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賢母豈忘情發皆中節 淑媛能悟道色總根心
鸞吹等急問何事,任夫人大慟道:「京中有人下來,說文先生直言觸怒,綁在午門,候旨處斬,是他親眼見的。」夫人話未說完,鸞吹、素娥已放聲大哭,湘靈淚如泉湧,面若死灰,素文也滾出滿眼的淚來。鸞吹想起前情,哭暈了去;湘靈一陣心酸,把吃的幾杯酒兒都倒出來,床席之上淋漓不已;素娥哭得發昏;連那晴霞丫頭也是掩面悲啼,和素文兩個靠著東壁邊哭泣,其驚丫鬟、僕婦,沒一個不短歎長吁。亂了一會,任夫人拭淚道:「你們不是啼哭的事,老爺恐傳述不確,已差人到省中打聽去了。若是假的,一天之喜;若是真的,當從長計較。該是招魂守節,或訪尋著文太夫人奉侍終身,以慰死者之心。大小姐雖未有成言,然已心許文郎,斷無改節之理;二小姐知書達理,自有同心。當商量出一個主意來,不可徒作楚囚之泣。」素娥哭道:「伯母之言固是正理,願大妹為其難者,姪女俟得確信,當招魂設祭,以一死謝責,不復能計及他事矣!」湘靈道:「孩兒也是這個主意,劬勞之德,當報以來生。」夫人道:「一死何難,但事有輕重,道有經權。文郎事母至孝,今因盡忠,不能兩全,雖死豈能瞑目?二小姐當思婦代子職,以慰泉壤,不宜草草以一死謝責。至於我女,雖有父母之命,未通媒妁之言,我女意中固已心許文郎,文郎意中實未知有我女,尚講不到士為知己者死。況父母俱存,罔極未報,尤不當守匹婦硜硜之見,以自蹈不孝之罪也。」
素娥痛哭道:「婦代子職,自有田氏大娘,姪女豈敢上僭?不有居者,誰守社稷?不有行者,誰扞牧圉?相從地下,姪女之意已決,但空負姐姐一片深情,有恩未報,有德未酬,死有餘愧耳。」鸞吹哭道:「妹子說甚話來,文兄此信果確,我亦何忍偷生?當與你同向黃泉,以報知己。但死節易,撫孤難。田氏嫂嫂現懷六甲,倘得生下一男,你當依著伯母所說,與他同事老姑,同撫孤子,才是正理。至若大妹子,則既有父母,又無成言,惟守此貞心,便足千古,死之一事,斷斷不可提起。」任夫人道:「大小姐之言真是金玉。二小姐及女兒俱當立定主意,不可徒死以傷死者之心。」素文帶淚問道:「母親說信還未確,這信係何人所寄?怎樣不確?」夫人含淚道:「本營守備新選出京,到兵科去別他鄉親,正是那一日,文郎引見下來,許多校尉圍在午門,候旨處斬,是他親眼見的。因起身忽卒,不知以後之事。老爺想:滿朝文武,豈沒一個熱腸之人,或有解救。也未可知。故此立刻差人至省,去都院衙門打聽。省中還有鎮守的太監、總兵等官,得信更速,只待差人回來,便知的實了。」素娥哭道:「目今宦寺當權,舉朝結舌,誰人再敢批鱗保救?」鸞吹道:「據我看來,還有解救。文兄如此才學,如此性情,如此相貌,斷無凶夭之理。三月中這場大病,兀是醫好,只怕逢凶化吉,還有生機。」任夫人道:「我也是這樣想頭。朝廷因求直言而即殺直言之臣,亦無此理。朝廷未必無言,聖怒或還可解。」
鸞吹、素娥得此凶信,心如刀割,便不能用飯,哭別了任夫人母女,回到家中商議,俟明早探有確信再處,不可先驚壞了母親,因吩咐未能速往縣中打聽。這一夜,鸞吹、素娥及縣裡的湘靈小姐,淚若珠流,沾床漬席,直哭到天明。鸞吹等著未能回音,身子便如熱石上螞蟻,在房裡不住的打旋。素娥呆在椅上,如死人一般,沒些氣息。直等到黃昏,未能回稟:「省中差人未回,縣裡又打發急足,連夜赴省。小的怕小姐心焦,先來稟知,如今就到城門口候信了。」未能竟是一夜不回。鸞吹、素娥哭到半夜,窗上覺著風聲,一陣冷氣直逼到臉上來,鸞吹一個寒噤,毛髮直豎,扯著素娥手臂,大哭道:「不好了!這是二哥魂魄來了!」素娥便也覺得面上及心口俱忽發冷,哭道:「真個來便好,好領著奴同去也!」恰好生素夢中被魘,鸞吹喊醒轉來,說是夢見白相公,濕淋淋地渾身是血,夢中驚喊,好生害怕。鸞吹痛哭道:「妹子好苦,二哥想已不在人世矣!」兩人真如死了父母一般,攪做一團,哭做一片。直到五更天,精神乏極,漸漸收聲。
明日清早,未能回來說,候了一夜沒信,仍向縣中打聽去了。這一日,鸞吹、素娥也不梳頭,也不洗面,一切水米總不沾唇,認定素臣已死,這未能之信,反若可有可無的了。到得傍晚,未能飛奔而歸,道:「小姐,好了!文相公沒有處斬,發往遼東去了!」鸞吹、素娥忽聽此言,如出意外,心中一喜,耳目頓覺明亮,急問真假,未能道:「任老爺親口告訴,說文相公參著國師繼曉、司禮靳直許多款跡,朝廷大怒,要將文相公立時處斬,虧一個七歲的女神童,極力保奏,方得免死,安置遼東,是八月十六的事,省裡已有抄報,怎麼不真?」鸞吹、素娥如在鬼門關上放將轉來,謝天不盡。見未能跑得苦,許賞一兩銀子。吩咐通知洪儒,說:「昨日大相公來勸慰,也出了好些眼淚,可給他一個喜信。」廚下送晚膳來,大家呷了幾口粥湯,倒在床上,如死人一般,沉沉睡去。到半夜醒轉,想起素臣隻身遠竄,舉目無親,野店荒郊,風霜雨雪,一種顛連困苦之狀,重複悲傷起來。鸞吹道:「此時還好,再過幾日天氣嚴寒,冷風撲面,堅冰在須,如何當得?」素娥道:「塞外早寒,那比得南中光景。古人云:」春風不度玉門關『,』八月霜飛柳遍黃『,大約此時已是寒冷不過了。況且對頭利害,主守官員還有許多凌逼,滿朝佞幸,何時可望生還?真個與死為鄰矣。「兩人重複悲啼,哭一回,思量一回,又整整苦了半夜。
次日清晨,縣中著人來說:「大小姐病重,要請兩位小姐去一會。」鸞吹回說:「連日身子不好,一好就來。」與素娥商議,怕這信傳至西莊,苦壞了水夫人,要親去報知,好曲為寬解。因不貪茶飯,熬些米粥,尚未即食,素娥忽然一個頭眩,直倒下去,鸞吹連忙扶住,掐著人中,正在喊叫,恰好縣裡又差丫頭晴霞前來問候,入房看見,三腳兩步趕至床前,幫同灌救,救得素娥轉來,鸞吹已是四手如癱,倒在床上,扶頭不起。晴霞私向生素道:「我家大小姐病勢忽重,要請二小姐去醫治,那知兩位小姐也是這樣。我伏侍小姐頃刻難離,不能久待,俟兩位小姐身子好些再來請罷。」說畢,茶也不肯吃,如飛的上轎去了。鸞吹、素娥歇息一會,勉強起來,兀自頭重腳輕,不能行走,只得回了莊客,泥神土佛,你我相勸。定了兩日,然後坐轎到西莊來。鸞吹、素娥料得水夫人忽聞此信,必有一番痛苦哭泣之事,恐老年人支當不起,到了莊上,且不進去,叫丫頭煎好參湯。素娥又怕田氏動了胎氣,另煎一服安胎藥。都停當了,然後含著眼淚走進水夫人房裡,行禮已畢,與田氏相叫過,素娥直立近水夫人身邊,恐老年人氣厥頭暈以便攙扶,鸞吹宛宛轉轉的說道:「京中傳有一信,二哥應詔極言,傷了國師,皇上本欲寬容,因礙國師臉面,將二哥暫時安置遼東,不日仍要召回復用。」水夫人道:「崇正辟邪,本玉佳素志,這是不消說了。但他因靳直擅權,陰蓄異志,常抱憂憤,怎此番獨論國師,把這切近之災竟不提起?只怕此信還有未確。」
鸞吹見水夫人並不驚惶,毫無愁苦;田氏雖有愁容,亦少哀痛迫切之意,便大著膽實說道:「還聞說二哥劾了國師及司禮許多款跡,皇上大怒,竟要加二哥極刑。虧得一個七歲女神童在御前極力保救,方得釋放,安置遼東的。」水夫人道:「這便是了。玉佳之禍,輕則謫戍,重則誅戮,今但安置遼東,深感皇恩解網矣。曾否干連家屬,大小姐必知其詳!」鸞吹、素娥同聲說是並未涉及家屬。水夫人因向田氏道:「你夫婿僥倖生全,我與你均無連涉,此天幸也。我不是常和你說來,我之避難,非恐玉佳賈禍,罪及家屬,實慮督學下石,辱及妻孥。倘因直諫觸怒朝廷,既戮其身,復連及家屬,自當投身有司,或刑或戍,順受國法,豈敢逃避山澤以倖免乎?今蒙皇上天恩,祖宗福庇,得免西市刑誅,遐荒竄逐,我與你禮當叩謝。」田氏含淚應道:「婆婆所見極是。」叫冰弦拿出紅氈,隨著水夫人望北拜謝皇恩,又望南拜謝了祖先,然後留鸞吹、素娥坐著吃茶。
鸞吹、素娥滿眼含著涕淚,滿肚懷著怨憤,見水夫人這一番舉動,不覺爽然若失,卻又念老年愛子,何以漠然至此?心中又未甚貼然,因問道:「孩兒心有所疑,不敢不直陳於母親之前。孩兒一得此信,痛不欲生,而母親處之若素,幾於太上忘情。竊以母子天性,恐不宜漠然;若此,自必別有權衡,求母親明訓以開茅塞。」水夫人愀然道:「天下豈有不愛子之母哉!喜怒哀樂四者,情也,而有裁制此情者,是以發皆中節;若詢私情,忘大理,則不中其節矣。玉佳以戇直之性,應極諫之科,自必痛哭流涕,直陳時政。當今宦寺擅權,奸僧煬灶,投鼠犯器,攖龍批鱗,豈有不敗之理?然事君有犯無隱,居官急病讓夷,若依阿取容,宗社民生,安所仰賴?為父母者,與其有子為奸臣、為佞臣,何如有子為忠臣、為直臣?既欲其忠與直,而又懼其受忠直之禍,天下無此兩全之術矣。老身所慮者,玉佳見理未精,臨事而眩,因老身之故,以私廢公,詢小遺大,不能明目張膽盡所欲言,上愧祖父之家聲,下負嫠母之期望耳。若諫而得禍,是意中事也。特以老牛舐犢之私,慮其蹈不測之罪,身攖斧鋮,未免有情,能無慨然乎?至謫竄之事,則固月餘來所禱祀而求者,豈求而得之,反有可哀乎?昔謝安得淝水捷報,對客夷然,人戶不覺屐齒之折,世皆知其矯情而不知其矯之非。夫以宗社安危係於一戰,戰捷而喜,情之正也;矯而不喜,情之賊也!勝不當喜,豈敗乃可喜乎?彼不知其當喜而矯為不喜,後人亦但責其不能不喜,而不責其不當不喜,此大謬也。老身今日,大小姐視之似乎當哀,而實並無可哀;又似乎矯為不哀,而實並無所矯。書傳所載王陵、范滂諸母,處倉卒之時,得哀樂之正,皆由理明,是以識定,老身前日原說,此番喜信即是禍根,大小姐不以為然,反有奢望,故驟得此信,為可哀耳。若意中之事,惟恐失之意外,則更何可哀耶?」
這一席話,說得鸞吹、素娥二人透骨生涼,滿心發亮,覺兒女私情與聖賢學問相懸不啻天壤,齊說道:「夏蟲不可語冰,不聞正論,虛過一生矣。」水夫人太息道:「玉佳之得罪不足悲,朝廷之顛倒深足慮,開科求言,而即罪言者,是絕言路矣!且滿朝臣子無一敢言,援手者反出自小小女娃,真可謂朝無人矣,奈何?但這個小小女孩,聰慧不足奇,所奇者能別賢奸,回天怒,全直節之臣,蓋聖明之愈,為足敬耳。」素娥道:「聖怒不測之時,而欲以口舌回之,女娃有才有識,兼有膽量,真不愧神童之目。」田氏道:「這女娃非為官人遊說,實為國家愛惜人才,培植元氣。但官人非此女已受極刑,該請兩位姑娘留心打聽著他姓名居址,以圖報效。」水夫人道:「這卻是要緊的。大小姐可著人至縣一問。」鸞吹應諾,歎一口氣道:「金羽妹子絕世聰明,有膽有識,今年也是七歲,可憐有才無命。這女娃便得遭時際會,名聞天下。人固有幸有不幸耳。」話未說完,一個丫頭手裡拿著京報說:「是未能在縣裡借來。」水夫人叫鸞吹等同看,先看著黨、馮二人奏對,水夫人勃然道:「天下怎有這班鬼魁,竟說出這等無父無君的話來!二奸之罪,通於天矣!」及看到素臣所言,歡喜道:「賴有此耳!當此時而不為此言,與禽獸無異,雖不見用,天理倖存,逆豎奸僧之魄褫矣。」及看到謝紅豆三對,贊道:「早慧若此,真可愛也。」又看到降的旨意一條是:
奉聖旨:生員文白,妄行奏對,非毀聖教,侮辱大臣,甚屬狂悖。著革去衣頂,安置遼東。該地方官好生收管,不許出境。兵部郎中趙旦,所保非人,著革職。欽此。
水夫人蹙額道:「又累及趙日月得此處分,薦賢為國,天下將視為畏途矣。」一條是:
奉聖旨:楚王見後所進女神童謝紅豆,弱齡夙慧,博通經史,文章蔚然,良可嘉歎。著賜國姓,冊為縣君,留仁壽宮教公主及諸王、郡主。欽此。
水夫人及鸞吹等俱各歡喜道:「原來叫做謝紅豆,想是湖廣人了。以七歲女娃而為公主、郡主之師,曹大家、宋若莘娥妹俱在後塵矣,真千秋佳話也。」看到臨末一條,卻是:
奉聖旨:監生黨桐、舉人馮時,俱著試御史上書房行走。欽此。
水夫人浩然歎道:「劉囗下第,此輩登科,能無厚顏!但刑賞倒置若此,如宗社何?杞人之憂,難可解矣。」看畢,又夾有-幅抄稟,是從東廠探出,謝紅豆在宮保救素臣的奏對。水夫人贊歎道:「此方不愧女神童,真國家之祥也。」鸞吹等皆嘖嘖歎羨,田氏感激不覺涕零。是夜,鸞吹與素娥私議道:「太姒胎教,孟母三遷。良玉必產於深山,明珠必生於滄海。母親這一種襟懷,這一番議論,真令人驚歎無極。我等見識以後也該擴充些,不然與世上這些俗女人無異。」素娥道:「二娘娘落落大方,妹子前日在他跟前便自覺侷促不安。古人要邀游天下名山大川,結交當世名公巨卿,以開廣志氣,就是這個緣故。何況太夫人性情學問不啻泰山北斗,自顧區區,真若培囗之形,爝火之光矣。」鸞吹道:「萬事總由一心,一心可令百體。我因二哥遠謫,憂心如結,自聞母親正論,此時即覺泰然。前日在縣裡,素文妹子說你面有光彩,我仔細看你,真個較前迥別。後來得了二哥錯信,哀傷之後,滿面俱是死滯之色,今日來見母親時,還是晦滯不明,以後又漸漸開朗起來。可見色根於心,有諸內必形諸外。你與二哥雖有約言,不知母親之意,心裡未免憂疑;後來拜見母親,當面許下,心便安貼,所以顏色明潤,光彩曄然。我因你事既諧,又得侍奉母親,少報二哥之恩,心內歡然,故面上亦有喜色。俗語只道的『人逢喜事精神爽』,豈知不必喜事,凡心有所得,皆見諸色。傳云:」心廣體胖『,洵不誣也。「素娥道:」姐姐真屬見道之言,妹子細加體察,實是如此。只看姐姐臉上,早晨何等晦滯,晚上何等開明。以後當與姐姐互相箴勸,長些學問,才好來依仰泰山北斗。「鸞吹道:」正該如此。見聖賢不能取法,終於愚不肖矣。但旬日不見,鄙吝復生,我與你更當常來瞻仰才好。「兩人講得津津有味,把憂憶素臣之念竟是擱過一邊了。可憐鸞吹、素娥,自得信以後,徹夜憂愁,未曾交睫,這一夜講至三更,不覺安然而睡。正是:
識定自知天地廣,心安常覺夢魂閒。
自此以後,雖是掛念素臣,卻與從前那一種困苦迫切之狀迥乎不同了。次日起來,叫廚下蒸糕,又備了三席,送進水夫人裡邊,過重陽佳節。向水夫人等告過失陪之罪。回家作饗,將到城門邊,見一隊人敲著金鑼直擁出來,幾乎把兩乘轎子都撞翻了。到得家中,作饗已畢,洪儒別去那邊,正要回房,只聽得大巷中一片喧嚷,人聲嘈雜,腳步急驟,鸞吹、素娥好生疑惑,向穿堂後去,只見未能喘吁吁的直奔進來。正是:
凶星白虎方離戶,吉曜青龍乍入門。
總評:
兒女深情較聖賢心地固屬相懸,然非有深情,即無從檢制,漸造聖賢之域。作者特發大願,欲使深情兒女進於聖賢之中和,故有此前半回之文字。其寫鸞吹等深情分兩層刻畫,前一層固刻刻欲死,後一層亦幾與死鄰。越寫得痛苦迫切,越逼得沖和淡靜,一片聖賢心地出來。煎好參湯並安胎藥,素娥直立近水夫人身邊以便攙扶,如此反逼精神百倍,方使下文舉動矯頭天外,不著一絲塵霧也。然非水夫人一番議論,即非太上忘情,亦是晉人習氣。作者借水夫人之口發揮出來,厭心切理,遂令深情兒女從烈火燄中直跳出清涼世界,其功詎為淺鮮?素娥雲:「以後與姐姐當互相箴勸,長些學問,才好來依仰泰山喬岳。」是則教人培植根基,以為受教之地。鸞吹雲:「旬日不見,鄙吝復生。我與你當常來瞻仰。」是又以惕人以一暴十寒之戒。是夜安然而睡。以後較前迫切之狀,迥乎與不同,則更為切指其效驗,以堅定而鼓舞之。其反覆叮嚀示人之意,至深且切。天下後世有情眷屬,當寢食於斯文。
水夫人舉動固矯頭天外,議論固厭心切理,然非有前數回處處埋伏,則突如其來,亦嫌於無根。前兩回雲,輕則竄逐,重則逐夷,喜信即是禍根,拖泥帶水,愈增悲痛等語,歷歷生根,至此特暢發其義耳。以知才子作文,從無突如其來之筆。
謝安屐齒之折,非此論不足以定。爰書當編入史論,以振起天下聾聵。
金羽妹子一段明明說破,卻不犯實,可謂匣劍幃燈。
萬事總由一心,一心可令百體。鸞吹一段議論,真是悟道之言!借此補出前番兩人氣色,法密而靈,讀之不忍釋手。城門邊一隊人直擁出來,為大弄中一片喧嚷安根。卻如空青一點,不更別著筆墨,此為畫家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