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堅跨江戰劉表

  眾將趕來,死救袁紹過橋去了。公孫瓚收住軍馬,眾人歸大寨。玄德、關、張動問畢,瓚曰:「若非玄德遠來救我,幾乎狼狽。」教與趙雲相見。玄德甚相敬愛,便有不捨之心。
  卻說袁紹輸了一陣,堅守不出。兩軍相拒月餘,有人來長安報此事。李儒來見董卓。卓自到長安,自稱「太師」,位居諸候之上,出乘金花皂蓋車。李儒對卓曰:「袁紹與公孫瓚乃當今之豪傑,見在磐河廝殺,宜假天子之詔,差人往和解之。二人感德,必順太師矣。」卓曰:「善。」次日,奏知天子,便使太傅馬日磾、太僕趙岐,和解關東。岐別,詣河北。紹出迎於百里,再拜奉詔。岐在紹營,移書告瓚。瓚遣使具與紹書曰:
  馬太傅與趙太僕,以周、召之德,銜命來徵,宣揚朝恩,示以和睦,曠若開雲見日,何喜如之?昔賈復、寇恂亦爭士卒,欲相危害,遇光武之寬,親俱陛見,同輿共出,時人以為榮。自省邊鄙,得與將軍共同此福,此誠將軍之眷,而瓚之幸也。
  建武二年丙戌秋,賈復南擊召陵、新息,平之。後部將殺人於潁川,太守寇恂捕得係獄。時尚草創,軍營犯法,率多相容,恂戮之於市。復以為恥,過潁川,謂左右曰:「吾與寇恂並列將帥而為其所陷,今見恂必手劍之。」恂知其謀,不欲與相見。姊子谷崇曰:「崇,將也,得帶劍侍側。卒有變,足以相當。」恂曰:「不然,昔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於廉頗者,為國也。」乃敕屬縣盛供具,儲酒醪,執金吾,軍入界一人皆兼兩人之饌。恂出迎於道,稱疾而還。復勒兵欲擊之,而士吏皆醉,遂過去。恂遣崇以狀聞,帝乃徵恂。恂至,引見。時賈復先在座,遂起相避。帝曰:「天下未定,兩虎安得私鬥?今日朕分之。」於是並坐,極歡。遂共車同出,結友而去。
  紹得書,甚喜。
  次日,馬、趙二人到瓚營,各宴數日,送二人還朝。瓚表玄德平原相,朝廷准奏。瓚班師回。趙雲與玄德分別,玄德執雲手垂淚,不忍相離。雲歎曰:「某曩曰將謂公孫乃當世之英雄,今觀所為,袁紹等輩耳!」玄德曰:「將軍且堅心事之,相見有日。」灑淚而別。玄德遂回平原。公孫瓚同趙雲去了。
  卻說袁術在南陽,聞袁紹新得冀州,遣一使徑來求馬千匹。紹不與一騎,術大怒。自此兄弟不睦。又遣一使往荊州,問劉表借糧二十萬,表不與一粒。術恨之,密遣人遺書與孫堅。書曰:
  異日奪印截路,乃吾兄紹之謀也。今紹又與表相議起兵,襲取江東,吾不忍言。公可速興兵取荊州,吾當與助夾攻袁紹,二仇相報。汝得荊州,吾取冀州,切勿誤也。
  堅得書,曰:「叵耐劉表昔日斷吾歸路,今不乘時報恨,又待何年!」聚帳下程普、黃蓋、韓當等商議。程普曰:「袁術多詐,其言未可准信。」堅曰:「吾自欲報仇,豈可望袁術之助乎?」於是差黃蓋先來江邊安排戰船五百隻,多裝軍器糧草,大船載馬,剋日興師。
  江中細作探知,來報劉表。表知大驚,急聚文武將士商議。謀士蒯良、蒯越、蔡瑁等,侍立左右。表曰:「今孫堅報舊恨,將及起,奈何?」蒯良曰:「不必憂慮。可令黃祖部領江夏之兵為前驅,主公率荊、襄之眾作援。堅跨江涉湖而來,安能耀武揚威乎?」表用其謀,令黃祖設備,隨後便起大軍。
  卻說孫堅有四子,皆吳夫人所生:長子名策,字伯符;次子名權,字仲謀;三子名翊,字叔弼;四子名匡,字季佐。吳夫人之妹,孫堅次妻,亦生一兒一女:子名朗,字早安;女名仁。堅又過房俞氏一子,名韶,字公禮。堅有一弟,名靜,字幼台。堅臨登程,靜引諸子列拜於馬前而諫曰:「今董卓專權,天子懦弱,海內大亂,各霸一方。江東方始稍寧,以一小恨而起重兵,非所宜也。願兄詳之。」堅曰:「非汝所知也。吾誓縱橫天下,濟世安民。有仇不報,豈可握手待死也?」遂不聽諫。長子孫策曰:「願隨父親同往。」堅曰:「此子自幼英氣過人,可隨我領兵。權與叔父善保江東。」策上船,前奔樊城。
  黃祖伏弓弩手於江邊,布精兵於後,見船傍岸,亂箭俱發。堅令諸軍不可亂放一箭,只伏於船中來往誘之。一連三日,船數十次傍岸,黃祖軍箭盡,卻拔船上所得之箭,十數萬枝。當日,正值順風,堅令眾軍士一齊放箭。岸上支吾不住,喊聲大舉。南軍登岸,程普、黃蓋分兩路兵,直取黃祖營寨,背後韓當於中大進。三面夾攻,祖兵大敗,棄樊城而走。堅令兵追襲,黃祖走鄧城。
  堅令黃蓋守住般只,堅直取黃祖。祖引軍出迎,佈陣於野。孫堅列成陣勢,引眾將出在門旗之下。孫策也全副披掛,挺槍立馬於父之側。黃祖引二將出馬,一個是江夏張虎,一個是襄陽陳生。這兩個初反在江夏,後投劉表,以為上將。黃祖揚鞭大罵:「江東鼠賊!安敢侵犯漢室宗親之境界耶!」言罷,張虎拍馬,手拈銅叉而出。堅大怒曰:「誰能斬此賊將?」韓當應聲而出。兩騎相交,戰三十餘合,勝負未分。陳生見張虎力怯,飛馬挺槍出陣,要來雙鬥。孫策在父後望見,按住手中槍,扯弓搭箭,正射中陳生面門,應弦落馬。張虎見側邊陳生墜地,措手不及,被韓當一刀削去半個腦袋。程普縱馬,直來陣前捉黃祖。黃祖棄卻頭盔戰馬,雜於步軍內逃命。孫堅掩殺敗軍,直到漢水上面,撥黃蓋船隻放於漢江。
  黃祖聚敗軍來見劉表,說堅勢不可當。表慌請蒯良議曰:「黃祖兵敗,挫動銳氣。兵無戰心,只可深溝高壘,以避其鋒。卻潛地令人求救於袁紹,此圍自可解矣。」瑁曰:「子柔之言,真拙計也。兵臨城下,將到壕邊,豈可束手而待其死!某雖不才,願請軍出陣。」劉表許之。
  蔡瑁引軍萬餘,出襄陽城外,於峴山佈陣。孫策將得勝之兵,長驅大進。蔡瑁出馬。堅曰:「此人是劉表後妻之兄也,誰與吾擒之?」程普挺鐵脊矛出馬,與蔡瑁交鋒。不到數合,蔡瑁逃命奔回陣中。堅驅大軍,殺得屍橫遍野。敗軍跟隨蔡瑁逃入襄陽。蒯良言:「瑁不聽良策,以致大敗,按軍法當斬。」劉表以新娶其妹,不肯加刑。人報孫堅分兵四面圍住襄陽。蒯良一面撥兵固守城池;一面寫告急文書,令人去投袁紹。
  且說孫堅打城,數日不下。忽一日,狂風驟起,將中軍「帥」字旗竿吹折。程普曰:「此不祥之兆也。」徑來帳下見孫堅,曰:「中軍『帥』字旗竿被風吹折,於軍不利也,可暫班師。」堅曰:「吾屢戰屢勝,取襄陽只在旦夕,豈可因風折旗竿而罷兵。」韓當曰:「此旗乃軍中之主,亦不可輕易。」堅曰:「風乃天地呼吸之氣,方今隆冬,朔風暴起,折斷大旗,何足為怪?吾平生用兵,不信此等異事,只理會得攻城。」
  卻說城中蒯良來對劉表言曰:「某夜來仰觀,見一將星欲墜地。以分野度之,必應孫堅也。上袁紹書已寫就,主公當問誰可突圍而出。」表問之,階下一人應聲而出。表視之,健將呂公也。良曰:「汝既敢去,可聽吾計:與汝馬軍五百,多帶能射者。汝衝出陣去,可奔峴山。他必將軍來趕,汝分一百人上山,尋石子準備;一百人執弓弩伏於林中。但有追兵到時,不可徑走,周踅引到埋伏之處,矢石俱發。若能斬將降兵,放起連珠號炮,城中便出接應;如無追兵,不可放炮,趲程而去。今夜月不甚明,黃昏便可出城。」呂公領了計策,拴束軍馬。蒯良調拔四門,聽號接應。
  當夜黃昏,城上望東南角無甚人馬,密開東門,縱呂公軍馬出城,到前寨徑過去。
  孫堅在帳中忽聞喊聲,急上馬引三十餘騎,飛星趕到東南角時,軍士說有一彪人馬殺將出來,望峴山而去。堅不報諸將,只引三十餘騎趕來。呂公已於山林叢雜去處,上下埋伏。堅馬快,單騎獨出。前軍不遠,堅大叫:「休走!」呂公勒回人馬來戰。孫堅交馬只一合,呂公便走,閃入山路來。堅拍馬追趕呂公,見路交雜,不知去處。堅欲上山,山上石子亂下,林中亂箭俱發。堅體中石、箭,腦漿迸流,人、馬俱死於峴山之內。壽至三十七歲。時漢獻帝初平三年,歲在辛未,十一月初七日。
  呂公截住三十餘騎,並皆殺了,放起連珠號炮。城中黃祖、蒯越、蔡瑁分投引兵殺出,江東諸軍大亂。黃蓋聽得喊聲大震,引水軍殺來,正迎黃祖。交馬兩合,生擒黃祖。程普保著孫策,急待尋路,正逢呂公。程普縱馬向前,戰不到數合,一矛刺呂公於馬下。兩軍大戰,殺到天明,各自收車。劉表軍自入城。
  孫策回到漢水,方知父親被亂箭射死,屍首已被劉表軍士扛抬入城請賞。孫策痛哭。眾將俱號泣不止。策曰:「父屍在於他處,安得返魂於鄉里?」黃蓋曰:「今已活捉黃祖在此。得一人入城講和,將黃祖去換主公屍首。」言未畢,軍吏桓楷出曰:「某與劉表有一面舊交,某今便行。」
  策令楷到城中見劉表,具言其事。表曰:「屍首,吾已用棺木盛貯在此。可速放黃祖,吾兩家各罷兵,再休侵犯。」
  後有史官評孫堅曰:
  堅勇摯剛毅,孤微發跡,導溫戮卓,山陵杜塞,有忠壯之烈。後權稱帝,諡堅曰武列皇帝。
  桓楷拜謝欲行,階下蒯良出曰:「不可!不可!吾有一言,令江東諸軍片甲不回。請先斬桓楷,然後用計。」計道甚的?恒楷性命還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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