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四出祁山

  卻說眾將聽知孔明不追魏兵,乃入帳告曰:「今魏兵久值大雨,不能存住,因此回去,某等好乘勢追之,無有不勝。丞相如何不肯追也?」孔明曰:「司馬懿善能用兵,今此之去,必有埋伏。吾若追之,正中其計。不如從他遠去,吾卻分兵徑出斜谷而取祁山,使魏人不提防也。」眾將曰:「取長安之地,別有路途;丞相只取祁山,何也?」孔明曰:「祁山乃長安之首也,隴西諸郡倘有兵來,必經由此地;更兼前臨渭濱,後靠斜谷,左出右入,可以伏兵,乃用武之所。吾故先取此地,得地利也。」眾將皆拜服。孔明令魏延、張嶷、杜瓊、陳式出箕谷;馬岱、王平、張翼、馬忠出斜谷,會於祁山,先到者為頭功。各受令引兵而去。孔明自統大軍隨後進發,令關興、廖化為先鋒,即日而行。
  卻說曹真、司馬懿二人在後監督人馬,令一軍入陳倉古道探視,回報說蜀兵不來。又行了旬日,後面埋伏眾將皆回,說蜀兵全無音耗。真曰:「連綿秋雨,棧道斷絕,蜀人豈知吾等退軍耶?」懿曰:「蜀兵隨後出矣。」真曰:「何以知之?」懿曰:「連日晴明,蜀兵不趕者,料吾有伏兵也,故縱我兵遠去,待過盡入關時,卻奪祁山矣。」真不信。懿又曰:「子丹如何不信?吾觀孔明必從兩谷而來。吾與子丹各守一谷口,十日為期。若無蜀兵來,我面涂紅粉,身穿女衣,來營中伏罪。」真曰:「若有蜀兵來,我願將天子所賜玉帶一條、御馬一匹與你。」即分兵兩路:真引兵屯於祁山之西斜谷口,懿引軍屯於祁山之東箕谷口。
  各下寨已畢。懿先令一枝兵伏於山谷中;其餘軍馬各於要路下營。懿更衣換馬,雜在數十騎之內,遍觀各營。忽到一營,有一偏將仰天而怨曰:「大雨淋了許多時,不肯回去;今又在這裡住紮,強要賭賽,卻不苦了官軍!」懿聽知,歸到本寨,聚諸將皆到帳下,挨出抱怨的那員將來。懿叱之曰:「朝廷『養軍千日,用在一時』。汝安敢出怨言以喪軍心耶?」其人不招。懿喚出同伴之人對證,果服其罪。懿曰:「吾非賭賽,欲勝蜀兵耳,令汝各人有功回朝,汝妄出怨言,自取罪戾!」言訖,令武士推出斬之。須臾,獻首帳下。眾皆悚然。懿曰:「汝等諸將,皆要盡心以防蜀兵。聽吾中軍炮響,四面皆進。」眾將受令而退。
  卻說魏延、張嶷、杜瓊、陳式四將,引二萬兵取箕谷而進。正行之間,忽報參謀鄧芝到來。四將勒兵不進,而問其故,芝曰:「丞相有令,如出箕谷,提防魏兵埋伏,不可輕進。」陳式曰:「丞相用兵何疑耶?只可倍道而進,曹真、司馬懿必然擒矣。吾料魏兵久遭大雨,衣甲皆毀,只可掩殺,不可從容。今魏兵久受勞苦,皆是思歸,豈肯戀戰?丞相先令吾等會與祁山,今卻教休進,此號令不明也?」芝曰:「丞相計無不中,謀無不成,汝等安敢如此?」式笑曰:「丞相若能計謀,不致街亭之失!」魏延想起孔明向日退軍之時,教他守武都、陰平全無功次,亦笑曰:「丞相若聽吾言,徑出子午谷,此時休說長安,連洛陽皆得矣!今執定要出祁山。有何益也?既已令進兵,今又教休進。」式曰:「吾自有吾部下五千兵,徑出箕谷,先到祁山下寨,看丞相羞也不羞!」芝再三阻當,不肯教行。是夜,魏延欲與孔明爭氣,將言語激著陳式。式自引五千兵出箕谷,不見一人,式笑曰:「人說丞相有通神謀略,吾今見之矣!」鄧芝聽知陳式去遠,只得飛報孔明。
  卻說陳式引兵行不數里,忽聽的一聲炮響,四面伏兵皆出。式急退時,魏兵塞滿谷口,圍的鐵桶相似。式左衝右突,不能得脫。只聽得喊聲大震,一彪軍殺入,乃是魏延。救了陳式,回到谷中,五千兵止剩了四五百帶傷人馬。背後魏兵趕來,卻得張嶷、杜瓊接應,魏兵方退。魏延拒住險要,下寨已定,方信孔明先見如神,延、式二人,懊悔不及。
  且說鄧芝回見孔明,言魏延、陳式如此無禮。孔明笑曰:「魏延素有反相,吾知彼常有不平之意;因憐其勇烈而重之。吾昔與先帝言,久後必生患害。今已顯露,可以除之。」正言間,忽流星馬報到,說陳式折了四千五百軍,止有五百帶傷人馬屯在谷中。孔明令鄧芝再來箕谷撫慰陳式,提防生變。孔明曰:「吾料司馬懿必在箕谷口,曹真必在斜谷口,以防蜀兵。吾速取之。今先令兩軍抄在他二寨之後,真、懿必走也。」鄧芝拜辭而去。孔明急喚馬岱、王平,吩咐曰:「斜谷若有魏兵守把,汝二人引本部軍越山嶺,夜行晝伏,速出祁山之左,舉火為號。」又喚馬忠、張翼,吩咐曰:「汝等亦從山僻小路,晝伏夜行,徑出祁山之右,舉火為號。」與王平等共劫曹真營寨。吾自從谷中而出,共三面攻之,魏兵可破也。」兵分兩路,各引五千兵去了。孔明又喚關興、廖化,吩咐曰如此如此。二人受了密計,引兵而去。
  卻說孔明諸處發兵,倍道而行。正行間,又喚吳班、吳懿授與密計,亦引兵先行。
  卻說曹真心中不信蜀兵來,以此怠慢,縱令軍士歇息;只等十日無事,要羞司馬懿,不覺守了七日,忽有人報谷中有些小蜀兵出來。真令副將秦良引五千兵哨探,不許縱令蜀兵近界。良偃旗息鼓,引兵而去。真又下令曰:「十日之內,不見動靜,才是吾贏!」諸將聽令,各守險要。
  且說秦良引兵方到谷口,見蜀兵退去。良急引兵趕來,行到五六十里,不見蜀兵,心下疑惑,教軍士下馬歇息。忽瞭哨馬報說:「有蜀兵埋伏。」良出賬看時,只見山中塵土大起,急上馬令軍士提防。不一時,四壁廂喊聲大震,乃是吳班、吳懿引兵抄在背後,前面關興、廖化引兵殺來。左右是山,皆無走路。山上蜀兵大叫:「下馬投降者免死!」魏兵太半降之。秦良死戰,被廖化一刀斬之。死者無數,盡棄於溝壑。孔明把降兵拘於後軍,卻將魏兵衣甲與蜀兵五千人穿了,扮作魏兵,令關興、廖化、吳班、吳懿四將引著,徑奔曹真寨來。先令報馬入寨說:「只有些小蜀兵,盡趕去了。」真大喜。忽有人告曰:「某乃司馬都督心腹人。今都督用埋伏計,殺了蜀兵四千五百首級。上告都督,休將賭賽為念,務要用意提備。」真曰:「吾這裡並無一個蜀兵。」其人回去了。忽又報秦良引兵回來了。真親自迎看,果是秦良之兵。比及到寨,人報背後兩把火起。真急回寨後看時,關興、廖化、吳班、吳懿四將,揮示蜀軍就營前殺將進來;馬岱、王平從後面殺來;馬忠、張翼亦引兵殺到。魏軍措手不及,各自逃生,那有一人肯抵。眾將保著曹真望東而走,背後蜀兵趕來。真急奔走之間,忽然喊聲大震,一彪軍殺到。真膽戰心驚,近前視之,乃司馬懿也。懿大戰一場,蜀兵方退。真才得脫,羞愧無門。懿曰:「諸葛亮奪了祁山地勢,吾等不可久居此處,宜去渭濱安營,再作良圖。」真曰:「仲達何以知吾遭此敗也?」懿曰:「見來人報,言子丹說並無一個蜀兵,吾料孔明暗來劫寨,因此而知,故來接應也。今果中計。切莫言賭賽之事,只同心報國。」曹真甚是惶恐,無地可入,氣成病疾,臥床不起。兵屯渭濱,懿恐軍心有亂,不敢教真引兵。
  卻說孔明大驅士馬,復出祁山。勞軍已畢,魏延軍屯箕谷,孔明亦召到寨中。魏延、張嶷、杜瓊、陳式入帳拜伏請罪。孔明問曰:「是誰失陷了軍來?」延曰:「陳式不聽號令,潛入谷口,以此大敗。」式曰:「此事亦魏延教我行來。」孔明大怒曰:「他倒救你,你反攀他!將令已違,不必巧說!」即叱武士推出陳式斬之,懸首於帳前,以示諸將。後陳式之子陳壽為晉平陽侯,編《三國志》,將魏延為證,絕言孔明入寇中原。孔明斬了陳式,省令諸將,忽有細作報說:「曹真臥病不起,見在營中治療。」孔明大喜曰:「吾只用片紙,敢叫曹真即死!」為只有甚言詞,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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