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回 泰運將開囊括扶桑日本 疑胎乍脫血凝鐵丐銀兒
文龍簽發捷報已畢,差二十名兵,撥一快艇,即日渡洋投遞。另派軍士,飛報前門、後戶、游徼各師。傳諭文恩,將木秀緊緊守護。撥親兵入山,砍截堅韌木料,連夜制起囚籠,把他裝入,釘上粗重鐐銬,以備起解。次日下午,福建巡撫派福州鎮總兵渡台接護俘囚,用了二十四名兵,才把囚車扛過船來。總兵上岸叩謁,呈遞回咨,復與文恩在船交接,領解自去。
這三四日內,各軍得信,陸續差人到營,面稟機密,都說:「倭人張皇已極。外援既絕,內無主謀。若乘勝回帥,可以一鼓蕩平!」文龍因已約會浙、閩沿海諸軍,井聽於公之言,不肯速進。且因帶來各軍,雖有五六千兵,足敷調遣,卻都是文府舊屬,將來奏報戰陣情形,難免他人猜忌;須俟浙、閩會師,親知灼見,方無後慮。仍令各軍來人傳諭諸將,不得妄動,靜候示期。
原來木秀夫婦天生勇力,通國畏之如虎;諸臣中傾心獻媚,導以悻逆。倭工向來守府,政權盡出上將軍,以故謀危宗社,易如反掌。然木秀性淫懼內,創亂以來,兵權皆出寬吉。自歡喜佛涅槃示像,軍士大半解體。小人無常,從前附翼恣毒,到此地位,眼見官兵壓境,連仗敗績,逃出雞籠。而木秀毫不省悟,仍在營中宣淫無度,知其不能成功,遂各顧身家,無人肯為划策。單有宋素卿一人是其腹心,雖居中將之任,實未統兵,此時亦無能為力。乃木秀被俘,全軍覆沒;官軍得信,連射箭書。東京城中,人心洶洶,爭先倒戈,欲殺木氏全家。宋素卿知眾不容已,急從水關泅出,徑回佐渡島去了。幸有寬吉母族藤峽種臣,向為倭王大成藏書記,受木秀陸軍少將之職,聞亂出現,始得彈壓下去。龍生等差稟時,正值士無鬥志,師絕外援,各路探報,亦均言倭民聞雞籠之敗,皆願早降,故諸軍差並,不期而會。奈文龍號令嚴明,眾將只得整兵而待。
到初七日,外護報稱:「浙江都指揮率領寧、紹、台八衛十五所之兵,及福建、廈門、汀二鎮師船,均於午刻齊集.聽候大將軍差遣。」文龍諭令進見,各將排班參謁。點了浙江都指揮統率所部,隨自己進兵。廈、汀州二鎮之船,因其熟悉閩洋險害,暫在洋面梭巡,以代文恩,並與吉於公、錦囊水陸策應。一面飛飭各屬將,仍照所派地方,於十一日黎明,一齊登岸進剿。除木秀亂黨外,倭民投誠,即便妥為鎮撫,再聽後令。
處分甫定,即將大營全拔,文龍、文恩乘馬當先,重至山腳巡視一周,叮囑杏、錦二人,加意防守,麾兵上船。文恩軍中早經預備牲牢,請文龍過船祭海。恰好風起西南,便各掛帆而上,旌旗耀日,戈戟凝霜,將領個個英雄,兵士人人敵愾。連江衛所之船,共有二十四號大艦、三十號小艇,滿載五千兵,海面雖寬,亦覺擁擠。到了離山已遠,波浪壯闊,各船始攏在一路,排個雁翅式,如牆而進。
是日,行至對馬島,收入南面港口。鐵丐率領島兵,過船參見,文龍不敢當主將之禮,辭了又辭。鐵丐那裡肯依.定要被執叩頭,說道:「稱呼咱也不肯讓的。這禮數是會典上所載,況全軍耳且所寄,老姪不必過推!」文龍無奈,只得受了屬禮。連忙請入內艙,再施叔姪之禮,鐵丐也就不辭。兩人寒暄數語,鐵丐接著道:「咱離海島已久,此番與龍兄游徼,看島中情形,不比從前跟那沒屌子的做事,變成強悍風氣。連扶餘一國,如今也被何如令叔祖、景大伯教化,講些仁義道德、禮樂文章起來。單有這倭國,被木秀弄到這般地位!景大元帥志在四海,常欲洗蕩穢濁,由東而西,使歐羅巴洲亦奉聖教,可借一時志願不遂。今吾姪奉命出師,旬日之間,元凶已獲,東灜三島不足平也!但木秀已死,尚有琉球黨惡,謀害倭王,必得南向問罪,收入版圖,方無後患!尚氏久受本朝煦育,高皇帝賜以操舟,三十六姓始有舟楫之利,通道東海;乃敢背棄明誓,助木滅源,一舉滅之,亦不為過!台灣孤懸海中,久無所屬,亦宣乘勢取之。目前師船既多,軍威頗壯,廓清東南洋面,正在此時!咱與龍兄商量,所見甚合。老姪此來,定建非常之功矣!」
文龍道:「愚姪因父病勉當重任,幸不貽誤!俟略定倭地,即欲請旨內渡。琉球之事,當移雞籠之軍前去,與聞、施二將合辦,自能得手。台灣已在掌握,只須佈置得宜,便成海外重鎮。將來一切經營,還仗幾位世伯之力!」兩人深談,不覺半夜。舵工進報,西風大作。鐵丐大笑道:「此天助老姪成功也!」因即辭別回船,同時起碇,送出港口,才分道自去。
這裡大軍數十號船,於初九日傍晚,已抵倭國東京港外。吩咐散泊,以觀動靜。那知倭兵竟無一船守口,次日,文龍打發兩員衛官,帶領二三十個眾營兵士,都扮作商人模樣,乘一小艇進港,若無盤詰,即便登岸,偵探實情,回營報命。未到午牌,各人陸續回船稟明:原來倭主源氏一族,已被木秀幽禁,繼而送至琉球,教琉王用計戕害,竟無噪類,倭民切骨。自木秀敗退,搜尋源氏,擬圖興復。奈王族向無多人,疏遠者本列齊民,執業單污,難勝繼統之任,倭民今無所稟,七張八角,賈於市者輟業以嬉,耕於國者坐食而待。正在紛紛擾擾,傳聞木秀被俘,天兵全勝,莫不翹首盼望。而木秀派留已敗兵將,漸漸散歸,單有一種匪徒,趁著國中無主,蠢然思動,以故民間之望天兵,愈加激切。
文龍聽稟之後,傳令各部即時啟碇,登岸之後,排齊隊伍,分一半駐紮城外,親率一半直入東京。如遇倭民,各將好言慰勞,不許妄殺一人,妄取一物。諸軍遵令前進,那些倭民見是中朝統帥旗幟,一時喧傳,聚集觀看,老幼男女,歡聲雷動,都在岸上伏地磕頭。剛進內港,即有許多倭人,撐出小船,前來挽引坐艦一路山明水秀,然好風景。
文龍因倭民誠懇,令文寬、文敏帶刀侍立,在船頭眺望,暗想日本古稱三神山,秦皇、漢帝因動求仙之想,屢次遣人尋覓,迄不能到;隋唐以後,市舶稍通,惜無文人往來。神仙之事,固屬沓茫,然山水靈秀之氣,必多鍾毓,何以國俗荒淫,至於若是!可見聖教不行,雖清淑之區,亦同蕪穢耳!倘以中國之法治之且久,洵東灜之雄鎮,而遼海之屏藩也!文龍想了一會,船已近岸。倭民看見統帥童年玉貌,驚訝非常,指手畫腳,人聲潮沸。請船齊到。挨次泊定,岸上仲頭探腦,愈聚愈多。
文龍因倭國不知禮數,欲示以天使之尊,因在船頭,令諸將排班叩見。先是文恩同王指揮,披執上前,從人報名喝跪;文寬自後趨出,喝一個「免」字,二將肅退,旁搶兩步,立於文龍左右。隨後衛所官二十三員、及本營都司、守備,分作兩班,行一跪三叩禮,皆頭盔腰刀,報名而前。文龍立受,不答揖,文寬在旁唱起。衛所等趨左,在王指揮之下;本營哨弁趨右,在文恩之下,均各屏息。文龍左右回顧,二將趨前聽令已畢,文龍轉身下艙。二將回船,各弁隨後恭送。轉聽令訖,兩支人馬逐漸登岸。倭民避讓,均擁至高岸之上,歡聲更甚。王指揮匹馬當先,領浙江衛兵,望東門而入。文思匹馬當先,領本翼親軍,派撥統帶之浙、閩水師兵,從南城繞山,望西門而入。各兵刀入於鞘,箭去其笴,以示收降之意。倭人迎著二將馬頭,拜伏不起。俟兵過完,然後擁護人城。
到了申時,文恩同著倭國太政官屬兩員、一名三島善長、一名村溪性良,並隨從吏役,十幾匹駿馬,趕至碼頭,請文龍入城。文恩領著二人上船參見,略問報由,始悉二人為倭王親信之臣,木秀柄國,被其讒間,已辭職在家。因知天兵入京,首先投款。說到倭王族滅,二人流淚下上。
文龍不暇再問,即便料理上岸,仍令文恩同倭官先行,自己領前家將、親兵等,在後緩轡而入。夾著文龍的,仍是文寬、文敏,卻一色打扮,面龐俊秀,也與主帥一般。文龍挽轡顧盼,三馬齊驅,或居中,或居左右,故使倭人眩目。其餘前後數十騎,有旗牌冠服者,有宮監裝束者,年紀都在二十內外,倭人喜得呼叫跳躍,響應山谷。那知軍中號令嚴整,但聞馬蹄咯睹,寂無人聲。不多一刻,已到東城門下,義恩跪迎道旁,各哨兵指揮衛所等官,以次排跪,官丁分隊站圍。文恩親兵中,有見三人並轡,辨認不清者,私相耳語。
急向後一看,始見屆中一人,冠分九梁;旁兩人同是平項,卻係直簡無梁。文龍急麾諸將起來。文恩趨前,欲行執轡之禮。那親兵認清,忙將中間一馬頰絆牽過,以授文恩。文龍止住,並令諸將上馬。於是王指揮、文恩夾騎而入。文寬、文敏揚鞭超前,與三島、村溪當先清道。親兵以外、並令城外擇地安營。文龍定下木秀偽府,暫作行轅。文恩等送入,令親兵灑除內外房屋,適足敷用。單有文恩左翼親兵,無處住宿。問起三島善長,知東京官署規制狹小,惟木秀偽府可容數百人,此外只有王居寬大。因請文思移駐,文龍點頭。文恩辭不敢居,井以倭性難測,不便分營為慮。文龍因問:「王宮內現住何人?」善長道:「王居本有禁軍一千,國主被逼時,都要隨往琉球,木秀不許,故仍守著不動。天使若居其中,那些禁軍,稍稍教練,便成勁旅。目前京中百姓,知道木秀敗亡,都聽天使處分。逆黨早已匿跡,自無他慮也!」文恩不得已,會標下將弁,帶領兵丁,前往王宮駐紮。自已暫隨文龍,料理一切。到了次日,已有賽呂、袁作忠、林平仲、劉牧之、朱無黨幾處軍報進來,知各軍同日登岸,倭民歡迎進去,並無拒戰之事,現已分兵將海口守住,以防木秀餘黨。各處地方官照舊治事。文龍看過軍報,即發回書,令各軍暫駐,俟朝令定奪。
這裡先差兩軍士,傳令錦囊,即日進取琉球,順道收括扶桑。自與文恩商辦善後忽然記得一事,忙令文恩帶兵前往喇嘛寺中,逼著大喇嘛,開進後殿,將寬吉屍身劈作幾段。用棺木把奚勤殮好,暫停寺中禪堂之內,辦好祭品拜望過。然後帶大喇嘛勘問,供出窩藏倭女之處,依言發看,個個赤身裸體,更有兩個小喇嘛,混入其中。當下傳諭出去,令倭人如有婦女被誘入寺者,各帶衣褲認領。不消一刻,都來領去。合專喇嘛,唬得尿屁直流,匍伏階下,磕頭不已。文恩因問明東京幾座寺院,共有喇嘛若干名,登簿存記。便將大喇嘛帶回,其餘皆發放過去,稟了文龍,請出軍令,批定斬條,把大喇嘛決訖。寺中得信,正要劫奪,卻已無及。倭俗堅信喇嘛,這大喇嘛人人當作活佛;今見血淋淋一顆光頭,滾在地下,始信佛法無靈,平時伎倆,都是妖言惑眾,遂把拜佛齋僧之念消歸烏有了。倒是東京這許多寺院,看見天使如此作為,大喇嘛毫無法力,不覺膽寒氣索,欲想起義,與官軍為難。
到了十二日,聚集喇嘛七八百人,正在舉事,三島、村溪同時報信。文龍傳今文恩,單把王宮守住,吩咐二人常川探報。二人往來街頭,只見一隊一隊兵士模樣的人,東穿西綽,或在城隅駐定,或在路口歇著,或坐或立,若有所待,心下狐疑:「眼見前日天使入城,隨帶不過千人,今日均未出府,這些兵士從何而來?」忽聽巷口大聲吶喊,慌忙入府報知文龍,請為準備,文龍仍如前言,亦無拒敵之意。二人不解,因想:「自己首先迎接天兵,結怨喇嘛,」不敢出去,就在府門前照牆脊之上,騎著探望。只見城中有四五處喊殺連天,似在那裡搦戰。最近有一起喇嘛,從府後大寺抄過來,剛進巷中,被方才兵士攔住。塵頭起處,只見無數喇嘛頭,從人叢裡滴滴溜溜落將下來,約有半個時辰,喇嘛競剩不得幾個,沒個衝突,才走脫了。
那些兵士。仍舊整隊而行。四五處喊聲一齊都息。卻不見有一人一騎,進府稟報,好生疑惑。問著路人,只說「許多兵在城外分投駐紮,不知從哪裡來的。」原來,昨日誅了大喇嘛,文龍料著有事,暗差親兵出城偵探。恰值鐵丐巡洋至此,戰船不張旗幟,島兵又無號衣,親率二三百入,分坐十數小艇進港。親兵認得鐵丐,暗遞消息。鐵丐即命一艇回去,轉報海面各軍。這日黎明,龍生、奚奇、時豪、華如虎、華如故、元彪、宦應龍各以島兵進城,分頭堵截,遇著喇嘛便殺,事畢徑自出城。故文龍安坐府中,不動聲色。
已除了如許邪道,去了倭國大害。外面喧說天兵剿殺喇嘛,聲勢利害。文龍傳進三島、村溪兩倭員.令將喇嘛屍首掩埋,出示安民,敘明喇嘛奸建積惡,罪狀昭著,徒黨妄思報復,自取滅亡。現在大兵雲集,並不擾累良民等語。這示一張,倭民大悅。次日,聞人傑、施存義兩路兵又來報捷,情形亦如賽呂各軍。於是倭國全境蕩平,民情安諡。
文龍、文恩處分善後各事,所有兩京各道地方官,照舊供職藩屬諸侯,歲支祿米銀錢,悉如原額,單有國王,訪了數日,竟無族人報出,只得虛位以待。其餘京中庶務,有三島、村溪二員,佈置得妥貼周到。倭人屬望承平,無不歡喜感頌。十五日,文龍設宴犒勞諸將,與文恩並當主席,文思不敢。乃定王指揮居中,正坐;龍生、鐵面、奚奇、葉豪、華如虎、華如蛟、元彪、宦應龍、三島善長、村溪性良十人,東西,僉坐;自己北向,居中一席;文思退後一尺,亦北面、主賓酣飲,交相頌禱。
席散後,文龍即請王指揮統兵回浙,吳奇等六人各歸浙、閩本標,均於次日凱旋。諸將臨期被執稟辭,文龍辭不敢當,各以常服相見,叮囑慰勞,然後泛舟出洋,文恩直送至外港才回。十八日,聞人傑施義領軍繳令,吩咐擺酒洗塵。正在暢飲,錦囊差寤生、長生報捷。原來錦囊一軍,於十四日到了扶桑。扶桑本是拳石小島,前王無子,傳位女兒。這女王也有幾分姿色,淫亂無度,國人嗟怨。木秀作亂之時,要並以扶桑,收其女王為妾,遣人傳諭投降。女王不肯,木秀正欲興兵襲取,而事政兵潰,不能得志。
錦囊兵到,守海兵將報知,女王知中華元帥是個俊俏後生,女王大喜,吩咐兵士不准阻住華兵,聽其上岸。自己率領幾百名兵及宮中女兵,親來討戰。看見錦囊,如獲至寶,麾兵為兩翼,自已出陣,與錦囊對敵,屢示敗退,誘錦囊深入,忽然兩翼兵裹將攏來,劫入宮中去了。逼錦囊與她成婚,情願將扶桑國王之位,讓錦囊去做。正不開交,官軍奮力殺入,奪進宮門。錦囊見事巳得手,料她不敢加害,遂把兵上紮定,將計就計,叫她寫下降書。然後揮兵入宮,把女王及左右宮女等,個個捆縛起來,閉置密室。即日下令安民,國人大悅。
次日,吉於公已到,錦囊留其辦理一切。自己統軍出海,於十六日攻克琉球首裡,琉王盡將木秀叛黨縛獻軍前,輿親乞降。錦囊詢倭王家屬,尚泰代地叩頭,不知所對。研潔至再,始於後宮喚出倭王幼女兩口,一年十六,一年十五,狀貌秀麗,面目污垢。尚是琉王矯木秀之令,私下留入宮中,俾與廝僕操作。這兩女算是源氏一脈。錦囊駐軍首裡,先差二將押獻俘囚,並倭公主帶歸東京,現在城外,尚未登岸。文龍令將倭公主接入王宮,責文恩照管。所有俘囚,即行解至府中勘問。寤生、長生滿身縞素,顯出白潤臉兒,與乃父相貌差不多些,此番出入戰陣,柔媚之中,更饒英爽之氣。文龍定睛細看,果然少年戰將,不勝歡喜,心下定了主意,便令在府中住著。
外面報說:「囚犯到齊,聽候發落。」文龍出堂,並請三島、村溪兩位,一同勘審。共是男犯十九名,女犯二名,皆係木秀親族,那年騙倭王到琉,令其伴送而去,以便居中行事。內有七八人,文龍年看去,貌尚慈善,問知口供,知被木秀逼逐,無可奈何,到琉之後,亦無助奸濟惡情事。村溪性良也與熟識,平時木秀井不重用,實非真正惡黨。當下連女犯兩口,一齊開釋。其餘審出聽從木秀謀害倭王各節,內有二人,係親手縊倭王致死者,鐵案山招,毫無遁飾。遂定了二人為首,九人為從。令三島、村溪領去監禁,專候奏復到日定奪。
內邊席散,文龍請聞人傑、施存義進密室商議,二將即於次日領軍起身。天生、如包亦於是日,將城外島兵,全數撤回去訖。自此東京單留文龍、文恩帶來兩軍,共一千五百名,井王宮原設禁軍一干,分撥港口城門安插。所幸民心歡悅,諸事就理。歲除在邇,街頭熱鬧非常,吞刀吐火,幻戲俱陳,也有紮紙龍、踏高蹺的,鑼鼓爆竹之聲,昏曉不絕。文龍差遣三島、村溪二員,措施裕如,宛同左右手。二人皆係大政官屬,錢穀刑名,甚是熟手。倭民初時不免驚惶,旬餘以來,知天使俯順人情,不改舊俗,仍以倭官理親民之事,遂覺十分安逸。更有往來山南、山北、南海、西海各道之人,歸述近狀,大致相同,於是人心益加安貼。
這口,文龍無事,始將平定全倭一切情形,具疏奏報,差官渡海,由浙撫發遞。並具家稟,備述出師後各事。隔了兩日,聞人傑、施存義差弁具稟。文恩因倭公主事,適在府中,一同出廳。差兵進見,賚上稟函。拆開看時,原來:二將統兵圍住薩峒摩前後兩山,島人惶恐異常,獻出木秀儲頓軍裝、糧草數目,及住宅田房冊籍,並看守的親信家丁四名,捆送軍前。二將駐兵山下,輕騎減從,進去勘視。島民夾道跪伏,推出老者數人引導,先把田房倉庫,-一登簿。然後鞫訊家丁,供出:「木秀以此島為巢穴,自謀害國王之後,無所顧忌,死黨數十人,精兵五乾,因寬吉誓共富貴,盤踞東京,盡行調在身邊、不意連遭挫衄,逼到雞籠,全軍皆沒,以故島中並無一兵。這些產業輜重,島中之人因受茶毒,聞他被虜,料無生還之理,早晚要來燒搶,小人們也難看管。昨日天到兵到此,他們都來查點,造冊獻上。二將勘驗明白,亟加封鎖,回營商議:看島民情狀,乞降是真;木黨已盡,料無他慮;惟山勢險峻,難免匪徒匿跡。因定計,留施軍駐守,搜山操練,以備不虞。聞人傑一軍,前往雞籠,籌辦善後,並替出廈、汀二鎮回閩。兩意允洽,會名具稟之後,遂各分軍而去。
文龍閱案大喜對文恩道:「此島一平,全倭皆為中國有矣!日後施行正未可量,誠不世之功也!」文恩來及回言,差弁又在身邊摸出清冊一本呈將來。只見上面寫著:
木秀原住宅一所,平屋三行,每行十五間,共-十五間。新建住宅一所,門樓七間,五架一層。敞廳七間,九架一層,兩旁從屋共十間,正廳接屋七間,九架一屋,兩旁無屋。民堂接屋七間,九架一層,兩旁廊房兩行,不分間。後堂三層。樓屋七間、九架一層,兩旁圍樓各一行,行五間。後面平廳七間,五架一層,兩旁廊房兩行,不分間。正廳左方,大院一所,射堂平屋五間,馬道兩行、外至做廳門,內正寢堂牆。後堂左方,祠宇一座,饗堂七間五架,廟門七間三架,連後平廳依山址、正廳右方,園一所,亭榭樓閣共屋一百五十間,連後平廳依山址。門樓左右方,各平屋五間,各屬官廳式。每星隔牆,橋門五洞。堂樓、鴟吻彩飾龍鳳獅虎。梁柱金績蟠龍。地平石砌雲離形。周圍磚牆,一百四十二丈,粉紅灰色。每層基高五尺,階三道,各七級,正廳六尺,中階有陛,左右各九級,餘階亦九級。
島中市房,板屋四百七十七號。島後民房,牆屋樓堂一百二十幢、板屋五百四十一號、前後山田,一萬一千五百七畝、溪田四千三百二十畝。沿海沙洲六萬四百頃。
倉屋一所,周圍一百十七丈。天字倉起至光字倉止,五十六號內,存穀十九號,每號一千二百石,共二萬二千八百石。存米三十二號,每號一千石,共三萬二千石。存雜糧五號。存米三十二號,每號一千石,共三萬二千石。存雜糧五號,每號一千五百五十石,共五千七百五十石。
軍器庫一所,周圍四十六丈,計屋六十六間,內存紅夷大炮八尊。鋼炮十五尊,舊銅炮十二尊,東洋小鋼炮二十一尊。鉛彈兩難,各高五尺,圍一丈八尺。火槍二百六十枝,銅手槍三百二十四枝。砂彈十二箱,每箱至五十四斤,火藥三百八十八桶,木桶一百個,每個重八十斤,小桶二百八十八個,每重三十五斤,共一萬八千八十斤。西洋式槍三枝,廢槍五十三枝,炮架大小六座,火索三百四十條。旗鼓帳房鑼鐵斧劍鐧藤牌,新舊共一萬六千八百八十四件。刀叉矛棍角草帽席澄雜器,共三千五百二十件。兵衣褲巾鞋皮氈夏布油布,一百二十箱,每箱一百件,共一千二百件。
後面一行,寫著:「成化二十年十二月日,」下具銜名:「徵倭大將軍麾下先鋒,統帶忠強軍福建外海水師即補參將聞人傑;徵倭行營差委,統帶福建福州鎮標全軍補用水師副總兵官施存義會查呈覽。」
文龍看畢,蹙額道:「木賊不走雞籠,還巢固守,有些軍糧,便不易辦矣!」因打發差弁暫住,進來與文恩商議道:「東京安堵無事,但倭王不修政庶,空虛已極。此皆國中精華,而為木秀攘奪者;不如分運一半,以備京城緩急。以倭財濟倭用,省卻內地軍資不少矣!」文恩亦以為然。即刻宣進寤生、長生,擇定明日發船四艘,同差弁前往搬運。晚間仍與文恩深談,把奏留一節說明。
文恩慚汗,跪辭道:「文恩雖有微勞,無非隨主立功,義所當盡之責。倭地縱小,儼然國體,一旦居此非分,不特不能勝任,亦覺有褻朝廷!這事還望少老爺三思!」文龍道:「我以父病四年,祖母年高,家國事繁,勢難久離,特為此舉,以求代也。汝且暫攝其權,異日得有源氏宗支,仍復其國。倘竟無人,則收入版圖,不過內地行省之制。汝已官居總兵,本與巡撫平移,何嫌之有?家臣同升,古有其事;孔子兩稱美之,為撰之不辭也。旬餘以來,全境蕩平,並不輕折一失,民情國俗,大抵可見。我意欲興文教,修書扶餘,請景世伯或家何如太老爺一人,來此主持其事,把前日發封的喇嘛寺院,改作書院。俟規模粗定,即檄錦囊東旋,交吉參贊管理,並可為汝之助。我等聖旨下來,即須回京。法或懷疑,則此事又要半途而廢了!」文恩拗不過,心知事已出奏,天子言聽什從,必當允行,只得聽其自然,不復再辭。
次日,文龍發書,差官賚往扶餘。過了數日,已是除夕,文龍府中排起筵宴,犒勞軍將。寤生、長生已將軍械糧食運到,亦與於宴。因並無一員客將,連三島、村溪也因祭祖辭謝不赴;這裡營哨各異,都是鎮國府舊屬,照著家宴規例,挨次團坐。倒是自己占了首席,文恩次坐,寤生、長生未坐,共是六席,十二人。吩咐:各營兵每棚賞了兩席,均要豐盛。文龍吃到半席,想起一事,忽對文恩道:「你那裡尚有兩個甥婦,我竟忘了,下曾發過酒席去。」文恩道:「方才已有送去,只是兩個終日悲感,不如我們快活。」文龍道:「這也難怪。覆巢之下,遺此孤雛,故宮禾黍之懷,誰能遣得?且俟京中書到,當亟為處分罷了。」二人談論之際,闔座無言。只有寤生、長生覺得句中有眼,登時面漲通紅,垂頭不語。文龍揣知神情,亦就不題。飲到二鼓後,各已酣,告別歸寢。
黎明時分,府中擺起香案,文龍望闕行禮,復西北向遙祝祖母、父母、諸母已畢,諸將、倭官次第賀喜。午後,差人答拜。這幾日又擺新年筵席,與文思迭為賓主,困於酒食,未免尋些消遣之事。恰好倭民歌舞太平,就年下戲耍諸事,加意整飾,鬧得城內城外,填街塞巷。鄉村社火,都是三四十起。文龍大開府門,放他進來,每起均有犒賞,那些百姓,個個頌揚,編就歌謠,沿街賣唱。一直鬧至元宵以後,方漸疏落。
這日,正是十九日,門外傳報,批奏已轉,天於特加文龍太子太保,賜蟒衣玉帶;文恩以正總兵加經略大臣,暫主日本國事,蔭一子錦衣乾戶;吉於公、聞人傑、施存義均以正總兵用;吉於公仍兼原官,留軍參贊;聞人傑、施存義兼管南洋防務,均暫緩陛見;錦囊以水師副將,暫主扶桑、琉球、台灣事務;賽呂、袁作忠、林平仲、劉牧之、朱無黨、奚奇、葉豪、華如虎、華如蚊、元彪、宦應龍均照原官應升之階,留於浙、閩,遇缺題補;龍生以正總兵銜,統轄沿海各島;鐵面以參將銜,幫辦島事;浙江都指揮王懋、福建廈門總兵林階、汀州總兵霍武,均賜軍功,加一級,俸滿引見,聽候擢用;浙江巡撫、福建巡撫各蔭一子坐監,期滿即選;文寤、文長以錦衣指揮用,仍留文恩行營差遣;各營守備千把,均以原官加一級;兵丁賞給一月錢糧,並發銀牌一千面,交文恩擇優散給。木秀著免其解京,即著福建巡撫督司勘審,定擬辦理。其木仁等十一犯,已據文龍訊明,即依原擬,就地正法。尚泰著加恩兔其治罪,交錦囊永遠錮禁。於該王宗支內,擇賢具奏,另行冊封。前日本國王二女源桂貞、源相貞,交文恩撫養,妥為遣配。三島善長、村溪性良著文恩照日本官制,量予遷擢。所奏籌辦善後事宜,頗臻妥恰,著文恩、錦囊、吉於公等悉心辦理,隨時奏報。餘俱如所奏施行。
這旨意之外,另有手諭一道,內雲:「汝父主疾未痊,宜速回京。東海之事,概委文恩,有諸將協力和衷,自臻妥協。龍生、鐵面是素父舊友,識拔於未遇之時,邇聞島中安謚,足見二人之才。回時經過,為朕代致委任之意」等語。文龍開讀已畢,率領諸將謝恩。是日家書亦到,單有水夫人手諭,已知天子召文龍之旨,但令速歸而已。家書封內,另有一函,上書「少老爺自啟,僕婦米賽奴叩稟」字樣。文龍因寤生在前,袖書入內,與文恩拆看,內係請安謝婚之語,惟諄求俟文容期祥後行聘云云。文龍遞與文恩道:「這事須你作主的了。」當晚留住文恩,將應備各事,細細告知,遂定於二十日起程。
到了天明,各軍將士均已整齊隊伍,在轅外候送。這些倭民,聞知大將軍回京,都想懇留。經三島、村溪二人再三開導,始各備些香燭,沿路陳供,專俟憲駕起行。文龍只帶五十親兵,兩員千總,騎馬出城。一路觀者擁擠,兩旁跪送著,更是沒個縫兒。登了座船,諸將挨次告辭。三島、村溪轉覺依依不捨,文龍定了再來之期,才肯回身上岸。開船之頃,鼓吹爆竹,一齊作響。文龍立站船頭,直到出了內港,方才進艙。時在立春節後,東南風大作,掛起風帆,次日已進高麗黃海道界,望見西面島嶼林立,約有百數十處,知是龍、鐵二人所轄地界,遂命海師扯起大旗。午後,文龍踱至艙面,見遠遠來一大船,掛著號旗,中間一字卻認不清。那知來船早已認明,疾忙橫駛過來,船頭上立著鐵丐,狂笑跳舞。兩船接著,並行數里,收入一島,下錨放艇,過船相見。
鐵丐道:「將軍如此攢行,真從天而降也!咱好運氣.兩次相逢,若遲到明日,要在龍兄處廝會矣。此島是咱所轄,就名扶龍島。將軍奉命班師,但一日半日也不算耽誤,況非出師可比,請到島裡屈住一宵,咱也盡點孝敬。」文龍告以加銜旨意,並天子委任之言,鐵丐跪地謝恩,起來就喊小船,文龍力辭進島,鐵丐那裡肯依。兩隻小船聞島主喊叫,如飛駛攏。文龍無奈,隨帶文寬、文敏,又點了四個親兵,扶下小船,鐵丐亦下了船。一同進了外護,約有四五里,即見島城,守城島兵忙去啟閘板,兩船進得水關。岸上島民島婦,探頭探腦,因喧傳是小文爺,都要見個一面。港道漸窄,山勢兜合,城內城外天然隔絕。迎面一座院宇,重樓飛閣,氣概軒昂。早有兵士,牽著馬匹相候。二人捨舟而騎,進了殿門,下馬上階。
只見正中供豐.安著皇帝萬歲龍牌。文龍趨前,行三跪九叩禮。鐵丐在前引著,到第二進堂屋內,拉文龍正坐,納頭便拜。文龍急避不及,只得同拜了四拜。後領至後面東間坐下,正要擺酒接風,忽有島兵進報:「龍島主船抵外護,即刻進城。」鐵丐大喜道:」數年在府攪擾,若非倭國有事,那裡請得到賢姪!如今又添龍兄,是好極的了!」文龍道;「任本欲往謁龍老伯,不期而遇,也省得奔波了。」二人忙迎出去,立於殿門之外。少刻,天生、飛娘一同進來,各見禮畢。席上,問些倭京事體。飛娘滿口贊歎。文龍即將天詔內的話-一說知,三人感激非常。
席散之後,復就龍牌前謝恩。飛娘告便,龍、鐵二人細訊倭事,文龍從頭述了一遍。伏侍的丫鬢小子,個個看著文龍,聽到駭異處,便搖頭吐占,若喜若驚。晚間,飛娘仍到這邊同飯。文龍因問道:「鐵嬸子何以不見?」飛娘因把方才往東院的緣由說明。文龍方知鐵丐、立娘反目,回島分居之事,因比不得素臣身分,不敢用言譬勸。漏深各散,鐵丐進內,飛娘也過東院。天生陪著文龍,就在裡間安歇。文寬、文敏安置在外廂房,親兵與小子們,輪更守夜。次日天明,鐵丐出來,在堂後中間,坐候文龍起身。
原來立娘自分居後,這邊事情全不知曉。昨日飛娘過去,才知文龍徵倭班師,順道進島,滿心要來相見。因鐵丐性倩古怪,久不見答,倘或人前奚落,反覺不好意思。銀兒已有四歲,聰明秀麗,突過小鍾馗。聽得飛娘與母親所言,要過這邊看小將軍,被立娘喝住,誰知侵早起來,立娘方在梳洗,銀兒已摸了過來。剛要跨進屏門,不防鐵丐當中坐著,猛吃一驚,轉身便逃,竟是合面一跌,頭撞柱礎之上,嚎陶大哭。
鐵丐昨日見飛娘,細審其貌,不禁想到立娘身上,看那年鐘樓上被文爺試出貞潔,不道後來竟會改變,因此頗萌悔念。眼見銀兒額破血流,有些不忍,立起身來,將他挽住。忽然想起:滴血可以釋疑,不如趁此一試!忙叫小子取碗水來,恰好銀兒頭上一點血滴將下來。因把銀兒送回東院,自己取出解手刀,在臂上一划,滴了兩點。那知這血,與碗內的凝作一片,碗搖水濕,毫不散動,心下十分明白。因並拉住小子的手,輕輕搠開,取出血來,也向水中滴下,竟是不凝。反覆看視,歎口氣道:「罷了,罷了!」急忙將水潑掉,放下碗來,一陣心疼,倒在椅上,兩眼直翻,痰誕裡起。小子見勢不佳,上前叫喚,已是不應。正是:
自古英雄皆氣短.都緣兒女最情長。
總評
文龍初按福建,所重在整飭軍制,前面略提將勇兵強,是其振頓之功。然一百甘九回中,絕不一為鋪排,讀者謂詳於浙江而略於江西、福建,是文法變換之故;不意閱至此回,而後見文龍之知兵也。有這一篇文章,安得不於前回預地步!
天子命文龍為徵倭大將軍,而文恩副之,吉於公參軍,聞人傑、錦囊為先鋒,聲勢赫赫。而況以久為海患之倭人勇武,荒淫之木秀,度必如素臣徵苗役之數倍其期,然後可克,乃連戰敗北,團走雞籠,而全倭已在掌握。自古用兵,於旬日之間,建囊括海外之功者乎?讀竟此回,試取明史徵倭事跡,較之當日如名臣戚繼光、胡宗憲、俞大猷輩,皆應顏汗!
平秀吉一,日本之亂人也。倭君得而誅之,徒以結黨叛主,不事內訌,而為中國沿海之患,故日本無起而圖之者。例如家養瘈狗,狂噬市人,而不反囓其主,則主人亦聽之矣!獨怪中國之大,兵將之多,以一海外亂民,而竟畏之如虎,坐靡千萬之餉,使縱惡流毒數十年,俟其死而後已,豈不轉貽日本笑哉?作者暢快言之,以愧當日之謀防倭者。旬餘而逆酋被俘,又旬餘而全倭大治,千數里海外之地盡入版圖!豈惟防倭諸君慚惶拜倒,即斤斤焉經營支島者,亦在唾棄之餘矣!
師入倭京,不折一矢而坐鎮之,可知倭人並無寇明之志,特一亂人肆掠海浜之伎倆!議防讓戰幾及百年,果有素臣雪從父子,安用此紛紛為哉?
於公善謀,特使掌軍諮詢祭酒,不得不一表之。是時君臣魚水,內無嫉功之權閹,而外無冒功之督撫,即使雞籠全勝,剋期進取,不待浙閩會師,亦何至有制其肘者?乃必持重而發,以王懋監其軍,蓋逆知木秀巳敗,收全倭如反掌,緩急之勢無甚異也。不然,以遠嫌而致失機,豈好謀者所敢出耶?
奚勤死節,留此勾連之狀,以示海外之人未免太虐。一進東京,即誅喇嘛,剁碎佛象,改殯奚勤,此第一急務也!故以「忽然記得、忙今文恩」等字樣出之。
寤長二將,皆為報仇從軍,縞裘雪甲,輝映綺年王貌。是以動木秀之淫心,則居然兩文容也。天生住偶,乃在東倭,炙穴焚巢,遺雛未殄,此天假尚泰以存之者也。定睛細看,已有主意。與素臣看做媒人如出一轍。文於熱鬧場中,慣使閒雅筆墨,的是奇書!
鐵丐取淫兒以示,忒出烏珠與立娘淘氣,立娘全然不懂回島置妾分居過活,至此已將兩年,天生夫婦過島相勸諫鐵丐亦未說明,存此疑團而不終於一破,不幾令讀者亦有難信乎素臣耶?故以銀兒欲看小將軍一段,急為接筍,使莽性人自怨自艾,把數年含蓄一旦傾吐。而妙值文龍在島之日,故令諸般醜態盡情顯露。此非形容鐵丐,仍以極表素臣也!
素臣心疾,舉止反常,合府驚疑,何止鐵丐有猜誣之想?水夫人察言觀色又聽女子弟歌聲,心下已極明白。而旁觀不喻,皆謂素臣真以聲色自戧。鸞珠二妹,璇素諸姬,尚且有然,況鐵丐之不學無術哉?注中謂七姨輩所狎者,內監所交者,素臣大嚼屠門終不得肉,誠素臣之知己也,惜乎鐵丐不知也,故作者於此處急破疑團以結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