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巧得干莫 古篆神碑先示偈 言尋朋好 青山碧水遠聞歌
鄧隱說罷,陪了任壽,仍由原處走回,並將蜂窩上面小蜂,全數用火筒噴殺,然後連筒棄去。鄧隱又用刀將蜂窩取下,取出蜂蜜,約有六七十斤,正好兩大塊。砍下山藤繫住,將備就的扁擔取來挑上。
任壽想要代挑,鄧隱堅拒,力言:「任兄此事不慣,小弟生長山中,時常上下攀援,容易得多。」
任壽只得罷了,二人隨同下山。
原來絕壑對面園林,便是鄧隱所有。鄧氏人丁不旺,父母早亡,鄧隱又從前年起,便有出世之志。把家中財物,除當地無法移動的田園房舍,留給世僕胡春而外,其餘全分給下人和周濟貧苦。偌大一片田產,只有主僕四人,以及兩個書僮。其中一個是胡春之子胡良,年才十三四歲,甚是靈慧,見主人好道,也想隨同出家。
鄧隱和任壽兩人越談越是投機,當日便結為兄弟。二人同年,任壽稍長,約大三個月。任壽奔走江湖三年,極少遇到這樣好居停。見主人禮遇優隆,房舍用具以及飲食之微,無不精美異常。得此良友,又是未來引進之人,也頗高興。
當夜暢飲時,任壽覺著左腿癢痛,比起日間蜂刺時厲害,因尚能忍,也未出口。後來鄧隱見他面色不正,只當長途風塵勞苦所致,並未在意,飯後只勸早睡。
任壽覺著胸頭悶脹,周身發軟,神倦欲眠,也就不作客套。待睡到半夜,痛醒轉來,覺著傷處浮腫痛癢異常,周身火熱煩渴難耐。不願驚動主人,意欲求飲,勉強掙起。時見月光斜射,由紗窗透入,正照案上。想起主人走時備有茶水,意欲取飲。誰知毒氣大發,竄滿全身。如非先在無意之中吃了一小塊蜂蜜,將毒氣減去了些,又聞到靈藥異香,早就命都難保了。
這一緩發,又不肯深夜驚動主人,苦痛卻是難禁。此刻人已不支,如何能夠行動。勉強掙起,還未下地,猛覺奇痛攻心,麻癢入骨。一個頭暈眼花,倒向床前,就此跌昏過去。
直到天明,鄧隱備好早點,趕來看望,才得發現。任壽倒臥地上,吃那冷冰冰的山石凍了一夜,也自熱退涼生,周身寒噤,驚醒過來。
鄧隱愁急說道:「昨日曾說蜂毒厲害,怎不留意?所幸吃了些蜂蜜,毒性稍減。如今雖有解藥,決非短時日內可愈,恐非一二月內所能如願,拜師之事也艱難多了。那枚朱果,吃了也好,偏又失去,真急人呢!」隨說,隨命書僮把人抬向床上安臥。取來解藥,半敷半服。
任壽聞言,感愧交集。因這一來,錯過拜師期限,愁急異常。
鄧隱見他憂慮,再四寬慰,力言:「大哥仙緣前定,遇合稍有早晚,必能如願,無須愁急。」
任壽自從昨日一見,便聽出鄧隱語有深意,好似料定自己仙緣必有遇合。只奇怪師父居此多年,近水樓臺,他既志切修為,怎會還未拜師?因見主人豪俠義氣,對於自己關切非常,感恩心重,念頭一轉,便自丟開。
由此,任壽便在鄧家養病,二人親熱情厚。鄧隱更幾次提起,以後雙方榮辱與共,成敗進退全要相同。任壽知鄧隱也想拜樗散子為師,難得雙方志同道合,多此一個同德同心的道義骨肉之交,互相扶持,自然更好。
鄧隱見任壽忠實誠厚,外冷內熱,口雖不言,對己關切異常。人更正直強毅,智勇雙全,自己言行稍有失檢,必以婉言勸誡,不改不止。持躬尤為勤謹,從無絲毫錯處,卻又不是做作。其容貌清異,並不俊美,只是少年老成,豐渠夷沖。平居相對,另具一種莊嚴雍穆之致,自有威儀。
鄧隱平日自負少年英俊,絕頂聰明,文武全才,心志堅強。但因初見仙人,誤以為應是白髮飄然,故對余道人言詞欠恭。且為貪圖藏寶靈藥,趁道人不注意,偷偷將那道書看了。
這時見到任壽,覺著對方正人君子,才知魚龍有別,不免有瑜不如亮之感。相處一久,鄧隱更看出自己雖是良材美質,到底華而不實,養成好些短處。哪似對方,內聰明而外渾厚,無論言行動作之微,無不從容中道,自合規矩。氣度那麼端凝,自然有威,偏又藹然可親,令人於敬畏之中自生依戀。
鄧隱細一觀察,才知仙人賞識,不是偶然。所幸如今結為骨肉,兼為畏友,鄧隱把平日豪奢自傲,剛暴任性的氣質,無形中改了好些。
任壽則愛鄧隱聰明智勇,又以同盟義重,巴不得使其成為全才。起初雖是直言無隱,仍恐獨子嬌慣,父母早亡,一向自大,難免不納忠言。後見他聞過必改,偶然背己行錯,殺傷太多,總是自陳過失。事後生悔,從不文過飾非,也就不再責難。
任壽病臥床上,只能靜心休養,半月不能下地。
這日,鄧隱說是有人在臥眉峰下,發現異人蹤跡,欲先往尋訪,匆匆走去。任壽先還喜歡,誰知鄧隱一去三日,不見回轉。書僮胡良也被帶去,家中只留老僕服侍,年老昏庸,答非所問。
任壽心中懸念,病勢漸漸痊癒,雖未復原,已能行動自如。又等了兩天,不見人回。知道義弟近來情分越厚,尊如師友,每日相對,極少離開,斷無一去不歸之理。不由愁慮起來,意欲尋去一探。
老僕知道去路,說明途向,任壽便帶了兵刃包裹,一早起身。
那臥眉峰偏在山南,由翠屏峰危崖越過,要近得多。任壽一試腿腳,似能勝任,便照老僕所說,意欲翻崖而過。剛到崖下,日前所聞蘭花香味,忽又迎面襲來,心神又是一爽。
因鄧隱曾說,上洞藏珍,乃是兩口寶劍,但他一人勢孤,未敢下手。不過神物有主,許在等待自己,也未可知。還有那株靈藥仙草,只令採得朱果之後,將洞壁還原,後來鄧隱曾去看過,封洞石塊竟和洞壁成了一體,細查並無縫隙。
鄧隱還深悔那日不曾將仙草根葉取走,任壽則說靈藥全仗小池中的靈泉滋養,移植未必能活。何苦為了一己之私,毀此仙府靈葩,不如由它深藏洞壁之內,以待有緣。
此時,任壽方走到崖邊,忽然聞到花香,難道朱果二次結實不成?雖然任壽已拿定主意,以虔心毅力尋求仙業,不假草木之靈。但那兩口仙劍,關係卻極重要,有意就近一探。
剛到洞下,忽聽前聞金玉龍吟之聲大起,任壽忙往上洞趕去。入內一看,洞壁依然完整如初,前懸蜂窩的洞頂卻被人砍碎甚多,知是鄧隱所為,別無異狀。再靜心一聽,那聲音又似由下洞隱隱傳來,這一鄰近,反倒聽不真切。
任壽再循聲往下尋去,到了下洞,龍吟之聲已住。那蘭花香味,卻一陣跟一陣由洞中吹來。他越想越是奇怪,忍不住往洞內走去。
才一入門,目光到處,便見洞壁下面現出一洞,封洞石塊被人移開,顯然與鄧隱所說不符。下洞較深,比起上洞還要黑暗,因有亮光由內透出,看得逼真。還未入門,便覺清馨濃郁,心神越發輕快。剛往壁中走進,香氣忽收,不知來自何方。
任壽想起鄧隱所說,靈藥朱果成熟以前,花香必要收斂。為恐重蹈前失,忙往潭邊走去。
那兩片芝盤仍是原樣,並未再生朱果。只寄生在靈芝中間的幾片蘭葉,挺生著手指粗細一根玉莖。頂上也開著一朵蘭花,但比前日所見要小得多,花瓣也剛舒開。在花瓣中心,結著一枚外有六棱,上青下白,形約山棗的果實。
任壽猜想也是瑤島靈藥仙果無疑,既是曠世難逢,想等果熟自落,再行取服。猛發現潭中已無滴水,上次來時,曾見萬千縷靈泉細如遊絲,由潭底噴出。泉水織成一蓬霧網,輕紈也似將靈芝籠住,只露幾片蘭葉在外。在果成熟時,水勢曾稍落,但採得朱果以後,水又復原。
分明那水似有靈性,怎地這次已全部乾涸?
任壽再定睛往下一看,不禁又驚又憤。原來潭心本來明淨如玉,通體完整,靈芝連理並生,仿佛根生玉內。蘭花便寄生在那一雙枝盤之中,亭亭靜植,上下渾成,全無縫隙。這時那花卻被人用刀斧等利器,環著靈芝生根之處,一齊砍碎,凌亂異常。枝莖也碎了一些,漿汁外流,其白如玉。
分明有人來此發掘,想把靈芝取走。因事隱秘,外人不知,只料鄧隱所為。心正埋怨:「二弟怎不聽話,背我胡為?這類仙種,如無靈泉滋潤,豈能養活?留在原處,以待有緣人來,豈不是好?何苦毀損奇珍,自己並得不到益處?」
再一想:「二弟聰明心細,主意打定,便非辦到不可。既然立意移植,現在靈芝生根之所已被掘碎,看神氣不費什事,便可取出,如何半途而廢?枝莖近根處,好似擦傷未久,而二弟離家已有五日。莫非往臥眉峰是個托詞,瞞了自己,在此下手?」
任壽正在狐疑,忽聽嘶嘶之聲,莖上仙果首先墜落。剛用手接住,嗞的一響,由那莖頂結蒂之處,射出一股青氣,其疾如箭,迎面沖來。當時聞到一股異香,與前聞仿佛相同,覺著頭腦清靈,心神越發爽朗,那青氣仍在向上噴射不已。
最奇的是,那青氣照準自己頭臉噴射,隨同移動,毫不偏斜。任壽猛觸靈機,忙把嘴張開,對準莖頂噴氣之處,將花莖輕輕含住,往裏呼吸。一時芳香滿頰,通體舒暢,香氣已經噴完。再看手中那枚仙果,寶光外映,青白交輝,十分可愛。知難留存,索性放在口內,連皮吃下。
任壽吃完吐核一看,那核大如雀卵,也是半青半白,但極堅硬,寶玉也似。剛藏入懷內,望著那被人發掘,快要連根拔起的靈芝仙草,心中可惜。忽聽洞外有兩人低聲悄語,宛如狼嗥,十分刺耳,估量是往洞中走來。
任壽人本機智,又在江湖往來三年,越發長了經歷。一聽人聲,便想起當地風景雖好,卻僻處亂山之中。兩條出路俱都奇險難行,又有峰崖遮蔽,休說常人不能走到,便由遠處登高遙望,下面景物也看不見。鄧家居此已三四代,除主人有意延請下榻之客而外,從未見有外人足跡。
這兩人怎會來此,又往藏有靈芝之處走來?
時洞中陽光斜照,因是朝陽,與前見相反,變為裏明外暗。洞口窄小,兩旁光景昏暗,左邊更挺立著一株七八丈高的石筍。其形態玲瓏,上有不少洞眼,可以藏人,任壽連忙掩將過去。
他甫一入內,洞中禁制立即引發,威力極為神妙。
任壽剛剛藏好,來人已走進前洞。
其中一人道:「師弟,我看今日之事不妙。你我好不容易將封洞石塊去掉,聞到花香,你在上面便大驚小怪起來。我當對頭已回山,又見芝盤上面並無朱果,致未照原計,沒有先破禁法,將靈泉護住。你看!現在已經香味全無,莫非白忙一場?」
另一人道:「師兄別急,這些都不過是些傳言,誰知如何?既是花香已無,時機已至,我們快去取靈藥吧。」
任壽聽出這兩人不是善類,正在暗中戒備,側耳靜聽。
猛由身前石筍洞眼中現出一片淡微銀光,在朝陽斜照之下閃了一下。內中似有一個相貌醜怪瘦矮的道裝老婦,朝洞外冷笑。老婦只看了一眼,連銀光一同隱去。
隨著,從外面飛進兩人,生得一高一矮,相貌俱都醜惡異常。瘦的一個身細而長,頭頸甚粗,走起路來搖搖擺擺,形態更怪。
二人雙雙搶到潭前,發現芝盤當中蘭花已然萎謝,只剩那根禿頂花莖,枯柴也似。料知被人盜走,連花莖中的靈液也被吸光,二人不禁大怒。
瘦的一個切齒說道:「我早料定老怪物詭計,故意令我弟兄守候在外,她卻隱形入內,將蘭實仙果暗中盜去。我們白費許多心力,損失了兩件法寶,並還受了點傷。我們一直提心吊膽,好容易盼到事情可以如願,卻被她撿了現成。這口惡氣,如何能消?」
矮的一個攔道:「師兄就是性暴,事已至此,急怒無用。我們並未眼見,焉知不是別人所為?老怪物鐵心辣手,翻臉不認人。我們雖然得而復失,所剩那幾片蘭葉也有許多靈效。芝盤的根已被掘鬆,雖無靈泉滋潤,我們且用法力禁護,帶回山去。以後再尋人設法,能培養起更好,否則也不致便宜外人。」
瘦的怒道:「此事除老怪物而外,無第二人,我決不與她甘休。且先將仙草掘起,送回山去,再去尋她,也是一樣。」
任壽瞥見前見銀光重又出現,光中裹著前見身材矮醜,生具異相的道裝老婦,立在二妖人前面,不住冷笑。老婦與二人相去不過丈許,二人竟如未見。這時二妖人已由手中發出一片碧光,將芝盤、仙草一齊籠罩。跟著瘦的一個把手一伸,立由手指上發出五股暗赤光華,環著芝盤四外沖射下去。
只聽一片鏗鏘鳴玉之聲,那五股紅光好似丈許大一隻血手,抓向碧光之外。血手深插入地,似想將那整本芝草連根拔起。
任壽見那仙草快被妖人盜走,想起鄧隱平日之言,心雖憤急,但知不是妖人對手。又看出銀光中老婦神態詭異,法力更高,料是妖人所說老怪物,更不好惹,不敢冒失走出。
正在此時,潭中玉碎之聲越密,瘦妖人全神貫注仙草之上,滿面均是喜容。忽聽轟的一聲,那兩盤靈芝夾著一叢形似蘭葉的仙草,已被妖人血手連根拔起。接著又是霹靂大震,一大蓬五色金花由潭心生根之處,突然湧射上來。紛紛爆炸,滿洞霞光電閃,火雨紛飛。
晃眼之間,整座崖洞全被這類五色星花佈滿,轟隆乒乓之聲,震得山搖地動。四壁搖晃,似要崩塌,威勢猛惡,從所未見。
二妖人大驚欲逃,瘦的一個因洞口雷火更猛,出路已斷,欲往洞頂天井沖去。上未一半,當頭一聲大震,數十丈金光雷火突自洞頂朝下打到。
瘦妖人邪法頗高,應變也快。一見金花暴湧,回手一揚,便有一幢血光,連人帶仙草一齊護住。雖受了點傷,並不甚重。及見那麼猛烈的神雷竟能抵禦,妖人心膽立壯,意欲冒著千重雷火,朝上沖逃。不料當頂又是一個大霹靂突然打將下來,妖人防身血光立被震散,那手持仙草的一條右臂也被炸成粉碎。
任壽這才知道石筍後面最為安全,並無絲毫火星侵入。先前猛見妖人被雷火、金光打落下來,以為芝草也必同歸於盡。心念才動,猛瞥見前見老婦在銀光護身之下,電也似急斜飛上去。
老婦人還未到,先是一道銀虹,罩向芝盤之上。內裏現出無數墨綠色的冷光星雨,將那芝盤一齊籠住。同時,當頂神雷恰自上面打下,妖人右臂便斷。老婦追到,連人帶銀光往上一合,恰將芝草接過。大蓬墨綠色的星光,冒著上下夾攻的雷火星花,朝洞頂沖去,晃眼無蹤。
矮妖人因離水潭較遠,一聽潭中神雷爆炸,星花上湧,忙即飛遁,行法防身。逃避之處正在石筍前面,不當雷火正路,並未受傷。因見同黨當此危急之際,還不捨將那芝草棄去,矮妖人便大聲狂呼:「盧老前輩所說不虛,師兄快將芝草放下,逃命要緊。」
瘦妖人身外白光已被神雷震散,右臂又斷。仗著邪法甚高,身受重傷,已成殘廢,還不肯捨去肉體。擬施展玄功變化,保了元神逃走。又見老婦現身,將芝草接去,越發急怒攻心。
瘦妖人口中大罵,左肩一搖,兩道暗綠色針形光華交尾而出,朝老婦追去。妖人剛一追出,下面五色星花往上一湧,上面金光神雷也連珠打下。妖人連聲音都未出,便被震成粉碎,連元神一齊消滅。
隨聽上面有人喝道:「無知業障,此係九天仙府萬年紫芝蘭,經一前輩仙人封藏在此,以待有緣。你們如肯照我所說,不起貪心。中心蘭葉照例五片,隨採隨生,並無妨礙,採得一片,已是仙福。偏不知足,妄想連根拔去,致遭形神皆滅之禍。
「這等仙府靈葩,被你們毀去,太已可惜。我方才承蒙一老前輩指點,已送往雲南長春崖無憂洞中培養,以待有緣。你二人同惡相濟,姑念你還知道一點利害。如聽良言,可由前洞飛出,借著洞中埋伏的仙劍兵解,還可保得元神。」
矮妖人聞言,似知厲害,慌不迭跪地哭告,哀求饒命。
上面又喝道:「你這業障,此時已落禁網,危機密佈,隨處皆是奇險,如何還自遲疑不決?再待片刻,洞中埋伏的紫郢、青索雙劍合壁來攻,再想保得殘魂兵解,都無望了。」
妖人似知無幸,悲聲哭喊:「弟子受人之愚,一時無知,自投死路。那紫、青雙劍曾聽先師說過,威力絕大,弟子功力淺薄,如何能當?還望老前輩格外恩憐,救弟子殘魂脫險,免被劍光絞散,無法投生。」
老婦在上接口大喝道:「無知業障,我既說此言,自能保你元神前去轉世;再如延遲,我便走了。」
妖人正在急喊:「弟子遵命。」
一道青虹,其亮如電,忽由水潭中心緩緩飛起。妖人立時面容慘變,正待朝那青虹迎去。
老婦厲聲大喝:「青索仙劍已經出世,乘其威力尚未發揮以前,還不向外逃遁?紫郢一出,便無救了。」
妖人好似有什警覺,立時冒著雷火星花,忙望洞外逃遁。猛聽一聲龍吟,洞口突又出現一道紫光,驚虹電舞,迎頭一絞。又聽一聲慘號,妖人護身妖光首被絞散,屍橫就地。
先前那道青虹本在環洞飛舞,勢並不快。紫光才一出現,好似有什感應,突然掉頭向外,閃得一閃,比電還快,迎將上去。這兩道寶光剛合為一體,妖人元神早化作一條黑影,由頸腔中沖起,往外飛去。青、紫二光追到洞口,忽又退回。
跟著便聽老婦喊道:「任道友,此是前古奇珍紫、青雙劍,應該為你所有。但你不知收劍之法,固然神物有主,無如劍已破禁而出,此時如不收下,落在外人手中,豈不費事?」
任壽覺出老婦不是惡人,忙喊:「仙長貴姓?此寶如何收法?還望明示,並求一見。」
老婦還未及答,忽聽另一少年口音喝道:「老乞婆無須賣好,此寶本應為他所有,外人怎奪得去?」
此時洞中已成火海,只任壽藏身石筍周圍無火。紫、青雙劍似有靈性,時分時合,往來烈火叢中。虹飛電舞,變化無窮,看去厲害非常。
任壽還想設詞詢問,勸請雙方停戰一談,側耳一聽,破空之聲已遠。因拿不準這兩人的來路邪正,不敢冒失。便在暗中祝告:「師父快來,助弟子脫難,得此前古奇珍。」
那紫、青雙劍追逐了一陣,忽然互相糾結,合為一道彩虹。當時暴長,由外而內,朝那雷火星花環繞上去,連絞兩絞。精虹電耀中,雷火忽收,星光全隱,化為一團兩寸方圓的五色奇光,熒熒流轉,往來飛舞。
這時紫、青雙虹也由合而分,二龍戲珠一般,朝那五色寶光追逐不捨。漸漸地,那寶光縮成丈許長短,現出兩口劍形。
又待了一陣,任壽仍想不出如何取法。偶看面前石筍忽隱,腳底似有亮光閃動。低頭一看,石筍不知何故失蹤,身前不遠現出一座高才尺許,玲瓏峭拔,寶光燦爛的翠峰。
任壽回憶方才聞見,猛觸靈機:「洞中到處雷火紛飛,劍光電舞,只不傷我。莫非真個有此仙緣遇合,神物該為我有不成?如今石筍不見,現此翠峰,必有原因。死生禍福,均是定數,如若該死,先前早已沒命。修道人計什艱難危害,何不就用此峰試上一試?」
心念一動,任壽本意想用那翠峰朝雙劍打去,誰知剛把翠峰拿起,那團寶光首先迎面飛到。心方一慌,寶光近身,忽然一閃不見。再一看,峰頂上卻多了一粒寶珠,大如龍眼,精芒四射,耀目難睜。同時紫、青雙劍也已飛來,因其來勢猛烈,未免心驚,慌不迭把峰放向地上,往側蹤開。
忽聽潭底龍吟之聲,心疑又有埋伏發動。待了一會,不見有何異狀。回顧紫,青雙劍,已縮成三尺來長兩口寶劍,各把劍尖對準峰頂,凌空不動。
任壽先想上前握那劍柄,因覺寶光強烈,又無劍匣,到手以後無法收藏。更因龍吟之聲響個不住,未敢造次。待過去一看,不禁大喜。
原來池中仙草生根之處,本被妖人砍碎,潭底玉石狼藉,亂糟糟的,靈泉也被破壞,點滴無存。這時忽現出一個大坑,和潭口一般大小。潭底本是神泥所結,其質如玉。不知怎的,全數化去,成了一個井形深洞,一眼望去,深不見底。
任壽俯視潭中,霞光隱隱。離地丈許,有一玉碑,高只三尺,正由一片金雲擁住,緩緩往上升來。玉碑左右一邊一個,插著兩個劍匣,上有朱書古篆。雖未看真上寫何字,但那劍匣正與所懸雙劍形式長短無不相配。
再一想起當日經歷和所聞之言,越知仙緣遇合,應在自己身上,雙劍也該為己所有。否則洞中禁制何等厲害,方才入洞的妖人不死即傷,那姓盧的道婆雖得全身而退,形勢也頗危險。自己不但安全無事,暗中並還看出好些妙用,可見方才所聞,並非虛話。
任壽連忙跪倒,正在虔心祝告,忽聽潭底雷鳴風吼之聲,心疑有變。跟著又是一片金霞閃過,定睛一看,玉碑已升出地面。隨同風雷過處,潭口也自合攏,成了一整片地,上面停著一座玉碑。這時,風雷之聲立止,那劍匣深插碑內,仿佛天然生就。碑形如圭,也與常見不同。
任壽不敢冒失去拔,恭恭敬敬又拜祝了幾句,然後起立,朝碑上一看。才知當中朱文古篆乃是收發仙劍符訣,旁邊還有幾行小字:
紫郢青索,古之奇珍,雌雄二口,可合可分。
勤記劍訣,潛心守正,太清仙法,神物歸真。
翠峰凝碧,潭心神泥,長眉應運,群仙斯宜。
時至緣起,亙古之成,群魔就戮,峨嵋興盛。
任壽本不知何為太清仙法,因為向道心堅,竟把死生禍福置之度外。假定師父所教就是太清仙法,何不冒險下手一試。任壽靈機一動,便照余道人所傳,盤坐在地,凝神靜氣。待神志一清,再默運碑上符籙,手掐訣印,心中默念,一口氣把它畫完,先將靈訣朝碑一揚。
任壽本是姑妄試之,不料,剛把訣印一揚,先是碑上一片紅光,微微一閃。那碑立時由大而小,化為玉圭,迎面飛來。劍匣也雙雙飛起,隨在圭後,作品字形,似要往兩旁斜飛過去,又被那圭吸住神氣,飛並不快。
任壽始終氣定神閑,目光貫注前面。一見神碑化為七寸來長一柄玉圭,霞光隱隱,迎面飛來。當下更不怠慢,左手法訣一揚,右手一招,先把玉圭接在手內。
百忙中看出圭上似有一種牽引之力,將劍匣吸住,猛觸靈機。圭接到手,先不藏起,試將那圭朝左邊劍匣一指,圭上忽有一道其亮如電的紅光飛出,將匣裹住。耳聽身後龍吟之聲,也未回顧,忙又掉頭,移向右面,另一劍匣也被紅光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