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引兵取壺關
曹丕向前拔劍斬之,見紅光滿目,遂按劍而問曰:「汝何人也?」劉氏曰:「妾乃袁將軍之妻也。」丕曰:「懷中所抱者何人?」劉氏曰:「此是次男袁熙之妻甄氏也。因熙出鎮幽州,甄氏不肯遠行,故留在此相伴。」丕拖近前,見披髮垢面。丕以衫袖拭其面觀之,見甄氏玉肌花貌,有傾國之色,遂對劉氏曰:「吾乃曹丞相之子也。願保汝家,汝勿憂慮。」按劍坐於堂上,眾將誰敢輒入。【後史官錄《甄皇后傳》云:
《文昭甄皇后傳》曰:甄氏乃中山無極人,上蔡令甄逸之女。生於光和五年十二月丁酉日。其母張氏常夢中見一仙人,手執玉如意,立於其側;臨產之時,見仙人入房,以王衣蓋體,遂生甄氏。三歲喪父。後相士劉良相之,曰:「此女之貴,乃不可言。」自少至長,並不好戲弄。年八歲,門外有立騎馬戲者,家中人及諸姊皆上閣觀之,甄氏獨不行。姊怪,問之曰:「門外走馬為戲,老幼競觀,汝獨不觀,何也?」甄氏曰:「豈女子之所觀耶?」年九歲,喜讀書寫字,借諸兄筆硯使用。兄曰:「汝當習女工,何用讀書寫字。欲作女博士耶?」甄氏曰:「古之賢者,未有不學前世成敗,以為己誡。不知書,何由見之?」後天下兵亂,加以饑饉,百姓皆賣金銀珠玉寶物。時甄氏家巨富,盡收買藏之。甄氏時年數歲,乃白母曰:「今世亂,何多買寶物?此取禍亂之端也。匹夫無罪,懷壁為罪。又兼左右皆饑乏,不如以谷賑給親族鄰里,廣為恩惠也。」舉家皆稱其賢。年十四歲,時中兄喪,悲哀過制。甄氏事嫂極盡其勞,撫養兄子,慈愛甚篤。母性嚴,待諸婦有常,甄氏數諫曰:「兄不幸早終,嫂年少守寡,顧留一子,以大義言之,待之當如婦,愛之宜如女。」母感其言,遂流涕,令甄氏與嫂同處。後建安中,袁紹娶與中子袁熙為婦。熙出守幽州,留在冀州侍姑母。因此,被曹丕所見而納之。】
眾將請曹操入城,操上馬,擺佈嚴整。時有許攸在馬後,將入城門,攸縱馬近前,以鞭指其城門曰:「阿瞞,汝不得我,不得冀州也。」操大笑曰:「汝言是也。」此是操智高處。操至紹府門下,問曰:「誰曾入此門去來?」末將對曰:「世子在內。」操急喚出,欲殺之。荀攸、郭嘉曰:「非世子,無以鎮壓此府也。」操方免之。劉氏出拜曰:「非世子,無以保全家也!願以女酬之。」操教喚出。甄氏拜於前。操視之,曰:「真吾兒婦也!」遂令曹丕納之。操見其女有貴相,故知是袁熙之妻,佯呆而不問,遂令丕納之。此是操明見,能識貴人也。
操既定冀州,親往袁紹墓下祭之,再拜而哭甚哀,回顧語眾官曰:「吾想昔日與本初共起兵時,紹問吾曰:『若事不輯,方面何所可據?』吾問之曰:『足下意欲若何?』紹曰:『吾南據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眾,南向以爭天下,庶可以濟乎?』吾答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無所不可。』此言未嘗忘之。今本初已喪,吾想此言而流涕也。」眾皆服其高見。操賜金帛糧斛,安紹妻劉氏之心,乃下令曰:「河北居民遭兵革之難,盡免今年租賦。」大事已定,寫表申朝,操自領冀州牧。
次日,許褚躍馬出東門,正迎許攸。攸喚褚曰:「汝等無我,安能出入此門乎?」褚大怒曰:「吾等千生萬死,身冒血戰,奪得城池,汝安敢誇口也!」攸大罵曰:「此等皆匹夫起身耳,何足為道!」褚大怒,拔劍殺之,提頭來見曹操,說許攸如此無禮,「某殺之」。操曰:「子遠素與吾舊,故相戲耳,何故殺之?」深責許褚,令厚葬之。此是曹操奸雄處,心自有殺許攸之心,恐人議論,故詐言是也。後人有詩贊許攸曰:
堪笑南陽一許攸,欲憑胸次傲王侯。
不思曹操如熊虎,猶道吾才得冀州。
操問其間誰知戶籍,冀民曰:「騎都尉崔琰曾數諫袁紹守境,紹不從,因此托疾在家。」操專人接之。琰字季珪,清河東武城人也。琰至,操命為本州別駕從事。操言曰:「昨按本州戶籍,可得三十萬眾,故為大州也。」琰對曰:「今天下分崩,九州幅裂,二袁兄弟親尋干戈;冀方烝民暴骨原野,未聞王師仁聲先路,存問風俗,救其塗炭,而校計甲兵,惟此為先,斯豈鄙州士女所望於明公哉?」操聞其言,改容謝之,待為上賓。
操已定冀州,使人探袁譚消息。譚趁時取掠甘陵、安平、渤海、河間等處,聞知尚走中山,連夜攻之。尚兵虛弱,無心戰鬥,聞風而走。尚往幽州投奔袁熙,袁譚盡收其眾,欲復冀州。操使人召之,譚不至。操大怒,馳書罵,以絕其婚。操自統大軍徵袁譚,直抵平原。譚料非敵,遂棄平原,走保南皮今河間南皮縣。建安十年春正月,曹操進兵南皮,時天氣肅寒,河道盡凍,糧船不通。操傳令,差本處百姓敲冰拽船,以代軍士之勞。百姓聽知,皆望深山而逃。操大怒曰:「捕得百姓來,斬之!」百姓聞得,乃親往營中投首。操曰:「若不殺汝等,則吾號令不行;若殺汝等,吾無仁心也。汝等快往山中藏避,休被吾軍士擒之。」百姓皆垂淚而去。此操之奸雄也。遂兵進南皮。
譚引驍將出城,與曹軍相敵。兩陣對圓,操出馬,以鞭指譚而罵曰:「吾厚待汝,汝何生異心也?」譚曰:「汝犯吾境界,奪吾城池,反說吾有異心,何也?」操大怒,遣徐晃出馬。譚使彭安相迎。兩馬相交,晃斬彭安於馬下。譚軍敗走,退入南皮。操速遣軍,四面圍住。譚使辛評見操,說投降。操曰:「袁譚年幼,反覆不常,吾難准信。看汝弟之面,就休回去。」評曰:「丞相差矣。某聞『主貴臣榮,主憂臣辱』。安可不回也。」操即遣之。評回見譚,言操不准投降。譚叱之曰:「汝弟見事曹操,汝懷二心耶?」評氣昏於地,須臾而死。譚甚悔之。後有贊曰:
不顧其身,一言氣昏。全忠盡節,河北功臣。
郭圖曰:「若與南軍鬥將,不能勝。來日盡驅百姓當先,軍繼其後,與曹操決一死戰,雌雄可分矣。」譚從其言,當夜盡驅南皮百姓,使皆執刀槍聽令。次日平旦,大開四門,軍在後,驅百姓在前,喊聲大舉,一齊擁出,直抵曹寨。兩軍混戰,自辰至午,勝負未分,殺人遍地。操見未獲全勝,操棄馬上山,親自擊鼓。將士見之,奮力向前,譚軍大敗,百姓掩殺。曹洪奮威突陣,正迎袁譚,舉刀亂砍,洪殺譚死於陣中。郭圖見陣大亂,急馳入城。樂進望見,拈弓搭箭射下城壕,一擁而入,人馬俱陷。操引兵入南皮,安撫百姓了當,忽有一彪軍來到,乃是袁熙部下戰將焦觸、張南。操自引軍迎之。二將皆倒戈卸甲,特來投降。操亦封為列侯。又黑山賊張燕引軍十萬來降,操封為平北將軍。操令樂進、李典會合張燕,打並州,攻高幹。操自引軍攻幽州,來破袁熙、袁尚。
先說曹操教將袁譚首級各縣號令,曰:「敢有哭者,滅三族。」頭掛北門外。一人布冠衰衣,哭於頭下。左右拿來見操。操問之,乃北海營陵人也,姓王,名修,字叔治。乃青州別駕,因諫袁譚被逐。知譚死,故來哭屍。操曰:「汝知吾令否?」修曰:「已知。」操曰:「汝不怕累及三族耶?」修曰:「汝生逼他命,亡而不哭,非義也。畏死忘義,何以立世乎!吾受袁氏厚恩,若得收葬譚屍於殘土,然後全家受戳,瞑目無恨。」操曰:「河北義士何如此之多矣!可憐袁氏而不能用,能用則吾安敢正眼而觀此地也!」操遂禮修為上賓,以為司金中郎將。操又得王修,甚喜,問修曰:「今袁尚已投袁熙,當用何策取之?」修不答。操曰:「真乃忠臣也。」問郭嘉,嘉曰:「可使袁氏降將焦觸、張南等自攻之,可以取也。」操用其言,隨差焦觸、張南、呂曠、呂翔、馬延、張顗,各引本部兵,分三路進攻幽州。操兵緩行接應。
袁尚知操兵到,前隊皆是河北降兵,二人商議棄城,引兵星夜奔遼西而去投烏丸番邦也。幽州刺史烏丸觸番人之名殺白馬為祭,聚幽州眾官,歃血為盟,共議背袁向曹之事。烏丸觸先歃血,言曰:「吾知曹丞相當世英雄,今往從之,如不遵令者腰斬。」依次歃血。至別駕韓珩前,珩乃擲刀於地而言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主敗亡,智不能救,勇不能死,於義缺矣!若北面而降曹氏,吾不為也!」一席之人盡皆失色。烏丸觸曰:「夫興兵大事,當立大義。事之濟否,不待一人。韓珩既有志如此,聽其自便。」推珩而出。烏丸觸乃出城迎接三路軍馬,徑來投降。操大喜,加為鎮北將軍、幽州太守。
操使探,「樂進、李典攻打並州,高幹見守壺關口,不能下」。操自勒兵前往。樂、李二將接著,說:「乾死拒住關,擊之不能下。」操集眾將,共議破乾之計。荀攸曰:「若破乾,須用詐降計方可。」操然之,喚降將呂曠、呂翔,附耳低言。呂曠等引軍數十,直抵關下,叫曰:「吾等為袁尚輕視,故降曹操。操多疑心,吾今改過,還扶舊主。可即開關相納。」高幹未信,只教二將自上關說話。二將卸甲棄馬而入,言曹操之過。乾曰:「曹軍新到,何計破之?」曠曰:「乘軍心不定,今夜劫寨。某等願當先。」乾喜,是夜教二呂當先,引萬餘軍前去。將至曹寨,背後喊聲大震,伏兵四起。高幹性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