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回 癡丫鬟辭婚投水 聖天子減膳求言
素臣忙著令人撈救,自己亦奔入園,只見秋香如水淋雞一般,已被春燕救起,坐在初覽亭內哭泣。是日,春燕、秋鴻、天絲、小纏設席,替山東諸將夫人及金硯妻柏氏接風。春燕等已各買有僕婦,春燕有一個丫鬟久不在旁,疑是在園中頑耍,因潛入園內來尋。恰值夏蒲飛跑進來,喊說:「秋香姐跳了湖了!」夏蒲便入內稟報。春燕便急趕入園,只見秋香已冒起水面。春燕是海西幻民,熟於水性,忙脫去衣裙,跳將下去。秋香已復沉水底,春燕泅入湖底,撈著頭髮,扶上岸來。一手挽發,一手扯住腰內汗巾,提至初覽廳內,將秋香肚腹卡在欄杆之上,吐出湖水,登時救活。素臣見已救活,便即轉身。
須臾,春燕領秋香進房,水夫人命賞春燕銀五十兩。斥責秋香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況可輕生戕害父母遺體?你平日要講孝道,怎這等不孝起來?賜婚是皇上恩旨,你不知感激,反生怨懟,更屬不忠!即你心有不願,也該據實向我說,何得投胡奔水?我因先太夫人遺言,另眼看待了你十餘年,不知感激,反累我驚嚇悲苦,是何道理?」
秋香痛哭道:「是秋香該死,懊悔嫌遲了!秋香原為感激太夫人恩德,才立志終身不嫁,要服侍太夫人,前日已經面奏太夫人托龍夫人苦勸,秋香已情願嫁人,接續父母氣脈,但不肯離著太夫人。今忽奉旨配雲南進士,遠隔萬里,若隨夫回籍,便終身不能再見。又因已奉了旨,料是沒有挽回,一時情急,想不如死了,魂靈還只在這裡,得依傍著太夫人,才做出這拙事來。如今被太夫人責備,已是深悔!秋香也顧不得羞恥,只求太師爺作主,辭掉此婚,隨分配給一奴,只要永遠服侍太夫人,就感恩不盡了!」水夫人與素臣等,俱不覺垂淚。
素臣道:「哥哥現經出仕,原該置妾,幫理家事;嫂嫂屢次相勸,哥哥執意不從。若得母親作主,命哥哥收秋香為妾,一則得以常侍母親,遂秋香之願;二則不致終於下賤,懟祖母之心;三則可以幫助家事,分嫂嫂之勞。不識母親意下如何?」水夫人因問秋香:「情願與否?」秋香道:「只不要離太夫人,都是情願的。」水夫人因吩咐素臣面奏辭婚,命古心夫妻擇吉收房不題。
是日,賀客填門,擁擠不上;更是龍兒遊街回來,百執事討賞;又湊著五色匠一百名,奉喚到府,替紫函等趕辦嫁妝;加以祭祖祭神,請東西兩宅諸親,犒合府酒席;還有無數皇親國戚,勳臣顯宦家,見小狀元迎過,無不垂涎,請了勢要官員,伶俐媒婆,爭先到門撮合。這一忙也就忙到盡情。更有騎著快馬,打著火亮,趕來說親的,見柵欄府門,方才轉去,打算明早再來,正是:
俗情大抵皆趨勢,賢士無人不愛才。
鸞吹見庚帖紛紛而至,把安樂窩內一張花梨大榻,高高的堆滿了,心裡又喜又驚;喜的是親已許定,得此快婿;驚的是未經出帖,怕有變頭。急問水夫人道:「小狀元是女兒的女婿了,怎又收下這許多庚帖?求母親作主!」水夫人道:「一言即出,龍郎自然是你的女婿。這些庚帖,是因一時沒有定婚憑據,合他們辯不清楚,強椏在這裡的。明日急急的刻出齒錄,注明聘東方氏字樣,先回絕了他們,再擇吉日行聘就是了。」鸞吹方才放心。
素臣忙到三更,方向藍田樓安寢。問龍兒:「母舅寓在何處?明日謝恩後,自然要來謁見我。謝下朝,當先到他寓所一拜。」龍兒道:「舅舅寓在內城絨線衚衕。好教父母親歡喜,連舅婆也在京,明日一早就來看婆婆哩!」田氏大喜道:「怎舅婆也進京?」龍兒道:「舅舅從小沒離過舅婆又想看母親,故此同進京的。」素臣道:「會試舉人,不寓前門外,就寓國子監及東城,他反寓在西城,所以再沒處訪尋了。明日叫文敏、文惠、秋葵、秋蘿押轎去請,他們起身必不能早,只怕我到那裡,還見得著岳母哩。」田氏喜到極處道:「報龍郎中小狀元,那有聽見母親在京的快活哩!」
次日,素臣、龍兒俱五更入朝。飛娘亦五更出府,去見白夫人,將龍兒中小狀元,庚帖堆滿一榻,鸞吹著急惟恐有變之事說知,道:「文爺五子俱是神童,太夫人說,文章以麟兒為第一,怕不中真狀元嗎?那三個俱有親事,只麟、鵬兩公子未定,與兩個姪女,郎才女貌,天生一對,該作急請媒說合,若被別人先下了手,就懊悔嫌遲了!」白夫人道:「文爺恁般顯貴,兩公子如此聰明,不知可肯俯就哩?」飛娘道:「文爺是何等人,只論門楣,不揀對頭的;況與大哥相好,妾身再竭力攛掇,包管便成!只要趕早,休被長手臂的先掇了熱鍋兒去!」白夫人連連點首。
一俟玉麟下朝,便催逼著,請出金相、時雍兩人為媒,將自己生的書姐許與麟兒,翠雲生的鯤姐許與鵬兒,到府作伐。素臣已隨田太夫人到家,見過水夫人,安頓在藍田樓上。迎接過大媒。即稟知水夫人。飛娘已趕回府,竭力慫恿。水夫人及素臣,也愛二女相貌,又見兩女之名,與兩兒俱有關合,便一口許下了。擇了初八日,一行三聘,請出洪儒、抱愚為媒,向始升處行聘,金相、時雍向玉麟處雙聘。恰好虞揮、禹陵,倪又迂、國無雙四進士,俱因皇上定了十六日婚期,時日甚迫,遂俱擇這初八日行聘。古心又擇的是這一日,收秋香入房。
這一忙,也就與報小狀元一日相仿。人逢喜事,鳥弄歌聲,合家多眉歡眼笑。只有洪儒夫妻,嘓噥了一夜。素文有女,與麟、鵬兩兒同年,一進京來,就要說親。因素文與素娥見好,欲許鵬兒。洪儒說:「麟兒正出,又名智囊,該許麟兒。」素文說:「婚姻天定,我們對天拈一鬮看。」那知偏生拈著鵬字。於是素文立定主意,要許鵬兒。洪儒仍欲許麟兒。兩人一扭,把這事就擱了下來!及到鸞吹心慌,素文方才著急。差人向監中請回洪儒,情願許與麟兒。洪儒亦情願,如麟兒占不吉,即許鵬兒。正要請出丈人、姐夫兩人為媒,卻反被素臣請去為媒,方知兩兒已定玉麟之女。回家後,夫妻互相埋怨,以致一夜嘓噥也。正是:
得鹿從來須捷足,亡羊何必更謀皮。
次日,秋香過來拜見。水夫人因秋香姓桂,令合家呼為桂姐,俟生有子女,方許侍坐稱姨;以婢女收房,不得同於側室也。是日,田寶將寓中僕婢就素臣,安頓於西宅第四進,與雲北父子同居。田寶已授編修,散館仍是京職,遂差人去接眷至府同居不題。龍兒齒錄刻出,求婚者才斷了念頭,復求配麟、鵬,及知亦已出現聘定,因想到素臣之姪,庚帖仍復紛紛而來。洪儒與素文商量:古心第三子文謹,與女鳳姐同庚,相貌才學俱好,不可再被別人占去。因請任公及始升為媒。阮氏見鳳姐貌美,兼有紅豆、素娥、湘靈、鸞吹數重親誼,亦願結親。文柔占好寧文孫女,文訥占好徐武之女,俱擇十六日行聘。遺珠知四婢遣嫁,三姪行聘,俱是十六日,告假同鳳姐回府,田氏等俱來相見。遺珠道:「姪兒們沒有定婚,女兒原指望把遁姐做個還鄉女的,誰料俱被高才捷足者得去。早知如此,就不處這館也罷!」湘靈道:「妾身的小兄弟頗是聰明,不如結了親罷?」
遺珠道:「那使不得!不與娘舅做了姑夫衿子?生下男女,還是叫舅公好?叫姑夫好呢?」水夫人及素臣也俱說:「不便,鼇兒不把嫡親嫡親的表妹做了舅母嗎?」湘靈聽說,也覺不便,便不再言。那知全身極愛喜兒伶俐,任母極喜遁姐幽雅,被湘靈提起,一邊全性、全身作主,一邊任公、任母作主,說是四門親家,並無稱呼,不由素臣、遺珠做主。請出始升、洪儒為媒,也揀十六日行聘。素臣主便做不得,聘禮卻須代出,次日,四聘四嫁,擠在一塊,又是一忙。四婢不捨水夫人及各主母,比親生女兒尤甚,個個哭得鼻泡眼腫。水夫人及田氏、素娥、湘靈,俱流淚不止。璇姑、天淵及久在一處的僕婦丫鬟亦皆垂淚。連著紅豆、遺珠、阮氏、飛娘、立娘並新來的婦女,俱被感動,太息欷歔。獨有秋香一人,嘻開著嘴,自得其樂,不掛一絲淚痕。正是:
哭非假意為真意,笑似無情卻有情。
十七日清晨,水夫人方有心腸問遺珠館事。遺珠道:「館中兩長公主,兩公主,一郡主,一神姑,--神姑便是金蟬,是皇上賜的號,--這六人拜從受業。其餘妃嬪,雖稱先生,卻只三日一講解,閒時來質疑難。六徒中,只公主、神姑聰明,與鳳姐相仿。那兩個長公主、郡主。年紀雖大,遠不如矣。太皇太后把女兒愛若親生,皇后、皇妃俱以姐妹待,皇妃更儼若同胞,母親可以放心。」水夫人道:「神姑係黃馬所化,怎便能像鳳姐一般聰明?相貌如何,想是全脫了物類氣質?他筋骨原是馬化的,一日能走一二千里,可知勇力非常的了。」母女正在敘論,四進士俱到門謝親。素臣先與水夫人酌定:嫁諸婢以姪女之禮;水夫人因以見之。見四人中,年俱二十四五,其一人尚未滿二十,即生勝之夫國無雙也。暗忖:「年紀俱相當,相貌又清秀魁梧。各有好處,足為四夷婢之偶。」甚是歡喜。復求見田氏等,因諸媳年輕,托故辭之。素臣未下朝,古心出陪款待。正待坐席,何如、橋樑公、敬亭應詔進京,同時到府。惟觀水以疾辭不至。因復添備三席。四進士拘新婿之禮,上了兩道湯,即便告辭。古心堅留,方坐完正席。
古心送出。擺上小案,與何如等暢飲,直吃過午,方欲撤席。又值素臣下朝,洗盞更酌,至日落方止。三人皆大醉不能出城,在日升堂大榻之上,豎頭平開五鋪,頻以濃茶解酲,同榻而臥,並頭連足,談至四更方睡。五鼓,俱入朝待漏,班齊後,吏部引何如等朝見。奉旨:文點、水唐以翰林院檢討,聯山以國子監學正,俱照原徵補用。
留素臣入謹身殿,問:「令叔何以疾辭?大小學急須開設,今缺祭酒,何人可任?小狀元已就館職。餘四子俱宜入監,為太子四友,藉以琢磨。一切衣履飲食,中宮料理,不須素父費心。」素臣奏謝道:「臣叔文雷,解組已久。願守祠墓。陳選得正學之宗,堪以兼管祭酒。臣四子當令入學,伴太子讀書也。」天子因即降旨:文雷准以禮部右侍郎致仕;以少詹陳選兼管國子監祭酒事;令禮部考選各官子弟及民間俊秀,入監肄業;令飲天監擇日開學。
留素臣早膳,天子道:「朕前擾素父歸,方知宮中飲食之侈。今除清寧、仁壽兩宮外,朕與皇后每日定以六簋;皇妃、太子以下,皆五簋;命婦以下,皆四簋。計每歲可省數萬金。以添補太學生徒膏火。此外有似此者,及有裨於政,有利於民之事,祈素父賜教!」素臣懷中出疏,奏稱:「臣正擬獻納苃蕘,因有數條,當出自聖意,不便廷奏。適承明問,敬呈御覽!」天子忙接看時,是:
一、減宮女:凡年滿二十者,俱遣出給親,永著為例。
一、減內侍:定限三百名為止。閹割起送,俟缺再補。
一、減月賜:內監非有功不賞,革除靳直奏定月賜之例。
一、減恩蔭:內外臣非有勳德及殉難節義,不蔭子姪。
一、放入宮田:諸法王、西天佛子、國師、真人、景藩、靳直入宮田共一十三萬五千餘頃,皆占於民,悉行給還原主。
一、放已故內臣賜田:查雖奉有恩旨,實係強圈民田,亦請給還原主。
一、放減內府所畜鳥獸。
一、復建文帝廟號、年號。
一、改景泰戾帝諡號,擬號恭宗景皇帝。
一、賜於謙諡祠,擬諡忠肅,祠曰「旌功」
一、錄太祖配享功臣、殉難忠臣絕封者後。
一、禁生徒傳習陸九淵偽學,撤從祀聖廟主。
天子逐事嘉贊,看到後五條,說道:「改景泰帝諡號,賜於謙祠,上皇與朕久欲行之。錄絕封,亦朕所欲行。至復建文廟號、年號,撤陸九淵從祀主,則非素父不能也!當奏聞上皇,即日行之。」膳畢,素臣乞假三日。天子道:「此十二事,朝臣即終年不假,亦不能辦。此後如有家事,不必陳乞,知照內閣可也。」
素臣下朝,即往見何如。何如已被首公、心真、誠之、無外、雙人公席接風,同敬亭、梁公俱往無外寓所赴宴。素臣隨去闖席,首公等俱大喜道:「快著人請了古兄來,則家鄉親友畢集矣!」須臾,將古心請到,歡呼入席,開懷暢飲。素臣因隔了幾重禁門,一到日落,隨古心起身,而約在座諸人,次早入城便飯。
到府,即稟知水夫人。水夫人道:「我因一時未能回家省墓,見五叔辭官字上,有照管祠墓之說,意欲措銀一千寄回,托五叔修理祠墓。誰知問起媳婦,說皇上賜的一萬銀子,已只剩三百兩,一月內用去萬兩雖俱有帳可稽,但未設立專司,難免影射之弊。你既給假,該捉空料理。明日又要請客,兼替四義女做朝,將來滿月回門,都是少不得的禮數。銀錢也要策劃,帳目也要清楚,前借敬亭、無外銀兩,也該清還,可就打算一打算。」
素臣道:「還有御賜一千兩金子,明日可帶二百兩回家,請五叔修理祠墓。匡、景兩處,各以三十兩清還。餘存七百四十兩,易銀日用,且到用完了再處。至要設主司,便不只銀錢一事。須以劉媳為刑總,凡總管稟究內監官女奴婢,俱擬斷髮落;以沈媳為戶總,凡總管送到銀米冊票,俱查核註銷;以任媳為禮總,凡總管送到門簿及文書稟札,俱查察登記;以林郡主為兵總,俟中軍總兵到任後,一切中左右三營操演賞罰事宜,俱聽裁決;以媳婦及公主輪主內庖,專司母親日膳及祭祀之事。立文虛、張順為正副總管,稽查約束合府男僕;文媼、沈家稽查約束合府女婢;各賜板子一根,皮鞭一條,重事稟究,輕事徑行發落。廖監如有勒索門包,稽遲公事,傲慢賓客,失誤門守等事,並令總管查察稟究。只有銀子是一件難事,賜金賜銀,也只約月餘用度。吳江田租,母親與孩兒意見相同,要留為惠恤鄉里之用。食祿千石,還不夠每年食米。各督撫提鎮規例,及戶工二部贈費,已經革除。做了國公宰相,又不便借當,埋沒君恩,豈非難事?」
鸞吹道:「『不貪泉』內藏銀,敢還現在?只除了母親、二哥,沒人拿得起來。」水夫人道:「那原是大小姐掗上的,已借用了許多,如何還可動他?若可取用,進京時也帶了來了。」秋香道:「那財想是活的,現在園裡也有『不貪泉』,洞裡也有泉,管請太夫人去一看,就現出形來。」水夫人笑道:「休說癡話,明日要打發四處去做朝,又要請客,各人該去安息。銀子之事,暫且丟開罷了。」
次日早飯前,諸客俱到,先用八鮮麵,即擺圍碟,細酌談心。首公道:「素兄可記得那年初次出門,餞行言志之事了嗎?如今都是原人,只少日京,卻補上樑公,人數一個不少。前日乃言志之會,今日則行志之會也。素兄功業,所行已過所言;諸兄與弟,應以行不及言為恥。生逢明聖,而一無展布,何以答君父,復友生乎?」心真、成之、雙人俱道:「我們苦思力索,要說幾句好話,做幾件好事,以免素餐之恥。無奈俱被素兄連一連二的做去,把事都做盡了!昨日不是約著首兄及各本衙門相好同僚,要公上一疏,將法王等入官田畝,分別價買、占奪,清還民產?豈知科抄已發,不論買占,一概給主。抄上十二件事,那一件不是有裨國政,不可愧可歎?」
無外道:「改戾帝諡號,已不敢言,何況復建文廟號、年號!至減宮女、內侍、鳥獸,連該減不該減,都不知道,何從立說?宦官月賜,一發連名色不知,又何從著想?這也是素兄地位到了那裡,復與皇上做了忘形之交,才得如此進言,以成此盛治!」首公道:「減恩蔭,撤子靜從祀,弟亦曾想到,只緣礙著同朝情面。現在素兄崑玉,及何如、成之、梁公、雙人,那一個不是邀得著恩蔭的人,怎好發這無情之議?子靜學雖偏執,後儒推崇者多,恐自己地步還勝不得他,未便遽議辟禁。直到後來,接著科抄,體味上諭,細想公爾忘私,能言距楊、墨的道理,又是鐵板注疏議行之事。此則由於見不明,力不定,非地位不同之故也。」
眾從紛紛議論,無不歸美素臣;素臣亦惟俯首謙謝,歸功天子。獨有敬亭正襟危坐,梁公莞然微笑,不發一言。首公等俱覺有異,逼問其故。梁公道:「素兄功蓋宇宙,德濟蒼生,誠足滿諸兄之志。而弟與敬亭在途私議,則有不能為之解者。」素臣大喜,求聞已過,首公等俱相顧錯愕,不知何故。正是:
經營誰識良工苦,攻錯全憑好友功。
總評:
寫四婢得賜婚進士,而猶掩面悲啼,固足見水夫人之盛德,然不若秋香投水為透頂之筆也。有此透頂一筆,可勝百千萬筆。名士作文,學得此筆,便可省卻無數筆墨。
鸞吹著急,特寫龍兒;飛娘出府,牽出麟鵬;素文嘓噥,更由麟鵬牽出文謹,鵬帶柔訥,遺珠懊悔,總表諸兒。而遁喜聯姻,又復牽連而出,咳唾落九天,隨風生珠玉矣!尤妙在前以忙到盡情,起中以忙與極狀元相仿。束後以又是一忙結。若止敘其忙,而如許情節無不入貫。允為文法之秘!
四婢哭泣至哀,而秋香自得其樂,寫水夫人之盛德感人,亦是透頂之筆,然寫哀易,寫樂難。寫哀則意想猶人,寫樂則蹊徑辟也。學為文者知之!
天子求言,而素臣之疏即出自懷中,方是一德一心,特與休哉。穆然想見虞廷賡之盛!
改景泰諡號,賜於謙諡祠,正史所行;復建文廟年號,撤陸九淵從祀,正史所未行。野叟之見,迥出台閣祠館諸名公之上!
素臣雲:「不便借當,理沒君恩。」所見甚大,吳江田租留為賑荒等用,更屬廣播君恩。古大臣作用,較之潔淨自好者,相距霄壤!
出門言志是起,小兒言志是結!此處首公提出全件,將言志,行志比勘一番,是中間一束。起、束、結三筆,缺一不可。
首公等歸美素臣,七十子之服孔子也。梁公、敬亭不滿素臣,子路之不悅也。非服無以表素臣之績。非不悅無以表素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