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酈明堂提升尚書 康若山蔭封忠憲
卻說權昌同酈明堂回宮,權昌奏明眾太醫言語,成宗躊躇不決。酈明堂下跪奏曰:「太后實被溫補所害,若服此藥,有甚差池,臣願處斬。臣實忠心,不忍太后有失,陛下切勿遲延,速當備藥煎服。」成宗見他如此懇切,乃曰:「卿平日作事謹慎,朕今冒險服此藥罷了。」即令照此單稱藥。只見內監奏曰:「眾太醫奏稱酈翰林藥方相反,當即告退。」成宗准奏令退。酈明堂稱藥完畢,帝對明堂曰:「卿可住宿甫閣;太后若有緩急,方可看視。」令權昌進去。
這裡成宗親督內監煎藥,及至煎好分數,內監欲請太后吃藥,成宗曰:「且慢。」尋思此藥若應效,病可消除一半,若不應效,性命休矣,真猶青龍與白虎湯並行,吉凶未卜。湊巧此時太后甦醒,問曰:「太醫可曾下藥否?」成宗曰:「太醫屢治無效,梁相奏令伊婿酈君玉診脈下藥,現藥已煎好。」太后曰:「藥既煎好,不喚哀家吃何故?」詠宗曰:「酈君玉此方,俱是破散藥料,故不敢使太后吃。」太后曰:「既溫補不效,或者破散痊安亦未可定,可速取來與我服。」帝暗思此中當有天意,縱然不瀾,亦是太后要吃,總是聽天由命。即著內監抹太后坐起牀上,自己奉藥伏侍。吃完,仍扶放在牀上,將被蓋好,放上帳幔。帝同眾退出殿上,與觀動靜。
不須臾,太后睡下,成宗疑心不定。太后直睡到午後未醒;成宗疑惑,入宮揭開帳幔,見太后安睡,面上紅氣已退,口唇紫色亦變鮮紅,頭上熱氣亦已消退。情知藥已應效,隨即出殿坐下,請侍御曰:「可惡太醫,不識脈理,不及酈明堂一個十餘歲的書生;一劑破散藥,太后已病好幾分,實是可喜。」即令內監辦四盤小菜並一壺酒,賜與酈君玉在閣暢飲。
太后睡到日已斜西方醒。帝入內問安,太后曰:「好笑,眾太醫不及君玉。今覺得胸前不脹;氣亦稍順,今後只著君玉醫治罷。但口中有些煩渴,要吃杯好茶。」立著內侍往內閣對君玉曰:「太后睡醒,熱已退,要吃香茶,未知可否?並問可再診脈用藥?」君玉曰:「可以奏帝如此。」內監即來繳旨曰:「酈翰林稱藥氣稍行,不可攻迫,且待來早下藥診脈為妥。好茶可吃,只不可吃香茶。」帝即令泡些好茶,太后吃了一杯安寢,帝心方寬些。一夜無事。
次早,帝見太后酣然大睡,即宣君玉上殿賜茶。帝贊曰:「膚昨日見卿藥方,大為驚恐,因太后執意要服,今熱已退矣,精神爽快,一夜安然。卿可用心醫治,自有重賞。」君玉奏曰:「臣敢不盡心報答陛下知遇之恩。」帝引入內,跪下診脈畢,君臣退去殿上。君玉奏曰:「太后熱氣雖退,奈積食未消,今當用消食方,消了胸中的補物,氣便和順。後服溫補,病根盡除。」帝曰:「卿可用心便是。待太后稍安,卿方可出閣回府。」明堂再開消食方,稱藥畢,方回內閣。
帝入內煎好,請太后吃過。停一會,太后令宮女扶上馬桶,解手畢,覺得胸中寬鬆,腹中饑餓。內監往間,明堂教煎稀粥。太后吃了精神頓鬆,即能言笑,對成宗曰:「俺家餘生,盡酈明堂所賜,須當厚待,方不有負。」帝曰:「此人甚有見識,藥料甚是合用。」是日無事。
到第三早,明堂入官診脈,用溫源固本方畢。帝對明堂曰:「難得賢卿辛苦,今回府,每早進宮,與太后下藥診脈。」明堂退出午門,上轎回府。進後衙,旺遇景夫人母女,念及君玉因何尚未回來,忽見明堂,便皆歡喜。見禮坐下,齊問曰:「爾進宮,我等曉夜不安,未知太后病得如何?」明堂曰:「太后病已了八九分,再治數日,就除了病根,何必過慮。」景氏母女方纔放心。梁相笑曰:「我料明堂決不誤事,爾等不必過慮。」素華夫妻退入繡房,素華贊曰:「難得小姐奇才,勝過太醫。」明堂曰:「所以冒險治太后,實欲高升顯職,好救丈夫滿門,非圖虛名。」素華曰:「小姐時刻以救丈夫為念,皇天必佑早從心願。」明堂曰:「且看天意若何?」
到了次早,帝升殿,著內監扶太后左右手,與明堂診脈畢。明堂出到殿前,開藥方畢,退出金殿繳旨曰:「太后氣已和頤,以後漸漸乎復,不勞聖慮。」帝喜曰:「卿勿辭勞苦,逐早須入宮診脈下藥,朕自當升賞。」明堂領旨回府。
次早,再入官,跪在牀前,用心診脈,適遇太后甦醒,在慢帳內,明堂怎知其詳,只管當心察脈,眼神形容,便露出女人氣概;況跪在牀前,下截公服,被牀遮住,只現出上身。太后在牀內細看,是絕色女子打扮男裝,思想有此才貌女子,正可取為正宮。主意已定,明堂診脈過,隨開出藥方稱藥。明堂退回,內監取藥去煎。
停了一會,成宗退朝,入官請安,坐在旁邊。太后謂成宗曰:「皇兒好得顛倒,那酈君玉乃女扮男裝;爾因甚看不出?今可喚其改裝,納為正宮皇后,後年俺家好作六旬大壽,皇兒亦得賢內助,豈不是好!」成宗笑曰:「他已娶粱相之女為妻,甚是相得,若果是女子,怎無異言?」太后曰:「若果娶妻,就是哀家錯認。不意世上有此美少年,又有才學,醫術勝過太醫。哀家餘生,盡出其賜。皇兒須當升他官職,方不負其辛苦。」自此以後,太后不上十日,病漸漸平復如常。
忽一日,成宗臨駕早朝,吏部官奏曰:「有兵都尚書朱奎竿,於昨夜病故,合應奏聞。」帝歎曰:「不幸失了一忠臣。」傳旨賜其御祭一筵,著吏部官領旨祭奠。吏部官領旨,再奏曰:「兵部尚書總管天下武職官兵,實為要任,難以空懸。乞陛下超選殿臣補授,方可不誤。」成宗聞言,正中心懷,答曰:「朕已知道。」即宣君玉上前,諭曰:「卿是王佐之才,膚今封卿為兵部尚書之職,賞卿拯救太后大功。」明堂俯伏辭曰:「太后身安,乃陛下孝心感動上天庇佑,與臣何干?況臣年輕;摧升顯職,群臣必疑陛下賞罰不明。臣不敢領旨。」成宗對曰:「卿乃宰相之才,一個兵群,豈足展卿大才,何必推辭。」明堂謝恩。當殿換了尚書公服,竟是一位二品公卿。眾武官辦知其乎日清廉,免得貪財之累。
當下成宗問曰:「榔卿父母何人,官拜何職?可即奏明,朕欲封賞其教子有方。」明堂奏曰:「臣生父酈朝恩,母賈氏,俱是農民出身。臣幸讀書成名,此乃義父母康若山孫氏之力,臣不敢忘恩。據實奏潮。」成宗曰:「難得康若山,朕今封卿生父母俱四品官職,義父康若山為忠憲大夫,孫氏為四品恭人,再封卿妻梁氏為一品夫人。」明堂大喜謝恩。成宗又宣梁相諭曰:「難得若先生任咎保薦酈君玉醫治太后,方得痊安,今加封太子太保。」梁相向前叩首謝恩。
成宗退朝,梁相翁婿帶了封諧並鳳冠麟襖回府。素華聞報,忙排香案,迎接封諧入內,尋思真正丈夫亦未必能蔭我為一品夫人,好笑是假丈夫,譬如逢場作戲,只圖好看而已。明堂即往兵趣上任。不多時,便有許多官員到府,與梁相稱賀。又有兵部屬下官俱來寡謾。明堂令所有禮物盡皆璧還,唯有門包俱收。
次日,明堂對素華曰:「我有義父康若山,待我甚厚,前因翰林散職,請他進京,不甚榮華。今為兵部權重,我欲把他家眷搬到燕賀堂居住,以報答深思。爾意以為如何?」素華曰:「小姐情重,正當如此。」夫妻來見梁相,說明搬取義父家眷等情。梁相曰:「此乃正事,有何不可。」明堂寫了書信,收拾忠憲大夫紗帽麟袍,並孫氏鳳冠以及官諧,差了二名得當家人,給了路費,上馬向湖廣而去。
且說帝因太后身體平復如舊,著欽天監擇吉日與太后謝病,到了吉期,帝備下吉禮,當天祭奠!官中人等俱賞酒席散福,金蠻殿大宴群臣,除在朝左右苯相外,就著君玉坐於首席。君玉苦辭年輕職檄,不敢僵坐。成宗慰曰:「此席為太后而設,謝爾名醫,上自寡人,下及文武,皆受賢卿所蔭,首席理當卿坐,誰敢偕越?今日君臣須當盡醉方休。」明堂方纔就坐。群臣依次坐下,君臣暢飲。君飛見帝褒獎,好不揚揚得志。獻酬交錯,酒到半酣,太后差內監賜君玉金紫羅袍一件,雕花玉帶一圍,大明珠十粒。明堂謝恩畢,當殿換上羅袍,繫了玉帶,加倍雅觀。
入席再飲數巡,帝宣八位太醫責曰:「太后壯健,爾等反認為逆藥,力阻莫服,幸酈卿以全家性命保奏,太后方得病安。爾等不明脈理,阻擋妙藥,該當何罪?」眾太醫叩頭曰:「論罪當斬。」帝笑曰:「爾等亦是學力不到,今只罪爾等每人敬酈兵部一大杯酒。」眾太醫謝曰:「臣等願罰。」八名太醫喜歡,每人各敬一大杯酒。按酈明堂酒量極大,從未嘗醉,而今擋不了八個太醫各人勸酒,一杯又一杯,雖是量大,辦覺有六七分醉意,勉強支持,猶如楊柳搖風,身體搖動,面上綻出桃花,兼穿著簇新的紫羅金袍,越加嬌豔。成宗乘著酒興對明堂曰:「酈卿前為太后診脈,太后疑卿是女扮男裝,及朕說卿已娶梁相之女為妻,太后方信是男。今觀卿微醉,更加秀麗,雖裙釵中亦不及卿容貌,無怪太后錯認為女。」明堂乃正色跪奏曰:「臣因年輕驟居顯職,外人必疑心步;又當殿戲說女流,外太必疑臣官職從趨媚得來。且君臣猶如父子,加之戲言,所謂君不君,臣不臣,臣怎能代陛下理政?願陛下今後慎言,切不可與臣子戲言,非但有讀至尊,且令臣子藐視聖駕。臣愚昧不避斧餓之誅,願陛下修身慎言,國家幸甚,臣等幸甚。」成宗聞言,自覺慚愧。君臣盡興暢飲,直到日將斜西散席。明堂翁婿回府,素華迎接,夫妻回樓,明堂取出明珠,說明太后賞賜之事。
且說那送封誥二家人,趕到八月下旬方到湖廣,先遣人馳稟康若山知道。康若山大喜,差人帶銀往僱彩旗執事音樂,迎接官誥到家。夫妻備下香案,跪接官誥。康若山穿上冠服,孫氏戴上鳳冠。穿上麟襖,向北謝恩,然後著人備酒席榴待。來人呈上書信,自去暢飲。康若山退入內,當眾面前拆書讀過,乃知是搬家進京之事。孫氏請丈夫入房間曰:「爾可要進京否?」康若山笑曰:「爾好無打算,我若進京,與宰相稱親翁,好不榮耀!自然同二妾、孩兒等進京,受享富貴,爾可在家照管產業。」孫氏曰:「我亦要進京,與千金小姐為婆媳。」
未知康若山如何對答,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