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官渡戰袁紹

  卻說袁紹起兵五十餘萬,望官渡進發官渡在鄭州中牟縣北。夏侯惇發書告急。曹操急引文武等官,盡數起兵,得七萬人,投官渡來迎敵,留荀彧守許都。
  先說袁紹兵將臨發,田豐又上言曰:「各宜守待,以候天時;若妄興兵,必有大禍。」逢紀譖曰:「主公興仁義之師,田豐出不利之語!」紹遂欲斬之,眾官告免。紹教枷杻送獄,恨曰:「待吾破了曹操,明正其罪!」
  催軍進發,旌旗蔽野,刀劍如林。行至陽武地名下寨。沮授諫曰:「北軍雖眾,而勇猛不及南軍;南軍雖精,而糧草不如北廣。南軍無糧,利在速戰;北軍有靠,宜且緩守。若能曠以日月,則南軍不戰自敗矣。」紹怒曰:「田豐慢我軍心,吾已囚之,回日必斬。汝又敢又如此也!」叱左右:「鎖禁軍中,待吾破曹之後,與田豐一體問罪!」紹前後續添大軍七十五萬,東西南北安營,周圍連絡九十餘里。
  細作探知虛實,報到官渡。操軍新至,聞知皆懼。曹操與謀士商議,荀攸曰:「北軍雖多,不足懼也。吾南軍皆精銳之士,無不一當十。但利在急戰。若遷延日月,糧草不敷,軍必散矣。」操曰:「此言正合吾機。」
  傳令點將校,搖旗鼓噪而進。北軍分一半來迎。兩陣相會,排成陣勢,殺氣遮天,征塵蔽日。北軍中審配教撥弩手一萬人,伏於兩翼;弓箭手馬軍五千,伏於門旗內,約定炮響齊發。北軍中畫鼓三通,袁紹金盔金甲,錦袍玉帶,立馬陣前;兩掖下大將,張郃、高覽、韓猛、淳於瓊等。旌旗節鉞,甚是嚴整。大叫:「請曹操答話!」南軍內,門旗開處,曹操出馬,左右擺列許諸、張遼、徐晃、李典、於禁、樂進等諸將,各持兵器,勒馬聽使。曹操以鞭指袁紹曰:「吾於天子之前,請奏汝為大將軍,總督山後諸郡,何故數次欲反亂耶?」紹怒曰:「汝托名漢相,實為漢賊!罪惡彌天,甚如王莽、董卓,尚敢誣人造反耶!」操曰:「吾今奉詔討汝!」紹曰:「吾奉衣帶詔討奸賊!」操怒,使張遼出馬。張邰來迎。二將於陣前鬥到四五十合,不分勝敗。曹操暗暗稱奇。許褚忿怒揮刀,縱馬直出。高覽挺槍來迎。四員將未見輸贏。曹操陣內夏侯惇、曹洪,各引一千軍,兩脅齊攻,衝北軍陣。審配在將台上看見曹軍來衝陣,放起號炮,兩下弩箭齊發,中軍內弓箭手都擁出前面亂射。曹軍如何抵擋,望南急走。袁紹驅兵掩殺。曹軍大敗,盡退官渡去訖。
  袁紹移軍,逼近官渡下寨。審配言曰:「可撥兵十萬去守官渡,就曹操寨邊築起土山,令軍人下視寨中放箭,操必棄此去,若得此隘口,許昌可得矣。」紹乃從之,於各寨內選調有力軍人,用鐵鍬土擔,齊來曹操寨邊,壘土成山。原來官渡寨柵,如城一般周圍築三十餘里廣闊,傍有河、後有山為之險要,因此難行。曹操見袁軍壘土山,張遼、許褚皆要出城衝突,被審配弓弩手當住咽喉要路,不能前進。十日之內,築成土山五十座,上立高櫓即雲梯也,分撥一半弓弩手於其上,以亂箭射之。曹軍大懼,皆頂牌遮箭守禦。一聲梆子響處,矢下如雨,皆蒙楯音盾伏地,楯,即遮箭牌也。寨中亂竄。寨外北軍吶喊而笑。
  曹公見軍慌亂,請謀士求計。劉曄進曰:「可作『發石車』以破之。」操急令曄進模樣,連夜造「發石車」數百乘,分佈營牆之內,正對土山上雲梯。候弓箭手在上放箭時,營內一齊拽動石車,車上勢大,炮石飛空,亂打雲梯。打中雲梯,人無躲處,弓箭手死者無數。北軍皆號其車曰為「霹靂車」。由是北軍不敢登高窺望。
  審配又獻一計,令軍人用鐵鍬暗打地道,直透曹營,號為「掘子軍」。曹軍營中遙望見山後又掘土坑,操又問於劉曄。曄曰:「此是北軍明不能攻取,其暗掘伏道,必透營而入。」操曰:「何以御之?」曄曰:「繞營內可掘長塹,伏道必無用也。」操連夜差軍掘塹,伏道到塹邊,果不能入,空費了許多軍力。
  操守官渡,自八月起,至九月終,紹軍不退。操軍馬疲乏,糧草缺少,意欲棄官渡,回許昌。持疑未決,乃作書遣人來許昌求荀彧。荀彧書呈報之。書曰:
  奉承鈞命,使決進退之疑。愚意論袁紹,悉將其眾聚於官渡,欲與明公決勝敗。公以至弱當至強,若不能制,必為所乘,是天下之大機也。且紹乃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伏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輔以大順,何向而不濟!今軍食雖少,未若楚、漢在滎陽、成皋間也。是時劉、項莫肯先退,先退者則勢屈也。公以十分居一之眾,畫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進,已半年矣。情見勢竭,必將有變,此用奇之時,不可失也。區區拙見,盡竭忠誠,惟明公裁察焉。
  曹操得書大喜,令將士各效勇力守之。
  紹軍約退二十餘里。操遣將出營巡哨,有徐晃部將史渙獲得北軍,問其動靜,答曰:「早晚大將韓猛運糧軍前接濟,先令我等探路。」徐晃捉其人見曹操,言運糧事。荀攸曰:「韓猛倚仗匹夫之勇,卒見輕敵。若遣一人,引輕騎數千,半路擊之,可斷其糧,紹軍自亂矣。」操曰:「誰可往?」攸曰:「只徐晃足可敵也。」操差徐晃將帶史渙並火具先出,許褚、張遼救應,六千兵分兩隊行。
  當夜,韓猛押送糧車數千輛,來奔紹寨。正走之間,山峪內徐晃、史渙三千軍出截。韓猛飛馬來戰徐晃。兩騎才交,史渙殺散人夫,放火燒糧車。韓猛抵敵不住,撥回馬走。徐晃催軍盡燒輜重。袁紹軍望見西北上火起,敗軍報來:「有人劫了糧草!」紹急遣張邰、高覽去截大路。徐晃燒了糧回,正撞見張邰、高覽人馬攔住。卻欲交鋒,背後張遼、許諸軍到。兩下夾攻,殺散北軍,四將合兵一處,回還官渡寨中。曹操大喜,賞勞了當,分出一軍於寨外結營,為掎角之勢。
  卻說袁紹敗兵救得些小糧食回還,紹大怒,欲斬韓猛,眾官勸免,打為小軍。審配曰:「糧食乃軍家之重事,不可不用心。烏巢乃屯糧草之處,必須得重兵守之。」袁紹曰:「吾籌策以定。汝可回鄴郡監督糧斛,休教軍士缺乏。汝便速往。」審配日:「軍機至重,不可忽也。」紹曰:「吾行兵二十年,非不能也。汝當蕭何之重任,亦非小可,休教吾費心。」審配辭去。袁紹遣大將淳於瓊,部領督將眭元進、騎督韓莒子、呂威璜、趙睿等,引軍二萬,去守烏巢屯糧之所。淳於瓊,字仲簡,平生好酒性剛,軍士多畏之;自至烏巢,以為閒逸之地,終日與諸將聚飲。
  卻說曹操軍糧將盡,急發使往許昌,教荀彧、任峻措辦糧食,星夜火速解赴軍前接濟。使命出寨,行不三十里,被北軍抄掠,捉見謀士許攸。攸字子遠,南陽人也。為人多傲,酷嗜財帛。少時曾與曹操為友,此時攸在紹處為謀士,徑取操書來見袁紹。紹問有何事,攸曰:「曹操起軍馬,盡屯官渡,與我軍相拒,許昌必然空虛。若分輕騎,星夜掩襲許昌,而許昌可拔也,則奉迎天子以討曹操,操可擒也。如其未潰,首尾相攻,必破之矣。今操糧食已盡,正可乘時兩路擊之。」紹曰:「曹操詭計極多,此書乃誘敵之謀也。」紹不聽。攸頓首言曰:「今若不取,必為虜矣!」正勸紹舉兵之際,忽有人自鄴郡來,呈上審配書,先說運糧事;後盡皆言許攸在冀州時取受民間財物,濫令子姪輩多科稅,糧入己,盡皆收下獄中鞠問,俱皆招認明白。紹覽畢,大怒曰:「濫行匹夫,尚有面目於吾前獻計也!吾知汝與曹阿瞞有舊,想是受他金帛,與他行計,啜賺吾軍耶?本欲便斬汝首,反道吾不能容物,權且寄頭在項!」大喝一聲乃退。
  許攸仰天長歎曰:「忠言逆耳,豎子不納!吾子姪已遭審配之害,吾有何面目見天下之人乎!」欲拔劍自刎,左右奪劍而勸曰:「主人何故自死耶?袁紹非治世之人,不納直言,久後必為曹操之擒。主既與曹公有舊,何不背暗投明,以避袁紹之害?」只這兩句言語,點醒許攸來投曹操。單主袁紹合休,有胡曾詩曰:
  本初屈指定中華,官渡相持勒虎牙。
  若使許攸財用足,山河爭得屬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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