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回 明武宗西山看劍術 眾英雄黑店滅強人
話說武宗散賑施惠窮黎之後,便思擬往鄙陽湖一游,借看樵舍火燒賊寨。這日傳出旨來,命大小官員隨駕前往都陽湖游覽。此旨一下,當由地方官僱就大船,以便武宗前往游覽。這日武宗率領文武百官、大小將士,出了南昌,乘坐龍舟,前往鄱陽湖而去。
不一日已到。果然天子聖明,百神護駕,是日湖中風平浪靜、武宗便令各船在湖面上飛蕩一回,又往樵舍觀覽一番。見樵舍這個地方果然形勢極好,而且山色撐空,湖光如練,龍心甚悅。飽覽已畢,便捨舟登岸,率同各官,駕幸西山,一盡遠眺之樂。各官遵旨,隨駕前往。
到了西山,武宗步上峰巔,憑高眺遠。正在遠觀之際,忽見半空中有一隊人,個個羽衣翩躚,臨風而下。武宗道:「這是何說?難道朕在此山中遇仙不成?」正看之間,已見一隊隊落下,挨次向武宗面前跪下,口中稱道:「臣等乃世外閑民,特來見駕,願吾皇萬歲,萬萬歲!」武宗驚異不已。只見王守仁向前跪下奏道:「陛下勿疑,這就是臣所奏的七子十三生:玄貞子、一塵子、海鷗子、霓裳子、飛雲子、默存子、山中子,凌雲生、御風生、雲陽生、傀儡生、獨孤生、臥雲生、羅浮生、一瓢生、夢覺生、漱石生、鷦寄生、河海生、自全生。這七子十三生,皆是有功社稷、定亂匡時的,願陛下善視之。」武宗聞奏,這纔明白,即將七子十三生逐細問明姓氏,七子十三生也就一一奏明。當下武宗道:「朕聞卿等皆善劍術,此時空山無人,可能一逞妙技,與朕一觀否?」玄貞子道:「臣等當謹遵聖命。」武宗大喜。
于是七子十三生便站起來。先是玄貞子面向西北,將口一張,只見一道白光從口中飛出,迎風飛舞,猶如一條白練盤繞空中。接著一塵子、海鷗子、霓裳子、飛雲子、默存子、山中子、凌雲生、御風生、雲陽生、傀儡生、獨孤生、臥雲生、一瓢生、自全生、河海生、漱石生、羅浮生、夢覺生、鶴寄生一齊吐出劍來,在半空中來擊。只見那二十口飛劍盤旋上下,或高或低,或前或後,真如萬道長虹,橫亙不斷。到了酣鬥之時,結在一起,真有「
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之妙。武宗顧覽大喜,正是看得不厭不倦。忽見白光一散,頃刻全無。
武宗方在驚訝,又見七子十三生一齊跪下,奏道:「臣等擊劍已畢,特來覆命。」武宗也就喜道:「卿等劍術高明,可敬可佩。有此奇術,無怪制敵圖功,易如反掌了。宸濠顯叛朝廷,妄施妖術,今得以成擒正法,皆卿等相助之力也。俟朕班師後。當再封賞。以酬厥功。」玄貞子道:「臣等野鶴閑雲,無意于功名久矣,何敢妄邀恩賞,封號頻加?」武宗道:「卿等雖不願于功名,縈情泉石,朕豈可不加封號,用錫奇功?」
王守仁復又奏道:「臣尚有一事,因軍務倥傯,有疏上奏。前者陛下駕幸荊紫關,偶遇刺客,若非玄貞子法師預先送信,使臣飭令焦大鵬趕往救駕,臣固不知前途有此奇凶,即陛下亦不免為其所算。是七子十三生不但有助于國,即以玄貞子一人而論,陛下龍體實為玄貞子預保無虞。願陛下勿以固辭、便收成命為幸。」武宗道:「原來朕前遇刺客,還是玄貞子卿家暗暗保護!非卿所言,朕豈可知道?別事休論,即以救駕一事,其功即屬異常。朕定照卿家所言,俟回朝後,即榮加封號便了。」玄貞子聽說,不敢再卻,只得率眾謝恩畢,因又奏道:「臣等尚有一事未辦,暫且乞退。俟聖上班師後,臣等當在午門恭迎聖駕、上沐君恩便了。」武宗道﹔「卿等何以來去急急?朕頗願與卿等同行。」玄貞子等齊道:「陛下前途安穩,無事過慮。而且臣等不必同行,隨時可以保護。今所以前來者,非為他故,殆欲一仰聖顏、藉申鄙悃耳。臣就此請辭,當于出月午門候駕便了。」武宗道:「既是卿等有事,朕亦不便強行。到京後,卿等務來受封,幸勿觀望,有負朕意。」玄貞子道:「臣等當謹遵聖旨、上沐聖恩便了。」說著,就掉轉身來,御風而去。
武親再一看時,已不見七子十三生的蹤跡,不免贊嘆不已。當下也就下山,仍回龍舟渡湖,直望南昌,仍就寧王府住下。這日傳出旨意,諭令各官及大小三軍,于十月十五日由南昌班師。這道旨意傳出,隨扈諸臣、文武各官、三軍將士,皆預備隨駕班師,不表。
再說徐鳴皋、一枝梅等四人,自從樵舍奉命前往,各處尋訪宸濠、雷大春二人的蹤跡,已有多日,並無影響。及至宸濠、雷大春均已就擒伏法之後,這風聲傳至遠近,各處皆知,徐鳴皋等四人也就知道。于是四人會集一處,仍回南昌。
這日徐鳴皋四人走至安徽、江西交界之處,喚作殷家匯。這殷家匯卻是個小小村落,並無許多人家居住。此時卻已天黑,徐鳴皋瞥見山凹有個客店,他便與一枝梅等說道:「我們何不就在前面那客店住一宿,明日再走呢?」一枝梅等答應,于是四人亙向那客店而來。走進店來,見檳臺上坐著一個婦人,約有三十歲上下年紀,生得粗眉大眼,滿臉的凶惡之狀。只見那婦人問道:「客人敢是投宿麼?裏面有極潔淨的房間,請進去歇罷。」徐鳴皋答應著,走了進去,便向那婦人問道:「房間在那裏?煩你帶我們前去。」只見那婦人一聲應道:「客官且少待,我去喚小二前來伺候。」說著便大聲喊道:「王二,你快出來接客,躲在裏面幹什麼?有客人來了!」只聽裏面答應道:「來了!」說著,又從裏間走出一個店伙來。但見那王二生得兔耳鷹腮,滿臉不正之狀。徐鳴皋正在細看,那王二已走到面前,說道:「就是這四位客人麼?」那婦人道:「就是四位,你趕快兒將後進那間單房收拾乾淨,請這四位客官進去安歇。」
王二答應著,即刻轉身進去。不一刻,出來請徐鳴皋等四人到了裏面,果然是一個大房間。四人進了房坐下,王二復走出來,打了面水送進去。又問徐鳴皋等道:「你老想當未曾用過晚膳,我們這裏有雞、魚、肉、蛋、米飯、餑餑皆有,還有自釀的好酒,你老用什麼請即吩咐,好使小人去備。」徐鳴皋道﹔「你只管將現成的送進來便了。」王二答應,轉身出去,一會兒送進一盤餑餑、一盤肥雞、一盤炒蛋、一盤白切肉、兩壺酒、四雙杯箸,擺在桌上。徐鳴皋當下向王二說道﹔「你不要在此處伺候了,我們要什麼再喊你。」王二答應著,也就走了出去。
這裏徐鳴皋向一枝梅等三人說道:「老弟,你看客店如何呢?」一枝梅道:「恐是那一伙。」徐鳴皋道:「我們可要防備些方好。」一枝梅道:「我們還怕不成麼!」徐鳴皋道:「怕雖不怕他,恐這酒內有藥。我們若被他迷住了,有些不妙。」一枝梅道:「小弟倒有個主意,讓我此時出去,且看一看動靜如何呢?看他們有什麼話講,再作道理。」徐鳴皋道:「我們且先吃些菜,把這酒擺在一旁。把肚子吃飽了,再去看他動靜。如果無事的,我們再來飲酒﹔若有什麼可疑之處,先結果了他店內的人,然後我們再來大吃。」一枝梅等答應。當下便不敢飲酒,將一盤肥雞、白切肉夾著餑餑,四人狼吞虎咽,吃了一飽。
一枝梅便悄悄出了房門,卻不走屋內,反跳上屋面,直至後進,去聽消息。穿房越屋,即刻到了後面,伏身屋上,聽了一回,並不聞有人說話﹔復又飛身來到前進,只聽那婦人說道﹔「你去到房裏看看,瞧他們吃完了不成?如果要添酒,給他們添上些好的。時候也不早,讓他們早些兒睡下,我們還要去幹那件事呢!」一枝梅在屋上聽得清楚,暗咱說道:「我到要看你幹出什麼事來。」畢竟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