難。」
任壽知道是指風止的前事,隨道:「神僧當知果緣於因,因止果滅。」
瘋和尚道:「這裏非待客之處,請隨我來。」
話未說完,一揮手,忽見金霞連閃,毫光萬道,壁上立時現出一個崖洞。那洞口甚是污暗,瘋和尚在前領路,行進間眼前漸放光明,到了一個狹窄的石室中。
任壽環顧,四壁蕭然,只在地上有兩個蒲團。一個已經見底,一個卻是新的。任壽指著那新蒲團笑道:「莫非是為我而設的麼?」
瘋和尚道:「數百年來,我這裏無人光顧,怠慢了。」
任壽問道:「神僧令弟子前來,不知有何指教?」
瘋和尚道:「你既已習那先機玄經,想必已知白狐那段公案。所不知者,我和尚想方設法,搜盡人間冥界,就是找不到那隻雌狐的下落。」
任壽道:「神僧當知,那雌狐已被元天老魔收為義女。」
瘋和尚搖頭道:「我也如此想過,但以老魔的身份,即令他有洗魄換魂的神通,大可找個根骨優異的修道元神,也不可能收個畜牲修成的魂魄為女。」
任壽道:「此話誠然,神僧可還記得。當年白狐拜斗時,身上披著一張人皮,石上供著幾個人頭骨,那人骨是從何而來?」
瘋和尚想了一想:「師尊說那是由墳墓中挖取來的。」
任壽道:「令師知其一不知其二,老魔乃劫後之主宰,為了安排後世因果,此係預謀。」
瘋和尚大是不解:「預謀什麼?」
任壽道:「弟子費盡心機,只能算到此次仙凡大劫之終。但老魔曾說,本劫尚以人類為主,他將退避三舍,待劫後再論長短,顯係有備而來。據弟子所知,老魔也是應運而生。他打算結合禽獸界的力量,在末劫後,一舉將人類文明推翻,導致獸慾橫流,重歸蠻荒!」
瘋和尚原本佛法通微,只因身在劫中,一時沒有看出其中因果。任壽這一道破,始而恍然大悟,不禁哈哈大笑,其聲若洪鐘,勢如風雷,震撼四壁,迴音不絕。
瘋和尚笑罷,坐上蒲團,盤上雙趺,略整袈裟道:「原來如此!和尚我想方設法阻止鄧隱與魔女的好事,卻不料他們本是一對!我自己拆了自己的樓台,枉自苦修數百年!風止本是瘋子!住了就該走了!萬載寒獄隨風止,無邊罪人去如來!
「小老弟,我找你來,本有一事相央。因你那靈翠峰是萬年碧珊瑚結成,對鎮壓地殼有無比的威力。我算出十數年後,東海深溝火山即將爆發,本欲邀你一同敉平此禍。而今兩狐既成其好,我之心願已了,既是如此,為贖以往愚昧,我打算以身坐鎮,只不知靈翠峰你捨得否?」
任壽慨然道:「神僧能成此功德,弟子怎能藏寶自珍?」
瘋和尚道:「阿彌陀佛!大約十個甲子後,此火山當可消彌,你再來取吧!」
任壽道:「尚有弟子效勞之處嗎?」
瘋和尚道:「今後你責任重大,願你上體天心,多恕少殺是是。」
任壽凜然受教,合什作禮道:「弟子知過,敢不謹遵德教!」
自後任壽虔心修為,功力日益精進,邪門外道聞之無不喪膽。因其眉毛長約數寸,久而久之,人皆知長眉真人而不名。
十四年後,真人先遵師命,去往峨嵋後山,創立峨嵋門戶。那凝碧崖自古以來便是仙靈清修之地,除三元仙洞而外,玉壁晶牆,千門萬戶,好些地方均有仙法禁制,尚未到開放時期。內中用具十九珍品,何止數千百件。真人一到,便用太元祖師靈符開了禁法。
待一切就緒,再將八位弟子復體,傳授《九天玄經》。其中大弟子曾寧、二弟子苦行法力恢復最快,並能協助師尊,教導其餘師弟師妹。
其中李維平與阮辰君本是夫婦,二人生有子女四人。因二人素重感情,求仙之初就許下宏願,一定要歷世轉修,完成百萬善功,務必全家得道。
為此,二人吃盡苦頭,已轉了數世,再經師父引渡入門。這次復體後,首先放不下的,就是幾個子女。連山大師最愛這兩位師侄,在他們尸解前,就已將四個子女的轉世安排妥當。這時法力恢復後,就向真人請命,下山探望。
此乃神仙界之佳話,雖是私心作祟,但若能累世堅持,多建功德,其成就必然過人。真人早知,其修為艱難,得道須在千年之後,李維平將是未來峨嵋教祖,全家都可完成正果。
這時,真人見李阮二人急切之狀,笑道:「徒兒兒女情長,不怕於修為有礙麼?」
李維平叩首道:「弟子求仙訪道,在初確是因為兒女情長,不忍分離,特意追求長生。而今已經轉世重修,情份已淡,而因果相循,前念始終難以忘懷。」
真人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好在你二人德性素為師兄弟所敬服,始終全力維持。待你二人精習九天玄經後,特許傳授給你之子女,以免於遭神魂皆戮之劫。」
二人聽了,大喜過望,叩謝師恩。
過了幾年,辰君實在思念前生兒女不過,又向真人請求。
真人道:「你這四位子女,都是孽難纏身,起碼還要經過七世修為。你們既通九天玄經,可保他們累世前因不昧,真正團聚之期,當在功德圓滿之後。否則你二人愛之過切,災孽未消,來日仙業難竟。」
辰君大急,立即叩問道:「那功德圓滿,應在何時?」
真人笑道:「說早不早,約在數百年之後。」
辰君聽了,半晌說不出話來。維平知道愛妻放心不下,便叩問道:「若是稍作小聚,或是偶去探望,將會如何?」
真人道:「有此一念,即肇一因,除了廣積功德可解外,你二人今後還要經過多生轉世,再若要有成就,更要等到千載之後了。」
二人本是因為了全家而修,與其長時分離,倒不如順其自然,千年修為也不為過。長眉真人早知究裡,便任由二人行止,不加過問。
鄧隱自與魔女成婚,知道今後已無後路,必與正教為敵。又知天劫厲害,唯有全力修習那血神經,煉成血魔自保。最初因沒有中冊,只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功力雖然精進,但神智日益不清。
魔女研習較久,但因已與本身神魔合靈,血神經威力太大,自身神魔極力抗拒。以致功力反而不如鄧隱,漸漸鬆懈下來,不再修煉。
及至任壽送還中冊,鄧隱惡根已種,待領會了中冊法門,更是如虎添翼。中冊中不僅備有修練過程,且一再說明其嚴重之後果,當煉至血魔合體後,即可再煉血影神光。
欲煉血影神光,須將自已全身表皮生生剝去;再將全副血身煉化,吸收大量修道人的精氣,與血魔相合,成為無質無體、凝煉的一個血影。此法惡孽重大,每煉一層,就要傷害無數性命,頗違天和。連老魔本人,都不敢輕易以自身嚐試。
此法煉成以後,異日出山,無論遇見正邪各派修道之士,只消張臂撲將上去,即可透身而過。不僅將對方元神精氣吸為己用,還可幻化被害人的原身,去害他的同道。每吸收多少修道者的元精,就增進多少道力,有增無減,將是天下無敵。
如若事前不知,驟出不意,不論多大法力的人,也是難免受害。尤其厲害的是,這種血影神光不懼水火風雷,任何法寶飛劍皆不能傷。所幸血神經上冊已為任壽當初所毀,再若花上千年功夫,根據上冊可將血影練至無形無色,瞬即充斥天地,人莫之覺。
到那時,世上無論何處,人類眼見耳聞,無非聲色肉慾;人人都成血魔,人人貪婪如魔,人世立成魔世。
只是任壽不知,老魔早已將上冊背熟,特意設計好圈套,利用瘋和尚穿針引線,以狐精為餌,令鄧隱作孽。待鄧隱血影神光練成,老魔只要保存一點血氣,就可設計為因因果果。
老魔為此,尚需千年修為,故待千五百年天劫一過,此運即終。到末運到來,世人已為物相所迷,窮奢極慾,為所欲為,便是魔世到臨。只因事關運數,人類私心自用,孽根深重,求道之人極其有限。長眉真人只負責此運,直到會終,另一元又將肇始,老魔也將與世同歸混沌。
長眉真人此時已參透天機,知道血魔已成,就算將其魂魄消滅,血魔仍在。更可怕的,是在本會中,血魔尚有法能制。而真人受了機緣的限制,一到末運,就一無所知。
為此,真人費了四十九日,齋戒沐浴,衷誠禱天,以謀對策。始知人性自私貪婪,此乃消長興衰之定數,幸昊天有好生之德,凡三尸能淨者,一律得以飛升靈界。至於此間濁世,不過果果因因,因因果果,人們存心造孽,孽自隨之。
這日,真人喚曾寧道:「你二師叔已將血神經煉畢,血魔已成,自名血神子,勢將出山,為害人世。你可將青索劍送去,告以此劍本係他應得之物,希他善自珍攝。」
曾寧聽了,心中不服道:「師叔血魔煉成,再有青索劍,豈不如虎添翼?」
真人道:「他既成血魔,寶劍已毫無用處,必不領情。此舉不過是讓他知道,他一舉一動無不在我掌握之下,令他心存警惕而已。」
曾寧又問:「倘若師叔翻臉動手,弟子該當如何?」
真人道:「不必憂心,你師叔良知尚未喪盡。你且將翠玉蓮蓬帶去,必要時,只要將蓮蓬一舉,手掐太清仙訣,自有妙用。不過魔女心性不定,若遇事,你忍讓三分即可。」
鄧隱為了修煉血魔,與魔女二人遷到貓頭山天慾宮中。當地原是哀牢山支脈,下臨元江,危崖千丈,突起亂山之中。兩面橫闊,孤峰中峙,下面岩凹,深廣遠數百丈。面前更有大片平崖空地,松杉森秀,古木參天。遠望孤峰危崖,宛如巨鳥張翼,掠地欲飛,形勢極其雄峻奇險。
上面景物也頗靈秀,左近更多危峰怪石,幽谷絕澗。外觀叢莽載途,林木深密,無路可通。內裏卻是岩巒靈秀,澗谷幽深,繁花如笑,碧草成茵,美景無邊,觀之不盡。
曾寧飛約二十餘里,見下面高山之後橫有一條溪谷,水色山光似頗佳勝。再細查方向,與師父所言相合,便往下降落。空中下望,已覺風景不惡;到地一看,越看出它的妙處。原來那谷又寬又大,到處古木蕭森,峰巒靈秀,水碧山青,花開似錦。
最奇的是,那麼深險偏僻的幽谷,竟是淺草如茵,地無纖塵。所有花樹全都行列疏整,位列井然,直似有人時常打掃修治過的一般。
一面山光黛潑,花樹叢生,燦如錦雲。右側是條廣溪,淺岸清波,潺潺流水,沿溪柳浪千重。無數翠羽飛鳴往來,與泉響松濤相與應和,音聲清脆,如協宮商。對岸危崖千尺,碧嶂排雲,時見大小泉瀑飛舞而下,不是玉龍倒掛,便是銀髮飄空。
偶然山風吹動,發為繁喧,與稷稷松濤合為洪籟。那粗如匹練,細如絡絲的大小飛瀑流泉,全都隨風揚起,飛舞空中,再落下來,打向溪水山石之上。有的玉濺珠噴,激得雲浪翻飛,聲若雷鳴;有的靈雨珠簾,因風飄拂,繁音細碎,涼意侵肌,另有一種情趣。端的移步換形,耳目所及,無非妙境。
原來前面谷徑越發寬廣,當前大片古松林,每株粗均四五抱以上,每株蔭蔽數畝,行列甚稀。多是華蓋亭亭,拔地直上,繁枝四出,黛色參天;再不虯幹盤行,蒼麟似鐵,龍蟠鳳翥,勢欲飛舞。殊形異態,各具清標,已是從所未見。
松枝上面滿是寄生蘭蕙,蘭葉花莖長達一、二丈不等,絲絲下垂。每一花莖之上,少說也開有數十百朵蘭花,大者如杯,小者如指,不下數十種之多。芳馨流溢,中人欲醉。偶然一陣風過,連花帶葉,齊翻彩浪。宛如億萬天花,隨同翠縷飄空,繽紛而下,更是奇觀。
曾寧知已到地頭,但四外不見人蹤,便一整衣冠,大聲通報:「弟子曾寧,求見師叔。」說時,山谷迴聲嗡嗡,不絕於耳。
過了一會,未見回音,曾寧正待開口。猛見一妙齡少女,從一叢蘭花後走出,輕搖蓮步,姿態曼妙,臉上帶著微笑說:「看你這個人,在跟誰說話呀?」
曾寧忙道:「在下曾寧,奉師命來拜見鄧師叔。」
少女笑道:「這鄧師叔是誰?」
曾寧聽了一怔,莫不是自己找錯了地方,忙道:「請問此處是否天慾宮?」
少女立時臉色大變:「本宮尚未正名,你從何而知?」
曾寧一笑道:「我乃長眉真人之徒,所知者尚不止此!我二師叔血魔已成,即將出世。」
話未說完,曾寧猛覺一種無形的力量襲來,身上一緊,大驚之下,立將護身神光放出。忽然眼前光焰飛揚,接著化為一片血紅色,其濃稠如膠,緊緊把曾寧包裹其間。
曾寧情知必是鄧隱到來,忙即小心戒備,朝外查看。剛看出身外血紅色的魔光似在逐漸加濃,深厚處變為紫黑色,籠罩當地。尤其在神光撐持之處,飛舞如潮,更雜許多異聲,宛如鬼物嘯語,聞之令人心悸。望去直似一片大約半畝的暗赤色水晶,將人埋藏在內,只是平穩得出奇。
目光到處,面前現出一夥男女敵人。為首一個,正是鄧隱,但見他已只剩下一身血影,魔光閃爍,看去恐怖異常。隨來的似是魔宮男女侍者,有長有幼,美醜不一,均是一身極華美的宮裝,手持長大幡劍弓刀之類,簇擁身後,好像是剛操練什麼陣勢回來。
鄧隱身旁便是魔女,貌極美秀,雲鬟高挽,身披一件鵝黃戰袍。四肢半露,玉體玲瓏,凹凸有致,令人銷魂。她手中捧著一個尺許大小的金鼎,鼎口內冒起寸許粗細一股白光。光不甚強,高僅二尺,但是勁急異常,筆也似直朝上噴射。
鄧隱才一照面,便哈哈笑道:「曾賢侄,別後果然道行精進,此來可是奉我師兄之命麼?」
曾寧忙道:「師叔既知,尚請寬諒,請放了弟子,才好說話。」
鄧隱道:「速歸告大師兄,我已棄暗投明,今後道不同不相與謀,你要說的我都知道,回去吧!」
曾寧道:「師叔請聽一言,師父並無他意,只是命弟子將青索劍送來,敬請笑納。」
鄧隱笑道:「青索劍?我血魔已經煉成,任何仙劍法寶都奈何我不得,我也不屑借助器物。大師兄好意,我心領了,天各一方,自行其是,莫怪我翻臉成仇!」
魔女也道:「任壽欺人太甚!將我血神經上冊毀了,害得我夫妻無法修那無上大法!今天見我們血魔煉成,就來討好賣乖,若不是看我丈夫面子,先用你來祭神魔!」
自從鄧隱投赴魔宮後,申無垢便隱居不出,只每年一次,去墨蜂洞向三位仙師領受教益。無垢人本嫻靜幽雅,和易近人,與曾寧等八位弟子相處友善。曾寧每見無垢神情落寞,就深恨師叔及魔女的無情,這時一聽魔女之言,不禁大怒道:「弟子只知師叔娘是申仙子!未聞其他!」
魔女臉色一變,厲聲大喝道:「無知小狗,如要活命,再也休提申無垢那個賤人!」
曾寧正色對鄧隱道:「師叔既是不收此劍,弟子告辭了!」
鄧隱不及開口,魔女怒道:「你那青索劍算得了什麼?且教你嘗嘗七靈神火滋味,等我把青索煉化成灰,就知道厲害了。」
隨說將手中鼎一揚,一股黑煙瞬間飛起,向曾寧撲來。
曾寧本被那暗赤色水晶包住,因雙方還未發動,平靜無奇。這時聽魔女怒罵要用七靈神火化煉青索寶劍,猛想起平時所聞魔教中的幾件邪法異寶,心方一動。
鄧隱勸說:「賢妻不必介意,待我與他說來。」說時,用手一指,紅光猛漲,將黑煙隔絕在外。隨道:「你可歸告大師兄,我已脫胎換骨,現今煉成不死之身,天下已無人能夠制我!往事休提,彼此情義已盡,你去吧!」
曾寧為人謹慎,見魔女發怒,便已將翠玉蓮蓬拿在手中,正待施為。這時鄧隱將血幕擴大,雙方面對面,看得分明。
魔女星眼圓瞪,戟指大呼:「你這翠玉蓮蓬從何而來?」
曾寧道:「這是我師父的法寶。」
魔女怒不可遏:「無知小狗,此乃我教無上至寶,不幸失蹤多時!原來落在你的手上!今天不把你燒成劫灰,誓不為人!」話未說完,魔女忽從背後抽出一支白玉拂塵,向前一揮,立有大蓬銀花由拂塵上飛撒而出。剎時,一片極繁密的爆音過處,合為一幢三丈方圓,高約十丈的灰白光柱,從紅光幕中衝了過來。
鄧隱自一見翠玉蓮蓬,心神就有些恍惚,這時問魔女道:「是這個蓮蓬嗎?」
魔女道:「我怎會看錯?快把他拿下,否則遲恐不及!」
鄧隱還有些懷疑,便問:「曾寧,這蓮蓬是何物?」
曾寧道:「師父說這是制你的法寶,師叔快回頭吧,以免數百年的修為化為烏有。」
鄧隱臉色一變,咬牙切齒地說:「好個任壽!居然有此一手!我偏不信這玉蓮能奈我何!」說著將頭一搖,立即不見,那紅光幕也變得濃稠起來。
隱隱約約中,在曾寧身前不遠的血光裡,出現了十四個高大猙獰的血人。那十四個血人迅速地圍成一圈,把曾寧包在中間。
魔女的白色光柱停在血幕之前,一陣精光閃爍,魔女已盤坐在上,手中捧著一座金鼎。初見時因受血光所映,還看不出什異樣。後經仔細查看,魔女那座小金鼎,也非捧在手上。鼎共五足,鼎腹特大,形式奇異。她左手指上各有一股黑氣,與鼎足相連,微微上下起落。五足均聚鼎腹之下,又是黑色。指尖黑氣又勁又直,短只二三寸,稍微疏忽,便看不出。
魔女口中發出一聲極淒厲刺耳的悲嘯,左手微揚,金鼎便長大了十幾倍,離手飛起,懸立光幢之中。
鼎口那股白光也長到尺許粗細,向上噴射,高度約有三數丈,頂上忽現出一圈丈許方圓慘綠色的魔光。同時,魔女和那十四個血人已經不見,光圈中斜掛著一張七尺來長,上具五弦的怪琴,形式奇古,兩頭均有玉軫。
那弦分五色,光甚鮮豔,看去宛如五根寸許粗細的光線張在上面。剛一出現,四外魔光突變成深紫顏色,琴上弦光也在顫動,光更奇麗奪目,矗立血海之中,好看已極。
曾寧不知底細,急切間不及戒備。因恃法寶神妙,敵人魔火不能侵害,正值妖琴出現,不由多看了兩眼。目光被那鮮豔無比,不住顫動的五色琴弦吸住,竟然不捨離開。
緊跟著,便聽琴上發出一種極柔媚淫豔的微妙之聲,十分娛耳。由不得心神一蕩,人像醉了一般。曾寧想起師父之言,猛然警覺,立將心神一定,按照《九天玄經》,運用太清仙法,加緊戒備。
師父曾說魔火陰毒無比,不必沾身,只要耳目所及,稍微疏忽,神志便受迷惑,被其吸住。陰火一受感應,包圍上來,雖有至寶防身,人已中邪昏迷,難再主持運用。稍現空隙,立被侵入,不是甘心願意任人擺佈,便被陰火化煉成灰,連元神也被吸去。
說也奇怪,那張妖琴竟是因人而施。因曾寧應變機警,防備得快,只出現時瞥見一點琴影。見與所聞妖琴形式一樣,立即垂簾反視,不去看它。因無所受,自然未動念想它。心智又極清明,靈台方寸之間不留寸滓,因而無事,連妖琴所發魔音異聲也未入耳。
曾寧再一看週邊,總算護身神光巧妙,未被魔光侵入。翠玉蓮蓬也還未發動,但已泛出絲絲綠光,身邊還有青索寶劍,此劍自己又能運用,或者還能支持。
曾寧正以全力鎮攝心神時,眼前倏地一花,光影變滅之間,那緊圍身外的大量紫色魔光忽然連閃幾閃,化為無量數細如牛毛的五色精芒,二次包圍上來。中雜數千百團形似碧螢的陰火,由小而大,紛紛爆散,再化為一片暗綠色的火焰,一層接一層包沒在防身寶光之外,焚燒起來。若是心靈稍微失制,便覺魄悸神驚,幾難自主,人一昏倒,立即中邪無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