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雲長襲斬車胄

  要去趕玄德者,乃虎賁校尉許褚也。操大喜,遂令許褚帶領五百軍馬,連夜趕來。
  卻說關、張正行之次,只見塵頭起,謂玄德曰:「此必是曹公追兵至也。」遂下定營寨圍繞,令關、張各執軍器,立於兩邊。許褚至近,見嚴整甲兵,入見玄德。玄德曰:「校尉來此何干?」褚曰:「丞相命,特來請將軍回,別有商議。」玄德曰:「『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吾面君,況又蒙丞相之一語乎。你回去,替我稟覆丞相:有程昱、郭嘉累次問我取金帛,不曾相送,因此於丞相前以讒言譖我,故令汝趕來擒吾。吾若是無仁無義之輩,就此處砍汝為肉泥。吾感丞相大恩,未嘗忘也,汝當速回,見丞相善言答之。」許褚觀見關、張以目視之,連聲應諾而去。
  許褚回見曹操,將玄德言語細說了一遍。操喚程昱、郭嘉,責之曰:「汝於劉備前覓金帛不從,因此含冤於心,每於吾前讒言僭之,此何理也?」程昱、郭嘉以頭頓於地曰:「丞相又被他瞞過去了。」操笑曰:「既彼去矣,若在追,恐成怨乎。不罪汝等,汝等勿疑焉。」二人辭去。此是曹公半疑半信。
  卻說馬騰見玄德去了,邊報又急,亦回西涼州去了。
  卻說玄德兵至徐州,刺史車胄出迎。公宴畢,孫乾、糜竺等都來參見。玄德回家,探視老小,打聽袁術因奢侈太過,雷薄、陳蘭皆投嵩山去了。術勢甚衰,乃作書歸帝號於袁紹。其書曰:
  漢之失天下久矣,天子提攜,政在家門;豪傑角逐,分裂疆宇,此與周之沒年,七國分勢無異,卒強者兼之耳。袁氏受命當王,符瑞炳然。今君權有四州,民戶百萬,以強,則無與比大;論德,則無與比高。曹操欲扶衰拯弱,安能續絕命,救已滅乎?今納上帝號,請早即帝位,共享萬世之洪基,不可失此機會!傳國璽,續當獻上。弟術百拜。
  袁紹亦有篡國之心,故令人召袁術。術乃收拾人馬、宮禁御用之物,先奪徐州來。
  玄德知袁術來到,遂引關、張、朱靈、路昭五萬軍出,正迎著先鋒紀靈至。張飛便不打話,直取紀靈。兩員將鬥無十合,張飛大叫一聲,刺紀靈於馬下。敗軍奔走。袁術自引軍來鬥。玄德分兵三路:朱靈、路昭在左;關、張在右;玄德自引兵與袁術相見,在門旗下責罵曰:「汝反逆不道,吾今欽奉明詔,前來討汝!汝當束手來降,引見曹公,免汝罪犯。」袁術罵曰:「織席編屨小輩,安敢輕我!」引兵趕來。玄德退步,兩路軍殺出,殺的屍橫遍野,血流成渠;士卒逃亡,不可勝計。又被嵩山雷薄、陳蘭劫盡錢糧草料。玄德迤邐趕來。
  袁術四下無路,欲回壽春,又被群盜所襲。術乃住於江亭,止有一千餘眾,皆老弱之輩。時當盛暑,糧食盡絕,只有麥屑三十斛,分派與軍士家。人無食,多有餓死者。術嫌飯粗,不能下喉,乃求蜜水止渴。庖人曰:「止有血水,安有蜜水!」術坐於床上,大叫一聲,倒於地下,吐血鬥餘而死。時建安四年六月也。後人有詩曰:
  漢末刀兵起四方,無端袁術太猖狂。
  不思累世為公相,便欲孤身作帝王。
  強暴枉誇傳國璽,驕奢妄說應天祥。
  渴思蜜水無由得,獨臥空床吐血亡。
  論曰:
  天命符驗,可得而見,未可得而言也。然大致受大福者,歸於信,順乎天;事不以順,雖強力廣謀,不能得也。謀不可得之事,曰失忠信,變詐妄生矣。況復苟肆行之,其以欺天乎?雖假符僭稱,歸將安所容哉!
  袁術已死,姪袁胤將靈柩及妻子奔廬江來,被徐璆音留盡殺之。璆得玉璽,赴許都獻曹操。操大喜,遂封徐璆為高陵太守。此時玉璽歸操。
  卻說玄德知袁術已喪,寫表申朝,書呈曹操;令朱靈、路昭回許都見曹操,說玄德留下軍馬。曹公欲斬二人。荀彧曰:「權歸劉備,二人亦無奈何。」操叱二人退。荀彧曰:「可寫書與車胄,就內圖之。」操曰:「此計有理」暗使人來見車胄,傳操鈞旨。隨即請陳登商議此事。登曰:「此事極易。憑將軍神機,何慮劉備?可令軍伏於甕城邊,只作接劉備,待馬到來,一刀斬之。某在城上射住後軍,大事濟矣。」既差人去請玄德。
  陳登回家見父,言車胄奉曹公鈞命,欲害劉使君。登父陳珪曰:「吾兒先報玄德。」登曰:「兒已定了計也。」珪曰:「玄德仁人也。」登領命,來報玄德,正迎著關、張,報說如此如此。原來關、張先回,玄德在後。張飛聽得,便要去廝殺。雲長曰:「他伏於甕城邊待你我,殺去必然有失。若兄知,必便不入徐州殺車胄。我有一計,乘夜間扮作曹公大軍到徐州,引車胄出迎,襲而殺之。」飛曰:「倘或不出,如之奈何?」雲長曰:「別作區處。」
  部下軍原有曹公旗號,衣甲都同。當夜三更,叫城上開門,城上問是誰,眾應是曹丞相部下張文遠的人馬。守門人報知車胄,胄急請陳登議曰:「若不迎接,誠恐有疑;若出迎之,又恐有詐。」胄乃城上回言:「黑夜難以分辨,平明瞭相見。」城下應曰:「只怕劉備知道,疾快開門!」看看俄到五更,城外一片聲叫開門。車胄自披掛上馬。胄生得面如紫礦音拱,手如鋼鉤,提古定刀,引一千軍出城。跑過吊橋,軍分兩邊,車胄大呼:「文遠何在?」軍中關公提刀縱馬,直迎車胄,大喝:「匹夫!安敢懷心殺玄德也?」車胄大叫,戰未數合,遮攔不住,拔馬便回。到吊橋邊,城上陳登亂箭射下,車胄繞城而走。雲長趕來,本要活捉,手起一刀,砍於馬下。雲長用刀割下首級來提回,望城上呼曰:「反賊車胄,吾以殺之!眾等無冤,投降免死。」諸軍棄甲拋戈,拜於地上。軍民皆安。雲長將胄頭去迎玄德。後人有詩曰:
  粗豪車胄運機籌,要害仁慈劉豫州。
  賴得雲長施義勇,青龍刀劈亂臣頭。
  雲長來見玄德,具言車胄欲害之事,今已斬首。玄德驚曰:「曹公若來,如之奈何?」雲長曰:「我與張飛迎之。」玄德懊悔不已,遂入徐州,百姓父老伏道而接。玄德到府尋張飛,飛已將胄全家誅殺。玄德曰:「曹公心腹之人,殺了如何肯休?若是興兵來問罪,將何以解?」陳登曰:「某有一計,可退曹公。」其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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