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五路下西川

  卻說魏主曹丕欲起兵收川,乃問司馬懿曰:「朕欲收川,當用何策?」懿曰:「若只起中國之兵,急難取勝。須用內外夾攻,令諸葛亮首尾不能救應,雖有神機妙策,不能施展矣。欲成大事,必起五路大兵,可成大事矣!」丕曰:「何為五路?」懿曰:「可修國書一封,差使往遼東鮮卑國,見國王軻比能,送以金帛以賂其心,令起遼西羌胡番兵十萬,先從旱路取西平關攻川。此一路也。又可修國書差使齎官誥賞賜,直入南蠻之地,見蠻王孟獲,令起蠻兵十萬攻打益州、永昌、牂牁音臧哥、越雋人姓,與郡名俱音吮;人名,音俊。四郡,以擊西川之南。此二路也。又可差使入吳,分析前事,許割地為鄰,令孫權起兵十萬,攻兩川峽口,由險峻隘口徑取涪城。此三路也。又可差使令降將孟達,起上庸兵十萬,西攻漢中。此四路也。然後命大將軍曹真為大都督,提兵十萬,由京兆徑出陽平關取西川。此五路也。以大軍五十萬,五路進之,諸葛亮便有呂望之才,安能當之?」丕大喜,乃密遣能言官四員為使,前去四路起兵;然後命曹真為大都督,領兵十萬,徑取陽平關。此時張遼等一般舊戰將,皆封列侯,俱在冀、徐、青、合淝、並等處,據守關津隘口,把截城池,將養老年,不能一一開說。
  卻說大蜀後主劉禪自即位以來,舊臣官僚俱各升賞,多有病亡者,不能細說。凡一應朝廷選法、錢糧、器用、詞訟等事,皆從諸葛丞相裁處。
  卻說後主未立皇后,孔明與群臣上言曰:「亡故車騎將軍張益德長女甚是賢德,年十七歲,可納為正宮皇后。」後主即納之。後來此女夭亡,又納次女為後,皆飛之女也。
  時建興元年秋八月,忽近臣奏有禍事。後主問其故,近臣曰:「今曹丕調五路大軍來取西川,第一路乃番王軻比能,起羌胡兵十萬,犯西平關;第二路乃蠻王孟獲,起蠻兵十萬,犯益州四郡;第三路乃吳王孫權,起精兵十萬,取峽口入川;第四路乃反將孟達,起上庸兵十萬,犯漢中;第五路曹真為大都督,起兵十萬,取陽平關:此五路軍馬,甚是利害。欲先報知丞相,丞相不知為何,數日不出視事。」後主聽罷大驚,汗流夾背,即差人宣召孔明入朝。使命去了半日方回,報說:「丞相府下人言,丞相染病不出。」後主轉慌,又命黃門侍郎董允、諫議大夫杜瓊,去丞相臥榻前告此大事。董、杜二人徑到丞相府前,皆不得入。杜瓊曰:「先帝托孤於丞相,今主上初登寶位,被曹丕五路兵犯境,軍情至急,丞相何故托病不出?」少頃,左右曰:「丞相稍可,明早出都堂議事。」董、杜二人歎息而回。
  次日,多官又來丞相府前伺候,從早至晚,又不見出。多官各出怨言而回。次日早朝,杜瓊出班奏曰:「請陛下聖駕,親往丞相府問計。」後主年幼,恐丞相見怪,即引多官入養老宮,啟奏皇太后。太后聽知大驚,曰:「丞相何故如此?有負先君委托之意也!吾當自往。」董允奏曰:「娘娘未可行也。臣料丞相必有高見。且待主上先往。如其不然,卻請娘娘於太廟中,召丞相問之未遲。」太后依奏。
  是日,後主車駕至相府,門吏見駕到,慌忙拜伏於地而迎。後主問曰:「丞相在何處?」門吏奏曰:「不知在何處。只有丞相鈞旨,教當住百官,勿得輒入。」後主乃下車步行,獨進第三重門,見孔明獨倚竹杖,在小池邊觀魚。後主在後立久,乃徐徐而言曰:「丞相安樂否?」孔明回顧,見是後主,慌忙棄杖,拜伏於地而奏曰:「臣該萬死!」後主亦答禮,而言曰:「今五路兵犯境甚急,相父父,音甫,猶「尚父」、「仲父」、「亞父」之類。緣何不肯出府視事?」孔明大笑,扶後主入內室坐定。後主驚慌未安。孔明曰:「五路兵至,臣安得不知?臣非觀魚,有所思也。」後主曰:「如之奈何?」孔明曰:「羌胡軻比能、南蠻孟獲、反將孟達並曹真:此四路兵,臣已皆退了也。止有東吳孫權這一路兵,臣亦已有計了,但遣一能言之人為使,未得其人,故熟思之。陛下何必憂乎?」後主聽罷大驚,曰:「相父勞神也!果有鬼神不測之機!願聞相父退兵之策。」孔明曰:「先君以陛下付托與臣,臣安敢旦夕怠慢。成都百官各司乃職,皆不曉兵法之妙。令鬼神不測,此為機也,安敢洩漏於人?老臣先知西番國王軻比能,引兵犯西平關。臣料馬超積祖西川人氏,素得羌胡之心,羌胡以超為神威天將軍。臣已先遣一人星夜持飛檄,令馬超緊守西平關,伏四路奇兵,每日交換,以兵抗之。羌胡兵順,則以金帛禮物遣之;逆,則以兵抗之。此一路不必憂矣。次又南蠻孟獲,兵犯四郡。臣亦已飛檄,遣魏文長延字領一軍左出右入,右出左入,為疑兵之計。蠻兵失其地利,惟憑勇力,其心多疑,若見疑兵,必不敢進。此二路又不足憂矣。又知孟達引兵出漢中。達頗知《詩》、《書》之義,與李嚴曾結生死之交。昨臣回成都,留李嚴守永安宮即白帝城也。臣作一書,只做李嚴親筆,令人送與孟達;達若見了,便不來犯境,心中主張不定,必然推病不出,以慢軍心。此三路又不足憂矣。又知曹真引兵犯陽平關。此地險峻,可以保守。臣已調趙子龍引一軍守把關隘,並不出戰,曹真若見我兵不出,不久自退矣。此四路之兵俱不足憂也。臣尚恐不能全保,又密調關興、張苞二將,各引兵三萬為左右五路救應,卻使屯兵於中央,隨處緊要,便當救之。因此,兵機並不曾經由成都,故無一人知其消息也。只有東吳這一路兵,未必便動:如見四路兵勝,川中危急,必來攻之;若四處不濟,安肯動也?臣料孫權想曹丕出兵三次之怨,必不肯從其言。雖然如此,須用一舌辯之士,徑往東吳以利害說之,則先利東吳;其四路之兵,何足憂乎?但未得說吳之人,臣故思之。何勞陛下聖駕來臨?」後主曰:「太后亦欲來見相父。今朕聞相父之言,如夢初覺,復何憂哉!」
  孔明與後主共飲數杯,送後主出府。眾官皆環立於門外,見後主忻然,面有喜色。後主別了孔明,上御車回朝。眾皆疑惑不定。孔明見多官中一人仰天而笑,面有喜色。孔明視之,乃義陽新野人也,姓鄧,名芝,字伯苗,見在蜀中為戶部尚書,漢司馬鄧瑀之後。孔明暗令人留住鄧芝。多官皆散,孔明教請芝到書院中,閒敘半日。孔明問曰:「今蜀、魏、吳鼎分三國,蜀主乃大漢也,欲討伐二國,一統中興,當先伐何國?」鄧芝答曰:「以愚意論之,魏雖漢賊,其勢甚大,急難搖動,當徐徐討之。今主上初登寶位,民心未安,當與東吳連合,結為唇齒,一洗先君舊願。此乃長久之計也,未審丞相鈞意若何?」孔明大笑曰:「吾思久矣,爭奈未得其人。今日方得也!」芝問曰:「丞相欲其人何為?」孔明答曰:「不辱君命,可謂士也。以此觀之,獨伯苗可矣,餘皆不可,吾故笑也。」芝曰:「愚才疏智淺,恐負丞相大用。」孔明曰:「吾來日奏知天子,便請伯苗投東吳一行,切勿推辭。」芝曰:「愚願往。」至次日,孔明奏准後主,差鄧芝去說東吳。芝拜辭,望東吳而來。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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